一行南歸的大雁從天上依次飛過,逐漸昏暗的天空上響起聲聲淒涼的悲鳴。


    殘陽如血,染紅了原野,“夏侯”大旗之下,一騎雕像般迎風肅立,朔風吹蕩起身後的披風,獵獵作響。


    夏侯惇望著那滾滾而去的西涼鐵騎,滿臉的苦澀和憤懣。戰場上的局勢原本雖然是公孫軍穩占上風,但是尚可支撐,西涼騎兵這一去,十餘萬曹軍無疑成了待宰的羔羊。


    西涼騎兵來去如風,若想撤退輕而易舉,步兵哪有那麽好撤退,而且馬超可以退到涼州,曹軍又能退到哪裏去?這一戰曹軍傾巢而出,隻許勝不可敗,如今惟有拚死一戰。


    前頭,失去對手的墨雲騎已然在太史慈的率領之下,向著左翼的青州軍肆意踐踏而來。


    數千名長矛兵硬著頭皮亂哄哄地搶上前來,列成並不完整的拒馬陣。將一支支鋒利的長矛豎起。寒光閃爍地矛頭斜指前方,匯成一片密集的死亡森林。雖然他們都知道,這對於重甲鐵騎來說,毫無意義。


    “青州軍,血不流幹,戰鬥不止!~前進~~”


    “青州軍,血不流幹,戰鬥不止!”


    “青州軍,血不流幹,戰鬥不止!~”


    夏侯惇將手中鋼槍向前用力一揮。草草列陣完畢的青州軍長矛兵喊著嘹亮的口號,踩著雜亂的步伐緩緩向前,向著洶湧而來的墨雲騎鐵騎迎了上來。


    這些青州軍將士多半都是經過浴血拚殺的老兵,無數的殺戳和血戰告訴他們,戰場上,隻有不怕死才能不死!隻是他們卻知道,遇上這樣的鐵騎,怕不怕死都得死……


    “轟隆隆~~”


    奔騰地鐵蹄無情地踐踏著大地,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兩軍相距已經不足五十步,不需要軍官下令,青州軍長矛兵們已經矮身蹲了下來,隻有手中的長矛直刺虛空。近了,近了,青州軍將士甚至已經能夠清晰地看到墨雲騎騎兵臉上那猙獰的表情了。


    然而,毫無征兆的,奔騰向前的墨雲騎騎兵驟然間從中間裂了開來,硬生生分成兩股,如波分浪裂,斜切青州軍兩翼,嚴陣以待的青州軍長矛兵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墨雲騎鐵騎從他們麵前奔馳而過,卻無能為力。


    “嗚~嗚~嗚~~嗚嗚嗚~~”


    三短一長,奇特的牛角號聲驟然衝霄而起,嘹亮到令人窒息的牛角號聲中,無數的鐵騎洶湧而來,匯集在曹仁身邊,準備迎接從正中衝向右翼而來的飛狼騎。


    那杆“曹”字血色大旗下已經聚集起了一大群騎兵,黑壓壓一片,隻有那一片櫻紅的流蘇殘陽的照耀下顯得越發的淒豔。


    嘹亮的牛角號聲嘎然而止,天地間一片肅靜,除了朔風的唿嚎,隻有戰馬不時發出幾聲響鼻,莽莽蒼穹,寂寂曠野,顯出十分肅殺,九分蕭瑟。


    虎豹騎,曾經的中原第一騎兵,若撇開兵甲裝備等因素,論單兵戰鬥力僅次於白馬義從的天下精騎。


    “嗚~~”


    飛狼騎也吹響了進攻的號角,一萬多飛狼騎就像是一波洶湧的洪流,向著虎豹騎席卷而來。


    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的,虎豹騎雖然整體武力高於飛狼騎,但飛狼騎全軍重甲且人數是虎豹騎兩倍,虎豹騎單兵戰鬥力再勇也隻能勉強打成平手,然而令曹仁崩潰的是白馬義從也進跟著衝殺而來,瞬間將虎豹騎和關中軍衝垮,展開了赤裸裸的屠殺。


    而左翼的青州軍也在墨雲騎和藤甲先登的衝鋒之下逐漸成了潰軍。


    天色越來越晚,最後一縷殘陽也在遠山之後消失,十五萬曹軍已然完全成了潰軍,任公孫軍肆意宰割,不少曹軍將士已然開始撤逃,甚至有人繳械投降。


    亂軍之中的夏侯惇,看著散亂的軍心,看著在己方兵馬之中肆意碾壓的的敵軍,情知無法抗衡,隻得下令全軍向西撤退,與曹仁率領的兵馬主力會合。


    撤退的號令一下,原本就軍心渙散的曹軍,頓時如捅破的馬蜂窩一般,轟然而散,向著西麵策馬狂奔。


    趙雲、太史慈、顏良、文醜等主將一馬當先,揮舞著兵器,引領著他的鐵騎,如同出籠的野獸,一頭紮進了敗退的敵群。


    手中的兵刃無情的斬向這些撤逃的曹軍,鐵騎輾過那些落馬的敵人,將他們踏為肉泥。


    慘嚎聲,痛哭聲遍傳四野,公孫軍大殺四方,直追出二十餘裏方才收兵。


    此時迴望向後的戰場,公孫白才看清楚,到處是血和屍體,鮮血浸透腳下每一寸土地,形成了大片令人作嘔的暗紅色泥沼。


    血地延著西去的大道,向南北平鋪擴展開來,無數殘缺不全的肢體、碎裂的頭顱散散在上麵,仿佛大紅地毯上點綴的刺繡。


    得勝的公孫軍士氣高昂,揮舞著浴血的兵器,在戰場上歡笑大叫。


    因為他們知道,這一戰之後,曹軍是徹底的殘了,曹丕的末日已進入到計時時刻。


    這一戰,西涼騎兵折損三死千人,而曹軍步軍則被斬殺萬餘人,俘虜兩萬多人,而更重要的是,許多臨時征募的關中軍,直接扔下兵器往各自的老家迴跑,失散未歸隊者竟然達到四萬多人,最後夏侯惇和曹仁兩人隻收得殘兵敗將七萬餘人,撤迴長安。


    **************


    長安城,攻略關中的最後一道壁壘。


    長安原本是西漢的都城,自王莽的新朝滅亡,劉秀遷都雒陽之後,長安城年久失修,日益敗落。然而當年董卓挾持劉協再次遷都到長安,李儒舉關中之民力大興土木,重新修葺城牆,又恢複了往日的高大和堅固。


    城高六丈,牆厚五丈,護城河寬達六七米,深三米。城牆上早已架起了投石機以防井闌壓製,垛堞之上布滿了強弓硬弩,其中包括大黃弩。


    公孫軍花了足足一天的時間,硬生生的用投石機和萬鈞連弩壓製住了城頭的弩箭,填平了東門的護城河,但是接下來的戰鬥卻逐漸停息了下來。


    城內守軍尚有八萬餘人,其中大半為跟隨夏侯惇多年的青州軍精銳,再加上虎豹騎這樣的天下之雄,若想強攻必須付出巨大的代價。而此時的曹否已成翁中之鱉,根本無須白白犧牲將士的性命來強攻破城。


    不能強攻,就必然隻能智取,這是公孫白摧城拔寨的一向風格。而智取的任務自然落在了謀士的身上,這樣郭嘉自然就要頭疼了。


    “小子,你一路跟著白吃白喝的,該你表現了,不然養你幹什麽?”


    這是郭嘉對司馬懿說的話,雖然實在不太像從九卿之首的太常口中說出的話,司馬懿也隻能自認倒黴,更何況他心中雖然對公孫白並非足夠的忠誠,但是卻對公孫白存在著深深的敬畏之心。郭嘉說的對,跟著魏公白吃白喝肯定是不行的,其他將士都看著他呢。


    於是兩個謀士合計了一晚上,終於尋思出了大致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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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三更,關中的夜晚,雖然尚未到滴水成冰的地步,卻也是寒氣透骨,尤其是那不時猛烈刮過的寒風,掃過臉上時像刀子一般,好不容易積攢了一點熱氣也被吹了個精光。


    月涼如水,銀輝灑在城頭格外的清亮。從長安城向下望去,原野中的公孫軍馬營寨一覽無遺,看得清清楚楚。


    城樓的樓道上,箭樓上,垛堞邊,已然站滿了曹軍將士卒,人人披甲持兵,神色緊張的看著公孫軍馬營寨所在。各人守在戰位之上,抓著兵刃的指節都有些發白。寒風吹過,縱然臉上塗抹了油脂,仍如刀割一般生疼。卻沒人有閑心去跺腳搓臉禦寒,在戰位上都一動不動,偶有動靜,也是緊張的咽下一口冰冷的唾沫。


    城牆上生起了十幾處火頭,大釜吊在上麵,金汁已然燒得沸騰,咕嘟嘟的發出難聞的味道。一眾射手,從袋子裏麵取出塗著油脂保存的弓弦弩弦,小心的擦幹油脂,掛在弓臂弩臂上,默不作聲的調校著弦力。


    除了這些響動之外,城牆上密布的軍將士卒,不交一言。人人都繃緊了精神。


    突然,城下一縷奇怪的聲音若有若無的傳來,很快便吸引了眾將士的注意力。


    那是笛聲!


    笛聲越來越響,穿透夜空,飄往城上,曲調纏綿悱惻,千迴百折,如泣如訴,令聞者肝腸寸斷,無不動容。


    緊接著,又隱隱傳來歌聲,也是逐漸越來越響,與蕭音相和。


    “無田甫田,維莠驕驕。無思遠人,勞心忉忉。


    無田甫田,維莠桀桀。無思遠人,勞心怛怛。


    婉兮孌兮。總角丱兮。未幾見兮,突而弁兮!”


    這是一曲齊地之歌,是妻子獨守家中思念遠方的丈夫之曲。城樓上的青州軍一陣迷醉和惘然,許多人忍不住跟著唱了起來,渾然不知身在何方,似乎又迴到了遠在千裏之外的故鄉,迴到了闊別十餘年的父老妻兒的身旁。


    十餘年前,官府盤剝,連年災害,他們實在活不下去了,加入黃巾叛亂,連妻兒老小一起跟隨而行,後來曹操平定青州黃巾,將百萬黃巾精簡為二十萬人,他們的妻兒老小被安置了下來,而他們則跟著夏侯將軍南征北戰,成為曹營赫赫有名的青州軍。


    十多年來,許多同袍或死於疾病,或死於饑寒酷暑,或死於敵軍的刀箭之下,如今剩下不過四五萬人,其他人都拋屍於荒野,運氣好的還有一座墳丘,大部分人都進了亂葬崗,挖個大洞一埋了事。


    這十多年來,不知家中的家中是否安好,不知高堂老母是否還健在,不知妻子是否改嫁,不知嬌兒是否已娶妻生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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