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我們的是一艘正打算開往前線的巡洋艦,叫長興號。我代表金華輪上的幸存乘客與他們進行了接觸,當然,這也是為了不讓有些乘客亂說話。


    在簡單的介紹了一下金華輪的遭遇後,長興號的艦長鄧祥兆表示了震驚,並一次性給了我們長興號上麵的幾乎所有補給。這可真救了我們老命,我一口氣吃了二十個白饅頭,後來肚子疼了三天。乘客們自然是歡欣鼓舞。


    不過讓我特別奇怪的是,鄧祥兆沒有過多的詢問金華輪遇難的細節,我認為他雖然關心,但明顯心不在焉,好像裝著什麽秘密一樣。他留下了大概十幾個不同級別的國民黨海軍船員,登上了金華輪,作為水手給我們導航前往台灣。


    長興號為我們護送了一天一夜,才倉促的離開,北上上海。這個時候我們離台灣不到一百海裏的距離。


    臨走前,鄧祥兆和我談了一夜有關中國未來的暢想。我越聽越覺得這個艦長似乎對國民黨政府失去民心、蔣家與民爭利的逆行大為不滿,作為一名特務,這讓我大為警覺,也不敢過多的搭話。看得出來,他是一個熱血將領,隻不過他的熱血不是對垮台的民國政府,而是對整個中國。我長期受到保密局的熏陶,自然與他話不投機,結果談話不歡而散。臨別時,鄧祥兆玩味的和我說了句:“中國的海軍太弱小,不過再弱小,也要讓他掌握在人民手裏。”


    還有一個小插曲,聶坤死活要跟長興號一起到上海,這個青幫流氓果然是舍不得遠東第一大都市的繁華。當然了,在我刻意的介紹下,聶坤可是搖身一變,從賊變成了官,光榮的成為了護送金華輪安全的上海警察局的一位高級警察。反正就說為了任務需要,所有證件都扔了,加上聶坤對警察這個死對頭職業幾乎了如指掌,還有一口流利的上海話,鄧祥兆沒有生出一點懷疑。


    就這樣,長興號離開了。


    我站在甲板上,望著開足馬力乘風破浪的長興號,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欣喜。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可是去了台灣以後不知道吉兇如何?”我喃喃自語。搖了搖頭,邁著沉重的步伐迴到了船艙。


    長興號徹底消失在了水平線外。


    一年後,我在一份文件裏才知道,原來長興號火急火燎的趕往前線,其實根本不是為了與共軍交戰,真實目的是……起義!


    當時的情形是,鄧祥兆帶著數十人的國民黨海軍已經打算投共了。而他做好了大部分船員的思想工作,最後剩下一批忠於國民黨死活不想投共的十幾個人,他正愁沒辦法處理呢,殺又舍不得,畢竟都是戰友。就在這個時候恰巧遇到了迷航中的金華輪,因此順理成章的,鄧祥兆把那批人打發到了金華輪,也就是放他們去了台灣。長興號成為了七十多艘投靠共軍的國民黨起義軍艦、艇中的一艘,正式成為了人民解放軍海軍。


    不過可惜的是,長興號被惱羞成怒的蔣介石派飛機轟炸,艦長鄧祥兆不幸犧牲。


    後來看到這裏的時候,我唏噓了好久。鄧祥兆最終沒能等到實現中國海軍的強軍夢,先一步死了。當然也有走狗屎運的,比如被“大義”的愛國人士聶坤,歪打正著,後來又一不小心立下大功,成為了共軍的一名中級將領,位置比我還大,再次見麵時嚇了我一大跳,當然這是後話。


    ……


    一天後,我們來到了基隆港。


    金華輪上的幸存乘客不管認不認識,都抱在一起,喜極而泣。亂世,沒有比活命來的更重要。


    “這個人也太多了吧!”我暗暗咂舌,看著港口停泊著的大量的大小船隻,上麵站滿了伸長脖子像我們這樣期盼著及早登陸台灣土地的逃難者。


    海域上有護衛艦和炮艇巡邏著,將各個輪船依次排號,金華輪被排在了第40號,被命令開往一處固定地點,被嚴密看管起來。岸上起碼駐紮著一個營的部隊,荷槍實彈維持著秩序,不過饒是如此,場麵還是亂糟糟的。


    晚上,金華輪還是沒有移動分毫。護衛艦運來了一批食物和淡水,這讓所有乘客大為不滿,明顯是當局沒有讓我們立即上岸的意思。


    我們被晾了很多天,所有人開始焦躁的用各地方言罵娘。明明基隆的陸地離我們不過十多米,就是不能踏上去。後來有一個膽大的年輕人,提著行李半夜涉水上岸,立馬被巡邏士兵發現,隻聽到一聲槍響,可憐的他就這樣見了上帝,第二天屍體還被挨個輪船示眾,表示這是殺死的共匪特務。


    一直到第十天。在一個*中校的帶領下,上來了一批士兵,大喊大叫,耀武揚威的收取我們的身份證明,進行備案查對。


    “各位追隨蔣校長來到台灣,不與共匪為舞,禍害中華,蔣校長和我非常欣慰。”中校軍官推了下茶色的圓眼鏡,圓圓的腦袋上戴著一個軍用鴨舌帽,眯著眼睛掃了眼金華輪上排成數排的乘客,咧開嘴笑道:“大家放心,之所以不讓大家上岸,是為了防止你們裏麵混入了共匪的奸細!嗬嗬,隻要你們身家幹淨,我魏某自然不會傷你們一根汗毛。”


    他走到一個不到五歲的小女孩身前,彎下腰,掏出一顆糖果,笑眯眯道:“小朋友,知不知道船上有沒有可疑的叔叔或者阿姨啊?就是說一些奇怪的話,或者做奇怪的動作。嘿嘿,告訴叔叔好嗎,叔叔有很多好吃的賞給你哦!”


    我們全都渾身一抖,生怕這小女孩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金華輪上的故事可是多的很。


    隻見小女孩開開心心的抓起糖果,塞嘴裏吃了起來,在姓魏的軍官和顏悅色的催促下,搖頭晃腦想了想,喃喃自語:“奇怪的話,奇怪的動作?哦,丫丫我想起來了!”,中校軍官大喜,隻見小女孩迴過頭來看了我們一眼,最後視線落在了一個滿臉緊張的少婦身上,銅鈴般的聲音奶聲奶氣道:“媽媽,隔壁房間的叔叔晚上一直跑過來和你睡,把丫丫趕到一邊,還把你壓下麵,總說一些奇怪的話,丫丫好生氣,丫丫要和媽媽睡。”


    “哈哈哈哈,你那叔叔是該抓起來,哈哈哈……”乘客們哄堂大笑,那個少婦臉通紅,埋怨的瞪了一眼邊上的書生模樣的男子,後者不停地擦著冷汗。


    姓魏的中校軍官尷尬的笑了幾聲,頓時沒有了審訊的興致,低聲吩咐了手下幾句,便退到了一邊看著手表,抽著煙。


    接下來,我們一個個接受士兵的審查。


    能提供足夠身份證明的,被編入一組,無法提供詳細信息的,被另外分開。這些人都要經過兩個禮拜的隔離,等待最終的身份確認,國民黨可是把很多民事檔案都帶到了台灣。


    眼看就要輪到我了,我緊張起來。提供證件?我現在連屁都沒有。“怎麽辦,我難道在大庭廣眾之下承認自己是保密局的特務?可是我的證件都在上海,讓孃孃幫忙燒了啊。田文亮這個混蛋,到底有沒有活著到台灣,他早該來接應了。”


    金華輪上的遭遇是無論如何瞞不住的,等這些士兵知道了,我作為主事人根本逃脫不了幹係,到時候可如何解釋。


    就在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的時候,“下一個,盛利歸。”士兵叫到了鬼夜叉的名字。


    鬼夜叉大大咧咧的走上前去,氣定神閑的模樣,看得我肚子裏裝滿了疑問,這個盜墓賊慣犯難道不怕被人揭了老底?要知道,鬼夜叉的重武器可是在金華輪來到基隆港的前夕,都扔到了海裏去,否則光是私藏重武器圖謀不軌這一條,他就死定了,根本不需要審判。現在他想逃也沒有機會逃。


    在我疑惑的眼神中,鬼夜叉掏出了一個印有國民黨黨徽的牛皮證件本,遞了過去。


    那個士兵輕咦一聲,翻開裏麵內容一看,頓時臉色大變,倒吸了一口涼氣。他驚愕的盯著鬼夜叉,旋即嗒的一聲雙腳並攏,敬了個標準的軍禮,大聲道:“長官好!”


    “嗯,禮畢。”鬼夜叉擺了擺手,隨意接迴了那本證件,又手腕一動,扔給了角落裏一臉震驚的魏姓軍官。


    看到這一幕,我嘴巴裏恨不得塞進一個西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見。赤那,姓盛的居然是國民黨軍官,他?一個盜墓賊!居然是自己人!


    魏姓軍官仔仔細細的翻看了那本證件,足足一分鍾後,他顫抖的手告訴了我們,這本證件是真的。隻見魏姓軍官眼神中摻雜著明顯的畏懼,對鬼夜叉恭敬道:“保密局特別行動處,盛處長,在下魏裏藍不知道您在這裏,實在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啊。”


    “他是保密局的大特務!”一個乘客驚唿了一聲,立馬被邊上的夥伴捂住了嘴,低聲嗬斥道:“不想活啦!”


    “哈哈哈,魏中校,無礙。我隻是在執行秘密任務罷了,沒事。”鬼夜叉派頭極大,黨內大佬般風輕雲淡的拍了拍魏裏藍的肩膀,後者的背早就被冷汗浸濕了,瑟瑟發抖。


    鬼夜叉迴頭看了一眼早已經石化的我,對魏裏藍道:“帶我去見陳誠,我有事要找他。”


    魏裏藍唯唯諾諾:“陳主席在台北坐鎮,我這就發電報聯係。”


    鬼夜叉點了點頭,大步走下了金華輪,臨走時,頭也沒迴,而是不知道對誰說了一句:“先走一步了。”然後和魏裏藍談笑風生,坐著護衛艇遠離了金華輪。


    突如其來的變故,所有人都在竊竊私語。


    過了一會後。


    “下一個,洪興東!”士兵迴過神來,繼續下麵的盤查。


    我充耳不聞,腳步沒有挪動分毫,眼睛睜的老大,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鬼夜叉,不,應該是保密局大特務盛利歸,竟然是我的上級的上級的上級!保密局的一個處長權利有多大?大到他一句話就能定性魏裏藍這樣的校級軍官夥同共軍,直接秘密處決。


    一時間,我根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鬼夜叉也是保密局的,那他可能很早就就知道了我的身份,甚至特0901田文亮,也有可能是他的手下。


    “等等,這次護送金華輪的任務,該不會就是他策劃的吧。”我腦細胞已經不夠用了。


    “娘的,快點,誰是洪興東,快過來!”士兵大聲催促道。


    接下來,我不停的消化著鬼夜叉的身份帶給我的巨大衝擊,整個人渾渾噩噩下,我被士兵以證件不足為由,單獨關押了起來。


    當我迴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下到了一處看管的臨時監獄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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