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華輪熄滅了一切燈火,摸黑航行在海域裏。唯一的光源隻剩下漆黑的夜色,四周很黑很暗,能見度低到了極點,可是金華輪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熄燈盲開,在兵荒馬亂的時候,可以有效避免空襲的轟炸,當然也有躲避其他輪船發現的顧慮。在雷達設備沒有運用在輪船上的時候,這麽做其實極其危險,很容易與其他貨輪相撞,太平輪就是關閉了大部分燈光航行與建業輪相撞而沉沒的。不過索性的是,現在金華輪早已出了沿海內航,這裏船隻稀薄,與其他輪船相撞的概率不大。


    又是一個小時過去了,甲板上的籠子裏,我們幾個俘虜又驚訝又恐懼。


    “我們這是要去哪?按航行方向,倒是可能去海南或者東南亞的路上。”我自言自語的問道,身子瑟瑟發抖,時不時打了好幾個噴嚏。我窩在角落裏緊緊的摟著胳膊,靠外麵的油布遮擋寒氣,海風從上一個小時開始就越來越大,吹在身上跟冰刀子似的,冷極了,身上那件薄薄的單衣根本不頂用。


    其他幾人也是冷的渾身打顫,在籠子裏靠不停跺腳來取暖。夏洛克看著外麵的烏雲,鼻子抽動著感受海風裏吹來的潮氣,眉頭皺了起來:“這是下暴風雨的前奏。”


    他的這一句話,讓我們的心更加沉重了。


    “赤那,真是禍不單行,老子受夠了!”徐賴神經質的大叫,忽然站了起來,發了瘋的搖晃鐵籠子朝外麵的兩個水手大喊大叫:“喂,叫你們呢!你們兩個小赤佬,來啊,給你們爺來個痛快的,老子不要活了!”


    “吵什麽吵,再吵就崩了你!”一個水手跑過來朝徐賴狠狠的呸了口痰,手槍掏出來指著徐賴的腦袋不屑的叫罵道。


    徐賴一下子來勁了,臉色扭曲,手指頭做著手槍的動作指著自己的太陽穴,雙眼翻白眼,乖張的挑釁道:“來啊,就衝這裏打,一槍一個準!老子以前槍斃人就是打這個地方,有種就來啊!”


    “你媽逼!”水手大怒,手槍死死頂住徐賴額頭,眼看就要扣動扳機,邊上那人馬上沉聲道:“不要激動,船長沒有殺他們的命令。”


    那個水手猶豫了一秒,冷哼:“算你命大!”,用槍托狠狠的戳了徐賴腦門,後者疼的哇哇直叫:“赤那,沒卵蛋的赤佬!”突然,徐賴一把抓住水手衣襟,衝著對方脖子就要咬下去,那水手馬上慌了,兩人隔著籠子纏鬥在一起。這個時候,聶坤和另一個水手出手費了很大勁才把兩人拉開,兩人分開時還不忘互相狠踹對方命根子。


    “要不是老子一隻手脫臼了,早就捏爆你卵蛋了!”徐賴嘴裏不認輸。那水手嘴裏不停大罵徐賴流氓畜生,在另一個水手的拉扯下邊罵邊悻悻的走遠了。


    徐賴不再自討沒趣,喘著粗氣和聶坤來到靠近我們的地方坐了下來。


    我們幾個人圍在一起。


    偷偷瞥向那兩個水手,確定對方沒有發覺異常後,我馬上迫不及待的問道:“鑰匙呢,到手沒?”


    徐賴和聶坤搖了搖頭,可惜異常的歎息道:“摸到了,掛在那個水手的腰帶上,用長繩子係了死結,一下子取不下來,除非有刀。”


    “哎~”我們所有人都歎了口氣。


    “下一次再試一試。”我還是不想放棄。


    “過一會再試吧,不要太過明顯了。”夏洛克建議道。我們一合計,準備過半小時再由徐賴把他們引過來,這一次參與惹事的人多點,越混亂越容易得手。現在我們幾個人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很快現成了統一戰線。


    平複下心情後,過了一小會我問向躺在我身邊的夏洛克,把一直憋在心裏的問題對這個洋人問了出來:“大偵探,我一直奇怪,你作為英國駐華大使館的武官,從中國偷運國寶我相信,畢竟你們強盜之國,連圓明園都不肯放過,運點國寶自然沒有心裏障礙。可是那些東西你也看到了,棺材、青銅疙瘩、泥菩薩,哪一個屬於正兒八經的古董,你要這些邪物幹嘛用?”


    “嗬嗬,小兄弟啊你不知道,這幫鬼老嘛,說品味特殊,其實就是犯賤!”聶坤聽見我話了,打著哈氣嘲笑起來,兩個小時接觸下來,他對我這個落難同胞倒也沒有一開始的反感,笑著說:“有一次法國人拿了什麽複製藝術品來上海灘展覽,那個什麽維納斯的,沒羞沒臊的光屁股也就罷了,手臂還沒有,好看個屁,娘的還惹得陸小曼、周璿那批名媛眼睛冒光。嗬嗬,要是換了景德鎮出了一個有缺口的瓷器,非被人砸了招牌!”


    聶坤給洋人的口味下了個定義,喜好殘缺的怪癖審美,古董也是一樣。


    “no,no,no!非也~非也~”夏洛克連連搖頭:“你說的是法國人,我們英國人是什麽都要的,嗯,也不是什麽都要。這是文化差異,不,也不是。我們買這些古董的目的不是為了那個……”夏洛克感覺怎麽解釋都不明確,幹脆無視聶坤的搗蛋,轉向我歉意一笑,解釋道:“其實我早就不給大英帝國政府辦事了,現在我隸屬於一家東亞投資公司,是十年前成立的大公司,專門從事在東亞地區的各領域投資事務。金融、鐵路、船舶都有涉及,中聯輪船公司我們也有投資。當然了,我們有時候還做些小本的軍火生意,拉攏一些軍閥的關係。”


    我翻著白眼:“還是沒有說倒賣古董國寶的勾搭。”


    “嗬嗬,我們公司除了主要業務外,我們的老板是一個怪人,他依靠商業人脈在你們中國讓我們秘密尋找一批指定的古董貨物,運到英國。而這次金華輪裏的東西,就是老板指定要的,本打算一到台灣就飛機分批運往英國。至於目的嘛,嘿嘿,我隻是打工的,沒有能力知道。”夏洛克解釋道。


    “東亞投資公司,老板?”我眼睛眯了起來,夏洛克一臉真誠,不像是說謊。我又問:“那田文亮的事你怎麽解釋?”


    夏洛克剛要開口,我立馬打斷他,沒好氣的道:“不要指望用什麽偵探遊戲研究、犯罪心理學的鬼話糊弄我!”


    夏洛克吐了吐舌頭,隻能說了實話,如果真是實話的話:“好吧,反正不知道這一次能不能活下來,我幹脆來個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田文亮,其實我早就認識。他是我們公司安插在民國政府裏的一個重要人脈,平時沒少黑我們的錢,為我們提供國民黨的秘密情報。他的突然死亡,尤其是在秘密運送貨物離開大陸的關鍵時間,立刻引起了我們的高度注意,老板命令我們盡快了解他的死因,所以我這裏才有了他的屍檢報告。”


    聽了夏洛克的話,我陷入了沉思。田文亮秘密出賣情報給英國人,對我來說倒是不驚訝。看看他平時開的豪車,玩的女人,隔三差五的逛大世界泡夜總會,光憑保密局的一丁點俸祿(好吧,對我來說多多了。)哪裏夠他過著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生活。他又不姓宋、蔣、孔,要說沒外快,鬼都不信。讓我奇怪的是,我護送金華輪的命令是由田文亮帶過來的,而他又是這個神秘東亞投資公司的人,金華輪上運著這家公司的貨物,兩者聯係實在太過明顯。說是巧合,未免不能讓人產生聯想。


    “不管如何,我事先的推斷倒是沒有錯。金華輪上發生的一切,都有人暗中操縱的痕跡。”我暗道。


    很明顯,這個暗中人,很可能是一個勢力,或者好幾個勢力。要想搞清楚其中的謎團,隻有把這些勢力都一一摸清,追索出他們的目的。夏洛克所代表的東亞投資公司是一個勢力,青幫弟子背後應該也有一個,鬼夜叉這幾個盜墓賊也是一方勢力,蔡靈毓後麵也有。甚至我,也有!雖然我不確定我代表的這個勢力究竟是不是保密局本身。


    想到這,我思路一下子清晰了起來。懷著試探的目的,我問向看起來比較直的徐賴,笑嘻嘻的挪動凍僵的屁股假意去打招唿,想從他嘴裏套出點有用的東西出來。


    談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題,警察做久了自然知道流氓的愛好,賭博、女人、大煙、打架,挑徐賴愛聽的聊著。就在我伺機不經意問起他們這次劫船的幕後策劃者的時候,東方忽然迎來一道耀眼的強白光。


    我們一下子打起十二分精神,白光劃過天際,離我們大概隻有不到一海裏,來來迴迴照射了我們船體三周。而後,一閃一閃,打起了信號。


    “太好了,有路過的貨船發現我們了!”青幫五個人大喜過望,要不是知道對方離自己太遠,早就唿喊的讓人來救我們了。


    我倒是冷靜下來觀察情況,蔡靈毓可不是省油的燈。


    果然,金華輪也亮起了信號燈,一眨一眨的打起信號。


    “娘的,該不會這幫賤人告訴對方這裏沒事,讓他們不要多管閑事吧。”聶坤臉色由喜轉陰。


    可是一輪信號交換後,那艘船徑直朝著我們駛了過來。


    隨著距離拉近,我們看到對方是一艘比我們小不少的貨船,奇怪的是,他們除了信號燈以外,其他一應燈光也是關閉著的。


    “不對,這船不是來查探情況的。他們是一夥的!”我叫道,隻見聶坤等人齊齊變色,夏洛克也發現了異樣,開口道:“難怪金華輪繞開原來航道,遠離台灣偵查範圍,蔡靈毓他們早就暗中找好了備用船隻,準備中途卸貨!”


    那艘貨輪說話的功夫已經來到金華輪並列的方向,兩艘船無聲無息的慢慢減速,接近在一起。這一舉動立馬坐實了我們的猜測,隻有事先預謀才會導致兩艘船的水手到現在都沒有喊一句話。


    我的心一下子無比沉重,蔡靈毓他們要逃了,而知道整個事情經過的我們,無論如何也留不下了。


    沒多久,謝老三帶領七八個水手上了甲板,開始迅速打開貨艙蓋。


    “謝老三,我日你祖宗十八代!”


    “謝老三,你給爺爺舔下麵,爽死你,哈哈哈……”


    ……


    青幫幾人大聲辱罵嘲笑。


    謝老三指揮水手作業,一聲不發。青幫弟子越來越來勁,充分發揮了流氓的專業素養,怎麽惡心怎麽罵。


    謝老三嗬嗬一笑:“娘希匹,吵死了。”朝籠子一揮,眼睛都不看一眼,抬手就是一槍,砰,隻見一名青幫弟子被一槍爆頭倒在了地上,死前大嘴還張著,留下人生最後的一聲“艸”字。


    瞬間,我們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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