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鬥還在繼續,耳邊的絮叨聲卻戛然而止,她知道,時機到了。


    她……該坦然迎接自己的結局了。


    ……


    遠方,身處群山迴合,清流縈繞的太極山莊中,商孟州換上了素白色的衣裳,用白綾將眼睛遮掩的嚴嚴實實,試圖擋住那浸出來的濕潤。


    少主從小不是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可這一切,他有心,無力。


    師父曾經說過,他們這一行,知天命,卻沒有辦法改變命運。


    這個道理他很早的時候就曉得了。


    從前的每一次,他都能很好的扮演著旁觀者的角色,為人世記載重大時刻,隻有這一次,唯獨這一次。


    他不甘心。


    不甘心隻能做一個旁觀者的角色,不甘心不能幹預進去。


    他救不了也救不下,他想要救的人。


    他無比清楚地知道,路之魚要去迎接自己的結局了。


    「我什麽都做不了。」


    商孟州坐在輪椅上,隔著那層被水浸濕的白綾眺望遠方,紅潤潤的鼻尖凝起酸澀,「我隻能目睹你的死亡,看著你為法則而死。」


    「小魚兒……


    落日沉沒,銀灰色的暮靄籠罩著大地。


    所有的戰鬥仿佛已經進入了尾聲,魔族以壓倒性的勝利戰勝了蓬萊島之人,現在轉換了戰場,不明就裏的和妖界、人族殺在了一起。


    一張張年輕的麵容、鮮活的生命從路之魚眼前溜走。


    大地上始終盤踞著一團散不去的怨氣,那股怨氣愈演愈烈,甚至有往煞氣發展的趨勢。那是死在這場戰爭中的人魔妖的恨意,他們詛咒了這裏。


    半空中對戰的兩人也即將要分出勝負。


    不如說,打得盡心的魔尊已經再沒興趣繼續下去,決定快速結束這一切,他迴身站定,望著薛已,淡聲道:「我以前曾想過,如果找到你、見到你的那一刻我會說什麽,我又會怎麽做?」


    薛已注視著他,安靜地繼續聽他說下去。


    「真到了這一刻,我好像什麽也不想說。」


    「我曾經恨你廢我修為,斷我雙腿,將我獻給邪神,逼我入魔。」


    「那時想著若是見了你,一定要問清楚你為何這麽做,現在我想明白了,」他的臉上勾出笑意,尾音輕快懶散,「娘是我殺的,你恨我,恨不得我去死。」


    「你恨我在情理之中,我做過的這些事情從不曾忘,不敢忘,不願忘。我不後悔,即使再來一次,也不後悔。」


    「所以,死吧!」


    隨著男人那道聲音的落下,轟地一聲聲響,雷聲劈裏啪啦的砸下來,天為其撼動,地為之抖動,薛纏手中的雪斬劍不知何時變換了方位,萬千道劍影四麵八方的朝著薛已刺去。


    眼看就要刺中,可偏偏有一道瘦弱的身影卻在此刻擋在了薛已的身前,結結實實的擋住了那一擊,長劍穿過她的身體,刺穿她的肉/體,宛如一條失控的雪龍咆哮著沖向薛已。


    「吼!」


    雪龍撞向薛已的那刻,天地晃蕩,昏暗的天忽地爆發出一股巨大的光亮來。


    透過那束光,路之魚似乎看到了一張寫滿了無措的臉。她伸出手指,想要夠得著呆楞住的那人,她想像過去一般,觸摸他的臉,描繪他的輪廓。


    但是……好像不可以了。


    阿厭。


    對不起啊。


    隻有我死,命運才能開始循環。


    「噗。」


    鮮血噴出的那一刻,條件已成。


    漫天的血雨猶如一道道閃爍著的熒幕,一併灑了下去。


    好像在看到血霧的那一刻,停滯在半空的男人才有了實體感,原本還興趣懨懨的男人在這一刻陡然變換了神色,身如閃電,朝著跌落的少女飛了下去。


    他伸出手,臉色煞白,心髒好像快要跳出來似的,「不……」


    「之之……」


    「之之!」


    空氣好像在一瞬間凝固,四周的廝殺聲都靜了下來。


    雲別塵抬起頭,頃刻,豁然睜大雙眼,表情扭曲:「師姐!」


    李不歸一頓。


    素來風輕雲淡的臉上出現幾分慌亂,「怎麽會?」


    怎麽會這樣?


    之之怎麽會上了戰場?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


    按照計劃,她會被他們護在身後,護的好好的,等薛纏處理掉薛已。


    「怎麽會是這樣?」


    為什麽會是這樣?


    雲別塵一把挑開李不歸的劍,朝著路之魚的方向飛過去,他伸出手,想要接住她,卻落了個空。


    薛纏先他一步接住了他的師姐。


    他握著路之魚的手,不斷為她傳送法力,試圖幫路之魚療愈。可不論他怎麽做,都無法吊住她的命,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她越來越虛弱,就連睜開眼的力氣也沒有。


    「之之……」


    「之之,你醒醒,看看我。」


    薛纏渾身顫抖個不停,他的手心裏全是汗,恍惚間他感覺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滯了,不僅如此,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心跳慌亂,上下牙齒不聽使喚:


    「路之魚,你好得很。」


    他氣到理智不清楚,就在決堤的邊緣,他的臉色煞白,沒有半點血色,哪怕刻意控製著,也藏不住眉眼間的戾氣。


    他想不明白為什麽路之魚會心甘情願地替薛已擋下那一劍。<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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