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一件事好奇許久,思來想去多日實在是想知道那個迴答,倘若你能告訴我,我便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事情。」


    「你說。」


    阿厭抬起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定定望著她,靜了好長時間才輕聲道:「時間重啟那日,我聽到了你和雲別塵的對話,你在擔心我?你……為什麽要擔心我?」


    路之魚猛地抬眼。


    四周仿佛霎時間安靜下來。


    她聽不到鳥叫,聽不見蟬聲,聽不到水流咕咚咕咚的聲音,她的世界裏好像隻剩下了麵前那一個人。


    往日裏渾身都是懶散意的少年卻在這一瞬間收斂了以往身上所有的氣息,將身子支正,他抿了下唇,流暢的下頜線一路蔓延,路過那滾動的喉結,再沒入他那鬆鬆散散扣好的衣領裏。


    那雙宛如黑水銀般的眼睛不再是戒備與疏離,仿佛被笑意與戲謔點滿。


    路之魚突然意識到,不管是曾經清風霽月的薛纏,還是如今肆意傲慢的魔尊,都還存在,隻不過區別於眼前這人想不想將他『放』出來。


    而她……要說真話嗎?還是說假話將他糊弄過去?


    她望著他,眸子裏難得出現幾分無措。


    她編瞎話功夫向來一流,可一到慣會識別謊言的魔尊麵前便有些上不了台麵。更何況……這種問題也沒辦法糊弄過去。


    路之魚張了張嘴。


    見狀,少年偏了下頭,湊近路之魚的嘴邊一點,微微側耳,似乎想要聽清她要說什麽。


    這個動作……


    路之魚瞳仁霎時一縮,心底倏地躥上一股奇異的感覺。


    或許魔尊自己都沒意識到,他以前從來不會做這種動作。薛纏此人向來是傲慢的高高在上的,永遠都是別人向他稟報公務,向他俯首稱臣,他若是興致好了或許會投去一個讚嘆的目光,倘若心情不好,他便斜斜倚在王座上,安靜地聆聽。


    故而,他從未做過低下頭將耳朵湊到別人跟前去,隻為聽清她說了什麽的動作。


    靜默許久,路之魚避開他的視線,低聲道:「不知道。事實上這個問題困擾我許久,就像我師弟那日說的那樣,我在擔心你什麽?論實力,你的實力要比我們這群無法使用法術的人要高超的多,論身份,你是魔,在這個幻境裏也沒有人敢大著膽子傷害你。」


    盡管她有一萬次告訴自己,這是攻略,麵前的這個隻是紙片人,不要當真……可這種事情哪裏由得了她自己做主?她告訴自己不要擔心,實際卻還是小小的擔心了一下。她告訴自己對這傢夥不要心軟,可當她看到他脆弱的仿佛快要破碎了的樣子,還是不可抑製的為此心軟。


    路之魚嘆了口氣。


    攻略這件事情,從來又不光是一個人的好感度飆升啊……她在攻略薛纏的過程中,自己也會不可避免的受這份情緒所影響。


    她又不是……沒有心啊。


    阿厭從始至終一直低著頭安靜聽著,沒有插話去打斷。他垂著眸子,密密麻麻的眼睫在聽到路之魚說擔心他的時候輕輕顫動了一下。


    他的身體忽而躥上一股酥酥麻麻的電流,從心髒開始顫慄,再到他的指尖,最後蔓延他的全身。他的四肢被暖意包裹,仿佛初春還未融化的冰雪在日光的沐浴下漸漸消融。


    真是太奇怪了。


    明明是晚上,秋風微涼,他卻渾身開始燥熱起來。


    「可我……」路之魚擰了下眉,似乎不願去說這句話,糾結許久,最後緩緩抬眸,對上了阿厭那雙純黑的眼,「的的確確在擔心你。」


    「我說不出原因,但這種感覺沒錯。」


    少年狹長的眼眸緊緊盯著路之魚的眼睛,想要透過她的眼睛往深處看,想要看看那琥珀色眸下的真實想法。


    是麽?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你真的是在擔心我嗎?


    他忽然上前一步,屬於男性的壓迫感登時落了下來。


    路之魚突然意識到,即使他現在偽裝成少年殼子,用得不是他自己的臉,即使他本尊吸收力量至極限時會化為少年模樣,即使他人身死亡時隻有十七歲,魔界的年齡很小,但是……她眼前這個人的的確確是個成年了的男人。


    那人不避不閃,任由她打量,同時也在藉此分辨她之前說的話是真是假?


    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匯數秒。


    正當路之魚打算移開視線時,阿厭卻先她一步收迴目光,黑潤潤的眸子望向一旁。


    「知道了。」


    少年的聲音宛如一隻斷了線的風箏,輕飄飄的在天空晃蕩,沒有散意與懶勁,有的隻是獨屬於少年的那份清澈與幹淨。


    【叮——薛纏攻略值已達40%】


    *


    翌日一早,太陽將從雲層裏爬出來,身邊的丫鬟們就已經趕著路之魚起床了。


    「小六,快些起來,小姐指名點了你去服侍她沐浴。」


    「啊。」路之魚慢半拍的坐起,撓了撓自己那亂糟糟的頭髮,隨後跟著阿碧下床洗漱。


    等她洗漱完趕到黃瑛房間時,溫水已經放的差不多了,她隻好進去伺候黃瑛更衣。


    「小姐,水溫剛好,可以進了。」


    「嗯。」


    黃瑛徑直坐入浴桶裏,屏退了其餘伺候的人,隻留下路之魚一人為她倒水。


    「小六。」


    「在呢。」


    「我聽阿碧說你是從月亮穀過來的,那你知道……賀醉賀公子嗎?」談論至賀醉時,黃瑛的臉頰忽地染上幾分羞澀,以及獨屬於女兒家的難為情。<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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