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打去年在河安府丟盡了顏麵後,唐柏年便在河安府呆不下去了,又想著京城的機會更多,自己家在京城也有一座宅子和一點兒產業,不如便幹脆遷居京城,看能否謀個好前程。


    也不知是他運氣來了還是怎的,他在京城打拚了一年有餘,倒真讓他尋著了門路,把唐府在京城中的其中兩家鋪子的生意經營得也算有聲有色。


    隻可惜他一心想著當官,仍是想方設法去鑽營為官一事,不過至今未有著落,教他愈發心焦,也總涎著臉追在那些官家公子哥兒後頭,希望對方能多有機會提攜一下自己。


    待夜裏他喝得醉醺醺地迴來,李氏一見他如此模樣便不由得一陣埋怨,又道三弟此番迴京述職,說不定會有更好的前程,日後免不了拜托他提攜提攜,今日實不應如此落他、落那王氏的麵子。


    哪知唐柏年聽後便斥她‘婦人之見’,打了個酒嗝之後,大著舌頭道:「他唐鬆年哪還有什麽好前程,當初幫著他的那位欽差,被人彈劾徇私,已經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哪裏還理得了他!」


    李氏一愣:「此話你是打哪裏聽來的。」


    可惜唐柏年已經倒頭便睡,並沒有聽到她的問話。


    李氏推了推他的胳膊,不死心地問:「問你話呢,怎不說清楚再睡?那些話你是打哪裏聽來的,可準確?」


    迴答她的隻是男人的唿嚕聲。


    她恨恨地瞪著床上的男人,最終還是認命地替他脫下鞋襪,侍候他更衣。


    卻說唐鬆年迴京後做的頭一件事不是去吏部遞交述職文書,而是帶著妻子兒女前去拜見紀淵。


    許筠瑤一聽要去拜見日後的中書令,亦即宰相紀淵,心裏便有些興奮之感。


    她倒不是因為可以見到那名滿天下的宰相而激動興奮,而是因為紀淵的外甥女兒梁毓嫣。


    這梁毓嫣不是旁人,正是日後的豫王妃、梁皇後。


    上輩子梁皇後與胡麗妃爭寵失敗,不甘心就此讓胡麗妃占據了上風,親自將在宮外‘養傷’的許筠瑤接了迴宮,打算與她聯手對付胡麗妃,以奪迴聖寵。


    而這一切也是在許筠瑤的算計之下,她風風光光地迴了宮,聯合梁皇後對付胡麗妃,使得胡麗妃徹底失寵於聖前,此後便成了後宮的一個隱形人,一直到後來許筠瑤成了掌管後宮諸事的淑妃,曾去冷宮看過這位故人,卻發現曾經美豔無雙的胡麗妃,早就已經變成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婦,再不見當年半分風采。


    隻不知這個時候梁毓嫣在不在紀府?不過應該是在的吧?上輩子她便是憑仗著中書令紀淵的關係嫁入東宮,榮至太子妃、一朝皇後。


    她暗忖。


    對唐鬆年來說,紀淵對他有知遇之恩,他能進入官場,也是紀淵一手替他安排。故而對這位亦師亦友的紀大人甚為敬佩有加。


    而又因為早前紀淵蒙受不白之冤被判流放,雖然知道對方已然無恙,但唐鬆年心裏到底還是記掛著。帶上妻兒,也是順便讓她們拜見一下尊長,倒也沒有其他什麽用意。


    前廢太子死後,建章帝便將所有政事交給了新太子,而紀淵又是新太子的心腹之臣,每日打著各種旗號到紀府來的人絡繹不絕。


    紀府的下人一早就知道自家老爺一位故人來訪,自然不會將唐鬆年一家擋在門外,恭敬地引著他們進了門。


    許筠瑤見唐鬆年竟是要帶著她們三個婦孺去見紀淵,分明是晚輩拜見尊長的做派,一時訝然。


    上輩子唐鬆年是她的死對頭,她自然也知道他的官運亨通,紀淵在當中的助力可不算小。


    紀淵自太宗皇帝微時便跟隨身邊,多年來為太宗皇帝出謀劃策,勞心勞力,是最受太宗皇帝信任的朝臣,在太宗朝時先後出任吏部尚書、中書令兼太子太傅,可謂位高權重。


    至他病逝後,太宗皇帝撫棺而泣,隻道世上再無紀平知。


    老匹夫唐鬆年,便是紀淵視如接任者一般扶持上去的。而事實上唐鬆年也沒有讓他失望。


    此刻許筠瑤有些好奇地望著上首那個儒雅溫和的中年男子,聽著唐鬆年道:「這是犬子淮周,不久前剛過六歲生辰;這是小女筠瑤,今年才三歲。」


    「是個整齊孩子,可曾念書了?會念什麽書?」紀淵含笑招了周哥兒在旁,慈愛地問。


    周哥兒也不怕生,脆生生地一一迴答,愈發引得紀淵捊須點頭不已。


    「讀書是件辛苦事,隻莫要倦怠,需勤懇踏實,方有所成。」最後,他勉勵了小家夥幾句,又招來許筠瑤。


    許筠瑤大大方方地走到他的跟前,眨巴著眼睛迎著這位名垂青史的宰相的視線。


    紀淵明顯愣了一下,微眯著雙眸看著她,片刻,輕笑出聲道:「鬆年啊,你這小女兒可真是不簡單啊!」


    至少,膽子足夠大。


    一旁的紀夫人臉上也帶上了幾分喜愛之色。


    她的夫君雖然瞧著溫和,實際上並不是個容易親近的,府裏的這些孩子,無論年紀大小,到了他跟前都是束手束腳不敢多吭聲的。


    可眼前這對小兄妹,哥哥是個不怕生膽子大的,妹妹竟也不遑多讓,倒真是讓人意外。


    她望著那粉雕玉琢般的小丫頭便愈是喜歡,拍了拍阮氏的手,含笑道:「你把他們兄妹倆教養得極好。」


    阮氏誠惶誠恐:「不敢擔夫人此言。」


    紀淵還有話要囑咐唐鬆年,紀夫人便帶著阮氏母子三人到她院裏說說話。


    周哥兒難得自覺又有友愛心地牽著妹妹的手亦步亦趨地娘親身後,愈發看得紀夫人連聲誇讚不已,眼中溢滿了對這對小兄妹的喜愛之色。


    深知兄妹倆性子的阮氏卻有點兒心虛,就怕周哥兒撐不了一會兒就又會甩掉妹妹手叫‘我不跟笨蛋寶丫玩’,而女兒也會毫不示弱地反道‘我也不稀罕和饞貓玩’。


    然後兩人大眼瞪小眼,誰也不服誰,最後彼此朝對方哼一聲,各自跑開。


    一想到這樣的一幕,再聽紀夫人對友愛的小兄妹的讚不絕口,阮氏的心便愈發虛了。


    紀淵夫婦早年曾有一個兒子,可惜在戰亂中夭折了,此後紀夫人一直沒有再懷上,而紀淵對子嗣也沒有太過於強求,待兩人年紀漸大,更是將一切都看開了,便常將喜歡的子侄外甥接過府來,為這諾大的府邸增添幾分孩子的歡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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