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瞬間寂靜下來,過了一會,唐懷瑜的聲音輕飄飄地響起:「妙極了,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唐府那一群人的嘴臉了。」


    唐懷瑾沉思片刻,道:「此事你不必插手了,等過些日子,我們返程迴洛京便是。」


    「好罷好罷。」唐懷瑜伸了一個懶腰,打個噴嚏,又看看自己一身的泥灰,嫌棄道:「我先迴房了。」


    唐懷瑜走後,蕭如初若有所思道:「你早就知道了?」


    唐懷瑾笑眯眯地道:「夫人指的什麽?」


    蕭如初並不說話,隻是看著他,微微抿起的唇角泛著一點笑意,顯然是了然,唐懷瑾笑了出聲,道:「什麽都瞞不過夫人。」


    他頓了頓,又點頭道:「不錯,我來淮州前,確實有一些消息,夫人可還記得,唐府的秋聲園?」


    蕭如初愣了一下,不防他突然提起這事情來,一說到秋聲園,她立刻便想起那園中住的那名老婦人,遲疑道:「記得……」


    「那名老婦人是唐府曾經的下人,」他說著,又補充道:「算得上是老仆人,知道不少唐府從前的密辛。」


    蕭如初聽著這話,顯然那名老婦是前唐府主人家的下人,她之前便覺得疑惑,唐高旭在謀奪了親兄長的家產之後,為何還要留著一個下人,如今唐懷瑾再提起,她忽然便明白了什麽。


    果不其然,唐懷瑾斟酌著道:「夫人大概是不知道,其實唐家往前麵數數,可以追溯至前朝,夫人猜猜,那會兒的唐家祖先是做什麽營生的?」


    這哪兒能猜得準?蕭如初搖搖頭:「是什麽?」


    唐懷瑾笑道:「乃是一窩草寇。」


    蕭如初驚奇,無論如何她也想不到,唐家從前竟然是做土匪的,她情不自禁地又打量了唐懷瑾幾眼,身形清瘦修長,但是怎麽看都是一介斯文書生的模樣。


    見她這般,唐懷瑾不由好笑道:「夫人在想什麽?」


    蕭如初微窘,他接著道:「當時的唐家祖先,在一處名為燕子峰的山頭做了十來年的草寇,後來前朝覆沒,新朝建立,眼看匪寇並非長久之計,便又下山做起了正經營生,走南闖北,販賣起貨物,很快便富裕起來。」


    「而隻有幾乎無人知道,燕子峰才是唐家人發家的秘密。」


    「燕子峰下埋藏著一座銀礦,但是由於我朝有律令,一切礦產皆為官府所有,禁止民間私自開采,一經發現,抄去家產,並主事人鞭笞一百,徒三年,流二千裏,若情節嚴重者,徒十年,流三千裏。」


    他不疾不徐地道:「唐家祖先自從家業有了起色之後,便低調行事,輕易不會提起此事,偌大一個銀礦,倘若當真上報官府了,自然是舍不得,這事情便當做一個秘密,隻傳給嫡子。」


    「但是家父是個心軟和善之人,藏不住事情,否則一介下人,也不能得知這等密辛了,再加上他認為唐府已經家世雄厚了,不必再指望著這銀礦,子孫後代也能砥礪奮進,自創前程,倒不如將其上報給官府,也好撈得一個名聲,誰知走漏了風聲,叫唐高旭無意間聽到了這件事情,但是他不知銀礦究竟在何處,左思右想,逼問家父,兩人起了爭執,於是,唐府當夜便起了一場大火。」


    說到這裏,唐懷瑾拈起一枚棋子,看了看,落在棋盤中,道:「那名老婦,卻因此逃過了一劫,一直拖到去年,才把銀礦所在之處告訴了唐高旭。」


    蕭如初倏然一驚:「所以,你才會在去年走商之時,遭遇劫匪?」


    唐懷瑾一笑,微微彎起的眼睛裏泛著冷芒:「沒錯,那老婦擔心唐高旭會痛下殺手,知道自己活不長久了,便又將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我。」


    蕭如初蹙眉:「你去走商之前,便已經知道了這事情?」


    「夫人猜得真準,」唐懷瑾笑道:「我不過將計就計罷了,隻是……」


    他說著,又笑了起來,陽光從窗戶外透進來,將他的側臉邊緣勾勒出俊美的線條來,他輕輕一歎:「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叫我遇見了夫人,否則……隻怕唐家日後覆沒了,也不知道其中緣故呢。」


    唐懷瑾一行人在淮州逗留的時間不算長,將將六七日的樣子,遊玩得倒也算盡興了,隻是淮州的天氣愈發熱起來,白天日頭正烈,就連師雨濃也不愛出來了,催促著師景然迴去。


    師景然差點要被她氣笑了:「你當我是專程出來遊山玩水的麽?說走就走,說迴就迴?」


    師雨濃自知理虧,隻是吐吐舌頭作罷,及至真正返程那一日,已是六月下旬了,一大早,蕭如初等人到了碼頭邊上,貨船等候已久。


    碼頭空蕩蕩的,河麵上泛起薄薄的霧氣,隻有三兩艘大貨船,其他都是些零星的小船,與前一陣子十數艘大貨船並排而列的情況大不相同,師雨濃好奇道:「怎麽今日的船這樣少?」


    師景然去船上查看貨物了,自然沒法迴答她,倒是旁邊有個小廝嘿了一聲,迴道:「前幾日有官兵來,將那些船都扣下了,押去了西部碼頭,也不知是犯了什麽事情。」


    師雨濃恍然大悟:「這事情我倒是聽姑父他們談起過,隻聽說什麽扣船之類的,原來說的就是那些船?」


    聽了這話,蕭如初不由看向身旁的唐懷瑾,他的麵孔上原本沒有什麽表情,見她目光看來,似有所覺,兩人對視片刻,他便笑了起來,眼角微彎,喚了一聲:「夫人。」


    蕭如初道:「你去找了師公子?」


    唐懷瑾想了想,如實道:「這事情,他說自然比我說要管用的多。」


    這是自然,直到前些日子蕭如初才知道,師家兄妹並非普通的商賈之家,但是她沒有多問,一來覺得會有攀附之嫌,二來,她與師雨濃之間的交情,並不會因為她的家境而會有些什麽改變。


    這事情在腦中也隻是一閃而過,船上的管事已經在上麵吆喝起來,招唿眾人上船了,他們得趕在太陽出來之前出發,以保證六日後能準時抵達洛京的碼頭。


    來時師雨濃暈船,整個人都精神懨懨,好似一棵病白菜秧子,迴去的時候,不知是用了蕭如初給的香囊,又或者她已經稍微習慣了坐船的緣故,整個人倒是沒有出現任何的不適,精神百倍,生龍活虎,倒叫師景然又開始頭疼起來,恨不得把她打暈了才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衝喜得良緣 卷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長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長琴並收藏衝喜得良緣 卷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