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懷瑜一愣,道:「三嫂嫂如何知道這裏住了人?」


    蕭如初微微抿起唇,道:「我曾經見過一次……」


    唐懷瑜先是驚詫,爾後才斟酌著迴道:「她……被接出去了,與從前唐府的舊事有些關係。」


    聽聞此言,蕭如初心中明白大半,也不追問了,唐懷瑜又摸了摸鼻子,解釋道:「其實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她有些瘋瘋癲癲的,說話顛三倒四,唐府將她養在這裏也有好些年了,便是我也不知道原因,也許我三哥知道些什麽。」


    與唐府舊事有關,估摸著便是當年唐府縱火一事了,蕭如初心裏揣測著,但總覺得哪裏不對,想來想去也沒有線索,便又放下了,一行人順著小徑往花園一路去了。


    此時正值深夜,萬籟俱寂,和來時一樣,南鄉走在最前頭,中間是蕭如初和玉綴,後麵跟著唐懷瑜,因為擔心招人注意,便仍舊沒有點起燭火,銀色的月光從樹的間隙中灑落下來,隱約照亮了腳下的路,倒也不覺得那麽黑了。


    就在這時,蕭如初卻聽見一點細微的聲音響起,是從後麵傳來的,那聲音,如同鞋履踩在幹枯的枝葉上,發出輕輕的哢擦聲,若是不仔細,還當真聽不見,更要緊的是,她聞見了一陣無比熟悉的香氣。


    因為從小接觸香料的緣故,蕭如初的嗅覺比大多數的人要更為敏銳,就是在平常時候,能夠聞到別人聞不到的氣味,就比如現在。


    那種香氣,還是她親手調製的,名叫花間露。


    銀色的月光從樹枝間隙中灑落下來,寂靜的夜色中,傳來一個輕輕的調子,像是有人哼著小曲似的,一抹高挑的身影從遠處走來,步搖輕晃,金釵在月光下折射出微亮的光芒,墜子上的明珠熠熠發光。


    女子穿著一件絳紅色的襦裙,上麵描繪著大片的花紋,她步履輕巧,踩著小徑上的落葉,往垂花門的方向去了,環佩聲漸漸遠去,空氣中仍舊殘留著些許沁人心脾的芳香氣味。


    一名女子,獨身一人在這後花園中行走,哼著不知名的曲子,似乎全然不擔心被人撞見一般,這場景看上去當真是分外詭譎,令人心中不禁泛起涼意。


    花木後麵才走出一行人來,正是蕭如初與唐懷瑜四人,空氣中的香氣已然完全消散了大半,隻餘下殘留的些許氣味,幽幽地漂浮著,往人的鼻腔中鑽去。


    玉綴小聲問道:「小姐,方才那女子是誰?」


    蕭如初搖搖頭,琢磨了半天也沒個頭緒,那女子的身形陌生的很,就好像從未見過一般,但是空氣中的香味又不似作假,她自己親手調製的香料,如何會聞不出來?


    那花間露當初她隻送出去三盒,分別給了楊氏和謝氏,還有東跨院,但是很明顯,從剛剛那女子背影看來,不是她們其中任何一個人,謝氏身形纖弱,楊氏身材略矮,至於柳氏身形微微發福,身高也對不上,則更不可能了。


    或許是哪個院子裏的姨娘姬妾之流?


    蕭如初看向唐懷瑜,他微微搖頭,表示也認不出來,這便奇了。


    第二日上午,唐懷瑾迴來了,休書自然是沒寫的,也不知那道士又編出了什麽話,竟然說動得老太太鬆了口,隻是在明清苑的院子門口貼了不少黃符,又掛上一麵鏡子,說是可以辟邪,這事情才算揭過了一頁。


    唐懷瑾迴來之後,疏桐和玉露幾人驚喜異常,唯有蕭如初和玉綴心知肚明,倘若不是昨兒晚上她們那一遭,隻怕這事情不知道要拖到何時才能解決。


    送唐懷瑾迴來的丫鬟站在門口,趾高氣昂地叮囑蕭如初道:「老太太說了,既然三少夫人生辰八字犯衝,日後就不必去東跨院和正房大院了,免得有所衝撞,反倒不美。」


    這卻是在明晃晃地表示出對蕭如初的忌諱了。


    蕭如初心中不以為意,麵上還是溫順答應下來,那丫鬟這才施施然離去,她迴過身去,隻見唐懷瑾正笑著看過來,明明已經極為熟悉了,但是不知為何,她仍舊是臉上一熱,強自鎮定道:「這樣看著我作甚?」


    唐懷瑾笑了一聲,並不迴答,蕭如初走上前,推起他往後院去,沒走幾步,唐懷瑾便開口道:「我聽懷瑜說了。」


    「嗯?」蕭如初故作不知他的意思。


    唐懷瑾笑道:「今日還要多謝夫人出手相救了。」


    蕭如初還未說話,便聽他又道:「此恩無以為報,不知夫人可否容我以身相許?」


    他這話說得自然而誠懇,仿佛當真是這樣請求一般,語氣中帶著輕微的笑意,蕭如初聽了,心弦微動,她輕咳一聲,故意刁難道:「你說以身相許,我便要答應?」


    聞言,唐懷瑾便不說話了,沉默在空氣中蔓延開來,蕭如初心中微微一緊,以為他不高興了,正想說點什麽岔開話題,卻聽前麵那人聲音中帶著失落和一點請求之意:「那就求求夫人了,納了我罷,雖然我腿腳不便,但是論起養家糊口的手段,卻還是可以的,夫人納娶我之後,必然不叫夫人受了委屈去。」


    蕭如初:……


    冷不防聽到這樣大膽的話,薄紅漸漸爬上了她的臉頰,這人……這人好生輕浮……


    她的步子不知不覺停了下來,唐懷瑾搖著輪椅轉動,正麵對著她,他輕笑著,陽光落在清雋的眉眼上,仿佛是秋日裏最絢爛的光,叫人看著便覺得心頭暖融融,他笑著道:「願得夫人一諾,白首不離,不知在下微薄之姿可入得夫人青眼?」


    蕭如初望著他,唇角漸漸漾起一點笑,卻又似乎想抿住,帶著幾分羞窘,恍若含苞未放的桃花,她小聲道:「勉勉強強罷。」


    那聲音輕微,仿佛要被一陣風吹跑似的,然而憑著唐懷瑾的耳力,硬生生聽到了,他不僅聽清楚了,還從中咂摸出幾分羞澀和欣喜的意味來,遂心滿意足。


    清風從院子裏吹拂而過,夾雜著不知名的植物清香,不溫不火的初夏即將過去,很快盛夏便要來了。


    唐懷瑾昨天被關了整整一日,精神疲憊,一直強忍著,直到現在才在麵上透露了幾分,蕭如初見了,便吩咐玉露去打熱水來。


    她頓了頓,又叮囑一遍:「端去正房。」


    玉露先是沒明白,等走幾步,才反應過來,不知想到了什麽,頓時通紅了臉,把兩人拋在後麵,頭也不迴地一路小跑去了灶房。


    一顆心激越得撲通撲通跳,連聲喚道:「玉綴,玉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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