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長老的金鐲一次次地與黑球碰撞著,每一次都發出令聽者牙顫的嗡鳴聲。


    他的力量並不強大,即便是借助了某位廣播信仰的存在,那薄弱的偉力卻仍舊不能對黑球造成半點威脅,甚至誇張一點來說,他的攻擊想要徹底擊敗正常狀態下的螳螂四姐妹都稍稍有些費力。


    但墨容很幸運,輻光也很幸運,胡長老的力量雖無法打破黑球,卻能讓虛空神側目。


    原因無他,那陣梵音與金鐲散發的光芒,就像是蚊蟲拍翅於之人一般惹他煩躁,根本做不到置之不理。


    就這不過幾息的時間裏,胡長老的後背已然被汗水所浸濕。


    他從未一次性傾瀉過對他來說如此龐大的力量,還是在身體未曾完全恢複的情況下,更令他心生駭然的是,即便他用盡渾身解數,可通過媒介所驅使的力量仿佛石沉大海,不得半點反饋。


    想要度化這一位,自己還真是異想天開。


    不遠處,白色夫人顯然對胡長老的出現感到訝異,而更令她驚喜的是,後者的攻擊好像真的影響到了虛空神!


    內心出現鼓舞的同時,她赫然又察覺到哪裏不對,瞳孔一縮。


    她的身旁突然空了下來,那原本是屬於影與達傑諾該待的地方!


    事不宜遲,她在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手上的動作已經開始飛舞,根須編織成盾攔在了胡長老的身前。


    隻是她忘了,這裏是黑潭,她的那些根須對影與達傑諾來說,不過就是幾釘子順手的事情。


    根須被撕裂的聲音出奇的悅耳,倒不像是死亡前會來臨的訊號,影的速度要快上一些,先達傑諾將骨釘朝著胡長老的頸部橫掃。


    鋒利的罡風已經刮破了胡長老的皮膚,可不等鮮血流出,他的身體便猛然一弓,向後退上了幾步。


    就是這幾步的距離,正好讓釘尖與他擦身而過。


    影甩動手腕,將釘刃上沾染的血滴甩入黑潭,緩緩抬眸看向胡大師所在的方向。


    他的身側,普林特正大口喘著粗氣,眼中明明流露著痛苦之色,但嘴角咧出來的笑容卻極為驕傲。


    “嘿嘿,又是我,沒想到吧?”


    啪嗒......啪嗒......


    一滴滴鮮血從被劃破的披風處流下,耷拉著的蛾翼被剛才的那一釘幾乎斬斷了一半,連帶著普林特的後背綻開了猙獰的血痕。


    腐爛的皮肉邊緣,虛空物質正不斷啃噬著他的肌膚。


    影眯了眯眼,沒有答話。


    他認識普林特,確切的來說,他認識這個罕見地能將自己甩開的家夥——


    也是目前唯一一個讓自己的任務不完美收官的家夥。


    當初他親征螳螂部落,以隻身之力殺的整個螳螂部族抬不起頭,螳螂領主嘔血難戰,一身高強武藝與默契的配合發揮到了極致也沒能讓他的步伐停頓半分,直至暗影蔓延到了幾乎整個部落。


    也就是在那整個螳螂部族都要陷落的時間裏,他發現了一個身法極為優秀的蟲子正不斷地拯救著即將被虛空吞噬的螳螂。


    如果沒被他發現的話,尚存的螳螂如今不會隻有庫紐樂。


    普林特的身法已經得到了他的承認,不然連庫紐樂都不可能逃出生天。


    影的全麵令幾乎所有蟲子無法企及,但就是憑借著詭異的身法與對地形的熟悉,令得普林特硬生生從他的眼下逃了出去。


    他本以為見識過那種場麵的蟲子,是絕不會再生出麵對自己的勇氣。


    “承認吧,你不如我。”


    “至少在速度這一方麵 ,你不如我。”


    普林特麵色蒼白,卻高高地揚起了頭顱,訴說著最令他驕傲的本事。


    “想要殺死我,那就先跑過我吧。”


    追尋速度的蟲子,隻會死在精疲力竭的路上。


    他強撐著身體展開了身後破爛的半隻蛾翼,迴頭看了看,苦笑一聲。


    老夥計,為了咱們,再扇動一次吧。


    用你曾經俯瞰過天下的氣勢!


    撲通——


    胡長老終於是力竭暈厥在地,他的威脅已經不複存在,可摔倒的聲音卻像是發令槍噴出的震耳聲響,揭開了另外一場搏上性命的比拚。


    兩者的身影同時消失在原地,發足狂奔,在廢墟殘痕中疾速穿行,像是兩條被不斷拉長的曲線。


    黑潭之上,皆為暗影,前者若是動用瞬移,輕鬆便能將普林特攔截在原地。


    但就像是輻光先前所想,有些東西,是他必須要維持的——


    比如驕傲。


    每一段相隔甚遠的血線,無不描繪著普林特追求衝刺的最終畫卷。


    他什麽也不管,什麽也不顧了。


    身後的半扇蛾翼迎風拍動,似乎也在歡愉地振翅,預約之間,狂風似乎也被他的意誌所感染,幻化成了他另外半扇蛾翼。


    “不缺了,我什麽都不缺了!”


    拋開身體上的疼痛與被追殺的緊迫,普林特的大腿仿佛生出了翅膀,帶著他一次又一次地突破往日裏苦心追求卻毫無增長的實力。


    他明白了,原來想要將某樣東西追求到極致,是需要付出很大代價的,即便是生命,也不過是眾多代價中最普通的一環。


    隻不過,他好像明白晚了?


    普林特不知道晚不晚,但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內心無比滿足。


    朝聞道,夕死可矣!


    在某一個瞬間,影看著前方飛馳的身影,心裏居然隱隱生出了佩服與崇敬,他疑惑自己的變化卻又很快將其拋之腦後。


    的確,在某一個瞬間普林特加速到連他都難以追上的速度,可那隻是個瞬間罷了。


    燦爛卻又短暫,仿若曇花一現。


    影拔出骨釘,他已經看出普林特的力竭,意誌終歸無法戰勝死亡。


    不過他也應該滿足了,畢竟他在自己的手下撐過了不短的時間,這是幾乎不可能有蟲子能夠做到的事。


    手掌緩緩前推,死神的鐮刀漸漸搭上普林特的脖頸。


    忽然間!


    影突然錯愕!


    前方疾馳的背影猛然停了下來,轉身彎腰借勢,無比迅速地遞出了一拳,速度快到他甚至放不出虛化。


    撲哧——!


    骨釘沒入血肉與某種東西墜入液體中的悶響聲幾乎同一時間發出。


    普林特沒有看向捅穿自己心髒的骨釘,而是低眉瞅了眼自己先一步貫入影身體的拳頭,再度抬頭,眼神閃亮地與影對視,綻放著他獨有的驕傲與銳利。


    “我又贏了。”


    心口與嘴角血流如注,生命的消逝帶不走屬於普林特的意誌,卻在他掌中凝結出了一枚耀眼的護符。


    衝刺大師,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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