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橋上,旅蟲的笑聲仍在悠揚,嘲笑夥伴也不失為遊玩的樂趣之一,後者仍舊不惱,自顧自地看著天空。


    有道是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雲霧繚繞之中,忽地有兩道身影衝破了它們的遮蓋,映在了他的眼簾中。


    “喂喂喂,你們看那是什麽?”


    像是看到了什麽極為新奇的東西似的,他趕忙招唿著同伴停下笑聲,引導著它們朝半空中看了過去。


    突如其來的異變並不隻有他們注意到,此時長橋上幾乎所有來往的蟲子都仰起了頭,就連半個德特茅斯的居民也是如此。


    沒辦法,那陣好似地震的動靜很難不引起他們的注意,尤其是穿行在墓地旁的蟲子。


    旅蟲中一個視力極好的眯起了眼睛,似乎努力地想在其他蟲子認出來前搶到答案,隻是當他看清那白色影子的輪廓後,雙眼頓時瞪大,努力揉搓了下又看了過去,嘴裏喃喃道:


    “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我看錯了......”


    “喂,你看到什麽了?”


    他的朋友很明顯都知道這裏就屬他的視力最好,趕忙貼了過來匆忙問道。


    “上麵有兩隻蟲......”


    “廢話,我們這裏誰沒看到,一黑一白嘛。”


    “其中那隻白色的我們應該都認識......”


    “我們認識?”


    旅蟲們你看我,我看你,一臉莫名其妙。


    “誰啊?”


    那蟲子滿臉驚恐,喉結不斷上下滾動著,氣息粗重地好似快喘不上氣。


    他看到了,他看到那隻白色的蟲子幾乎沒有還手之力,被掐著脖頸高舉在上,像隻待宰的獵物。


    “是......是 ......”


    “是誰你說啊,結巴了?”


    其他旅蟲神色焦急,不斷催促著。


    “是......是奧格瑞姆騎士!!!”


    驚叫聲落下,半空中的兩道身影竟掉轉了方向,飛速朝著長橋砸了下來!


    “快跑!!!”


    不知誰大喊了一聲,長橋上本悠閑行走的蟲子與蟲車都開始慌亂奔跑起來,慌不擇路地竄行在蟲群中,那宛若隕石墜落的災難還未降臨,因躁亂導致的踩踏事件就已經生出了許多聲慘叫。


    半空中,奧格瑞姆早已舒展了身形,將雙臂護在身前抵擋著影如同狂風驟雨般的劈擊。


    他著身的那一襲潔白的鎧甲早已傷痕累累,觸目驚心,甚至還有幾道新鮮的裂口仍在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響,原先甲麵還有瑩瑩白芒如同唿吸般閃爍,但此刻卻黯淡到了極致,好似失去了靈韻,與普通鎧甲無異。


    奧格瑞姆隻低頭看了一眼,便出離憤怒了。


    這身鎧甲是責任的象征,更是國王陛下對自己的認可,即便其本就是禦敵之用,可他從未讓這身鎧甲像今天這般狼狽。


    “你手握的武器,是這片土地上的骨釘匠窮極一生的追求,也是國王陛下對你期望,可你不僅辜負了國王陛下的信任,還褻瀆了國王陛下於我的恩賜,你......”


    “不可饒恕!”


    奧格瑞姆怒目圓瞪,雙眼布滿血絲,儼然一副嗜血猛獸衝破了牢籠的模樣,理智已經被憤怒所支配,肌肉驟然隆起,將本就壯碩的身軀又撐大了幾分。


    身為五騎士裏中唯二不持武器的騎士,奧格瑞姆本就有著不俗的格鬥技巧,隻是後來發覺自己的敵人完全沒法在撞擊下生存,加之磨練的方向也偏向於後者,這才生疏了拳腳功夫。


    此時身處半空中無處借力,昔日那些奪命的技巧漸漸浮現在了他的大腦,進而向肢體發出了命令。


    兩側的利爪閃電般抬起,化作兩條骨鋸變幻著姿勢朝著影瘋狂攻去,速度雖快卻不失章法,一招一式隨心而動,一時間竟與後者打的有來有迴。


    不過也許是因為憤怒而帶來的焦躁,眼見自己的每一次攻擊都能被影所防下,奧格瑞姆終於還是沒耐住性子,再度抱臂蜷曲,也不知何來的力量推動,使他化作白球便勢大力沉地朝著影砸了過去。


    這一擊沒能落在影的身上,其中巨力卻一股腦地傾瀉在了連接兩山的長橋橋麵。


    轟哢——!!!


    不知屹立了多久的斑駁長橋,於這一刻轟然斷裂,在白球撞擊的巨力下瞬間開始土崩瓦解,向著正下方的德特茅斯坍塌墜落。


    方才談笑的旅蟲早已大驚失色地逃竄,湧入奔流的蟲群中不見了身影。


    盡管長橋是自中心向著兩邊逐漸坍塌,可那望塵莫及的長度卻是令身處橋中央附近的蟲子們遍體生寒,他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支撐自身重量的崩塌橋麵追上自己的步伐,最後絕望墜下。


    “完蛋了,我們死定了,跑不掉了。”


    “為什麽,為什麽又是我,為什麽又是我啊?!”


    “騎士不應該是來保護我們的嗎,為什麽災難反而是他們帶來的啊?!!”


    哀嚎聲迴蕩在長橋各處,有蟲認出了奧格瑞姆的身份並無情咒罵著,接連著許多蟲子都看向了那漸漸舒展的白球,那形象漸漸與腦海中的王國騎士相重合。


    被死神的鐮刀架在脖頸的他們不再敬仰,開始跟著咒罵。


    “就是他,是他砸斷了大橋,是他害死了我們!”


    “該死的騎士!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隻可惜再惡毒的咒罵似乎也改變不了他們的命運,反而很快那些聲音就落入了雲霧之中。


    因為衝撞帶來的反作用力,奧格瑞姆混亂的大腦清醒了一刻,瞬間反應過來自己到底釀成了多大的災禍。


    可騎士終歸是騎士,他不會迴避自己犯下的罪過,而是盡可能去彌補。


    塵埃未定,尚有餘地!


    奧格瑞姆不再理會身後的影,踏著已經崩塌的長橋碎塊猛地朝下方蹬去,雙臂大展將還在墜落的一個個蟲子攬入自己的懷中,盡最大的可能救下最多的百姓。


    隻是勢單力薄,盡管他如何拚命去救,可相比對於長橋墜下的數量來說仍舊杯水車薪。


    看著如同雨點般降下,胡亂甩動著四肢的繁多蟲子,他神色焦急而愧疚,漸漸地,心底也生出了絕望。


    “國王陛下,我......到底幹了什麽啊......”


    就在這時,一道嬌喝聲突然自下方迸發,好似天籟般傳進了他的耳中。


    大量粗壯的藤蔓拔地而起,驀地化作蓮蓬,將下方的灰暗染成了翠綠,也給他灰暗的內心重新注入了生機。


    “奧格瑞姆,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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