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綠,王後花園。


    由於近乎與世隔絕,這片祥和之地前後並沒有受到瘟疫的影響,直至瘟疫褪去也沒發生什麽明顯的變化,如果硬要說的話,就是綠茵上少了某個常日裏散步的娉婷身影。


    形同石卵的居所前,馬爾穆興致缺缺地趴在地上,看著被陰影覆蓋的入口,時不時蔫聲蔫氣地叫上一聲。


    她已經好幾日沒感受到溫暖的撫摸與懷抱了,即便自己想要進入石卵去找尋那個和煦的白色身影,但駐守在入口處的那個冷漠騎士卻總會阻止自己,打不過又跑不贏,好氣......


    與馬爾穆相同,德萊婭近日裏的情緒也有些低落,白色夫人的突然禁足讓她有些措手不及,問及原因也不肯迴答,最多也隻肯告訴自己那番行徑是在贖罪。


    贖罪?


    她這幾日想破了頭也沒想出個頭緒,隻是聯係到最早時期的外駐,猜測跟這個贖罪應該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微風拂過泛黃的草葉,刮在臉上有些幹澀,總覺得不複前幾日的宜蟲,靜謐向來是蒼綠的主旋律,但今日卻被一個突然的訪客給打破了。


    傳送陣的紋路伴隨著乍放的白芒出現在了石卵居所正前方,驚地趴在地上的馬爾穆一蹦三尺高,蜷縮成球慌忙地翻滾到德萊婭的身後,瑟瑟發抖地盯著地麵,好似那兒要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即將鑽出來。


    德萊婭斜了她一眼,隨即轉過視線,麵色嚴肅中帶著崇敬,將頭埋低了幾分。


    她的反應不大,這法陣不論是紋路還是逸散出的氣息她都熟悉無比,自然不用恐慌。


    “參見王上。”


    話音落下,白色光幕裏果然走出了一道尊貴身影,隻是此刻那身影的步伐比較急促,三步並作兩步掠過了德萊婭,徑直走入了石卵居所之中,這讓後者微微有些錯愕。


    王上可是極其注重禮儀的,基本上不會像剛才那樣忽略自己的問候,再者,她剛才好像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德萊婭不著動靜地轉過頭,在白王身影消失在石卵外的最後一刻捕捉到了她想要確認的東西,瞳孔驟然收縮。


    她看到了,記憶裏披在王上身上那一塵不染的衣袍居然被染成了半黑色,破爛不堪,完全沒了原來聖潔之感。


    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裏,聖巢到底發生了什麽?


    不待她多做思考,光幕中又出現一道稍顯龐大的身影,德萊婭心頭一驚,反應與其他幾位騎士不無相同,反倒是躲在她身後的馬爾穆顫抖的身子瞬間定了下來,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間一樣,一動不動地看向前方。


    “瑪布嗚......”


    她的眼瞳泛著光亮,漸漸地蠕動身軀從德萊婭身後走了出來,向著烏恩靠了過去。


    對生於蒼綠的所有生靈而言,烏恩帶來的親切感是源於血脈之根,即便馬爾穆完全不認識,心底也很難生起警惕之心,更何況她早在夢境中就窺見了烏恩身形一角。


    對於馬爾穆的靠近與德萊婭的敵意,烏恩此刻完全拋之腦後,一心隻想著該怎麽才能解決當下發生的問題——


    準確來說不是問題,是災難。


    往壞處想,沒了封印的壓製,也許輻光早已掙脫了容器的封印,遠古時期的古神大戰即將上演,聖巢或將生靈塗炭;往好處想,虛空神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消滅輻光,但即便隻以他一位古神的實力,自己與沃姆就已經難以招架了,又何談再度封印一位古神?


    她的神情灰暗,盡管已經通過沃姆的法陣逃脫,可這裏不再是安身之地,虛空神絕不會放過他們,畢竟主宰這片土地的神明,永遠隻能有一位。


    另一邊,沃姆急匆匆地穿過甬道,越過遍地根須直達石卵住所的最深處,不過片刻的路程卻又勾起了不久前聖殿的迴憶,使得他麵色又難看了幾分。


    就在狹窄的甬道通至盡頭、身前的空間突然開闊、所有根須的源頭出現在他的麵前時,沃姆猛地頓住了腳步,神情不由得一愣,反應過來後沉聲道:“你這在做什麽?”


    他的身前,白色夫人正靜靜地立在這片空間的中心,無數根須盤踞在她身側,而最引蟲注目的,是一圈圈纏在她身體上的厚實布料,原本豐韻的身軀此刻如同一隻繭,顯得格外臃腫。


    “贖罪,因為羞愧而贖罪。”


    “胡鬧!”


    沃姆低喝一聲,語氣憤怒中帶著訓斥,還有幾分怒其不爭。


    他當然知道白色夫人是什麽意思,可那已經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為何直到現在還要耿耿於懷?!


    身為一國之母,心胸為何如此狹隘?!


    先前發生的一切所積怨在此刻臨近爆發,沃姆再沒了身為國王時的那副淡然如水,如今更像是一名急功近利的蟲子,卻又因為失敗而不甘麵對現實。


    白色夫人的表情依舊,一如她在白色宮殿時向麵前的這位提出外駐,波瀾不驚,又更像是無可戀就。


    “王上,如果您不想見到我的這番醜態,無需多言,就到此為止折返吧。”


    “您的罪,我會一同償還。”


    沃姆揚起頭顱,眼眶內隱約有著血色攀上,看著有些猙獰,白色夫人見狀皺起了眉頭,意識到了不對。


    就算是生自己的氣,他也從不會露出如此失態近歇斯底裏的表情。


    那不屬於一位神明該有的情緒。


    些許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也或許是因為別的原因,沃姆噴出的粗重鼻息緩緩平複,雖然他目光中的情緒未曾褪去多少,但終歸意識到現在不是清算責任的時候。


    他走上前去,隻是招手便將纏繞在白色夫人身上的封印布條盡數斬斷,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向外走去,隻是剛牽起後者的手,第一下卻沒能拉動。


    “到底發生了什麽?”


    白色夫人潛意識裏仍在抗拒著沃姆,一看見他,昔日深淵下如同地獄般的場景便浮現在了眼前。


    再者而言,此刻他不應該在執行封印計劃麽?


    沃姆迴頭看了她一眼,漠然地吐出了幾個字。


    “封印,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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