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老張遞上一張名片,隨即老張就迅速脫離出平日的鹹魚姿態,一口一個「沈總好」、「李總好」,趕緊拉來椅子請兩人坐下。仿佛所有社會地位比他高的人,都能被老張稱上一個「總」字。


    辦公室裏的氛圍再次愉快起來,老張和李姓男人相談甚歡,開始興致勃勃交流起物業運營與項目策劃的話題。


    而沈央則顯得頗為閑適,他隨意聽了兩耳朵,又若有所思地打量一番辦公室環境,然後直接玩起了手機。


    但沒等賀南朝鬆一口氣,沈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抬頭看向賀南朝:「對了,你推薦浴鹽球很好用,視覺效果特別震撼,謝謝了啊。」


    賀南朝一驚:「啊?哦,不客氣。」


    沈央頓了頓,稍微放低聲音,像是有點不好意思:「以後如果還有這種漂亮的小玩意兒,麻煩再給我分享一下。」


    那對琥珀色的眸子清澈透亮,直勾勾盯著他看,差點把賀南朝給看麻了。


    「嗯,好……」賀南朝一板一眼地迴道。


    不知為何在麵對沈央時,如果沒有提前組織好語言,賀南朝就啥也說不出來。


    就好像那個社牛的自己,在見到沈央的瞬間便會擅自脫離身體、奪路而逃。


    哪怕是沈央,也被他呆呆的反應給噎住。


    想要主動交個朋友。都不知該如何繼續開口……


    兩人麵麵相覷,沉默在此時甚至顯得聒噪。


    賀南朝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支棱起來。在自家地盤上,表現得太過拘謹才是反常。


    他先偷偷用餘光瞟了眼旁邊的男人,很難預料他們還要聊上多久。可賀南朝又不想與沈央交談過密,以至於引起那人的敵意。


    於是他冥思苦想出一個折衷方案,打開手機,給沈央發了條消息。


    【你找到穩定居住的地方了嗎?】


    沈央:?


    【我就住在東苑。】


    【好巧,我也是。】


    沈央:??


    不,這哪裏巧了,他們不是一直都住在同一個小區裏嗎?


    就前幾天,沈央還收到過一張幼兒園的遊園活動合影,是賀北觀發來的。


    賀南朝在大班,沈央在小班。


    他倆甚至是同一個幼兒園出來的,就在東苑旁邊!


    沈央深刻意識到,賀南朝這人確實奇奇怪怪的。


    他那說話前言不搭後語的症狀,好像越來越嚴重了。


    沉默片刻後,沈央看向賀南朝的目光帶上了些許同情。


    表麵看起來正常,能考上青北大學說明智商合格,也勉強可以與人交流。但這交流的過程,著實不算順暢……幾乎能對應上孤獨症譜係裏的些許描述。


    怪不得以前賀南朝都沒和他來往過,家長那輩人也不提起他,甚至被扣上草包的名頭。


    當然,沈央也沒有刨根問題的打算,就算賀南朝表現得稍顯奇怪,他想要交朋友的意圖也不曾消失——哪怕存在交流障礙,他也認為賀南朝是個熱心腸的好人。


    看到賀南朝那過於明顯的緊繃狀態,沈央想了想,下意識將聲音放輕緩些:「其實我早就跟你哥認識了,可惜一直沒見過你。有時間一起打高爾夫?」


    話音一落,賀南朝心中反而愈發警惕。


    高爾夫?!


    想想高爾夫在這本書裏的作用!


    這種高端娛樂場所,是沈央與a城大佬接觸交好的絕佳機會,畢竟有時談生意就是靠揮桿子談成的。


    就像原書描寫的那樣,從年輕球童到招待酒水的服務員,那是一個比一個水靈鮮嫩,而且基本都由買單那方負責安排。


    無論想要送人還是送錢,都會在這種看似高雅的娛樂活動背後完成。


    偏偏在這種世界設定下,沈央主動提出和他們兄弟倆去打高爾夫,還說得那麽自然……


    真不愧是一個野心勃勃的美人!


    賀南朝感覺神經緊繃,他喝了口奶茶,斟酌半晌才小聲迴道:「我哥喜歡女人。」


    沈央:???


    「我知道。」


    「那就好。」


    沈央麻了,甚至有點小緊張。


    有那麽一瞬間,他懷疑賀南朝看出了自己性取向的小秘密。因為,在某些領域上顯得遲鈍笨拙的人,很可能在其他方麵擁有超出常人的聰慧敏感——比如天生自帶gay達。


    雖然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沈央已經感到心緒起伏。


    於是,一場詭異而僵硬的交談到此結束。


    沈央從李姓男人手裏接過一遝文件,佯裝出認真翻看的樣子,胡亂對賀南朝點點頭當作道別,然後迅速轉身離開辦公室。


    他要暫時跑路。


    而老張和沈央特助的談話還在繼續,或許要聊到下班時間。


    賀南朝偷偷探頭往門外張望,確認沈央的身影徹底消失,才緩緩鬆了口氣。他靜下心,將剩下的幾口奶茶一飲而盡,終於感覺活過來了。


    這個世界的奶茶味道很不錯,怪不得主角受經常有劇情出現在那個地方。


    緊接著,他不動聲色站起身,拎起另一杯未開封的奶茶,和沈央一樣展開了跑路計劃。


    他要快點遠離這個李姓男人,規避危險,上樓找哥!


    *


    他哥在忙,門虛掩著,辦公室裏站著三位陌生同事。


    賀南朝腳步微頓,轉身走向茶水間,遇到了正在泡咖啡的生活助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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