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青從來不是一個經得住誘惑的人。


    重燁這笑容裏不知帶了多少溫存,多少柔情,那眼神溫柔的望著那懸在半空的宮殿,即使夜青體會不到,可她也知道那一定是無限美好。他不笑的時候輪廓清晰,棱角分明,像是刀削的鋒利,叫人不由得心生敬畏,可他笑起來卻是另一個樣子,很柔和,整個人都暖了起來。


    重燁無意間迴眸看了夜青一眼,她看著他的笑顏,看著他微微勾起的唇角,覺得一切都消失了,隻有他一人,在她眼前,暈著淡淡的光,掌心是實在的暖,她竟覺得這感覺很好,甚至有些貪戀。


    這對於夜青來說,的確是個不小的誘惑,讓她著實心神不寧了許久。


    她迴過神時已經在房裏了,音音端著水盆,叫了她好幾聲:“夫人,該洗漱了。”


    猛然迴神,夜青四周環顧:“這是哪裏?”


    妙妙湊過來問:“夫人您方才走神了?是不是被尊神感動到心神不寧了?”


    “感動?我感動什麽?”心神不寧倒是有一點,但是何來感動?


    “您不感動?”


    “我為什麽要感動?”不就是把她帶來他的行宮歇息嗎,這很值得感動嗎?非要說個帶感字的詞,重燁能在深山老林裏給她個很好的地方住,她很感恩,或者感激,嗯,隻有這些了,感動真說不上。


    看著兩個丫頭萬分失望的表情,夜青趕緊補了一句:“我感恩,很感恩,這樣行不行?”


    感恩,嗯......聽著跟感動差了一些,不過都是感字輩的詞,或許對於夫人來說感動就是感恩,雖然差強人意,但是夫人還是有感覺的,這樣就好。


    雖然對這個答案不是很滿意,但是兩個人想了想,覺得還算勉強,就不再提起了。


    妙妙說這裏叫錦繡宮,是重燁在人間居住時最愛的行宮,地位甚至超過明華殿。


    “尊神當年從天界來到陰司時,還特意用移宙之術把明華殿一並移到了陰司,明華殿那般巍峨在天界也是首屈一指的神殿呢,擺在陰司實在是委屈了些,可尊神念舊,自然要將明華殿一起帶走。


    尊神時常會去人間,在人間他隻留了這一座行宮,還特別將這座行宮隱匿了起來,生怕別人搶走了似的。偶爾我們也會來這裏打掃,在明華殿可能會打碎琉璃瓶之類的,在這裏尊神絕對不允許摔壞碰壞任何一件物品,而且連位置都不允許變動,連外麵的一草一木尊神都用靈氣養著讓它們保持著常開不敗的樣子。”


    哦~重燁那無欲無求的樣子,原來也有十分珍視的東西,不僅珍視,還寶貝得緊,那看來她能有幸在這裏歇息,實在是應該感動了,感動他大發慈悲讓夜青住他的寶貝錦繡宮。


    她在這裏住也要小心一些才行,若是毛手毛腳的打壞了什麽東西那重燁說不定會把她轟出去,荒山野嶺的,她可不想曝屍荒野......


    “嗷嗚!!!”外麵有野獸?而且距離很近?!那這裏真的安全嗎?


    夜青猛一起身,帶翻了榻邊小案的茶盞,描著青花的青釉茶杯茶壺帶著清脆的響聲與青白的石磚來了個結實的碰撞。


    嘩啦啦摔了一地,夜青覺得不是瓷器碎了,是她本該安穩的一晚清夢碎了,碎成了一地渣渣。


    妙妙音音自從上次天女燒自在殿之後變得十分敏感,聽見聲音立刻衝了進來,隻見夜青百感交集的站在一堆碎瓷器旁邊,她看著她們,倍感悲涼地問:“我出去的話能不能給我一卷被子?”


    “夫人您要去哪啊,這深更半夜的,您還要出去?方才我還聽見外麵有野狼嚎叫,太可怕了,您別出去了,您要是想散步的話咱們陪您在附近轉轉好不好?”


    妙妙一臉的擔驚受怕,音音在旁邊腹誹:屠過雪狼灰狼土狼大大小小各種狼的人能不能不要裝成這副怕的要命的樣子?


    夜青苦著臉對著一堆碎片攤開手:“我把重燁的東西打碎了,我完了,我今晚肯定不能留宿在這了,你們要是心疼我,就給我找一鋪暖和點的被子吧。”


    “打碎了就換一套新的啊,這有什麽大不了的,尊神方才帶著您進來的時候說了,這裏的一切都是給夫人準備的,夫人喜歡什麽就用什麽,不喜歡的隨夫人處置,既然這一套青花的打碎了咱們就換一套紅釉好啦。”


    音音慢條斯理收拾好了一地狼藉,妙妙也已經端來了新的茶盞,夜青卻始終沒那麽清醒,這是什麽意思,重燁把他的寶貝錦繡宮送給她了?連一草一木都不準動,居然允許她任意處置這裏的東西?


    重燁是不是把寒琢殺了,所以覺得他食言了過意不去拿這個補償她啊?她自從來了人間真的沒有寒琢的消息,不會真的被重燁殺了吧?


    夜青急衝衝跑到重燁房門外,門並未關,裏麵燈火通明,夜青遠遠透過裏麵的薄絲屏風看見了他隱約的身影,見他正倚在椅上翻著書,還未歇息,夜青就衝了進去,“重燁,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跟你說!”


    “但願別是‘別對你好了沒有用’之類的事情。”重燁放下書,坐正了腰身,淡淡看著夜青:“要說什麽?”


    “我把你的茶盞打碎了。”


    “嗯。”


    “嗯?!”夜青詫異,難道他真的不在乎?“你就沒什麽想說的?”


    “......毛手毛腳,有失冥王夫人的儀態,出去記得小心些。”重燁又拿起那本書,慢慢翻迴到方才讀到的地方。


    “你不生氣?”


    “我先前說,這座行宮你既然喜歡,就送給你了,你這麽快就忘了?”


    “送給我了?什麽時候的事?”夜青想了想,她隻有看重燁微笑的時候走了神,難不成是那時候說的?


    “既然忘了就罷了,錦繡宮還是我的,打壞了我的茶盞,你當賠償。”


    “沒,沒忘!”有這麽大一個便宜,她怎麽能不占,“我當然記得,就是看看你是不是誠心送給我,看來你的確很誠心,那我便勉為其難收下了。”


    重燁淡淡笑了,沒拆穿她。


    她轉身便要走,又被重燁叫住:“慢著。”


    “怎麽了?”不會是要反悔吧?


    “把這個拿迴去,洗淨了拿迴來。”重燁手執著書指了指旁邊衣架上掛著的墨黑外袍,衣袖上一大片油漬十分紮眼,夜青瞬間就想起來,這是重燁抱她時沾上的兔腿油。


    哼,又不是我讓你抱的,我被占了便宜還不高興呢,憑什麽給你洗衣服啊!夜青沒動,一狠心轉身要走。


    “你若是不洗,那就賠我的茶盞。”


    “怎麽賠!”


    “陪我.....”


    “我馬上拿迴去洗!保證洗的幹幹淨淨沒有一點痕跡,明日一早就能讓你穿到身上!”夜青一聽話頭不對風一般竄到衣架邊上抱著外袍就跑,沒有聽見重燁最後說的兩個字:“出遊......”


    跑出房門外很遠,夜青緩了口氣,好險啊,差點就要被重燁占了大便宜,讓她陪他,天呐,那還能有什麽好事嗎,那肯定是要把她......


    罷了罷了,趕緊迴去把衣服洗了,今日實在是累了,洗完衣服趕緊休息,不過好像忘了什麽事情,嗯......是什麽事來著?


    夜青一邊往迴走,一邊想到底忘了什麽,想了好久走到自己房門前,夜青猛一拍腦袋:“哎呀,最重要的事忘了問,怎麽沒問寒琢的事啊!”重燁一不正經起來夜青就隻想著逃,根本忘了問寒琢的生死安危了!


    要是再迴去問一遍,重燁會不會繼續提什麽無禮要求?那她今晚還能迴得來嗎?可是如果不去問的話,她實在放心不下,這可怎麽辦!


    她不自覺搓著脖子上掛著的暗紅色珠子,嘴裏小聲念叨著:“寒琢啊,你現在到底怎麽樣了,是不是還安好啊......”


    “夫人,您怎麽不進來啊?”妙妙聽見門外有動靜,開門就看見原地打轉的夜青,一看見她懷裏抱著重燁的外袍,興高采烈的問:“夫人您去找尊神了呀,怎麽這麽早就迴來拉?”


    這還早嗎,你們是不是巴不得我留宿在你們尊神那啊!


    夜青很無語,默默進了房,將重燁的外袍放在一邊,心裏惦記寒琢,坐立不安的,忽然那珠子一熱,發出了微紅的光亮,夜青騰一下站了起來,寒琢就在這附近!


    她得去看看寒琢現在怎麽樣了才能安心,可妙妙音音寸步不離的跟著她,她也沒法單獨去見寒琢,隻能故技重施把她們倆支開,然後偷偷溜出去。


    夜青借口說要給重燁洗衣服,抱著外袍裝作去浣衣房,還囑咐她們去做些好吃的糕點,於是順利跑了出來。


    夜青一路小跑到了大霧外圍,手裏緊緊攥著那顆珠子,穿過這大霧就又迴到了那片危險重重的深山老林,隨時都會有野獸衝出來將她撕碎,她心中緊張萬分,便安慰自己,隻看寒琢一眼就迴來,就看一眼確認他安好,馬上就迴來!


    下定決心,夜青走進了霧中,一直向前走向前走,走了許久,都沒走出去,明明重燁帶著她隻走了幾十步就走出來了,怎麽她自己走了這麽久還沒走出來,而且感覺她根本就是在原地兜圈子,難不成這就是仙障的精妙之處,隻有主人帶領才能走得出去?


    她走不出去,又退不迴去,夜青在原地急的不知如何是好,這大霧,她終於體會到了什麽叫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這山頂,也叫她體會到了什麽叫高處不勝寒,一陣寒風吹過來,直吹得她從頭到腳都冷透了,無奈隻好把重燁的外袍披在了身上,幸好她裝作去洗衣服將這外袍帶了出來,不然在這深夜這山頂這大霧裏真的讓她一點慰藉都沒有。


    披上了重燁的外袍,夜青一抬頭,眼前的大霧竟然消失了,豁然開朗,而且還有一條筆直的小路,她看了看身上的墨黑外袍,難不成這大霧認識重燁的衣服?


    既然有路就趕緊走吧,穿著重燁的外袍一會也方便迴來。


    沒過多久,夜青就走了出來,看著到處聳立的大樹,她長長唿了口氣,終於走出來了啊。


    脖子上的珠子閃爍著,表示寒琢就在附近,閃爍的頻率越高,就代表距離寒琢越近,夜青左右走了走,確定了一個方向,走了過去。


    “寒琢~寒琢~”月明星稀樹影重重,叢林裏十分可怕,夜青小心翼翼走著,小聲喊著寒琢的名字,依稀看前麵有個人影,她便快步走過去。


    那人轉過身,果然是寒琢,夜青邁開步子向前跑過去,看著寒琢完好無損的站在她麵前,她微微笑著,心裏頓時放鬆了下來。


    突然眼前黑影一閃,夜青看見很多很多的鮮血,如彼岸花一般噴濺出來在她眼前綻開,一朵又一朵,看見寒琢驚恐又措手不及的表情,隱約好像喊了她的名字,感覺周遭的一切都傾斜顛覆了下去,最後所有的感知隻剩下顛簸,和一輪煞紅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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