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砣是登板連係著木軸,帶動一個圓形的轉盤,配用解玉砂磨玉。


    白薇跟著師傅學玉雕,用的是老工藝,保留著古代的這種技藝,並沒有用現代化新工。


    現代化新工藝磨削快,製作時間短,玉表呈現一些環繞鑽孔或窗口的溝痕,平行毛刺,有時候會看見黃焦色。


    而老工藝磨削量小,耗時長,製作的玉器十分精美。形狀勻稱,線條流暢,掏膛寬闊,壓地柔平,拋光明亮,是最精細的工藝。


    白薇不禁看得入神,腿也不覺得酸痛,盯著男子的動作。


    沈遇走到桌前,提著水壺,倒一碗茶給白薇。


    白薇頂著太陽走一個時辰,身上汗津津的,在路上接兩捧山泉解渴,再沒有沾水,現在又渴又餓。一連喝了幾碗水解渴,一股鑽心的饑餓感強烈湧來。


    「咕嚕咕嚕。」


    沈遇端碗喝水的手一頓,黢黑的眼睛睨向她。


    白薇臉頰微熱,尷尬地笑一下。


    她之前在山上就餓,為了工具的事兒,飯都沒吃隨他來鎮上。


    沈遇倒是沒有說什麽,桌子上有幾張蛋餅,他拿一張蛋餅給白薇。


    一直沒有反應的男子,後腦勺長了眼睛似的,蹦起來,哇啦叫喚著,「沈遇!你給我住手!這是我的晚飯!」將盆子抱在手裏,瞪著沈遇道:「我找你幫忙,不見人影兒。來我這吃白食,你倒不客氣的很!」


    謝玉琢細長的眼睛,刀子似的刮過白薇。


    白薇眨了眨眼,仿佛她嘴裏咬的不是蛋餅,而是一塊玉璧。


    她見謝玉琢護食,撕下半張蛋餅給沈遇。


    「你吃。」沈遇對謝玉琢道:「這是白孟的妹妹。」


    謝玉琢撇了撇嘴,眼睜睜看著沈遇拿兩張蛋餅疊一起,卷著往嘴裏塞。


    他眼睛瞬間紅了,如果不是看沈遇比他高,比他精壯,幾乎要擼著袖子跟沈遇拚命!


    謝玉琢氣哼哼地將剩下的兩張蛋餅藏裏屋裏去,沒好氣地說道:「你這尊大佛,今兒個咋來我這小廟?」


    小眼神在沈遇和白薇之間巡睃,眼見三張蛋餅給消滅一空,一陣肉痛。


    沈遇喝一口水,慢條斯理道:「她在這兒跟你學治玉。」


    謝玉琢臉色頓時很難看,沒得商量道:「我沒閑工夫教,也沒有玉料給她糟蹋!」


    白薇連忙將瑪瑙石掏出來,「不用你教,我跟我爹學過,你的工具借我用就行。」


    白孟他爹是石雕匠。


    石雕能與玉雕混為一談?


    謝玉琢嗤笑一聲,「我勸你還是將手裏的石頭給脫手,賣幾個錢,買幾張餅。」


    白薇捏緊掌心的玉石,清泠泠地眼睛定定注視著謝玉琢。他大約二十出頭,容貌清雋秀逸,細長的眼睛裏透著商人的市儈,衡量著她的價值。而她在謝玉琢眼中,一文不值,他便懶得浪費時間在她身上。繼續又坐迴木砣旁,動作緩慢的踩踏木板,打磨玉器。


    「木架上擺放的玉器,玉質較差,造型、雕刻、做工水平一般,這是導致你玉器店門庭冷清的原因。」白薇看著謝玉琢白皙的麵皮漲紅,惱羞成怒,他店裏都是仿古玉的話咽迴去。


    曆史上,漢代穀紋、蒲紋、起牆、一麵坡等等治玉工藝失傳,乃是後世工匠也不能及。


    明清仿古玉受到自北宋以後逐漸掀起的收藏狂熱影響,在利益驅使下,作偽之風盛行。仿古玉風潮形成兩極化,第一種是仿古文化思潮需要,玉質優良,造型雋永,雕刻凝練,做工很精細。第二種完全為了牟利,例如謝玉琢這一種。


    她雖然穿越在曆史上沒有的朝代,可從謝玉琢的鋪子裏擺放的玉器來看,似乎也是這一種風潮。


    贗品橫行。


    謝玉琢肺都要氣炸了,有求他,又將他貶低得一文不值。


    沈遇上哪請來這樣一位神仙?


    「走走走,我這小廟,容不下您二位大佛!」謝玉琢咬著牙,隻差拿著掃帚趕人!


    白薇本意是點出謝玉琢的不足,再提出幫他扭轉玉器店即將要麵臨倒閉的處境。


    顯然謝玉琢脾氣很差,一點就炸,根本不肯聽取建議。


    沈遇神色不動,「我這幾天有空。」


    「你有空沒空關我屁——」


    突然卡住!


    謝玉琢反應過來,剩下的半句話果斷憋迴去,當做屁給放了。


    他看著沈遇熱切的眼神,仿佛看見自己的親人。


    「沈大哥,咱兄弟倆誰跟誰啊,好的隻差拜把子了!不就是借用工具?」謝玉琢拍拍胸脯,「一切包在我身上。」


    他有一箱子仿貨要送去府城,城門看守嚴謹,一旦查出是贗品,收繳銷毀。


    這間玉器鋪子是祖上傳下來,隻可惜他技藝不精,守不住祖業。之前生意勉強支撐,對麵開了一間玉器鋪子後,生意一落千丈,糊口都成問題,他這才走野路子。


    沈遇是鏢師,他有路子幫他送貨。隻不過這廝假正經,不輕易給他送貨。


    謝玉琢小眼神瞟了白薇好幾眼,摸著自己的下巴,笑得一臉不懷好意。


    白薇見兩人交換眼神,就知道沈遇讓她留下來,必定答應了謝玉琢的要求。


    她抿緊唇角,想說什麽,謝玉琢湊過來道:「白啟祿不是你二叔嗎?他家的玉器鋪子就在對麵,生意紅火,鎮上有一棟大宅子,家裏都請奴仆伺候。你咋不上他鋪子裏去學手藝?」


    白薇微微一愣,她爹和二叔、大姑關係並不好。


    劉老太生下白啟複、白啟祿、白雲嬌三人,白啟祿和白雲嬌是龍鳳胎,在劉老太眼中這是祥瑞,格外偏疼那對龍鳳胎。因為劉老太的緣故,白啟祿和白雲嬌關係親近,與白啟複兄弟關係並不好,分家之後,再沒有來往。


    白啟複隻得幾畝地,房子是他做石雕匠蓋的,其餘半點東西沒有分到。劉老太跟白啟祿一起生活,她的銀子全都給白啟祿在鎮上開一間玉器鋪子。


    白啟祿爭氣,玉器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白薇冷笑了一聲,劉老太那一筆銀子,全都是白老爹做石雕匠上交的銀子。白啟祿開玉器鋪子之前,還是好吃懶做的閑人一個。


    「我不喜歡給親戚幹活,不自在。」


    白薇聽見白啟祿一間玉器鋪子這麽掙錢,熱血翻湧,全身充滿了幹勁!


    用力握緊拳,等她攢夠了錢,自家開一間玉器鋪子,掙錢供大哥念書娶媳婦,不必為五鬥米折腰!


    人窮誌不窮,早晚會出人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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