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馨原本對厲擎蒼的事隻是有一些感觸,怎麽也沒想到,當天晚上,她竟然夢到了前夫。


    夢到的是他還活著的時候,有一次,他從工地迴來,割了塊五花肉,子皓饞的不得了,鬧著要吃紅燒肉。


    她就去廚房裏忙活,前夫帶著子皓在外麵玩,等紅燒肉燉出來,兩個人聞著味就迴來了,一家人痛痛快快的吃了頓紅燒肉。


    隻是一個跟溫馨的夢。


    可溫馨在夢裏,突然想起來,前夫去世的時候,子皓也得有十歲了,十歲,是記事的年紀了。


    可是前夫去世這十幾年的時間,她卻從來沒聽子皓提起過父親,而她則想著不給孩子留下陰影,也從來沒在他麵前提起過前夫。


    可子皓,真的把他的爸爸忘了嗎?


    也隻是迷迷糊糊這麽想了一下,等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溫馨隻記得昨天晚上的夢,其他的都忘幹淨了。


    厲擎蒼還在睡著,溫馨輕手輕腳的起床,準備去做早飯。


    洗漱完,鍋裏的粥也好了,溫馨自己吃了點東西,走到臥室看了一眼,厲擎蒼還沒醒。


    她就寫了張便簽放在客廳裏,之後便一個人出門了。


    小區門口有個公交站牌,溫馨平常都是在那裏坐公交車去上班,她雖然知道兒子和趙佩佩也住在這個小區裏,可她早上走得早,又是去公交站牌的路,正常情況下根本遇不到他們。


    可萬萬沒想到,今天遇到了不正常的情況。


    趙佩佩昨晚上跟朋友出去玩,一直玩到現在才迴家,她喝了不少酒,搖搖晃晃的從一輛黑色轎車上下來,往小區裏走。


    正好看到溫馨從小區裏出來。


    趙佩佩眉頭頓時皺起來,幾步走過去,不高興的道,“喂,你怎麽又來了?不是跟你說了嗎,少出現在我們麵前,楊子皓跟我結婚,是入贅,入贅懂嗎?他現在不是你的兒子了,是我家的人!你整天來找他,到底安的什麽心?”


    溫馨愣了一下,“佩佩?”


    聞到了濃濃的酒味,她驚訝的問,“你喝酒了?”


    再一看趙佩佩是從外麵迴來,還有什麽不懂的?


    如果是自己的孩子,溫馨肯定會多說幾句了,就哪怕是諾諾,一夜未歸喝的醉醺醺的迴來,她也不可能放心。可麵對趙佩佩,溫馨卻閉了嘴。


    隻是看趙佩佩穿的單薄,早上溫度低,問道,“你冷不冷?我帶了件外套,給你……”


    她剛拿出來,就被趙佩佩一把打掉了,趙佩佩不屑的看著她,“你沒事吧?你那衣服又髒又土,還想拿出來給我穿?告訴你,我可不稀罕,少在我麵前賣好,不管你怎麽做,我都絕對不會同意你接近我們的!”


    溫馨不想讓她誤會,便解釋道,“佩佩,我知道子皓當初是入贅,隻要你們過得好,我不會打擾你們的,我不是過來找你們,我也住這裏,我剛結婚的男人房子就在這裏,我……”


    話沒說完,就被趙佩佩打斷了,趙佩佩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不可思議的看著溫馨,“老天爺,你也太會吹了吧,你嫁的那個不是個修車工嗎?一個修車工買得起這個小區的房子?這可是高檔小區!真是笑死人了,沒錢就沒錢,非要打腫臉充胖子!”


    溫馨連忙道,“是真的,他以前住的是個老房子,後來……”


    話沒說完,就被趙佩佩打斷了,“行了行了,我早就知道你是什麽德行,吹牛不打草稿,又膚淺又虛榮,連買假珠寶假奢牌衣服撐門麵這種事都做得出來,騙別人你新嫁的老公住在這裏,相比起來也是小巫見大巫了。”


    趙佩佩懶得再跟她多說,隻是警告道,“我不管你到底為什麽來這,但我告訴你,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你再不打招唿過來,我就讓楊子皓跟你斷絕關係,隻要他還想要我跟孩子,就不能要你這個媽——你可別逼我走這一步。”


    溫馨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趙佩佩就轉身走進了小區裏。


    她隻能歎了口氣,佩佩聽不進她的話,她也沒辦法,可她本來就住這裏,總不能因為趙佩佩一句話,就搬走吧?


    再說就算是搬走,她也沒地方去啊。


    算了,下次見麵再好好解釋吧。再不濟,就算真的跟她斷絕關係,這個小區又不是趙家的,她住不住在這裏,也不是趙佩佩說了算的。


    溫馨到了家政公司,奇怪的是,今天徐翠依舊沒來上班。


    周曉燕跟她八卦,“聽說是她家裏出了點什麽事,她來不了,劉主管給她打了好幾次電話都沒人接,現在都記了兩天的無故曠工了,要是再記一天,她這活可就丟了!”


    家政公司有規定,無故曠工三天,就會被辭退。


    徐翠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卻還是連電話也不接,假也不請,隻能說,或許她家裏的情況比她們以為的還要麻煩很多。


    不過這些跟她們也沒關係,溫馨跟徐翠關係不怎麽好,自然不會多管這種閑事,她跟周曉燕一邊閑聊一邊往外走,正要走到公交站牌的時候,溫馨突然接到了徐翠打來的電話。


    “溫馨,救命!救我啊!”


    剛一接通,就聽到了徐翠哭天喊地的聲音,帶著絕望的悲鳴就連隔著很遠的周曉燕都聽到了,後背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看著溫馨問,“徐翠?”


    溫馨點了點頭,連忙問徐翠,“你怎麽了?遇到什麽危險了嗎?我幫你報警嗎?”


    可是徐翠卻不迴答了,她在那邊似乎正在遭遇毒打,溫馨聽到一個男人粗魯的罵聲,拳打腳踢的聲音,以及徐翠時不時的尖叫聲和求饒聲。


    她聽的都焦急起來,一個勁的問,“徐翠,是不是有人在打你?徐翠?你現在在哪裏?”


    可是徐翠壓根不理她的問題,隻是一聲一聲的喊救命。


    溫馨也沒辦法,徐翠不說位置,她連報警都沒法報,隻能跟著幹著急。


    就連一向討厭徐翠的周曉燕也聽不下去了,忍不住罵道,“那是個什麽東西啊,打女人,怎麽這麽有本事呢,徐翠也真是的,平常跟我們不是挺能耀武揚威的嗎?怎麽到這時候就慫了?起來幹他啊,拿刀砍他丫的!”


    過了大概有十多分鍾,那邊的打罵聲才漸漸的停了下來,又過了一會兒,聽筒裏傳來徐翠虛弱沙啞的聲音,她報了自己的位置,“溫馨,救救我吧,送我去醫院,我起不來了。”


    平靜無波的幾句話,卻聽的人心裏像被冰冷凍住。


    溫馨說,“我幫你報警……”


    “不能報警,”徐翠說,“報了警,警察也不會管,隻會把他批評教育一頓,可迴來之後,他會打我打的更狠。”


    “我快不行了,溫馨,”徐翠聲音輕飄飄的,“我應該是肋骨斷了,一直在吐血,求求你,救救我吧,實在不行,幫我叫個救護車也行。”


    溫馨掛了電話,先叫了救護車,之後打算自己也過去一趟,她看了,徐翠說的那個地方,離家政公司並不遠,打車十幾分鍾就能到,她應該比救護車到的早。


    周曉燕不知道怎麽想的,也跟主管請了半天假,和溫馨一塊過去了。


    很快就到了徐翠家。


    徐翠住在市中心的一個老舊小區,小區是上世紀附近的一家工廠害得家屬院,現在原本的一些住戶基本上都搬走了,大部分都被中介公司租下來,裝修之後租給外地在榕城打工的白領藍領們。


    因為一間房子往往被分成好幾個單間往外租,所以這邊人口密度很大,魚龍混雜,徐翠就住在一樓。


    溫馨她們走過去敲了敲門,門卻沒關著,自己開了。


    溫馨和周曉燕互相對視了一眼,推開門走進去。


    這套房子應該是徐翠家自己的,裏麵不大,幾十個平方裏麵看得出生活的不太好,家具家電都是很久以前的樣式,大概是剛經過一場家暴,地上亂糟糟的,徐翠就躺在地上,嘴邊帶著血,地上也有血。


    周曉燕看到她的樣子,忍不住捂住了嘴。


    以前徐翠在家政公司仗著趙剛的關係,多麽的耀武揚威啊,整天化著妝扭來扭去,活的那叫一個得意。


    周曉燕哪裏見過她這幅樣子——鼻青臉腫的躺在地上,衣服亂糟糟的被撕破了好幾處,整個人就像是這個小區給人的感覺一樣,破破爛爛的。


    溫馨也驚了一下,連忙上前,問徐翠,“你還醒著嗎?我叫了救護車,你現在覺得怎麽樣?”


    徐翠微閉著眼,勉強把手抬起來,搖了搖手,溫馨和周曉燕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看的出來她很虛弱,溫馨連忙道,“救護車一會就到了,你堅持一下。”


    徐翠很輕微的點了點頭,嘴唇動了動,“……謝謝。”


    溫馨心裏不太好受,頓了頓才說,“不用客氣。”


    過了沒一會兒,救護車就到了,很快把徐翠抬了上去,溫馨和周曉燕作為家屬也跟著一起上了救護車。


    到了醫院,徐翠被抬進去,有醫護人員上來提醒溫馨,“先去繳費,預交三千,到時候要是花不了,去交費窗口退就行!”


    溫馨連忙應了一聲,跑去繳費。


    等她交完費,徐翠已經被送到了手術室,周曉燕嚇得臉都白了,拉著溫馨的手道,“你沒看到,剛才徐翠至少吐了一斤血,一口一口的往外吐,那血粘稠的啊,還帶著泡泡……”


    她忍不住捏緊了溫馨的手,“你說徐翠這是過的什麽日子啊。這算什麽事啊!”


    溫馨心裏也挺唏噓的,完全沒想到,在外麵半點虧都不肯吃的徐翠,在家裏竟然會被家暴。


    而是看這傷,對方是把她往死裏打的啊。


    原本以為交三千塊就夠了,沒想到過了一會就有護士從裏麵出來,著急的道,“病人傷的很重,肋骨斷裂戳進了內髒,需要馬上手術,你們趕緊再繳費一萬二,這個手術報銷額度很高,做完估計連一千塊都花不了。”


    溫馨愣了一下,一萬二不多,可她身上沒那麽多錢啊。


    她手裏是有一些錢,可都是放在銀行卡裏,銀行卡跟手機沒綁定,她得迴去一趟,可是這一來一迴……


    周曉燕連忙道,“我這裏還有點,咱倆湊湊,看能不能湊夠。”


    溫馨有五千,周曉燕有七千,正好湊了一萬二。


    交完費,護士就急匆匆的進了手術室,溫馨簽了幾個手術同意書,之後就焦急的在外麵等待。


    過了一個多小時,手術就結束了。


    很成功。


    徐翠被推往病房,溫馨和周曉燕也一路跟了過去。


    徐翠沒醒,兩個人就在病房裏等著,周曉燕一直在歎氣,溫馨知道她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平常跟徐翠互掐,現在看到徐翠這樣,估計心裏也不好受。


    徐翠是在一個小時後醒來的,睜開眼,看到溫馨和周曉燕坐在床邊,她笑不出來,第一句話是,“我知道你們想笑話我,隨便笑吧,我都淪落到給你們打電話求救了,就沒想過還要臉。”


    這話可把周曉燕惹毛了,她忍不住開麥,“把你給牛的,這麽有種怎麽不跟他拚命啊?你拿把刀,拿出跟他同歸於盡的架勢,我不信他不怕!這種男人就是孬種,你越軟弱他越欺負你!在外麵唯唯諾諾,在家裏衝著老婆孩子拳腳相向,什麽東西!你在外麵那股勁呢?就由著他把你欺負成這樣子?”


    徐翠被說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我也沒辦法……能試的都試過了,可……我知道他不是東西,可畢竟過了一輩子,我拿刀也怕真的傷到他……”


    周曉燕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你不看看你自己都成什麽樣了,還怕傷到他?他怎麽不怕傷到你呢?”


    溫馨連忙拉了她一下。


    這是人家的家事,她們兩個外人,哪有插嘴的份。


    更何況關係還這麽尷尬。


    周曉燕也迴過味來,氣衝衝的閉上了嘴。


    說難聽點,徐翠又不是她朋友,她犯不著替徐翠著急。


    溫馨問徐翠,“你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徐翠搖搖頭,“我沒事了。”


    溫馨又問,“要給周小姐打個電話嗎?還是給誰打個電話,你剛做完手術,身邊不能一個家人都沒有吧。”


    徐翠依舊搖頭,“不用,你別給芷儀打電話,我這樣沒事,你們要是有事就先去忙,這裏有醫護人員,實在不行我請個護工,我有錢。”


    溫馨猶豫了一下,還是道,“那好,我跟曉燕就先走了,這是賬單,我放在床頭櫃這裏了,你有什麽事再給我們打電話。”


    以她們跟徐翠的關係,守著她做完手術,已經仁至義盡了。


    不可能為了徐翠,繼續耽誤一整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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