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想知道張俊最喜愛之物是什麽,於是布置了一個作文作業。


    在中午之前收了上來,


    原以為能從張俊喜愛之物中,找出寶藏的苗頭。


    可江野上下反複閱讀通篇作文,隻從裏麵感受到了一股蒼涼感。


    冷漠,淒清。


    張俊說:我喜歡的東西,不存在於這個世界。


    他說,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可月亮一直都是月亮自己啊。


    他說,人們討厭蟲子,或喜愛蝴蝶,都隻是他人表達的感想而已。蟲子不會知道別人的喜好,蝴蝶也隻愛圍繞著花卉飛舞。


    他說,我最愛的東西,或是天,或是地,或是萬物。


    當某一刻,我在一件東西上感受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那便是我所喜愛之物。


    ……


    “寫得還蠻用心的……”


    江野下意識地在作文本上批改起來。


    但隨即又想起來,他是來尋寶的啊!


    再一看整篇作文,就沒有一個字提到跟寶貝有關的。


    張俊這個人,像是把靈魂放飛在了空中一樣。


    你看著他,會覺得這個人雙目無神,木訥得很。


    可看他的作文,卻又是很有想法的人。


    江野想起平澤寫字樓裏,那個前台張俊。


    看著也蠻正常的,至少比現在開朗許多。


    “咦?”


    江野腦中靈光一閃。


    他迴想著這四個站點,


    小時候,小俊的母親常常不在家,他隻能在小屋裏等媽媽迴來。


    初中的時候,張俊沒有朋友,沉默寡言。


    工作之後,張俊認真的做著前台的工作……但,公司卻是一個賊窩。


    在這樣的環境下,他遲早也會被拉進坑裏。


    陷進貸款,負債之中。


    別說賺錢,估計還要倒貼。


    人道暮年,他作為老板,開著一間小商店。


    但商店裏卻有那麽多殘缺的屍體。


    老婆婆、女人、嬰兒。


    若是對應著小俊的一生,那三個人,有可能是——妻子、母親、孩子。


    足以見得,他的一生並不順遂。


    “學校裏的人都看不清臉……難道也是小俊內心的映照?”


    “那破舊血腥的商店,是不是也是小俊老年生活的映照?”


    如果滿足小俊人生每個階段所需要之物,是不是就能得到寶藏的線索?


    想到這,江野下意識地四下看了看。


    學校裏全是黑線臉,去哪給他找朋友?


    ……


    張俊總是一個人看書,一個人坐在角落裏看天空。


    一個人上廁所,一個人寫作業。


    每日如此。


    把作業交上去後,他就坐在窗邊發呆。


    靈魂神遊天外。


    隻是看著看著,視線中好像有什麽在動。


    他仔細一看,不由得有些怔愣。


    那位新來的語文老師,正在圍著花壇繞圈圈。


    一圈下來,手中就薅了一大把花卉。


    左右看了看,見無人,然後光明正大的拿著一捧花,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張俊:“……”


    原以為,那位新來的語文老師,隻是想法上有些奇怪。


    沒想到……行為上更奇葩。


    別人都是去花店買,去路邊采。


    直接在學校裏薅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


    江野一直奉行,羊毛出在羊身上。


    這現成的食物,不要白不要。


    他跑到食堂,和裏麵的大媽們進行了一場友好的“嘰裏咕嚕嘰裏咕嚕”交流後,成功進入後廚。


    【稱號:婦女之友


    說明:你在婦女之中擁有者良好的口碑,哪怕是一麵之緣的婦女,也會覺得你是個好相處的人。】


    學校花壇內的花,當然不可能是玫瑰花。


    但隻要有花,江野做出來的食物,就能有一定的恢複體力和精力的作用。


    而且,還很好吃。


    在一群滿臉黑線團的大媽們的注視下,江野麻溜地煮了一鍋花粥,又揉了麵團,做了許多蔬菜鮮花餅。


    他的廚藝一向很好。


    在一陣米香與花香中,大媽們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寒意,似乎都少了兩分。


    江野打包了三份食物,其餘的全都分給了大媽們。


    “姐姐們隨便吃。”


    江野笑嗬嗬道,他麵容清秀,這麽一笑,就像是一個單純陽光的青年。


    也不管她們聽沒聽懂,江野找了個機會,溜出了後廚。


    ……


    下課後,學生們都往食堂跑。


    張俊也拿起碗筷,默默地往食堂走,默默的排隊打飯。


    然後找了個無人的角落,默默地開吃起來。


    咚——


    一碗花粥被放在了食盒前,打開了上麵的塑料蓋,清香頓時飄溢出來。


    有人在對麵坐了下來。


    張俊沒有抬頭,繼續吃飯。


    卻不曾想,對麵那人開口道:“請你吃花做的食物。嚐嚐看,很好吃的。”


    江野又拿出兩個花餅,還是熱乎的。


    又香又軟。


    張俊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卻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


    確實香。


    隻是……


    他看看花粥、花餅,又看看對麵那位新來的語文老師。


    “……”


    薅學校的花,真的好嗎?


    江野把粥往前推了推,“嚐嚐。”


    “不用了,我自己有。”張俊低頭繼續吃起來。


    江野:“嚐嚐。”


    “……”


    “真的好吃,嚐嚐。”


    “……”


    “連老師都不搭理了?”


    “……哎。”


    張俊歎了口氣,接過花粥,喝了一口。


    眾目睽睽之下,這老師應該不會當場謀殺自己。


    花粥很香,帶著絲絲鹹甜味。


    很鮮。


    喝下去後,胃都暖洋洋的。


    最重要的是,總感覺精氣神都好了些。


    江野:“很好吃吧?再嚐嚐這個餅。”


    張俊拿起餅咬了一口,裏麵竟然是蔬菜和鮮花餡的。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吃法。


    不過,意外的好吃。


    感覺吃下去後,身體都有力了許多。


    奇怪……


    張俊下意識地又吃了一口,兩口。


    沉浸在那種精氣神提升的奇異感覺當中。


    吸溜吸溜——


    咚——


    一碗花粥,兩個花餅,全部幹完。


    江野在對麵,笑嗬嗬道:“好吃吧?”


    張俊迴過神來,看著空碗,誠實的點了點頭。


    江野:“吃了我的東西,咱們就是朋友了。”


    沒有朋友,那就創造一個朋友。


    “?”


    張俊刷地抬起頭,感覺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哪裏奇怪。


    他確實是吃了人家的東西。


    但……


    這話怎麽跟誘騙小孩似的?


    總感覺這個語文老師怪怪的。


    課間的問話很奇怪,薅學校的花來食堂做飯很奇怪,一直叭叭叭的要他吃東西也很奇怪。


    “……你,在可憐我?”張俊掀起眼皮,問道。


    江野:“這說的啥話,相遇即是緣,你吃了我的東西,那不就是一種緣分。”


    張俊:“……用學校的花做的東西?”


    江野:“哎呀,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再說你不也吃了嗎?”


    “……”


    張俊無法反駁。


    他確實吃了,還吃得很幹淨。


    這個老師,真的很奇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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