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奶,”


    北風掃落葉。


    今天是難得的好天氣。


    部隊家屬院。


    綠蔭下,斑駁的影子隨風浮動。


    兩位老人坐在石凳上,有說有笑的聊著。


    凳子上還墊了一層毛氈座墊,防寒。


    聽到聲音,江奶奶扭頭看去。


    眼角堆起皺褶,笑了起來,“阿初迴來了啊。”


    江初背著書包,一瘸一瘸的繞過綠化區,往阿奶那邊走過去。


    江初和江奶奶是半個月前搬進來的。


    自上次官方人員到村子裏拜訪過後,


    阿奶就在江初的勸說下,安排好了村子裏的事情,又跟鎮上一些認識的人打了聲招唿。


    表明她們要離開一段時間。


    並拜托他們,如果見到江野,就打電話告知一聲。


    至於江初,也需要辦理轉學。


    因為部隊家屬院離他們那兒還是太遠了。


    他直接轉到了家屬院裏的孩子們上學的地方。


    裏麵的學生,有的是和江初一樣臨時轉過來,接受保護的。


    但更多的,還是軍人的後代。


    裏麵上課的老師,也是經過嚴格排查的。


    根正苗紅,教學能力也很好。


    最重要的是,學校裏的氛圍很好。


    沒有那種隨意打罵學生的老師,也沒有搞校園欺辱的小團體,學校裏還有專門的醫療室和心理諮詢室。


    體育課活動場所大,器材也很齊全。


    這些,都是江初以前的學校所不具備的。


    班裏學習的進度,也比以前的學校快。


    但老師會在課後專門跟他溝通一番,並布置相應的作業,協助他盡快跟上進度。


    除此之外,班裏的同學也蠻有意思的。


    前排的男同學,坐姿十分端正,據說老爸經常出差,還立過功。


    同桌的女同學,總是紮著高高的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


    學習很好,而且也蠻熱心的。


    江初跟她相處起來,總感覺對方是個大姐大,要罩著自己的模樣。


    她很少提自己家裏的事,但聽說家裏有搞科研的。


    江初待在一群軍人後代裏,好似格格不入,但又好像沒什麽不同。


    隻是,對這個世界又有了新的認識。


    上學好像也變得更加有趣起來。


    ……


    “阿初,這是我們隔壁棟的,叫周奶奶。”


    等江初走到石桌前後,江奶奶笑著介紹道。


    江初聞言,看向旁邊那個人,他的表情沒有變化。


    隻是乖乖叫了一聲:“周奶奶好。”


    “噯!真乖!”周奶奶也是滿頭白發,穿著樸素的衣服。


    她笑的很溫和,但因為顴骨高,臉頰有些凹陷,看上去精神不大好的樣子。


    “幾年級了啊?”周奶奶問道。


    江初:“五年級了。”


    周奶奶看向江奶奶:“我家那孩子剛上初中,五年級的時候還沒你家這孩子高呢。”


    江奶奶笑道:“這孩子不挑食,啥都吃。”


    周奶奶:“那感情好,小孩就是不能挑食,哎我跟你說……”


    兩個奶奶在石桌邊上聊了起來。


    江初見狀,安靜地在另一個石凳上坐下,然後拿出作業,開始寫起來。


    見到他這邊的動作,周奶奶又是一頓誇。


    江初一邊寫作業,抬頭看了眼周奶奶,眸子閃了閃,繼續寫作業。


    和煦的光線下,斑駁的樹影搖搖晃晃。


    地上,投映出一大一小兩道影子。


    約莫半小時過去,江初寫完了作業,兩位奶奶也不繼續聊了。


    各自分開,迴家準備晚飯。


    “阿初,迴家了。”江奶奶喊了一聲。


    “好的。”


    江初麻利地把最後一本書裝進書包,起身跟在阿奶身後。


    隨著進入樓棟,外麵的陽光照射不進來,溫度變得低了一些。


    穿著厚襖子,也會感覺到一絲絲的涼意。


    叮——


    電梯來了。


    江奶奶走進電梯後,發現小孩沒跟上來,看著一樓大廳的角落,不知道在發什麽呆。


    她擋住電梯門,招唿道:“阿初,快來。”


    江初收迴視線,進了電梯。


    黑暗中,仿佛有什麽在攢動著。


    ……


    “阿奶,如果驚悚世界完全降臨了,怎麽辦?”


    進門後,


    江初一邊放書包,一邊問道。


    江奶奶:“涼拌下稀飯?晚上再來根拍黃瓜?”


    江初無奈,“阿奶,我說真的,現在學校都在討論這個了。”


    江奶奶嘀咕道:“就算驚悚降臨,也要把飯吃了。”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末了,又加上一句:“拍黃瓜要不要?”


    江初平靜地點頭,“要。”


    江奶奶:“你看,就算要死了,拍黃瓜還是要吃的。”


    江初:“……”


    “阿奶你可真厲害。”


    “我年輕的時候更厲害,一個人都能挑四桶糞。”


    “不會灑出來嗎?”


    “肯定灑啊,然後我爸拿著扁擔追著我打。”


    “……阿奶你可真強。”


    一大一小在廚房裏一邊閑聊,一邊準備晚飯。


    晚飯就做點簡單的,紫薯稀飯,拍黃瓜,再炒個白菜雞胸肉。


    弄得比較清淡。


    飯後,江初陪阿奶看了會兒電視,然後進房間繼續學習。


    官方給他們分配的房間是三室一廳,總麵積不算大,但夠他們一家住了。


    再加上江哥現在沒迴來,他們兩個人住,還有些寬敞。


    等江初學習完出來時,阿奶已經靠在沙發上眯過去了。


    到了家屬院後,阿奶就沒地種了,她會的很多事情,在這兒都沒法做。


    整個人都變得閑了下來。


    精氣神也沒有以前好了。


    江初提議在陽台上弄了些盆子,他們去小區裏挖了點土迴來,種了點蔥蒜,還有小菜。


    菜不多,但阿奶很愛弄。


    江初還問了老師,看能不能在附近申請點土給阿奶種。


    老師說,要走一些程序。


    江初手中的毯子剛蓋在阿奶身上,後者就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


    頭頂是明晃晃的燈,阿奶眯著眼睛,聲音有些幹啞:


    “小野迴來了?”


    江初:“阿奶,哥還沒迴來。”


    “阿初……”江奶奶慢慢醒了過來,“我怎麽睡著了。幾點了?”


    “十一點了。”


    江初陪著阿奶進了臥室,江奶奶擺手道:“你也快去睡,熬夜長不高。”


    “嗯。”


    江初看著阿奶上了床,然後幫忙關上了燈。


    離開臥室前,他有些猶豫的道:


    “阿奶,那個周奶奶看著好像有點奇怪,你最近別去找她了。”


    黑暗中,


    江奶奶皺眉,有些疑惑。


    她看著門口的江初,小小一個人,不知想到了什麽,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行了,我知道了,你快去睡吧。”


    “阿奶,晚安。”


    臥室門輕輕合上。


    半晌,黑暗中傳出一聲歎息。


    ……


    兩天後,隔壁棟的周奶奶走了。


    據說是腳踩滑了,腦袋磕在了茶幾上。


    滿臉的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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