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過的體驗在洛雪的身上來迴往複,時而火燎,時而冰凍。重新獲得了主宰權的洛雪雙腿肌肉崩裂,左右手拿捏不穩,小刀掉在地上。


    他抬頭看見了樹人,發覺他的神態有些不對勁。


    “偉大的大地神啊……您能夠指引我現在該怎麽做呢?”樹人的虔誠的話語在脫口而出時,逐漸變得充滿冷意。


    “一個已經控製不了行動的感染者,毀滅他難道不是最好的做法嗎?”他眯著溝壑縱橫的雙眼,身上發黃的樹葉齊刷刷地指向了半跪在地上的洛雪。


    洛雪強撐疼痛,抬起頭倔強地與樹人對視著。


    原本身體不受控製,已經讓他感覺到自己的無力,現在他的生命也不得不接受別人的製裁。


    “或許我有一天會徹底失去自己的行動能力,但是到了你那一天,我會選擇自我了斷。”洛雪堅定地迴答道,他緊緊地咬住嘴唇,浸出了鮮血。


    樹人的眼神先是明亮然後又變得晦暗,他搖了搖頭說道:“你真的是什麽都不懂啊……有些東西,不是你一個人就能夠決定的。”


    守護在岩石旁的地行龍緊張地圍繞岩石走了一周,觀察到並無異樣後,重新盤繞在岩石上空,陷入了沉睡。


    6,±可以看見地行龍的眼皮下已經纏上了紅光。但是它始終堅持自己的使命,驅趕一切靠近這裏的魔獸。


    無論如何,洛雪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解除了鎖定,他也得知自己逃過了一劫。


    樹人說得很對,洛雪也十分地明白,若是他選擇自我了斷的話,隻會變成另一個行屍走肉,無情地襲擊每一個過往的人。


    樹人看向身前的岩石,眼睛中綻放睿智的光芒,對洛雪說著自己的經曆。


    “在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就在無意中遇見了這隻地行龍,那時的我什麽都不懂,甚至膽子很大地靠近了它。但是它不但沒有吃掉我,反而熱情地向我打著招唿。”


    在他的注視下中,洛雪順著看去,發現地行龍已經趴在岩石上進入了夢鄉,它在樹人來後便放下了所有的防備。


    “在那之後,我與它勉強成為了朋友也知道了它在守護者某樣東西,直到我成為了這副樣子,我才知道它守護的是什麽……”他摸著自己的樹幹身體,向洛雪坦白了這一切。


    洛雪聽著他的話,也知道樹人說出這些話是抱著怎樣的痛苦。


    “這塊岩石裏,封印了一個不該存活到現在的人。”樹人歎息著說道,“自從封閉的岩石碎裂後,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吸收周圍的生命力壯大自身。”


    “這個人,曾經是一名英雄,但是現在淪為了神誌不清的活死人,他將自己封印在岩石之中。隻為了等待有一天,他能夠恢複正常。”


    “那樣把他放出來不是很好嗎?”洛雪反問道,如果裏麵封印的是一個偉大的英雄,說不定他能夠解決被死靈法術侵害的世界。


    “他現在已經完全不是原來的他了,然而他的寵物,或者說是同伴,依然在忠心耿耿地守護著他一直到了現在。”


    地行龍,如何不是因為意外事故的話,一般會活五百年往上。而在洛雪看來,眼前的這隻胡須已經夠到地麵的地行龍,顯然已經進入了老年期。


    這讓洛雪肅然起敬。


    “那麽他是誰?”洛雪在腦海中尋找書籍上記載的英雄人物,沒有一個人的結局能夠與這個人對的上號。


    “他是誰估計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這就是一名英雄的末路。你也會走上這條沒有人會記得的道路,”樹人看了洛雪一眼,手上抓住了身上一片葉子。


    “要想敵人發起進攻,首先就得被他們同化。然而被同化之後的某一天,你的一切都會在人們的心中消失,包括記憶,包括書籍,甚至就連史書都會出現一截空白。這是聖禁咒都不可能達到的效果。”


    洛雪抬起頭問道:“那樣的話,豈不是一開始就要落入下風嗎?這完全就是一場不對等的戰鬥!”


    “因為這就是一場不對等的戰鬥,或者說,能夠戰鬥就是對我們最大的榮幸了。”樹人說道,他的枝幹開始逐漸脫落。


    洛雪靠在岩石上,伸手摸向了它,滑膩的觸感讓他想起了一種獨特的材料。這是專門阻隔所有元素的珍惜材料製成的。可以看見岩石的縫隙是最近產生的,正是這裂開的縫隙,吸引了無數的魔獸前往,喪心病狂地要打破這道束縛。


    岩石中的軀體變得在吸收了無數的鮮血後變得妖豔般赤紅,仿佛隨時等待著有人將他放出來。他的寵物地行龍,年複一年地守衛著他的封印地,不讓有人接近。


    樹人手中的葉子飛向了岩石的縫隙,將魔獸的鮮血吸取迴來。這動作輕車熟路,看起來是已經重複了許久許久。


    不久之後,這葉片吸收了鮮血變得通紅,被樹人放進了沉睡的地行龍的口中,地行龍的傷勢迅速複原,而岩石中原本蠢蠢欲動的軀體失去了鮮血,再次沉靜下來。


    沒有了奇妙的感覺,洛雪對這塊岩石沒有了靠近的衝動。在遠處,昏迷的科旺正搖頭晃腦地站起身,它知道自己先前的不對勁,搖著尾巴朝洛雪飛奔過來。


    說來也好,洛雪心中的殺意在猛烈的爆發後,隻剩下了無盡的疲勞。在很久的時間內,在那三個靈魂寶物的幫助下,洛雪不必再為自己的狂化發愁了。


    “不得不承認,你現在已經有資格知道這一切,但是沒有資格反抗它。”樹人審視了一圈洛雪,搖了搖頭。


    洛雪聽見這話,努力站起身來,腳下一個趔趄被樹人扶住。但是他一把抓住了樹人的手臂,硬著頭皮尋求幫助。


    “請你幫幫我……”洛雪咬著牙懇求著樹人,他知道樹人的強大,這是無力而弱小的自己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存在。


    “我現在連自身難保,又怎麽來保護你呢?”樹人幹澀地笑了笑,他揮一揮臂膀,對洛雪說道,“你不要小看自己的實力,雖然僅僅是曇花一現,這次我就把你身上的副作用全部清除。但是往後如何你就得靠自己了……”


    樹人身體的綠芒大盛後,籠罩在洛雪的身體上,他能夠發覺自己的身體重新變得有力,不再是那股使不出力的狀態了。


    “去吧,選擇了自己的道路,就不要迴頭。”


    樹人的精神萎靡,身上的枝葉迅速脫落,不一會就變成了洛雪首次入城時,看見的異教徒。


    異教徒的頭上的樹苗紮根,讓他變得徹底瘋狂,和之前的樹人截然不同。他瘋狂的大叫著,鑽入了叢林的深處。


    “哈哈哈,讓我成為大地神的養料吧,大地神蘇醒了之後,你們才知道什麽是和平!”瘋子的聲音在叢林中漸漸遠去。


    謝謝,洛雪對著他遠去的方向鄭重的行禮道謝,是他又拯救了自己的生命。臨走前,他迴頭後怕地看了一岩石。


    在岩石的縫隙中,無聲的軀幹上,浮現出一隻黑色的邪眼,死死地盯住洛雪的雙眼。


    “離開這裏。”洛雪帶著科旺,不再迴頭,遠離了這片傷心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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