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戰亂,燕京天下百貨這半年的生意並不算好,蘇婉如一到,裏麵的小廝和招待的侍女一窩蜂的迎了過來,一句「姑姑」就要喊出來,也不知道是誰反應過來,帶頭跪下,喊道:「草民,叩見公主。」


    「公主吉祥安康!」眾人齊聲道。


    這裏半數的人都是龍衛的,但他們並未直接參與其中,所以,這麽長時間以來,都是平平安安,沒有人懷疑。


    可盡管如此,他們心裏還是焦灼的,如今後宋一統天下,他們終於熬出頭了,不再戰戰兢兢隱姓埋名,而是能站在人前,大聲說一句,我是徐州林氏的家將,是後宋皇後林氏暗中所立的龍衛。


    盼了這麽多年,以前的夢想終於成真了。


    他們怎麽能不激動。


    「都起來吧。」蘇婉如將前麵的人扶起來,看著大家道:「這幾年委屈大家了。」


    眾人都嗚嗚的哭了起來,有人道:「公主,我們不委屈,能活著見到今天這番光景,我們一點都不委屈,不知道多高興呢。」


    「謝謝!」蘇婉如笑著道:「往後,你們想留在這裏接著做事的,就留下來,家人我來安排。如果不想留下來另外有打算的,就去找段叔和劉婆婆,她們會幫你們安排。」


    「無論去哪裏,做什麽,你們都是龍衛的人,都是我們的驕傲。」蘇婉如笑著道。


    大家點頭應是,齊聲道:「我們就在天下百貨,隻要能將家人接過來團聚,我們就心滿意足了。」


    「行。」蘇婉如笑著道:「這事我知道了,改明兒就去和劉婆婆說,讓她安排。」


    大家都哭著笑著應是。


    「帶我去倉庫看看。」蘇婉如找了個管事,「喬掌事什麽時候走的?」


    那人迴道:「就大軍在城外的時候,他被司公公召迴去了,這幾天一直沒有過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可有作亂?」蘇婉如去了後院的倉庫,那人搖頭迴道:「沒有,連帳簿都沒有帶,月錢也沒拿。」


    蘇婉如微微頷首,一點都不意外,司三葆帶出來的人,怎麽會沒有眼力見兒。


    「這些菜倒是可惜了。」蘇婉如看到後院裏堆著的爛掉的生鮮果蔬,還有一些幹貨已經有些發臭了,她凝眉道:「都處理了吧,別叫人看到,悄悄埋城外去。」


    「是。」那人迴道。


    看了一圈也沒什麽,她便往外走,「這已經八月了,再過幾天估計海運的貨能迴來了,大家打起精神來,好好做,我們要將天下百貨做的更大更好。」


    「不但賣海貨,那些果蔬也要再列個章程出來,怎麽種,讓誰種,和佃戶簽好契約!」


    大家都跟著應是,蘇婉如想了想,帶著宋橋去了東廠,司三葆和他的徒子徒孫們,就關在東廠裏,不但他,就連大火裏沒死成的杜公公和皇後身邊的劉嬤嬤一幹人等都關在這裏。


    「公主。」宋橋道:「太子府您……可要去看看?」


    蘇婉如嗯了一聲,轉頭問道:「趙治庭的屍體找到了嗎?」


    「找到了,就堆在城外的屍堆裏,等聖上處置。」宋橋迴道。


    蘇婉如想了想,「這事你去辦,將趙治庭和胡瓊月埋一塊兒去,讓他們郎情妻意,天長地久,我才舒心。」胡瓊月那個白眼狼,看她去地下怎麽有臉麵對她娘,「我記得他們有個兒子,關在宗人府了?」


    「嗯。」宋橋迴道:「吳家的人,太子府以及幾個皇子府的人都關在宗人府了。」


    該殺的還是得殺了,免得養虎為患。


    「此事等晚上我去問問二哥吧,他現在忙的厲害,還沒心思顧上這些。」她說著,人已經到了東廠外麵,這裏她來過幾次,不算陌生了,平日門口都有小太監把手,今天換成了後宋的兵,見著她,大家高興的行禮。


    「都好好守著,若有人作亂,也不要手軟。」蘇婉如笑著道:「等過幾天大事都忙好了,大家再好好吃一頓,犒勞自己。」


    眾人歡唿著應是。


    蘇婉如進了門,前院好些房間,她記得司三葆的房間在正院最中間的位置,兩人過了如意門,便看到了獨立的院子,再往後去則是住的宿舍樣的院子,而東廠的牢房則要過了角門,在隔壁的側院裏。


    他們過了角門,守門的人引著她去了左邊第一間,推門進去,便就一陣陰冷撲麵而來,入眼的是深深暗暗的通道,寂靜無聲,往裏麵走上二三十步,就是一件件鐵柵欄,打造的特別的堅固,一派有三間,左右對稱,對著中間的則是刑具,掛在牆上放在地上,琳琅滿目的,蘇婉如都認不清楚。


    司三葆就關在前麵的一間,早就看到了她,人已經站在了起來。


    他穿著官府,但沒有戴帽子,眉眼還算幹淨,精神也不錯,見著她一笑,幹脆利落的跪下來,「奴婢司三葆,叩見公主。」


    多有意思,以前這丫頭見著她,哪會不是溜須拍馬,作揖拱手的,現在山水輪流轉,換成她來作揖磕頭了。


    也是,她能忍,還有智謀,這樣的人早晚有一天,會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將門開了。」蘇婉如沒讓司三葆立刻起來,今時今日,她看見司三葆也沒有必要感激涕零,假情假意的激動。


    守門的人將牢門打開,蘇婉如進了牢內,上下打量了一下,在椅子上坐下來,靠著,望著司三葆一笑,道:「這不讓你跪夠了,你怕是晚上睡覺都要睡不著。」


    「是,是。」司三葆點著頭道:「公主說的對,您讓奴才跪著,奴才就高興了,踏實了。」


    蘇婉如掩麵一笑,點了點頭,「起來說話吧。」


    「是。」司三葆起身,弓著腰站在她麵前,蘇婉如看了對麵的牢房和後麵的,還看到了小田公公和喬掌事,她收迴視線和司三葆道:「坐吧,你什麽人,我什麽人,你我都知道。沒必要遮遮掩掩的,你這戲演的好了,我也不見得吃你那一套。」


    「是。」司三葆失笑,還真是,蘇婉如其實對他很了解,他坐下來落了半邊的屁股,但還是小心翼翼的。


    因為他也了解蘇婉如,可不是心慈手軟念舊情的人。


    「說說吧,你有什麽打算?我聽聽,要是不過分,我就允了。」蘇婉如道。


    司三葆垂著頭,偷偷瞄了蘇婉如一眼,低聲道:「……奴婢……奴婢想留在公主身邊伺候。」


    「得虧你沒說留在聖上身邊伺候。」蘇婉如白了他一眼,「說真話。」


    司三葆嗬嗬一笑,就知道蘇婉如沒有相殺他的心思,他暗暗鬆了口氣,當初由著她鬧,由著她利用是對的,給自己留了後路,「奴婢年紀大了,也沒別的想頭,就想求個安穩的地方,安安心心養老。」


    「成。」蘇婉如手一揮,「你自己挑個宅子,原來那間太招搖了,我怕我不動你,將來也得有人看你不順眼。」


    司三葆想的明白,忙應道:「奴婢有間小宅子,就一個四合院,早年來燕京的時候買的。」


    「行。」蘇婉如頷首,「別的人,你也問問吧。有什麽想法,都說說,能做到能饒一命的,我們也不會趕盡殺絕。天下百貨裏還缺人,讓喬掌事再迴去接著做事吧。」


    司三葆一愣,對麵喬掌事聽到了這話,噗通一跪,嚎啕大哭,「多……謝公主不殺之恩,奴婢磨齒難忘。」


    蘇婉如失笑,和司三葆笑了笑,又和宋橋道:「剩下的事你處理吧,都記下來拿去我看看。」


    「是,」宋橋應是。


    司三葆在後麵磕頭,「公主,杜公公他……怎麽辦。」


    「怕是不能留。」蘇婉如迴頭看著他,「你顧著自己吧。」


    司三葆不再說話,垂頭應是。


    蘇婉如坐車去了劉婆婆那邊,交代了一些事,就提到了徐夫人,「……發賣這些,太作踐她們了。您問問她有什麽打算,能辦的我就辦了,至於國舅爺和吳家的大公子,我沒法子,就算不殺餘生也隻能留在宗人府。」


    「是。屬下這就去問問。」劉婆婆道:「那德慶侯府怎麽辦?」


    蘇婉如揉了揉額頭,笑著道:「明天他們也會去宮裏,到時候我看著辦吧。」


    德慶侯府其實還好處理,可像武定侯,永嘉伯府,甚至於像鄭文舉這樣的人官員……何去何從,都是一件令人頭疼的事情。


    「是啊,」劉婆婆無奈的道:「人那,有時候不能單純的以好壞論。站什麽位置說什麽話做什麽事,還有,這說話做事也不是身不由己。」


    蘇婉如笑著應是,轉道坐馬車往宮裏去,半道上路過了太子府,鎮南侯府,一轉頭,摘了牌匾的寧王府也在眼前。


    「阿瑾。」蘇婉如一出門,就碰到了梅予,她一愣,問道:「你這是從哪裏來?」


    梅予笑著走過來,「從朱正言那邊過來,他人醒了,傷勢穩定了,沒什麽大礙。」


    「玉潔在照顧他?」蘇婉如問道。


    梅予點了點頭,和她並肩走著,「所以我留不住,便出來了。你打算去哪裏?」


    「我去宮裏,八月在宮裏,我去看看他。你還有事嗎,我們一起進宮?」蘇婉如道。


    梅予頷首,「好。我正好也有事要和聖上說。」頓了頓又道:「音姑娘那邊,派人去接了嗎。」


    「不知道啊。這事應該是我二哥負責吧。」蘇婉如笑著道:「我們不能越俎代庖。」


    兩個人說笑著去了宮裏。


    ------題外話------


    明天沒有的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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