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小姐說她不能走,多少雙眼睛都盯著她的。」戈府陪著四位少爺小姐出來的媽媽,細細的和朱珣說戈玉潔的事:「小姐讓奴婢告訴您,她沒事,不管結果怎麽樣,她都等您。」


    「知道了。」朱珣摸了摸戈府小少爺的腦袋,大的七歲了,小的是個小姑娘,才三歲的多點,「等進城後再說。一會兒會有人送你們去後麵的營帳,後麵安全點,你看好了自己的小主子。」


    「是。」婆子應是,一連排的跟另外一個婆子,帶著四位小主子。


    就在這時,後麵有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喊道:「豬叔叔!」說著,有人蹬蹬跑了過來,朱珣頓時又高興起來,「八月,你跑哪去了,我都沒找到了。」


    八月一頭汗氣喘籲籲的,指著那邊正要說話,忽然眼角就瞥到了戈玉潔年紀最小的侄女兒,小姑娘大大的眼睛,皮膚水嫩嫩的,還特別的白,和戈玉潔長的有點像,鼓鼓的臉頰,非常的可愛。


    八月吊兒郎當的神色一手,拱手,手臂擺平,腰背挺直,衝著四個孩子一笑,一氣嗬成,規矩禮貌的道:「我是八月,有禮了。」


    戈大少爺領著一個弟弟兩個妹妹迴禮,也一一介紹,八月就盯著最小的小姑娘,問道:「這位是妹妹嗎?你叫什麽名字?」


    「其告維何?籩豆靜嘉。」小姑娘出口成句,笑眯眯的看著八月,「這是我的名字!」


    八月嘴角抖了抖,他沒聽懂,嗬嗬笑道:「好名字,好名字!」誰會取這麽長的名字,太奇怪了,話落,就又看了小姑娘一眼,道:「那個,我有點事,你們住哪裏,我一會兒去找你們玩吧。」


    戈大少爺就看著朱珣,朱珣和八月道:「他們和你住的不遠,等你迴帳子的時候,就能看到他們了。」


    「好。」八月拱手,「告辭。」


    說著,就負手踱步,慢悠悠的走著,隨即聽到後麵四個小孩子輕輕議論著,「哥,這個叫八月的小孩好有禮貌啊。」


    「不要背後議論別人。」戈大少爺打斷了話頭。


    八月揚眉,維持著儀態一路走到對方看不到的地方停下來,唿出一口氣,「真是累死我了。」


    「累什麽?」聲音出,隨即對方就將他抱了起來,八月看著頓時樂了起來,「舅舅,我正好有事請教。」


    蘇季點頭,「嗯,說吧,什麽事?」


    「我剛才問一個人名字,她奇奇怪怪說了一句話,還說這就是她的名字,我……我沒聽明白。」八月嗬嗬笑著。


    蘇季揚眉,「還有我們八月也聽不懂的話,這可真是深奧了。」


    「我……我這不是沒有讀書嘛。」八月紅了臉,咳嗽了一聲,又解釋道:「我小啊。」


    蘇季噗嗤一笑,捏捏外甥的鼻子,「行,她說了什麽,舅舅幫你分析分析。」


    「我想想。」八月冥思苦想的迴憶那句詩,磕磕巴巴的道:「其告什麽偉……籩豆什麽家來著,我記不得了。」


    蘇季瞪眼,道:「其告維何?籩豆靜嘉。」


    「對,對,舅舅真厲害。」八月點頭如搗蒜,「這什麽東西,什麽名字這麽古怪。」


    蘇季笑的撐著額頭,半天沒說出話來,過了一會兒,道:「戈府的幾位小姐公子吧?戈府是讀書人家,取名這麽取在情理之中。」又道:「她這不是名字,是告訴你名字取自其中,如若我沒料錯的話,這姑娘的名字應該叫靜嘉。」


    「厲害啊。」八月眼睛發亮,崇拜的道:「舅舅,你太厲害了。」


    蘇季無語,不是我厲害,是你太不厲害了,「嗯,等過段時間,要給你找先生啟蒙了,免得再丟人現眼。」


    「我沒有。」八月道:「我怎麽能丟人現眼,我聽了這名字就告辭了。」


    蘇季實在沒忍住哈哈大笑,又摟著八月親了一口,點頭道:「這樣處理很妥當,舅舅欣賞你。」


    「那是。」八月笑著道:「我可是您的外甥。」


    蘇季頷首,豎起個大拇指,「是的,你是我的外甥,怎麽會差。」


    甥舅二人互相吹捧,聊的熱火朝天。


    「舅舅,我要去找靜嘉玩了。」八月要下來,小屁股扭著,蘇季就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靜嘉小妹妹,是不是長的特別漂亮可愛?」


    八月咳咳了兩聲,道:「是啊,是我見過的女子裏,最好看的。」


    「咦。」蘇季道:「最好看的女子,難道不是你娘嗎?你娘可是出了名的美人。」


    八月就湊在蘇季耳邊,低聲道:「我娘老了,靜嘉才幾歲,不一樣。」


    「哦……」蘇季就壞笑著道:「這話,要是你娘知道了,你猜會怎麽樣。」


    八月就嗬嗬一笑,看著蘇季道:「舅舅,我說什麽了?」又道:「這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當然是我娘啊。」


    隨即哈哈大笑,拍了他的屁股,道:「看你能不能騙住你娘。」


    「舅舅。」八月砸了砸嘴,道:「音姑姑為什麽不來找你?」


    蘇季一愣,「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因為舅舅不體貼。」八月扭下地,抬頭看著蘇季,雖然個頭不過到蘇季的膝蓋上頭,可氣勢一點不輸,「舅舅,你要在體貼點啊。」


    蘇季有好笑又好氣,蹲下來問道:「那你告訴我,怎麽樣才叫體貼。」


    「要自己領悟。」八月說著,將自己手裏的小棍一丟,邁著短腿蹬蹬跑了起來,「舅舅我走了啊。」


    蘇季撫額,撿著棍子拿在手裏看了半天,失笑。


    「在做什麽?」沈湛走了過來,蘇季起身笑著道:「和八月聊天呢。」


    沈湛左右看看,蘇季就朝軍帳那邊點了點下頜,「……說小姑娘特別的漂亮,所以找她玩去了。」


    沈湛嘴角抖了抖,好一會兒瞥了一眼蘇季,咕噥道:「外甥像舅。」話落,人快步走遠。


    蘇季瞪眼,目瞪口呆。


    此刻城中,小田公公低聲在司三葆耳中說了幾句,司三葆聽著臉色一驚,「人不見了?什麽時候不見的?」


    「昨天下午都還在。」小田公公道:「今天早上去,人就沒有了。」


    司三葆臉就沉了下來,看著小田公公道:「還愣著做什麽,去找啊,人還能出城嗎,城門都有人把守呢。」


    「公公。」小田公公道:「城裏沒有,奴婢已經找過了。」


    這下完了,司三葆看著小田公公道:「聖上可是交代過,讓雜家將這些人都看緊了,到時候一起提上城樓去,現在怎麽辦。」又想起什麽事來,「不對啊,他們怎麽出城的?」


    小田公公也覺得奇怪,將調查的事情說了一遍,「……隻有西城門開了城門,但是有人守著的,開了約莫有兩刻鍾的時間。」又道:「可以確認的是,除了那個逃走的賊人,沒有人進來也沒有出去,隻有十九頭豬擠在門口了。」


    「怎麽這麽巧。」司三葆將所有的事情想了一通,「又是戈大人,又是崔大人,還有豬大半夜蹲在城門口。」


    這麽多巧合湊在一起,就很顯然有蹊蹺,這一點小田公公也感覺到了,可是沒有用,「公公,奴婢查了,戈大人一直和太孫在一起,城隍廟的事平息後,他就迴府了。崔大人也是,雖鬧了一個多時辰,可小賊確定找不到後,他也迴去了。我們的人跟著的,確認他沒有再出來。」


    「還有王屠戶,現在還在院子裏殺豬,他媳婦在檔口賣肉。」小田公公道:「隻有那些刺殺的刺客沒有找到,憑空消失了一樣。」


    直覺告訴司三葆,這一係列的事都是有關係,可是卻什麽都查不到。


    「聖上那邊怎麽迴?」小田公公擔憂的看著司三葆。


    司三葆凝眉,迴道:「能怎麽迴,該怎麽迴就怎麽迴,這事忙不住。」說著,指了指房裏,「把我衣服拿來。」


    小田公公應是,去房裏將司三葆特製的衣服取過來,一件半身的襖子,就胸口和後背那一點布,套在肩膀貼身穿著,外麵再套上官服,幾乎看不出異常。


    半身的襖子裏麵填著棉花,所以每次挨腳踹的時候,好歹能擋一點力道。


    司三葆收拾好去了宮裏,果然被趙之昂踹了兩腳,他捂著胸口退了出來,趙之昂就讓人喊了趙治庭過去,質問道:「昨晚,你為何和戈淮川去城隍廟?」


    「祖父。」趙治庭臉色灰敗,哪有以前的光鮮,他跪在地上,迴道:「我對守城的事有些想法,可又不是很確認,半道上正好遇到了戈大人,就一起約著走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城隍廟。」


    「誰知道那邊藏著刺客。」趙治庭也覺得自己倒黴到家了,好好的出去散步,也能遇到刺客。


    趙之昂問道:「是你邀請戈淮川的?」


    「是。」趙治庭如實迴道:「先前並無邀約,恰巧在路上碰見就一起走走了。」


    趙之昂以為是戈大人約趙治庭,怎麽也沒有想到,是趙治庭主要邀請的……趙治庭就是再單純,這些事還是能分辨的。


    難道真是巧合?


    「滾吧。」趙之昂揮手趕了,趙治庭垂頭喪氣的出來,剛出了宮門就碰到了趙峻,兩人對視一眼擦身而過,趙峻忽然開口道:「治庭啊,那美人滋味如何?」


    「什麽美人,五叔何意?」趙治庭戒備的看著趙峻。


    趙峻一笑,擺了擺手道:「五叔這是羨慕你們年輕,時光大好。談情說愛也是情意濃濃,不像我們年紀大了,見著美人也有心無力了。」話落,拂袖,道:「去忙吧。」


    話落掃了一眼趙治庭冷笑一聲,那個什麽美人,他也是偶爾瞧見,覺得笑起來像那個蘇氏,便引得趙治庭去了……卻沒有想到,他的心思還真是夠齷蹉的,居然真將人接出去了。


    先是後宋的胡瓊月,現在又惦記人家蘇氏,看來,他還真是和後宋有緣。


    趙峻想著去了宮中。


    夜裏他就留在禦書房,和趙之昂商討守城決策,第二日早朝上,趙之昂高坐在龍椅上,看著下麵的近百朝臣,忽然想笑……這些人明著對他服服帖帖,可誰知道他們私下裏是什麽心思。


    叛軍就在城外,他們裝作鎮定,說不定,家裏的包袱、投降的信件都寫好了,隻等後宋破城而來,他們就又重新成為後宋的人,為蘇氏的人效力,馬首是瞻,喊蘇季為聖上。


    人心啊……可真讓人失望。


    下麵的人還在滔滔不絕的說話,禁軍統領又換成了林大人,在裝模作樣的爭論著談和的事情。


    已經到了談和的地步,鄭文舉主張談和,要和後宋恢復到六年前那樣,劃江而治,各不想相幹,趙之昂聽著想笑,蘇季和沈湛的目的,要真的隻是這樣的話,他又何必一路打到山東來。


    談和?這世上的人真有這麽傻的人麽。


    「聖上。」就在這時,外麵羽林衛的人跑了進來,衝進殿內,大聲喊道:「聖上,後宋的兵……攻……攻城了。」


    大殿上瞬間一片死寂。


    七天了,對方平靜的像是來遊山玩水的富戶,在城外吃吃喝喝話家常,溫和的讓他們簡直懷疑,他們不是來攻城的。


    今天終於動了。


    趙之昂的視線落在來人身上,道:「下令禁軍死守,若有違令者,斬!」


    此話落,來迴話的人出去,林大人也拱手而去。


    「聖上。」鄭文舉道:「聖上,現在談和,還是有機會啊,求聖上立刻下令。」


    趙之昂沒有說話,戈大人反問道:「鄭大人,談和要有籌碼,您覺得現在這狀況,我們還拿什麽去談?」


    「你去談。」鄭文舉道:「你和蘇氏來往密切,愛女又和朱正言有婚約,你去,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他們定然會賣你一個麵子。」


    「我們的要求很簡單,就是和六年前一樣,劃江而治,從今往後,後宋和大周井水不犯河水。」鄭文舉道。


    他一說,殿上還真有人附和,慫恿著戈大人,「鄭大人所言甚至,此去談和,戈大人您去再合適不過了。」


    戈大人無言以對。


    趙之昂忽然起身,大步朝殿外走去,一路行走上了鍾樓,鍾樓高四麵的風吹來,唿唿的響著,但從這裏也能看到遠處走動的人流,亂糟糟的,一刻的功夫,街麵上已經沒有人了。


    「聖上。」杜公公道:「這裏風大,迴殿中吧。」


    趙之昂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道:「讓姚朝和司三葆過來,朕有事吩咐他們。」


    「是。」杜公公應是,下去吩咐人去請羽林衛統領姚朝和東廠司三葆過來,約莫一刻鍾,兩個人一起從下麵上去,杜公公站在不遠處,聽不到三個人的說話聲,但是能看到姚朝臉上的驚愕。


    鍾樓下,皇後由一群女官簇擁著,腳步匆匆的過來,杜公公迎了過去,剛要說話,陳淑妃也從另一側過來,停在皇後一側。


    「聖上在上麵?」皇後問道。


    杜公公應是,迴道:「正在和姚大人還有司公公說話。」


    「嗯。」皇後由劉嬤嬤扶著上去,陳淑妃也跟在後麵,皇後不得不停下來看著她,似笑非笑道:「本宮有話很聖上說,妹妹在這裏等一等吧。」


    「我也有話和聖上說。」陳淑妃噗嗤一笑,「娘娘到這個時候,你還擺什麽架子。我以前不買你的帳,現在就不用將你放在眼裏了了,走吧,一起去吧。」


    「陳素娥。」皇後慍怒,「現在又是什麽時候,你太放肆了。」


    陳淑妃將皇後一推,提著裙子先上了樓梯,邊走邊道:「我一直放肆慣了,你看我這麽多年不順眼,也沒有弄死我,現在來嗬斥我,我看你也是腦子不清楚了。」


    說著,人已經走遠了,皇後氣的頭暈,扶著劉嬤嬤跟了上去,怒道:「這個賤人,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兩人上去,上麵的司三葆和姚朝正好下來,兩人行了禮,匆匆下去,杜公公喊了一聲司三葆,低聲道:「何事?」


    司三葆停下來,在杜公公耳邊說了幾句,杜公公臉色一變,不敢置信的道:「聖上親口所言?」


    「是,」司三葆點了點頭,「我去辦事了,你保重。」


    杜公公沉默了下來,頷首道:「各自珍重吧。」話落,便垂著頭站著沒動。


    燕京四個城門,此刻,南麵城外箭矢如雨,喊殺聲四起,一萬人守城,五萬人攻城,若是平地打自是不敵,可若是守城,又是燕京這樣的高大城池,不出意外,至少能守上一段時日。


    有人爬上了城樓,緊接著,又被砍推了下去,緊接著又有人上來,又再次被推了下去……


    投石器砰砰落地的,目標不明確的飛著,或是砸到了人,或是投空了,有人喊著,「這邊,快來這人支援這邊。」


    「來了。」有人聽到了唿救聲,忙跑了過去……


    緊張而慌亂。


    城樓下,蘇季親自指揮,今天攻城的不過五千人,小打小鬧所以不疾不徐,身後的營帳中也是熱鬧的很,女人們坐在一起聊天說話,孩子們也是湊成一團玩著。


    八月被排擠了,崔府和戈府都是讀書人家,孩子三歲就開始啟蒙,四五歲的孩子就能出口成章,他們湊在一起玩,由戈大少爺領著,聊著都是書本上的東西,甚至於,戈大少爺還拿出書來,帶著小的一起讀詩。


    八月站在門口,聽著裏麵郎朗的讀書聲,很不高興,他喊道:「靜架,我們去玩泥巴。」


    「不去。」靜嘉乖巧的站在哥哥的身邊,「你也來讀書吧。」


    八月唾棄不已,她娘說了,小孩子就是要好好的玩,等該讀書的時候,就認真讀書。現在他還是小孩子,所以不著急讀書。


    「二狗子,三狗子都在呢。」八月招唿靜嘉,因為她也很喜歡他的狗子們。


    果然,靜嘉眼睛一亮,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戈大少爺,又垂了目光,搖了搖頭。


    「麻煩!」八月嘆了口氣,看著裏麵六個孩子,嗅了嗅鼻子,突然咳嗽了一聲,道:「外麵在打仗。」


    軍帳裏麵一愣,大家都看著他。


    「你們好意思在這裏讀書嗎。」八月義正言辭的道:「太安逸了,你們好意思嗎。」


    這裏最大的戈大少爺也不過才八歲不到,聞言詫異的看著他,奇怪道:「那我們不讀書,要去做什麽?」


    「去餵馬啊。」八月道:「戰馬哦,我們去把它們餵飽了,一會兒他們就有力氣跑,他們有力氣跑,打仗就更加厲害了。」


    大家聽的一愣一愣的,八月又道:「走,你們跟我來,我帶你們去看戰馬。」


    好奇,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使命感,幾個人孩子不由自主的放了書跟著他出來,八月不知不覺的道:「讀書是重要,可是我們是小孩子,玩的時候就要好好玩,不然,一輩子都在讀書,生活和工作分不清,很累的。」


    小孩子們聽不懂話裏的意思,但是那句好好玩是聽懂了,戈大少爺問道:「誰和你說的這話。」


    「我娘啊。」八月就停下來看著戈大少爺,「就是公主啊,她還是你姑姑的先生哦。所以,我娘說話,你們都要聽。」


    幾個孩子覺得這話像是對的,可有覺得哪裏不對。


    總之乖乖的。


    「我牽著你。」八月拉著靜嘉的小手,邊走邊道:「你年紀小走不穩,我牽著你就好了,我有經驗。」


    靜嘉哦了一聲,乖巧的讓八月牽著她。


    就在這時,八月忽然看到朱珣從後麵跑了過來,臉色很難看,他一愣問道:「豬叔叔,你也要上去前麵嗎。」


    「八月照顧好哥哥姐姐們。」朱珣邊跑邊道:「前麵出事了,你們輕易不要過來,就在後麵玩。」


    一直都在出事啊,八月不奇怪,點頭應了是。


    「怎麽迴事。」朱珣跑去前麵,還沒到跟前就看到對麵城牆上,黑壓壓站了許多人,而蘇季已經下令撤了攻勢,兩邊對峙,氣氛很詭異。


    「是趙之昂。」梅予看著對麵,低聲道:「你細細看,他身邊的人是誰。」


    朱珣愣了一下,又往前走了幾步,忽然驚了一跳,喊道:「那……那是戈大人?」


    「不但戈大人。」蘇婉如道:「城中我們認識的人,都在上麵!」


    朱珣目瞪口呆,結結巴巴的道:「趙之昂打算幹什麽?用他們來要挾我們嗎。」


    「下麵的人聽著。」忽然,姚朝衝著這邊喊道:「給你們兩個時辰撤兵,否則,每隔一個時辰我們就會殺一個人,如此往復的殺下去。」


    「你們不是為了天下百姓嗎,好。現在考驗你們的時候到了。」姚朝道:「你們要是真一心為了天下百姓,就速速退兵,派人來和我們和談,否則,你們就是虛的,是假的,是做給天下人看的。」


    「你們都是偽君子。」姚朝道。


    朱珣盯著看了半天,出聲道:「這是三品以上的官員都在上麵?」


    「應該是。」蘇婉如說著,見沈湛和蘇季一起過來,她問道:「怎麽辦。」


    後宋軍中,嗡嗡的傳來議論聲。


    「不止他們。」蘇季指了指那些人的背後,冷冷的道:「還有很多百姓。」


    聞聲,大家定睛去看,果然,就看到那些朝臣的背後,還站著許多的百姓,她驚愕的道:「那……那是王屠戶!」


    她一瞬間心頭髮涼,「卑鄙!」


    「撤兵嗎?」蕭山從後麵走過來,負手而立,眉頭緊蹙,繆長英啐了一口,吼道:「他娘的,居然用這個方法來要挾我們,老子高看他了。」


    「狗急跳牆。」沈湛道:「不過,撤兵是不可能的,我們打到這裏來了,不是他三言兩句,幾個人恐嚇,我們就甘願後退。」


    燕京城中多少人,他們多少人,十幾萬的跟著他們出生入死的兄弟,也是人。


    就在這時,好像知道他們在想什麽似的,城牆上,有人被推了出來,用繩子拴著,像是冬天百姓家裏待風幹的臘肉,被懸掛了出來。


    那麽高的城牆,莫說刀劍,就是摔下來,也難保性命。


    「是誰?」大家看不清臉,朱珣道:「我去看看。」他說著,就穿過人群走去前麵,過了一會兒跑了迴來,臉色難看的道:「是戈大人和崔大人。」


    蘇婉如臉色大變,緊張的看著沈湛,「怎麽辦?」趙之昂是知道她和戈大人還有崔大人的關係,所以才首先將他們放出來?


    「爹。」崔玉蝶從後麵跑了出來,周嫻攔不住她,就見她一頭往前沖了過去,「爹,爹啊。」


    崔大人被掛在牆頭,驚的滿頭大汗,又看到女兒沖了過來,忙喊道:「玉蝶,快迴去,危險。」


    「爹。」崔玉蝶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聖上,求您放了我爹,求求您了。他對您忠心耿耿啊。」


    趙之昂負手立在牆頭,看著下麵跪著的崔玉蝶,冷笑一聲,道:「忠心耿耿,朕到是不知道一個忠心耿耿的臣子,會在這個時候,將自己的女兒送出去。」


    「朕真是高看你了。」趙之昂低頭看著崔大人,「朕待你不薄吧,見你有才,讓你任了刑部侍郎,你是怎麽迴報朕的,嗯?」


    要不是看到崔玉蝶,他都還不知道,崔玉蝶已經出城了。


    「真是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啊。」趙之昂道。


    崔大人整個人都在搖晃著,頭暈目眩,他迴道:「聖上,出城隻是怕傷著孩子,微臣若真有異心,就該全家出城。」又道:「聖上,微臣再鬥膽說了一句,您這樣,太寒眾臣的心了。」


    「寒心?」趙之昂譏誚的笑了笑,「你們不寒朕的心嗎。」他迴頭,看著身後所有的人,有他的朝臣,有他的百姓,他怒道:「朕是怎麽對你們的,你們又怎麽對朕的。」


    「叛軍來了,你們開城門迎接。朕沒有你們這樣的臣民,沒有!」趙之昂大怒,看著下麵,親自喊道:「還有一刻鍾,你們若不撤兵,就過來收屍吧。」


    就算破城了,就算他死了,他也不可能將這些人留給蘇季,讓他們對蘇季俯首稱臣,馬首是瞻。


    他死也要帶著這些人。


    「你們生是大周的人,死也也得做大周的鬼!」趙之昂怒道。


    「爹。」崔玉蝶嚇的嚎啕大哭,求救似的迴過頭來看著蘇婉如,看著沈湛,看著蘇季,磕頭,「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救救我爹吧。」


    蘇婉如為難不已,撤兵,並非那麽簡單的事,他們這麽多人……給了崔大人和戈大人交代,保住了他們,可誰來給他們身後十幾萬兄弟交代?


    「玉蝶。」蘇婉如紅了眼睛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可卻是什麽都說不出口。


    崔玉蝶膝行著,往城牆那邊去,崔大人喊道:「玉蝶,你快迴去,爹死不足惜,你還年輕,要好好活著。」


    「爹。」崔玉蝶搖著頭,不知道說什麽,恐慌,心寒,無能為力……


    「孩子,迴去。」戈大人喊道:「我和你爹死就死了,我們心中無愧,無愧這天地,無愧這天下,無愧所有人。」


    「聖上。」戈大人道:「大周變成如今這樣,不是後宋的錯。所有的錯,都是你一個人造成的。天下是百姓的天下,不是你一個人,你是讓紛爭的戰火平息了,可你也得到了萬人之上的君王之位,也受到了萬民的敬仰,沒有人欠你的,天下百姓不欠,我們也不欠。」


    「閉嘴。」趙之昂大怒,喝道:「你這個吃裏扒外的奸賊,朕的江山就是你們這些奸賊害的!」


    話落,趙之昂一掌拍在城牆上,怒道:「你們以為朕不敢殺了你們,朕現在就殺了你們,讓他們看看,朕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對麵,沈湛大喝一聲,「不好!」說著,人以極快的速度奪了一桿長槍,翻身上馬,沖了出去……


    「沈湛。」蘇婉如的心都提了起來,「小心啊。」


    繆長英一看這情況,也跟著沖了出去,翻身上馬隨著沈湛沖了過去。


    「砍了。」趙之昂怒喝,樓上的兵有些猶豫,趙之昂一腳將那人踹開,奪了刀砰的一聲,砍在了繩子上。


    戈大人和崔大人如同斷線的風箏,從丈高的城牆上往下墜。


    「爹!」崔玉蝶嚇的失了聲,人跌坐在地上。


    四周一片安靜,就見兩匹馬以極快的速度沖了過去,趙之昂喝道:「亂箭!」


    城樓上,亂箭朝沈湛和繆長英射來。


    崔大人和戈大人往下墜,忽然,就見兩桿長槍一前一後,在他們下方砰的一聲,紮進了牆內,鑿穿了磚塊,釘在了牆上,橫擋在下方。


    二人往下墜,身體砸落在長槍上,一彈,槍桿斷裂,但兩人的落勢緩和了幾分,隨即接著往下墜。


    崔大人後背像是火燒一樣的疼了起來,支撐不住正要暈厥,隨即被一人抓住了後麵的衣領,一拉一扯,就聽到馬一聲嘶鳴,他已經被甩在了馬背上……馬轉身而去,直奔後宋的軍營。


    戈大人亦是如此,身體將要落在地上,隨即被人的腳背一勾,他隨即被立站了起來,人也跟著力道往上一扯一趴,落在馬背上,繆長英道:「趴好了。」


    說著,策馬迴奔。


    戈大人沒來得及說話,人暈在了馬背上。


    「沈湛。」蘇季迎了過來,刀若螺旋將不斷射來的亂箭擋住,沈湛帶著崔大人,繆長英帶著戈大人擦身而過,五十步,八十步,箭落在後方,再難過來。


    「將人接住。」蕭山過來將崔大人扶下來,梅予喊道:「把架子抬過來。」


    忙而不亂,一會兒工夫,戈大人和崔大人被擔架抬著往後麵而去。


    「多謝侯爺,多謝繆大人,多謝救命之恩。」崔玉蝶跟著跑來,帶著兩個侄兒磕頭,蘇婉如忙將她扶起來,道:「你快看看兩位大人,別的話後麵再說。」


    崔玉蝶應是,提著裙子跟著梅予去了後麵的軍帳。


    「你怎麽樣。」蘇婉如一迴頭,嚇的一聲驚唿,「你……你受傷了。」


    他們這才看到,沈湛的後背和左肩上中了兩箭,她看著眼睛一紅,扶著沈湛道:「快,快喊大夫來。」


    「沒事。」沈湛話落,就聽到繆長英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大家忙擁了過去,就見繆長英後背和腿上共中了三箭。


    迴程後麵看不見,情況緊急,隻有硬扛了。


    「擔架呢。」眾人七手八腳的將繆長英抬走,還不等迴神,就見對麵的城牆上,又掛了人出來,這一次不是兩個,而是七個!


    七個人,有男有女,蘇婉如指著其中一個正要說話,朱珣已經沖了出去,沈湛一把將他拉住,喝道:「你給我迴來。」


    「是玉潔。」朱珣慌了神,「八哥,是玉潔啊,我要去救他。」


    七個人,這一次趙之昂怕是不會隻是將人丟下來這麽簡單


    他們想救,談何容易。「八哥,你別拉著我,我去換玉潔也行。」朱珣跳起腳來,盯著城牆上一抹灰白的身影,他們說好的,他走了後她就去做居士,不嫁人……她那麽喜歡花紅柳綠,那麽喜歡打扮的人,卻穿著這種素淡的顏色……


    都是為了他。


    「八哥。」朱珣抱頭蹲了下來,「是我害了她,我不應該讓她等我的。」


    沈湛讓蘇季將他身後的箭掰斷,凝眉看著朱珣,道:「和你沒有關係,就算你們退親了,趙之昂還是這麽做。」又道:「城牆上那麽多人,並非人人都和我們認識。」


    「他就是不想留人給我們。」蘇季道:「若我料的沒錯,他若得不到想要的結果,屠城也不是沒有可能。」


    所以驚住,朱珣捂臉哽咽的喊道:「玉潔……」


    「聖上。」鄭文舉也在上麵,他以為趙之昂隻是做做樣子,逼迫對方退兵,可是沒有想到,他是動真格的,「這樣下去,大家……軍心就散了。」


    「軍心散了?」趙之昂嗬嗬一笑,道:「那就聚一聚。」


    「司三葆。」趙之昂道:「將人帶上來。」


    司三葆在人群後悶悶的應了一聲是。


    過了一刻,城頭上便多了一個女子身影,她披著頭髮穿著囚服,瘦的仿佛風一吹就會如同風箏似的上天飄走。


    「朕倒是將你忘記了。」趙之昂看著胡瓊月,「後宋的郡主。沒想到,蘇正行的女兒和侄女本事都不小啊。一個為父報仇,汲汲營營的謀算,一個為了潛伏,居然不動神色的做了朕的兒媳,殺了朕的太子。」


    「蘇正行還真是好福氣啊。」趙之昂說著,看了一眼城樓下,瘦小的戈玉潔被吊著的,在她四周還有王屠戶夫妻以及她不認識的幾位繡女,他道:「朕先殺了她,你們還能多活一會兒。」


    「你會不得好死。」戈玉潔怒道。


    趙之昂根本不在意,一個小丫頭而已,他轉眸看著胡瓊月,道:「和你的表哥表姐說說話,敘敘舊吧。」


    胡瓊月抿著唇,冷笑道:「沒什麽可說的,你要殺就殺。」


    「你可以罵他們,」趙之昂道:「罵陣聽過沒有,你罵的好了,朕可以饒你不死。」


    胡瓊月一怔,盯著趙之昂,冷笑道:「聖上,你這話一點可信度都沒有。」


    「你可以試試。」趙之昂道。


    胡瓊月看著對麵,人山人海,她忽然想到了很多年前蘇正行還在世時點兵的情景,她也去看過,看的她熱血沸騰……後來後宋沒有了,她猶如喪家之犬,可是卻沒有傷心,因為蘇婉如和她一樣了,連條狗都不如。


    她以為,這輩子他們都會一直這樣了呢。


    沒想到啊,蘇家又起來了。


    「你看。」胡瓊月看著對麵,「她多威風啊,還和以前一樣,不可一世。她一定很得意很驕傲吧,又是公主了,這一次,比以前還要風光風限。」


    胡瓊月忽然笑了起來,衝著下麵喊道:「蘇婉如,你這個賤人,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對麵,沒有人迴答她的話,但城樓下,戈玉潔道:「胡氏,人死了,是沒有鬼魂的,就跟一炷香一樣,燒了就是灰燼,什麽都沒有。」


    「你也快了啊。」胡瓊月譏諷的看著戈玉潔,「黃泉路上,我們一起走。」


    戈玉潔冷笑一聲,道:「走不到一起的,因為你是要下地獄的人。」


    胡瓊月冷笑,扶著城牆朝下看了看,很高……


    對麵,蘇婉如將朱珣扶了起來,低聲道:「胡瓊月出來了……玉潔還沒有呢,我們……我們去和趙之昂談,你別急。」


    「怎麽談。」朱珣麵若死灰,「阿瑾,怎麽談?」


    蘇婉如抿著唇,心頭微動。


    ------題外話------


    今天沒有二更,明天還是兩點左右更新,可以晚點來刷!明天應該是最後一章,這種不確定的感覺,很不好啊。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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