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藍的天空中,禿鷲在人群的上方飛過,又俯衝而下,隨即被一名元兵攆走,口中用聽不懂的話,罵罵咧咧的。


    禿鷲卻捨不得飛走,一直在上方盤旋,直到覺得沒有機會了,才撲扇著翅膀走遠。


    飛了不過百十步,就見一騎揚塵而來,來人穿著軍服速度極快,一路喊著,「報!」


    所到之處所有人給他讓路,他在營帳外下馬,直衝進去繞過五六個帳子,才到來一個放了個支架牛油燈的帳子前,迴道:「王,關內來信了。」


    裏麵有人嗯了一聲,有人走了出來接過信又重新放了簾子。


    信被送到一個人手中,他坐在闊大的椅子上,腳架在一邊,一隻手中是酒杯,另一隻手正握著筆在寫信,字寫的很不錯,筆鋒犀利,很有韌性。


    那人裹著頭巾,光著膀子,一條棉綢的長巾從左肩橫搭下來纏在腰上,他蓄著絡腮鬍子,一雙濃眉,下麵是一雙極大的眼睛,年紀約莫五十左右,聞言哈哈一笑,道:「應該是徐立人的信,這老小子,藏的夠深的。」


    說著,他接過信拆開通讀了一遍,他身邊的副將問道:「王,徐大人說什麽?」


    「說我們的議和書很不錯。」努爾哈赤笑了,「讓我們立刻打幾次勝仗,震懾住朝野內外。最好能虜了沈湛,這樣一來議和時,就有更多的籌碼了。」


    「說的輕巧啊。真當沈湛是三歲孩子嗎,任由我做主,想打就打,想抓就抓啊。」努爾哈赤不屑道:「要是真這麽容易,我們也不用蟄伏這麽多年,也不會這半年還在關外轉悠,被他趕的跟羔羊似的。」


    「蠢貨。」他屬下道。


    努爾哈赤擺了擺手,道:「沒什麽,這些文人一生隻讀書,紙上談兵而已,他以為打仗很容易,你來我往就好了。」說著起身負手走了走,道:「仗呢,打肯定是要打的,沈湛沒有退路,我們何嚐有。此番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我們一定能重新迴到那個富饒的地方。」他的屬下道:「完成先祖的大業。」


    努爾哈赤哈哈一笑,道:「說的好。」頓了頓又道:「傳令下去,今晚都來我這裏,我們商討一下,明日進攻事宜。」


    相隔百裏外的營帳中,沈湛放了手裏的兔子腿,若有所思的看著盧成,「打聽清楚了?」


    「是。」盧成迴道:「十二部都被他壓著的,但也是看他這次的戰果,他說他能拖十年,屬下看,他連兩年都拖不到。隻要他不迴去,他的位子就很有可能保不住。」


    「而且,他說是十二萬之眾,實際手裏老弱婦孺一起,不過才四萬多人。」盧成道:「爺,不用議和,他毫無勝算。」


    沈湛從來就沒打算議和,也沒有相信對方有十二萬人。


    這是不可能有的數字,他幾個部能籌集四萬,隻怕也是虛報的,就是大周的國力,舉國也沒有二十萬,還要算上那些繡花枕頭。


    「那我心裏了就有數了。」沈湛道:「戈大人和周先生可有信來?糧草調查的如何了?」


    閔望迴道:「還沒有信來,不過戈大人已經在調查了,這件事應該和徐立人有什麽關係。」又道:「可惜事情做的太隱秘,查不到什麽證據。」


    「不留線索很正常。」沈湛不奇怪,聰明人做事,但凡做了,就不可能留下首尾給被人查,「想弄倒徐立人,還要從別的地方下手,你告訴沿路守關衛所,嚴查所有人,尤其是燕京來的人,不管是誰都要盤查。」


    他認為,徐立人很有可能和關外有來往,當初查他和肖翰卿就沒有任何線索,這個人做事,很謹慎。


    「是。」閔望應是,「可要告訴線索,讓他在燕京多留意?」


    沈湛頷首,拿起剛才吃了一半的兔子腿,「讓周巢裘戎他們過來。」


    閔望和盧成應是而去。


    燕京,天還沒亮的時候,戈大人已經出門往皇城而去,轎子剛出了戈府,他的常隨匆匆趕來,遞了封信給他,「老爺,成都府來的信。」


    「把燈給我。」戈大人接過信,借著燈籠的光線細細看著,好一會兒失笑,搖了搖頭,道:「看來,蘇姑姑說的對,君子之風是要分人的,對方是人渣,那麽就不能和他講道理。」


    他揉了揉額頭,將信揉了揉丟進燈籠,燈籠起了火被他丟在路邊,常隨留下來直到燈籠燒完了才收拾幹淨重新跟上去。


    「戈冬。」戈大人低聲交代了幾句,又道:「你親自去一趟,勢必要辦好此事。」


    戈冬應是。


    戈大人靠在轎壁上闔著眼睛想事,轎子在金水河外停下來,他下轎子正好碰見了崔大人,兩人見麵微微點了頭,戈大人低聲道:「我記得你有位幕僚,很擅模仿筆記?」


    「是有一位。」崔大人低聲道:「他有一迴模仿我的筆跡寫信,我自己都難分真假。」


    戈大人點了點頭,道:「此人是人才啊,你可要好好留住。」


    「是。」崔大人喜含笑道:「輕易那捨得放出去。」


    這種人,得用是人才,對立時就能要你的命。


    還是留在身邊,自己用的好。


    「我有一事要請你幫忙。」戈大人左右看看,前後都有人,但離的很遠,他低聲和崔大人說了幾句,崔大人聽著一愣,「這……不是大人您想出來的法子吧?這有違君子之風啊,暗害陷害之事,也有背聖人之道。」


    戈大人哈哈一笑,道:「確實不是。」話落低聲提了一句,「蘇姑姑來的信。」


    「原來如此。」崔大人頓時瞭然,搖了搖頭,道:「難怪聖上言,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也不是諷刺,隻是感嘆罷了。


    有時候,正道確實不如歪道得用啊。


    他們這些人,是死讀書,礙於麵子,雖心頭恨不得對方死上千百次,可在手段上還是想要光明磊落。


    殊不知,正是因為這些,反而綁住了他們,和小人說道義,太諷刺了。


    兩人說著話去了皇城。


    戈冬今年十八歲,是戈府的家生子,身體很好也有一些拳腳,很得戈大人的信任,他迴家和爹娘打了招唿收拾了一番,就騎馬往遼東而去。


    當天晚上就到了保定府。


    在一戶民宅中,見到了楊二通關押的人。是個瘦小的老頭,六七十歲的樣子,眼睛渾濁,但手腳有力,一看就知道是有拳腳的人。


    兩邊守著兩個壯漢,老頭被捆在椅子上,罵一會兒打個盹兒,又是要吃飯,又是要小解。


    戈冬進去,兩個壯漢鬆了口氣,和他低聲道:「這老頭奸猾的人,你擔心不要著了他的道。還有,他身上的繩子勢必不能解開。」


    「知道了。」戈冬拱手,兩個壯漢出去站在了門口,戈冬將門關上,看著老頭上去就是一腳,老頭被踹的嗷的一聲叫,瞪眼看著戈冬,「哪裏來的雜種,敢踹你爺爺。」


    戈冬一腳踩在老頭被捆綁在扶手上的手,碾壓了一下,冷笑道:「老頭,我隻問你一句,你想死還是想活。」


    「爺爺我活夠了,你想讓爺爺死,爺爺就死,想讓爺爺活,爺爺我就再混幾年,怎麽著吧。」老頭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果然是個滑頭的東西,戈冬想到戈大人交代的,就道:「我能讓你生不如死。」


    「小畜生。」老頭哈哈一笑,道:「生不如死的事多呢,你那點招數還是不要拿出來丟人。」


    要不是他年紀大了手腳慢點,他們這些人不可能抓得到他。


    戈冬也不生氣,就拿了把刀出來,握住老頭的手,一笑,刀帶過手腕,血隨即流了出來,老頭下了一跳,隨即不屑道:「想放幹我的血?這點招數,丟人。」


    戈冬沒解釋,弄了點粉末倒了上去,老頭便覺得從傷口處,像是有小蟲子鑽了進去,起先是酥酥麻麻的,慢慢的像被人塗了辣椒,又不像是辣椒,就感覺被架在火上烤,滾燙炙熱的,不是從外麵,而是從五髒六腑開始。


    老頭開始發抖,饅頭的冷汗,咧著嘴哆嗦著道:「就……就這個法子,爺爺我看不上。」


    戈冬攏著手蹲在地上看著他。


    其實一盞茶時間都沒有,老頭的血在流,那種感覺越發的難熬,他白著臉劇烈的顫抖著,道:「不……不錯,現在的勁兒了,誰告訴你用這個法子的。」


    戈冬也不知道,但是他覺得這個法子,肯定不是他們大人能想到的。


    「說吧。」戈冬道:「你要是開口了,我就放了你,不然你就這樣一直到死,可能要熬上三天。」


    三天?!老頭有點受不了,劇烈的搖動著椅子,破口大罵,罵著罵著人就有點受不了,搖著頭,道:「爺爺……我什麽都不知道,和你們說了你們又不信。」


    「你怎麽可能不知道,那個鐵鋪就是你的。你們被關到遼東的牢裏,是誰放你們出來的,你不知道?」戈冬道:「箭,你給誰製的,你說出是誰,我就放了你。」


    老頭搖著頭,「說你蠢,你還真是蠢。他們就算有人來找我,也肯定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我就算指認出這個人,你們也達不到想要的目的。」


    「把你能說的,都說了。」戈冬道。


    老頭開始翻白眼,有點受不住的樣子,「是個武將打扮的人,蒙著臉,說放我們出去,讓我們給他打一百支箭,等箭打好了我們就自由了。」


    「我就帶著徒弟給他打了,用了十天的時間,打了一百把。但是對方是什麽人,箭用來幹什麽的,我們不知道。」老頭道:「你要是想查,就隻能自己去查。」


    「沒關係。」戈冬讓人拿了筆墨來,趴在桌子上寫了一封口供,遞過來給老頭看,「你看看,沒問題的話就按手印。」


    老頭艱難的看著,越看眼睛瞪的越大,「什麽徐大人?」他不敢置信,「我不認識徐大人,你這是篡改口供。」


    他明白了,這些人不是要查案子,是要誣陷別人。


    他根本不知道什麽徐大人,再說,徐大人就算找他,也不可能讓自己府裏的護衛去辦事,他在外麵還能沒人手嗎。


    這誣陷也太直白了。


    「這就不是你要管的了,按手印。」戈冬在老頭手指上抹了血,摁在了口供紙上,「你好好活著,如果需要會有人來提審你,到時候他會教你怎麽說,你說清楚了,說明白了,你就能活著。」


    戈冬說完,就走了。


    老頭呸了一口,道:「還當是君子呢,原來也是小人!」


    戈冬並未立刻迴燕京,而是又怪道去別的地方辦了事,半個月後才迴去,此事已經是六月中旬,天氣漸熱,早上天也亮的更早。


    徐立人睡的少,亥時三刻入睡,寅時不到就起了,在書房裏看半個時辰的書,然後用早膳出門。


    徐夫人每日都會送他出門,徐家一天的生活也在這側門一開一關間,開始了。


    「天氣漸熱了。」徐立人上轎子前,和徐夫人道:「等過幾日你帶著幾個孩子去別院住幾日避避暑。」


    徐夫人含笑道:「老人在家裏,我們那好意思去享受,讓孩子們去吧,我也不怕熱,就不動了。」


    「那你安排吧。」徐立人上了轎子,徐夫人忽然問道:「聽說昨天又有捷報傳來了?」


    鎮南侯和努爾哈赤在涼州附近打了兩場,是努爾哈赤下的戰書,兩場戰,一平一勝,聽說沈湛還和努爾哈赤對麵單打了。


    「嗯。」徐立人不高興,那個蠢貨居然將戰打成這樣,都輸了那還和趙之昂談什麽。更何況,他還和沈湛單打,自己年紀都一把了,能和年輕小夥子打?


    自取其辱。


    「我走了。」徐立人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當年這些人就是這樣,看著兇神惡煞的,但真打起來,卻一點都不經打。


    實際上,當年幾支義軍,無論是蘇正行還是趙之昂都是窮困的人,蘇家雖有家底,可萬貫家財也擋不住建義軍……可就是這樣的情況下,元軍還是一路被他們趕出中原。


    「老爺。」徐夫人扶著轎簾,低聲道:「您……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不要想了。」


    當年在前朝,徐立人是很受重視的,小皇帝是他陪伴教導長大的,若沒有後來的事,徐立人必然會成為一代帝師,千古留名。


    而他和小皇帝之間的感情,也是他們無法探索想像的。


    這一點,徐夫人能感覺到。


    「你忙你的去吧。」徐立人撫了撫衣袍,凝眉道:「我的事我心中有數。」


    說著,放了簾子,轎子出了側門。


    徐夫人嘆了口氣。


    這半年早朝都很熱鬧,主戰派,主和派,還有和稀泥的,或者盯著糧草籌集的事,一堆的事,實在是精彩紛呈,幾乎每天都要吵上幾迴,麵對麵的吵,除了不罵爹娘祖宗外,幾乎文人之間能罵人的話,都罵出來了。


    不過,昨天捷報傳來,主和的人聲音就要弱了很多。


    大家都看著徐立人,看他今天還要說什麽。


    「徐愛卿今日沒有事奏了?」趙之昂心情很不錯。


    徐立人拱手迴道:「一時勝值得高興,卻不能得意,聖上,這勢必是一場持久戰。微臣還是那句話,我們要考慮的,是國力能夠支撐幾年。」


    趙之昂凝眉,卻並不排斥,因為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聖上。」戈大人例行出來,反正徐立人說什麽,他都會出來頂迴去,這是這近一年來,兩個人正常的敵對的態度,各有擁護的官員,「德州知府送來奏請,七月糧草,他們已籌備妥當,不日就會派廂軍送去關外。」


    趙之昂哈哈一笑,道:「看看,一個州府一個月的糧草,我們就能撐上兩年多,怕什麽!」


    眾人跟著說聖上英明。


    徐立人掃了一眼戈大人,眼底冷笑了一下。


    散朝,徐立人迴衙門做事,他家中的常隨悄悄過來,徐立人看著他就不動聲色的一起去了內室,常隨壓著聲音迴道:「大人,派去成都府的探子死了。」


    「死了?」徐立人麵色微變,慍怒道:「所有人都死了?」


    隨從點頭應是,從袖子裏拿了個竹牌出來遞過去,「成都府裏外都查的嚴,但凡生人去都要在城門口記錄,每日去衙門報導。這是明麵上的,私底下應該還有人跟蹤。」


    不虧是蕭山啊,徐立人將手裏的竹牌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這才發現上麵有一行小字,像是菜的名字,他盯著細看了半天,道:「這是什麽?」


    「是天福樓的菜單。是從成都府裏帶出來的。」隨從迴道:「屬下拿到時也不知是何意,現在想想,很有可能是……」


    徐立人接了話,「是沈湛和蘇氏成親時擺宴席的菜單?」


    「很有可能。」隨從迴道:「否則探子不會冒著危險,拿出這麽個東西出來。」


    那麽就是說,沈湛真的在成都府成親了?


    他為什麽在成都府成親?


    這就很值得商榷推敲了,徐立人冷笑了一聲,道:「告訴他們不用查了。」他說著,哈哈一笑,拂袖迴去,剛坐下喝了口茶,他同室的同僚笑著道:「皇長孫殿下迴來了。」


    趙治庭親自去查糧草被燒一案。


    徐立人根本不在意,微微頷首,道:「辛苦殿下了。」話落就不再談了。


    趙治庭確實很辛苦,但這一路他真的是收穫很大啊,他連家都沒有迴,就去了禦書房,水公公笑著道:「殿下在偏殿歇會兒喝口茶,這會兒聖上正在和四殿下說話呢,一會兒應該就能宣您進去。」


    「我四叔有什麽事?」趙治庭奇怪的問道。


    水公公迴道:「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要不,殿下您問問聖上?」


    「就跟我耍滑頭。」趙治庭心情好,輕鬆的喝了兩盞茶,趙胥終於走了,他高興的去了禦書房,行了禮他道:「祖父,我查到了一些線索,特意趕迴來迴稟給您。」


    趙之昂微微頷首,走下來道:「查到了什麽?」燒糧草的事,不管是誰,他是一律不可能留的。


    「您看看。」趙治庭將自己的背囊鋪在桌子上,從裏麵那了一支斷箭,「這支箭,是當時出事地方的山民撿到的,隻有這半枝,其餘的都跟著火燒完了,什麽線索都沒有。」


    「哦,就這支箭,看不出什麽特別之處,不過,應該不是軍中所用。」趙之昂翻看著。


    趙治庭點頭,迴道:「是的。您看看,上麵的箭頭是會掉漆的,我就順著這個線索查去了遼東。當年李茂安讓一個鐵匠鋪給他打造兵器和箭,這個鐵器鋪子的人很不老實,在箭頭上刷一層黑色的漆,省去打磨的時間。」


    「這箭雖是打磨過的,但外麵的漆卻和李茂安很像。」趙治庭就將他查找查探的過程說了一遍,趙之昂聽的了很驚喜,「現在辦事越發老道了,不錯,不錯。」


    趙治庭很高興,接著又拿了個口供出來,「這是那個老者被抓到後招的口供,壓的手印。」


    「還有口供?」趙之昂接過來一看,頓時愣了一下,「這個王全,是什麽人。」


    趙治庭就迴頭左右看了一眼,低聲在趙之昂耳邊說了幾句,趙之昂麵色一怔,未露驚訝,隨即沉了臉,「你確定,此事是你親自所查,中間未曾經過他人之手,沒有被別人幹擾?」


    「沒有。」趙治庭迴道:「事情辦的並不順利,若不然我也不會在外麵耗了近二十天。」


    趙子昂將他的東西都包裹起來遞給了杜公公,「你先收著。」又轉頭過來看著趙治庭,「你迴家休息,此事朕會再想想。」


    「是。」趙治庭很高興,此事辦的妥當,聖上必定會對他大改先前的印象。


    徐奉不算是沈湛的人,早年他是跟著德慶侯的,開朝後他就一直守山西,早前沈湛給他來信,讓他不要聲張帶人去開平衛時他還有些猶豫,可也不過猶豫了幾息,立刻就點兵趕路,迴來後,奉命留守,近日他就一直守城,不敢有半點鬆懈。


    因為元兵很有可能會出現在這裏,打的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他想出去打一仗,當兵的沒有不好這口的,哪怕是戰死了,也比窩在這裏看別人打的好,手癢難耐。


    他焦躁的在街麵上騎馬晃悠,來來往往的商客並未減少,忽然,眼前有一個人鬼鬼祟祟的從巷子裏出來,看到他後又一個激靈的跑了迴去,他多年經驗,頓時大喝一聲,「抓住他。」


    話落,他的手下就沖了過去,那個逃走的人就被按在地上,上下齊手的一搜,居然在那人身上搜了一封信。


    信上的字很漂亮,但寫的內容一點都不漂亮,尤其是落款。


    「龜兒子的。」周奉看的眼皮子直跳,「這……不會是徐執事的信吧?」


    他手下迴道:「大人,有徐大人的簽名落款。」但沒有私章。


    還真的有,徐奉看著一頭的汗,「這是要送去關外的。」信上說的很簡單,讓努爾哈赤速速打幾迴勝仗,這樣談議和就更加有籌碼了。


    到時候不說關城沿線退後五十裏,一百裏都是可以的。


    但這事不好辦,徐奉不傻,想了想,道:「將這信送去京城給侯爺。問問侯爺此事怎麽辦,等他處理。」他說的侯爺是德慶侯。


    德慶侯已經不過問朝事,一家人深居簡出。


    「是!」他的手下應是,謄抄了一份留存後,就帶著信上了京城。


    德慶侯拿到信已經是六月末,晚上,信就出現在趙之昂的桌子上……


    彼時,徐立人正在家中寫字,一手隸屬極其的漂亮,他的幕僚子啊一邊給他磨墨,低聲道:「大人,這麽看來努爾哈赤想要接著談,怕是不容易啊,他這打了四戰就贏了一迴,實在是急人。」


    「沒事。」徐立人道:「早就說了,這是持久戰,這邊撐不過今年。」


    其實已經沒關係了,沈湛一死,趙之昂手裏還能有誰能獨當一麵?


    沒有人了。


    輸是必然的,至於議和,不過是個幌子而已。


    「大人英明。」幕僚低聲道:「不過,這段時間戈淮川那邊似乎沒什麽動靜,屬下覺得有點奇怪。」


    徐立人也覺得有點,糧草的事,戈淮川的表現確實讓人疑惑。


    「大人。」常隨在外麵極快的敲門,「大人,司三葆來了。」


    徐立人一愣,他和司三葆沒什麽來往,何以他這個時候過來,「請他進來。」他將桌子上的東西收拾好,坐下來。


    「徐大人。」司三葆穿著是官袍,似笑非笑的道:「雜家奉聖上之命,請你走一趟。」


    徐立人一愣凝眉道:「什麽意思?」


    司三葆道:「等你去了雜家那邊,就會知道了。」說著,他身後來進來好幾位小內侍,一拱手,「徐大人,得罪了。」


    話落,黑布往徐立人頭上一套,兩邊押著人就走。


    「你們幹什麽,簡單是膽大包天。」幕僚攔著門,兩邊侍衛哐當一下抽出了刀,道:「我們奉皇命辦事,膽敢阻攔著,格殺勿論。」


    徐府裏一下子喧譁了起來,徐立人被拖上了馬車,去了東廠。


    椅子擺好,繩子拴好,四麵的燈明晃晃的刺的人眼睛疼,徐立人眯著眼睛看著司三葆,冷笑一聲,道:「司公公這幾年越發了得,連朝堂的事,你也能插手管了?」


    「徐大人謬讚了。」司三葆道:「雜家是聖上是奴婢,是聖上的一條狗。做什麽,怎麽叫都是主子吩咐的,所以,徐大人說話還是多思量思量。」


    徐立人陰沉著臉,「老夫所犯何罪,還請是清楚。」


    「說自是要說的。」司三葆在對麵坐下來,從桌子的抽屜裏拿出了個包袱出來,一支短箭,兩張口供,一封信,還有牆角跪著的兩個人。


    一個是鐵鋪的老頭,一個是他府裏的王管事。


    鐵鋪的牢頭招供了,因為有人保證他說完了這事就能讓他走……王管事則是逼供,在外麵打了一頓,進了東廠又被打了一頓。


    「看看吧。」司三葆道。


    徐立人拿起來看,越看臉色越沉,繼而笑了起來,「這些東西,都是戈淮川給你的?他一向視我為仇敵,所以,趁機做假這些,不過是為了陷害我。」


    「錯。」司三葆指著一部分,「這些是皇長孫殿下查的,你不會說殿下也想害你吧。而這封信則是徐將軍從山西送迴來,由德慶侯呈上來的。德慶侯早不理朝事,你不會說他也陷害你吧。」


    徐立人麵色大變,再不能沉住氣。


    「陷害,這是陷害。」他指著信,「這信不是我的寫的,更不是我的筆跡。」


    司三葆道:「身上已經比對過了,就是因為沒有出入,徐大人你才會坐在這裏。」


    「好,好的很。」徐立人終於明白,他是栽倒某些人手裏了,「一群小人,卑鄙小人。」居然用這種卑劣的手段陷害他。


    司三葆道:「招了吧,你為什麽通敵叛國,說清楚了說不定聖上還能饒了你家人一命。」


    「我要見聖上。」徐立人道:「我不會和你多言一句,我也不相信你。」


    司三葆頓了頓,頷首道:「既然如此,那雜家就幫你迴這一句,至於聖上見不見你,那雜家就不知道了。」話落拂袖出了麽。


    一個時辰後,趙之昂宣了徐立人進了禦書房。


    戈大人聽完戈冬迴稟的話,壓著情緒,微微頷首,道:「好,好,你答應別人的事記得要辦到,去吧。」


    戈冬應是而去。


    戈大人迴了書房,舒心的嘆了口氣,這一仇終於報了……也不單報他的仇,徐立人這樣的敗類,決不能留。


    徐立人入獄的消息到成都府時,已經是七月中旬,蘇婉如和蕭山坐在書房裏聽莊一楠說話,她問道:「你的意思是,徐立人進了禦書房?在裏麵待了多久?」


    「待了足足一個半時辰。」莊一楠迴道:「他就沒有在迴東廠,而是迴了府中,第二天一早就暴斃在家中。」


    就是自殺了唄,但是趙之昂沒有追究他家裏人的罪責,這一點讓人很奇怪。


    「看來是交換了什麽條件。」蘇婉如又問道:「趙之昂隨後沒有做什麽事嗎?下什麽命令?」


    莊一楠搖頭,「沒有任何不同,還是滿朝的吵糧草的事。」


    「是我想多了?」蘇婉如看著蕭山,「父親,您說徐立人會不會知道了什麽,比如告訴趙之昂沈湛實際是蕭顯宗?」


    蕭山擺手,「即便知道也是猜測,他沒有證據,也不可能有人進成都府來查證道。」這點,蕭山很有把握。


    蘇婉如點頭,「暫時不管,沒有徐立人努爾哈赤就沒有內應了吧,沈湛就能安心對付努爾哈赤了。」又道:「至於議和,那就慢慢談唄。」


    「嗯,不急。我也派人去燕京查探一番。」蕭山道。


    蘇婉如應是,托著肚子從書房出來,走了兩步,就感覺肚子裏一陣亂踢,她捂著肚子扶著如意門忍不住失笑,指著肚皮道:「你給我老實點,你今天踢我一腳,等你出來,我要打你十次屁股。」


    肚子裏的腳踢的更歡實了。


    蘇婉如欲哭無淚,一點辦法都沒有,和芷蘭訴苦道:「真是想快點生啊……我不要受這個罪了。」


    「快了,快了。」芷蘭笑著道:「其實吧,等生了您就知道了,還是在肚子裏嘴自在呢。」


    蘇婉如點著頭,又搖頭,「算了,我還是迴去接著算我的帳去。」又咕噥道:「我哥說中秋節迴來,這都七月了也沒有個消息。」


    芷蘭跟著笑,低聲道:「還有一個月呢,您別急啊。」


    「嗯。」蘇婉如進了內院,二狗子在宴席室的窗口趴著看她,她看著失笑,道:「你也太享受了吧,天也沒有多熱,你天天就待在房裏。」


    二狗子:「汪汪。」


    房裏放著冰塊,很涼快,二狗子一天都不出來,吃喝拉撒都在房裏。


    蘇婉如進去,接著撥算盤,二狗子就趴在她腳邊啃骨頭,自從蘇婉如懷了身孕,它已經胖了好幾斤,天天跟著啃骨頭。


    「杜舟要來了。」蘇婉如看完信,和芷蘭笑著道:「他說下個月末肯定能到。」


    她成親沒讓杜舟來,生孩子,杜舟說無論如何他都要來守著她的。


    也不知道沈湛能不能迴來。


    ------題外話------


    謝謝大家,月票太給力了!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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