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之昂知道連丟兩府的消息,也是這一晚,八百裏加急送到燕京,他驚的坐起來,「說什麽?」


    「聖上息怒。」杜公公遞了茶過來,被趙之昂隨手拂開,他看著王大海,「你再說一遍。」


    茶潑在杜公公身上,燙的他一抖,卻沒有敢聲張,小心翼翼的跪退在一邊。


    「努爾哈赤的人七日前的夜裏過鄂爾多斯,一夜破了哈密衛。哈密,沙洲都淪陷了,按這路線他很有可能現在已經攻下安定。」王大海道:「裘戎正帶兵從甘肅趕去,日夜兼程估計也要今日才能到,怕是……怕是此刻安定已是不保。」


    「哈密衛?」趙之昂起身,指著王大海,「把疆域圖拿來給朕。」


    王大海立刻將疆域圖拿來鋪在桌子上,可因為哈密衛太高,看不清,趙之昂一把將圖丟在了地上,他半坐在地上,手順著燕京一路往西北方向劃去,在疆域圖的尾巴上看到了哈密衛,這是新添的,「是沈湛剛建的衛所?」


    「是!」王大海迴道:「原來這裏沒什麽人守著,因為努爾哈赤好些年沒有在這裏出現,九月中鎮南侯在這裏建了哈密衛,沙洲衛所,不過衛所兵還沒有招募滿,哈密衛原定要放三千兵,但因為太過偏僻,一直隻有一千。」


    「十月底,關西目前四個衛所,暫時由四殿下接管。」王大海在疆域圖上一圈,「安定在這裏,他往下走一點就是,再往裏麵走就是甘肅,但是那邊屯兵幾萬,他勢必要繞過,所以屬下覺得他很有打算繞過朵甘,到臨兆和鞏昌,直插漢中腹地!」


    這一路雖有千裏,可努爾哈赤的騎兵很快,等他們的援軍趕到,很有可能他們已經到漢中。


    「夠狠。像努爾哈赤的作風。」趙之昂手點著幾個點,手有些抖,「突然造訪,又是在年底,直插腹地,腹地……」


    王大海扶著趙之昂,喊道:「聖上,您別著急,裘將軍一定能在半道截住他。」


    「周巢呢。」趙之昂道:「朕記得周巢在甘肅吧。」


    王大海迴道:「周將軍怕努爾哈赤兵分兩路,等甘肅的兵撤走後,他的人又去甘肅。」又道:「所以,裘將軍帶兵去截,周將軍就留在甘肅留守。」


    這樣的安排,趙之昂問道:「來迴話的人說的?」


    「不。」王大海道:「這是屬下猜測的。」


    實際上周巢什麽心思他也沒有弄懂,但是大家都有交情,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坑他。


    「這麽說努爾哈赤的目的,就是西北。」趙之昂劃過去,「怕是來不及,此幾處朕早年去過,山路難走,冬天滴水成冰,風雪不斷,行軍極其的難。」


    「漢中禁軍多少?」趙之昂問道。


    王大海想了想,頓了一下,一邊杜公公道:「禁軍三千四百人,廂軍一千。這是今年三月報的人數。」


    「人數不算少。」趙之昂轉頭認真問杜公公:「鞏昌和臨兆呢,不遠的鳳翔呢。」


    杜公公如數家珍似的,迴道:「鞏昌禁軍一千五,廂軍八百。」又道:「臨兆最少,禁軍八百,廂軍六百。鳳翔則是一千,廂軍一千。」


    「也不少了。」趙之昂道:「多少也能撐上一兩日。」


    王大海欲言又止,哈密衛也是一千人啊。不過也不一樣,這一千人是後招的,隻有一小部分是沈湛的舊部調派來帶新兵的。


    「傳密旨。」趙之昂道:「讓鎮南侯速速過去。」


    王大海頓了一下,想了想道:「聖上,鎮南侯從成都府過去雖說要近點,可咱們送京城傳旨去成都府卻要用好些時間,所以,還不如先讓裘將軍先頂一頂。」


    趙之昂盯著疆域圖,想了想,道:「你說的有道理。」說著微頓後又道:「傳朕旨意,讓裘戎帶兵自後插到西北,拖住努爾哈赤。周巢則帶三萬兵馬從東麵饒道平涼去鞏昌等著,前後夾擊,傾盡全力,朕要看到努爾哈赤的人頭。」


    「送到門口來了,不拿下他的人頭,對不起死去的百姓。」他說著,負手來迴的走,忽然想到什麽看著王大海,「去將趙胥喊來。」


    王大海應是,正要走,外麵水公公隔著門喊道:「聖上,鄭大人,徐大人,戈大人以及胡大人在宮門外請奏。」


    此時已近子時。


    「宣。」趙之昂道:「你這就去傳旨,不要耽誤時間。」


    王大海匆匆而去,吩咐人去喊趙胥,去喊的人剛到宮門口就看到了趙胥和趙駿隨著四位大人一起進宮,胡大人胡毅是河西房樞密使,他女兒是趙標的側妃。


    他今年已是有七十的人,又因為身體不好,早先一直占著官位不做事,在家養病。如今太子去世,女兒無子,他不得不開始吃著補藥,日日早朝。


    此刻,宮裏不但禦書房的燈是亮著的,就連鳳梧宮和坤寧宮都亮了燈,陳淑妃也是披著衣服邊走邊繫著扣子往外走,終於在半道截到了兒子,拉著趙峻退在一邊,交代道:「切記住,聖上讓你出主意,你大膽的出,可若是讓你帶兵,你千萬不要答應。」


    「母妃。」趙峻道:「此事非同小可,我不能……」


    陳淑妃擺手,「你告訴我,讓你領兵,你有沒有把握拿到努爾哈赤的人頭?」


    「這……」趙峻想了想,擺手道:「沒有。」


    陳淑妃道:「那就是了,你沒有辦法拿到努爾哈赤的頭,那麽此去,不管你立了多大的戰功,都是徒勞的。」


    是對方侵略,就該千刀萬剮!可眼下大周除了沈湛有這能力,誰也殺不了努爾哈赤,就算將人趕走了,那又怎麽樣。


    傷害已經造成了,難道讓趙之昂看著屍橫遍野的西北,給帶兵的人嘉賞?


    別的君主可能會。


    但趙之昂不會的。


    「兒臣明白了。」趙峻神情一收,頓時沉了下來,「多謝母妃提醒。」


    陳淑妃點頭,「現在我們求穩,讓趙胥沖在前麵,他要立功就讓他立好了。」又道:「你就在朝中幫著你父皇料理朝中的事情,將糧草軍餉盯緊了。」


    在趙之昂眼皮子底下走動,當然比出去好。


    「那兒臣去了。」趙峻行禮快步追上了前麵的五個人,趙胥迴頭看了他一眼,冷笑了笑,垂眸沒有說話。


    一行人進了禦書房,趙之昂看著胡毅,「你怎麽來了!」


    「老臣忽聞此事,實在是氣憤難平,所以連夜趕來了。」胡大人道:「聖上,努爾哈赤這狗賊此時來,定當不能讓他走。」


    趙之昂頷首,徐立人頂著道:「胡大人,你知道努爾哈赤進關了?」


    「他舉兵一萬進關,難道還敢放任別人帶兵?他就不怕有來無迴?」胡大人道:「所以老夫說,此次他必定在其中。」


    徐立人將胡大人頂了迴去,「一萬兵馬對他來說,怕也不是多大的難事,若能調虎離山,舍一萬人而得了甘肅,還是值得的。」


    胡大人還要再說話。


    戈大人已經說起別的事:「聖上,此事兵力當如何布排?」


    徐立人道:「鎮南侯不是在成都府嗎,他從成都府過去,還要近。」


    「他獨自在成都府。」戈大人蹙眉,「就算去了,不還是要等甘肅的兵馬去。」


    趙之昂敲了敲桌子,「朕讓你們半夜來,不是讓你麽吵架的。」又道:「裘戎已經帶兵去堵截,朕方才下令,讓周巢帶人兩麵夾擊,定要取努爾哈赤首級。」


    「是!」趙之昂已經做了決定了,幾乎不用他們來商議,鄭文舉道:「聖上英明!」


    趙之昂微微頷首,坐了下來,趙胥上前一步,拱手迴道:「父皇,兒臣也願帶兵前往。」


    「你想去?」趙之昂看著趙胥,問道。


    趙胥應是,迴道:「是,兒臣快馬加鞭七日就能到,到時候也能助周巢一臂之力。就算不能領兵上陣,助他們後方糧草也是可以。」


    當然能領兵,當年趙胥亦是有勇有謀的人,和趙棟一起,算得上是趙之昂兒子裏,最有用得力的了。


    「我兒不用這麽謙虛,當年你領兵也是十戰九勝。」趙之昂微微頷首,對趙胥很滿意。


    趙峻愣了一下,隨即不屑,有時候你不要隻動動嘴,你倒是真的上啊。


    取了努爾哈赤的首級迴來,算你厲害。


    「還請父皇答應。」趙胥道:「兒臣願去助周巢。」


    趙之昂也愣了愣,他以為趙胥隻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他是認真的,「你真的想去?」


    「是。」趙胥道:「兒臣真的想去。」


    趙之昂沉默了一下,沒有立刻應他,等房裏的人都退下去後,他將王大海找來,道:「趙胥要去,朕想了想還是給鎮南侯送信去吧。」


    「是!」王大海鬆了口氣,「有侯爺在,也能放心一點。」


    趙之昂頷首,和王大海道:「給沈湛送信去,成都府的事暫時放一放。蕭山的女兒還在我手裏,涼他也不敢作亂。更何況,蕭山也沒有這個膽子。」眼下努爾哈赤才是關鍵。


    王大海應是,派人去成都府。


    天寒地凍,又剛下了雪,官道上的馬都不敢跑快,時不時就能看到馬滑倒將人摔的老遠的場景!


    後元的兵多是騎兵,卻沒有受這些影響,他們前哨拖著釘子板,一路在前麵狂奔開路,釘子劃拉著路麵,帶著黃泥翻開,更將路麵上的冰也都劃裂,這樣後麵的馬就算速度再快,也不會再滑到摔倒。


    馬蹄上裹著獸皮,既能保護馬掌又匿了聲音,一舉多得。


    王大海所料不錯,後元的兵雖也受了阻攔,但依舊在十天內,到了臨兆,在臨兆城外周巢帶兵趕上,而後方則是裘戎!


    三兵相遇,大周百姓暗暗鬆了口氣,裘戎帶兵兩萬,周巢手中則有四萬,這六萬兵馬一半是沈湛的兵,一半則是長興侯的兵,不敢說比後元的兵厲害,但在大周的兵力中,這六萬已是最好的了。


    沈湛並沒有立刻啟程趕往,因為趙之昂的聖旨還沒有到。


    「又下雪了。」蘇婉如端著小板凳坐在門口,手裏抱著手爐,芷蘭見她頭上臉上都是雪花,勸著道:「夫人您去房裏歇著吧。」


    蘇婉如擺著手,「我心神不寧的,坐這裏吹吹冷風要清醒一點。」


    「要不,去將二狗子找過來?」芷蘭左右看看,「奇怪了,明明早上還看到它的。」


    蘇婉如想了想,起身道:「走,我們去四塘街。」說著就迴房抓了鬥篷出來,是大紅的織錦的鬥篷,風帽的邊沿縫著毛茸茸的兔毛,她穿好站在門口,芷蘭看著噗嗤一笑,給她理了理,道:「我們夫人這麽看著,還是個孩子樣呢。」


    「我是孩子啊。」蘇婉如點頭道:「才十七嘛。」


    芷蘭笑著應是,給她穿了木屐扶著她下了台階,兩個人撐著傘踩在雪上吱吱嘎嘎的響著,她先去和蕭老夫人打了招唿,老遠就喊道:「娘,我想去四塘街玩,您要和我一起去嗎?我們去打馬吊吧。」


    蕭老夫人從宴席室裏掀了簾子,笑著道:「娘在做針線,不去的。」又道:「你坐轎子去,外麵太冷了。」


    蘇婉如點頭應是,「我走了啊,晚上迴來吃飯。」說著,深一腳淺一腳的出去,蕭老夫人看著不放心,又喊了幾個婆子,「去跟著送過去你們再迴來。」


    蘇婉如也不反對,坐著轎子走了一盞茶的時間就到了,她下轎子芷蘭給她撐傘,就看到周嫻和二狗子在院子裏丟雪球,一迴頭看到了她,就撇嘴道:「你這太嬌氣了啊,快來玩雪球,二狗子可喜歡撲了。」


    她說著,將手裏的球一丟,就看到那隻笨狗一頭栽雪堆裏去了,蘇婉如看著哈哈大笑,道:「二狗子,她逗你呢,不要理她!」


    雪球進了雪堆裏就找不到了,二狗子委屈的衝著周嫻汪汪叫。


    「你怎麽迴來了,你家侯爺呢。」周嫻奪了蘇婉如的手爐,貼著自己的臉,嗬著氣道:「哎呦我的臉,感覺要掉了。」


    蘇婉如迴道:「他們不是一起去軍營了嘛!朱音的寶貝,還有列陣他們都癡迷的不得了。」她笑著道:「我二哥是不是昨晚就住在那邊沒有迴來。」


    「還真是。」周嫻迴道:「他就算是迴來,也是深更半夜的。要是不出門,那就是和朱小姐一起搗鼓那個什麽弓弩。」


    蘇婉如掩麵而笑。


    「有件事。」周嫻左右看看,貼在蘇婉如的耳邊低聲道:「你哥哥昨天上街買了鹵豬腦迴來,據說香氣四溢。」


    蘇婉如不解,看著她問道:「這有什麽奇怪的?」他二哥喜歡吃唄,這裏的鹵豬腦很好吃,辣辣麻麻的。


    也不知道什麽人發現豬腦子也是能吃的,簡直什麽都敢吃。


    「不,他不吃的。」周嫻道:「家裏沒有人吃!除了朱小姐!」


    蘇婉如擺手,「這也沒什麽……」說著一頓,「咦……你說的是真的?」他二哥和沈湛不同,沈湛在小事上是比較粗糙的,比如他在路上看到什麽好吃的,他不一定能想得到給她買迴來,但是如果她提一句,他就是跑八百裏也會給她弄迴來。


    可蘇季卻不同,他在外麵看到好吃的,他會想著買迴來給家裏嚐嚐,不過,前提是此人要是他在乎的人,否則他就算想到也懶得去做。


    「對吧,對吧。」周嫻興奮的不得了,「我想的沒錯吧。」


    蘇婉如白了他一眼,「小聲點,我二哥臉皮薄,朱音也不是大方的性子。就算有什麽你也不能講,記住了啊。」


    「我又不傻。」周嫻白了她一眼,「我就和你說了,而且,除了這些他們還是客客氣氣的,沒什麽別的事。」


    蘇婉如掩麵咯咯笑著。


    「婉婉笑什麽呢。」林二夫人和邱掌事一起出來,兩個人最近常常坐在一起說針線繡花的事,還請了一位蜀繡的師父迴來。


    蘇婉如行了禮,迴道:「在說二狗子呢,她剛才一頭栽雪堆裏去了。」


    大家順著去看,就看到二狗子還在雪裏撒歡呢,不由失笑。


    蘇婉如在這裏和大家一起吃了午飯,直到下午蘇季和朱珣梅予以及朱音才一起從軍營迴來,朱音穿著利落的馬褲,也沒有刻意扮男裝,但看上去特別的有精神。


    蘇婉如很羨慕,「是不是特別好玩?」


    「不好玩。」朱音迴道:「有的兵很笨,教很多次都不會。天這麽冷……」說著,轉頭去看蘇季和朱珣,「明天不要喊我去了。」


    說著,人就朝外走,一邊走一邊道:「我迴去睡覺了,哥,你幫我和娘還有幾位長輩說一聲。」


    然後就踩著雪,一人往後院走。


    她一直這樣,獨來獨往,蘇婉如以前沒覺得怎麽樣,可剛才周嫻和她說了以後,她看朱音就覺得她帶著光,不但漂亮,還特別的清冷,氣質也是難得一見的。


    像懸崖峭壁,高山冷鋒上開的山茶。


    美!


    如果能做她嫂子,那就更美了。


    「你傻了啊。」朱珣懟了懟她,「盯著音音看什麽,還一直傻笑。」


    蘇婉如這才迴神,白了朱珣一眼,道:「你和你妹妹真是不同,我懷疑你是撿來的。」


    「哼。」朱珣不理她,「我也覺得你和蘇世元不同,你也是撿來的。」


    蘇婉如挑眉看了看蘇季,他撣著身上的積雪,聞言抬頭道:「嗯,小時候我爹也說過這話,說我是撿來的。」


    朱珣噗嗤一笑。


    「婉婉。」沈湛從外麵進來,手裏拿著四封信,一起遞給她,又和眾人道:「朝廷來人了,讓我去臨兆。」


    蘇季凝眉,問道:「那邊是怎麽安排的,怎麽打?」


    「裘戎帶兩萬人半道去截,但是沒有攔到人,一路跟著追去了臨兆,周巢則是帶四萬人從前麵堵。」沈湛憂心忡忡,「六萬人,甘肅駐軍就空了。」


    蘇季一愣,「你的意思是,怕努爾哈赤還有後招。」


    「不是怕。」沈湛道:「是一定。此人狡猾,他前鋒一萬衝進來,恐怕是打算和後麵的兵匯合。」


    大家都沉默下來,蘇婉如道:「那你派人去告訴裘戎或者周巢了嗎。」


    「嗯。我讓周巢暗中留一萬人。」沈湛道:「對方區區一萬人,他們卻帶六萬,也太看得起他們了。」


    蘇婉如惦記著他去甘肅的事,「那你什麽時候走?」她也想去,到不是跟著他去打仗,是想看看形勢,有沒有能乘機做的事。


    「我明天就走。」沈湛道:「你就留在這裏,等那邊事情了了我就迴來,到時候我們一起迴燕京。」


    蘇婉如不情願的嗯了一聲,蘇季訓她,「你不準胡鬧,你去了沈湛還要分心照顧你。」


    她點頭,「我沒說要去。」


    「這才乖。」蘇季和沈湛道:「東西都準備好了?」


    其實早就準備好了,就等趙之昂的口諭或者聖旨,沈湛點頭,「都準備好了。我和婉婉先迴去,明天我就直接走了。」


    說著,牽著蘇婉如將她送轎子裏,夫妻兩人不急不慢的迴家去了。


    蕭山夫妻也聽到了這件事,兩人在門口等著,蕭山交代道:「派去打聽的人可有消息迴來,努爾哈赤在不在這一萬人裏?此番領兵的人是誰?」


    「領兵的是他一位手下,叫左木裏。」沈湛道:「對此人略有耳聞。至於努爾哈赤,我感覺他應該不在其中。」


    蕭山道:「你要謹慎,萬事小心。」他打算暗中派人保護沈湛。


    「你自己最重要。」蕭老夫人道:「你時刻記得,你現在不是一個人,婉婉還在等你迴來呢。」


    沈湛看著蘇婉如點著頭道:「是的,我在等你迴來。」


    第二天是臘月二十四,還有幾天就過年了,蘇婉如給沈湛整理著衣服,將手套護膝都綁好,盯著他看著,「記得吃飯,有熱水喝熱水,別隨便喝冷的。」


    「知道了。」沈湛道:「你自己在家裏要照顧好自己,有事給我寫信。」


    蘇婉如點頭,「我家裏沒什麽事,隻有你。」說著,將芷蘭提過來的包袱給他,「這些餅早上我讓廚房烙的,你在火上烤一烤就能吃了。裏麵還有一袋子牛肉幹,你包著一起吃。」


    「嗯。」沈湛覺得有了媳婦後就是不一樣,「迴去吧,外麵冷。」


    蘇婉如不願意,執意和大家一起,將他送到城門口,看著他帶著盧成他們騎馬走遠了,才依依不捨的抹著眼淚迴來了,朱珣稀奇的看著她,「你……哭啊?」


    「廢話。」蘇婉如道:「我怎麽不能哭了。」


    朱珣還真是很少看著她一副傷春悲秋的樣子,搖了搖頭道:「看來,成親後人是不一樣了啊。」


    「你們先走吧。」蘇婉如和大家道:「我一個走走。」


    朱珣哦了一聲,自己走了,蘇季猶豫了一下,讓人跟著她,跟著蕭山去了軍營……蕭老夫人則坐著轎子迴去了。


    街上好些鋪子都關門了,顯得特別冷清,她走著走著就開始抹眼淚,芷蘭看著心頭直跳,哄著道:「夫人,少爺肯定沒事,很快就會迴來的。」


    「嗯。」蘇婉如擦了擦眼淚,「我就是難受,心裏空落落的。」


    芷蘭理解,兩個人剛成親呢,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心裏捨不得也是很正常的。


    「要不,我陪您去喝牛肉湯?」芷蘭道:「您不是很喜歡喝的嗎。」


    蘇婉如抹了臉上的淚,和芝蘭一起去了那個牛肉湯館,又讓雪蘭將焦振英和周嫻一起喊過來,三個人吃著餅喝著熱騰騰的牛肉湯,蘇婉如才覺得舒服一些。


    「你要是難受,那我下午陪你打馬吊?」焦振英道:「你一個人悶在房裏也難受。」


    蘇婉如搖了搖頭道:「我還有事情要做,昨天收了幾封信都沒有迴。」又道:「過年的時候咱們打麻將。」


    「你別胡思亂想。」焦振英道:「要是晚上睡不著,就到四塘街來吧,我和周嫻陪你說話。」


    蘇婉如點著頭應是,吃過牛肉湯帶著兩個丫頭慢悠悠的迴去了。


    沈湛不在,過年都少了一些氣氛,蕭老夫人也沒什麽勁了,在床上躺了一天,第二天才起床備年貨,蘇婉如則是在四塘街待一天,在家裏待一天,她也不走動,不是坐著看書,就是算帳和迴信。


    新年裏吃過年夜飯,焦振英和周嫻還有朱音坐在一起守夜,四位姑娘打葉子牌,倒是熱鬧了半夜,後半夜蘇婉如撐不住就睡了,他們三個人則由蘇季和朱珣接迴去。


    「這就睡了啊。」朱珣朝裏麵看了看,「不是要放煙火接財神嗎。」


    周嫻道:「侯爺不在,她魂不守舍的,讓她睡吧,我們迴去了。」


    「明天再來找她說話。」朱音道:「一直鬧著她,她反而不喜歡。」


    蘇婉如混混沌沌睡了三天,大家也捨不得喊她出去,她就吃了睡,睡了吃,連信都不想寫,就靠在床上看書,看的累了就打個盹兒,醒了接著看。


    一直過了初五,蕭山那邊收到消息,臨兆打起來了,到初五已經打了五天,兩方叫陣打的不算激烈,但足足拖延了五天。


    「他們有糧草嗎。」蘇婉如奇怪道:「不是後麵是裘戎,前麵是周巢,元兵怎麽吃飯。」


    蕭山迴道:「他們每人帶幹糧,就栓在馬背上,說是十天的份。」


    「這麽說,這場戰他們隻能打十天,十天後他們無論如何都要走?」蘇婉如問道。


    蕭山頷首,「是這樣沒錯。」


    「也不對啊。」蘇婉如道:「他們這樣耗著對於他麽來說,可一點好處都沒有……他們為什麽不速戰速決?拿的下臨兆就拿,拿不下就迴去。這道理誰都懂啊。」


    「沈湛有沒有消息迴來?」蘇婉如問道。


    蕭山搖頭,「暫時還沒有,他人也沒有在臨兆。不過趙胥眼下在那邊做總指揮。」


    「趙胥啊。」蘇婉如和蕭山道:「父親,您說沈湛會不會根本沒有去臨兆?」


    蕭山一愣,看著她道眉頭微挑……這小丫頭還真是聰明啊。


    居然連這個都能想得到。


    兩個人說著話,繆長英匆匆進來,他聲音很大,說話嗡嗡響著,「大人,努爾哈赤在開平衛出現了。」


    「果然如此。」蕭山麵色微變,道:「趙之昂將那邊六萬人都調走了,現在那邊是不是沒有剩下幾個人了。」


    蘇婉如迴道:「沈湛走前和我說,他暗中給周巢去信,讓他留下一萬人布線布防,如果周巢不陽奉陰違的話,那一萬人應該還是能應付的。」


    「那就好。」蕭山鬆了口氣,繆長英奇怪的道:「不對啊,那邊沒有兵,來人說開平衛已經破了。」


    蘇婉如目瞪口呆,「這麽說,周巢根本沒有聽沈湛的話?」


    「不是。」蕭山道:「四皇子在臨兆!」


    原來如此,周巢不敢違逆趙胥,怕是又將最後一萬人帶走了。


    這個蠢貨,蘇婉如氣的不行,「那沈湛怎麽辦……」


    「先不急。」蕭山道:「他一定還有別的安排。」


    蘇婉如點頭,想了想道:「我去找我二哥。」說著就要出去,蕭山喊她,「婉婉……」想了想,還是忍了,這丫頭擔心沈湛,他攔著也不對。


    蘇婉如有些任性的去找蘇季,蘇季當然也沒有辦法,「不然請蕭大人派人去看看?」


    「嗯。」蘇婉如點著頭道:「要不,我們去看看?」


    蘇季敲了她的頭,慍怒道:「你不準胡鬧啊,就在家裏待著,他穩定下來以後,肯定會給你寫信的。」


    「嗯。」蘇婉如心酸的厲害,晚上睡覺噩夢連連的,什麽都吃不下,沒幾天功夫就瘦了一圈,蕭老夫人陪著她說話,沒說幾句就看她不停的哭。


    蕭老夫人也沒有哄過孩子,就讓劉媽媽把自己的首飾都拿了出來給蘇婉如,「你瞧瞧,這上頭是紅瑪瑙的,你看看多好看。」


    蘇婉如對這些向來沒什麽特別喜歡的,抹著眼淚道:「娘,我想吃牛肉麵,要放好多辣椒的那種。」


    怎麽突然又想吃東西了,蕭老夫人不敢多說什麽,忙喊劉媽媽,「你親自去給她下麵條,放些辣椒。」


    劉媽媽應是,親自去煮了一碗飄著辣油的麵條,蘇婉如居然吃完了。


    吃完又開始哭,這眼淚就跟不受自己控製似的。


    蕭老夫人沒轍,讓人去將蘇季請過來,蘇季看著她就跟不認識似的,「你這是幹什麽?哭什麽呢?」


    「我也不知道。」蘇婉如淚眼朦朧的看著蘇季,抽抽的掉淚,「二哥,我好擔心沈湛啊。」


    蘇季簡直不能理解,她妹妹怎麽成親後,就變了個人似的,「你擔心就擔心吧,你哭什麽,把眼淚擦了,哭的醜死了。」


    「嗯。」蘇婉如擦了眼淚,靠在床頭,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蘇季驚訝的不得了,摸了摸她額頭也沒有覺得什麽,他轉頭看著芷蘭,「她過完後就一直這樣?」


    「是。」芷蘭迴道:「過完年到今天,都半個月了,夫人就一直哭哭啼啼的。」


    蘇季覺得奇怪,起身出去,交代道:「你先看著她,我去喊梅大夫來。」


    這小丫頭,不會生病了吧?還是又和他耍什麽花招,想要哄他帶她去找沈湛?


    蘇婉如睡的不久,混混沌沌的看著芷蘭,「今天初幾了?」


    「十四了,夫人!」芷蘭扶著她起來,「你起來走走?今天出太陽了,外麵的鋪子也開門了,咱們出去逛街好不好?」


    蘇婉如懶洋洋的不想動,「你把炕桌搬來,還有算盤和我帳本拿來。」又道:「我先把事情做了,等天氣再暖和點,我可能要和邱姑姑一起去江南一趟。」


    她想去一趟徐州看看天下百貨,荊州的通天票號也打算去看看,最重要是濟寧的銅錢,給她寄了一串錢過來,和朝廷刻印的沒有任何不同。


    「少爺說等他迴來你麽一起走。」芷蘭給她倒茶遞過來,「您喝點茶,是老夫人給您熬的骨茶,說是能提神的。」


    蘇婉如接過來喝了一口,噗的一聲,嘴裏的茶都噴了出來,芷蘭嚇了一跳,扶著她喊道:「是不是燙著了?」


    蘇婉如說不出話來,趴在床沿一口嘔,將睡前吃的麵條都吐了出來,芷蘭一邊喊人一邊給她順著背,「快去請老夫人來,將舅爺也請來。」


    蘇婉如吐了好一會兒,眼淚糊了一臉,吸著鼻子道:「你讓梅子青來看看,我是不是生病了。」


    「舅爺去請了。」芷蘭道:「您躺會兒好,別動。」


    蘇婉如嗯了一聲,但覺得吐了之後,人仿佛清醒了很多,那種一直想哭的感覺忽然沒有了……像是去掉了一口濁氣。


    「怎麽了,這是怎麽了?」蕭夫人和蕭山一起來的,蕭山在門口,蕭老夫人看芷蘭在擦著,驚的道:「婉婉啊,怎麽吐了,是不是麵條吃的不幹淨?」


    「不知道,不過吐了以後覺得很舒服。」蘇婉如道:「娘,我沒事。」


    蕭老夫人迴頭看著蕭山,蕭山道:「大夫馬上就來了。」他話落,蘇季和梅子青還有四塘街所有人都來了,房裏待不下就留在門外,梅予在床沿坐下來,扶了蘇婉如的脈,蕭老夫人和林二夫人道:「怎麽樣,是什麽病,是不是受寒了?」


    梅予眉梢挑的高高的,一副很驚訝的樣子,又換了一隻手,診了好一會兒,他突然笑了起來,看著蕭老夫人道:「不是生病,這是喜脈。」


    「什麽喜脈?」周嫻聽著問道,她話剛落,就聽到蕭老夫人啊的一聲,暈倒在劉媽媽肩頭。


    林二夫人也不敢置信,蘇婉如問道:「不會吧,我才成親啊。」


    「今天都十五了,你上個月初六成親的,要懷也不是不可以。」梅予道:「你小日子一般什麽時候?」


    蘇婉如想了想迴道:「不是很確定,不過一般在月底。」她說完看著芷蘭,「我年前來過嗎。」


    芷蘭搖頭,「按理說應該年二十八九。」


    「嘶!」蘇婉如看著梅予,「不會吧這麽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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