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了莊先生?」蕭山喝茶的動作一頓,凝眉問道:「可說了緣由?」


    方才他去的時候,對方雖不憤,可到底沒敢怎麽樣,怎麽突然換了臉就扣了莊一楠。


    「小人也不知道,本來說的好好的,突然蘇氏開了門,大喝一聲,鎮南侯就開門將先生抓進去了,我們都沒來得及反應。」來迴話的人道:「小人覺得,他們大概想要您過去,用……用肖先生來換莊先生。」


    蕭山放了茶盅,道:「我去看看。」說著往外走。


    方出了門,肖夫人由人扶著過來,他快走了幾步扶著對方,柔聲道:「怎麽出來了?」


    「在屋裏悶,出來走動走動。」蕭夫人問道:「聽說京城的鎮南侯將莊一楠扣了?老爺您打算怎麽辦。」


    蕭山迴道:「他在成都府的地界上,就算是長了三頭六臂,也不能和我狂。」又道:「先禮後兵,他還不識相,那就不要客氣。」


    蕭夫人點了點頭,嘆氣道:「老爺,我左思右想了好久,鎮南侯不同於別人,若我們真將他殺了,一場戰事恐怕難免。肖翰卿那邊,您看要不要再商量商量?」


    「趙之昂沒有人用了。」蕭山道:「他就算想攻打成都府,也要再等個幾年,幾年的事情,誰知道呢。」


    說著,扶著蕭夫人迴了房裏,「你歇著吧,我去看看就迴來了。」又道:「莊先生不會有事的。」


    「那你擔心點,盡量和平解決這件事。」蕭夫人在床上躺下來,蕭山給她蓋好被子,又坐了一會兒就出門去了同福客棧。


    客棧裏,客房的門已經被繆長英踹爛了,所以一上樓就看到房間裏的情形,繆長英站在門口,手裏杵著長槍,屋子裏除了莊一楠是坐在地上被刀架著脖子的人,其他都是坐著的,一副對峙的樣子。


    氣氛僵持住的樣子。


    「大人,」繆長英聽到蕭山的腳步聲,喊道:「他們不講道理,居然扣了莊先生,不放人。」


    蕭山微微點頭,進了房內,目光一掃眾人,莊一楠苦笑不已,他跟著蕭山幾十年,也做了幾十年的幕僚,還是頭一迴被人扣住當人質。


    這鎮南侯也不是傳說中的有勇無謀,還有這位蘇姑姑,實在是牙尖嘴利,還不講道理。


    他給蕭山丟人了。


    蕭山的視線落在沈湛麵上,道:「鎮南侯這是何意。」


    「自保而已。」沈湛迴道:「我要做什麽,蕭大人是知道的,明人不說暗話,你讓肖翰卿來見我。」


    蕭山蹙眉正要實話,忽然餘光就看到,蘇婉如拿了茶盅,啪的一聲扣在了莊一楠的頭上,茶盅裏沒茶,茶盅也沒有碎,但是這一扣力道一點都不小,砸的莊一楠失態的驚唿一聲,眼前金光亂晃。


    「蘇姑姑,你這是……」蕭山頓時沉了臉,難看至極,這小丫頭到底知道不知道,現在他們是在成都府,而不是燕京。


    蘇婉如將茶盅又拿迴來,咕噥道:「質量真好,居然沒砸碎。」說完抬頭看著蕭山,道:「蕭大人,您認為我們現在就算是跪下來求您,您會答應將肖翰卿交出來嗎。」


    蕭山搖頭。


    「那我們還裝什麽客氣。」蘇婉如道:「您是不是被肖翰卿威脅了,說如果幫他殺了沈湛,他就告訴你,您的孩子在哪裏?」


    「是。」蕭山道:「各有各的難處,還請不要互相為難。」


    不為難,那就是沈湛離開成都府,這樣是最好的。


    「您就這麽肯定,肖翰卿知道您的孩子在哪裏?」蘇婉如起身,負手走到蕭山麵前,她個子和蕭山一比,就顯得又瘦又小,一副小孩子和大人說話裝老城的樣子,可這樣的小孩子,蕭山是一點都不敢輕視,認真的看著她,「是!」


    「你可知道,他剛剛從燕京逃走,就是因為他用自己的孩子,擾亂了子嗣。」蘇婉如咂了咂嘴,道:「大人就不怕,他隨便給你指個孩子?」


    蕭山迴道:「他不敢!」


    蘇婉如衝著他很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他連聖上都敢騙,為什麽不敢來騙你。」說著,指了指莊一楠,「莊先生讓我們幫他試試,他在您心裏的份量,我們既然答應他了,那就要說話算話。」


    蘇婉如說著,拿出一把把匕首來,在莊一楠的臉邊晃了晃,似笑非笑道:「給您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每隔一盞茶就割下他一塊肉,他這麽胖,估計能割上個三五日的。」


    莊一楠苦笑,他也算是聰明了一輩子,沒有想到臨老了,卻栽倒一個小丫頭手裏。


    「這樣做並沒有什麽意義。」蕭山道:「肖翰卿見不見你們,並非我能決定,他是客,主隨客便。」


    蘇婉如哼了一聲,「他是主隨客便,到我們這裏就是客隨主便。蕭大人,您待客之道不但不公,而且還不聰明,明知道別人會騙你,你還要自欺欺人?」


    「蕭某人做事,自有緣由。」蕭山凝眉道:「若你們執意如此,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沈湛揚眉,出聲道:「蕭大人可知道盧氏?」


    蕭山神色一怔,打量著沈湛,就聽到接著又道:「青行山裏的盧氏,蕭大人可還記得?」


    「鎮南侯什麽意思?」蕭山神色凝重,多了一分殺氣。


    沈湛負手,起身到蕭山麵前,立定,「你的孩子,或許我知道一二。」


    蕭山臉色一變,忍不住攥緊了拳頭,慍怒道:「鎮南侯,這是我的家事,和你無關。」這麽多年,他已經受夠了,不管是誰都來他這裏說一通孩子的事。


    他以為沈湛不會,沒想到也不例外,以為用孩子的事,就會讓他退讓。


    「二十二年前,蕭夫人生產時,孩子就丟了,是不是?」沈湛道:「你們夫妻二人,莫說見到孩子,就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蕭山麵色大變,前一句全成都府的人都知道,後半句卻鮮少有人知道。


    那天蕭夫人生產,他在外麵沒有來得及趕迴來,可他一迴來就聽到,她的孩子剛落地,就被跟著穩婆來幫忙的一個婦人帶走了。


    穩婆死了,蕭夫人昏迷,沒有人知道那個婦人是誰,更不知道,蕭夫人生下來的孩子,是男還是女。


    但對外,他們一直稱是個女嬰。


    「你怎麽知道的?」蕭山冷聲問道。


    沈湛迴道:「所以,有的事情不是隻有肖翰卿知道。」


    蕭山沒有說話,沈湛的話讓他有種,這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孩子在哪裏,隻有他們夫妻不知道的錯覺。


    蕭府中,肖翰卿坐在搖椅上,搖椅放在庭院中,一抬頭就能看到藍湛湛如水洗過一樣的天空,這天燕京到了九月後就看不到了,但這裏不一樣,一年四季都是如此。


    他的屬下給他泡茶上來,肖翰卿端著聞了聞,「高郢,那邊怎麽樣了?」


    「蕭山並沒有動手。」高郢迴道:「大人,您看是不是要再加點壓力,不然蕭山恐怕不敢對沈湛動手。」


    肖翰卿冷笑一聲,道:「不敢動手,難道他不想要自己的孩子了嗎?」他說著,指了指自己的房裏,「去將我床頭的那個包袱拿來。」


    高郢應是,轉身迴了房裏,隨即又出來,從包袱裏拿了一個大紅的肚兜出來,是個繡著小童子的肚兜,很有趣,他抖開整個肚兜也不過巴掌大小的一塊,是極小的孩子用的肚兜。


    「將這個送去給蕭夫人。」肖翰卿道:「告訴她,我隻有兩個條件,他們既答應了第一個,就沒有必要托拖著第二件事不做,這樣拖著對大家都不好。」


    「是!」高郢拿著肚兜去了前院。


    肖翰卿住的院子雖在後院,但其實和後院是隔開的,中間有道如意門,後麵還單獨開著門,對著外麵,算是個很獨立的院子。


    「大人。」房內,一位三十幾歲的婦人走了出來,她穿著一件薑黃色的對襟短褂,是僕婦的打扮,「公子的藥用完了,我開的藥單,還要再去買一些迴來。」


    「這麽久了,還不行?」肖翰卿聲音極沉,譏諷道:「不是說你的醫術極好嗎?」


    那位婦人無奈,「毒藥配伍講究順序和煎製時間,解藥的配伍也是如此。眼下我並不知道毒藥配伍的順序,自然也就難配出解藥來。」


    十幾味的藥,哪個在前,哪個在後,就算她是神仙,也難一時找到答案。


    「能保他不死,我已是盡力。」婦人迴道。


    肖翰卿迴頭撇了一眼婦人,冷冷一笑,道:「我看,你是按耐不住了吧?我告訴你,沒有我的命令,你若是敢輕舉妄動,就休要怪我不顧念舊情。」


    「是!」婦人垂眸迴道:「我去做事。」


    她說著,轉身迴了房裏,房門移一開一股藥味撲麵而來,隱隱還能看到床上躺著個人。


    高郢迴來了,低聲迴道:「蕭夫人很激動,拿到肚兜時就哭了。」


    「讓人去看看,蘇季到了沒有。」肖翰卿道:「就在成都府,將這些障礙都清掃幹淨,省的拖拖拉拉的,還要再費神。」


    高郢應是,唯一擔心的蕭山,「就怕他陰奉陽違。」


    「等著吧。」肖翰卿說著,起身理了理衣服,「走吧。」


    說著開了院門,帶著高郢離開。


    蕭夫人捧著肚兜哭了許久,蕭山迴來時她已經沒了力氣,半昏半醒,見他迴來忙將小小的肚兜給他,道:「老爺您看看這個。」


    「這……是當年跟著孩子一起丟的?」蕭山翻來覆去的看著,蕭夫人點頭,「是的,是我一針一線繡出來的,老爺,肖翰卿說的都是真的,他知道我們的孩子在哪裏,老爺,你還是聽他的吧。你不是說就算殺了沈湛,趙之昂也不能怎麽樣,他手裏現在沒人沒錢,想打成都府他還沒這個本事。」


    「嗯。」蕭山道:「你好好休息,我心裏有數。」


    蕭夫人抓著他的手坐起來,泛黃的臉上露出一絲光彩來,「我多想在連死前,看看我的孩子,他是男是女,多高多矮,是胖的還是瘦的。」


    「老爺,求求你了。」蕭夫人哭了一輩子,但凡想起她那個沒有見過的孩子,她的心就如同刀割一般。


    哪怕,哪怕那孩子早在二十年前已經死了,她也無悔,至少,她知道自己孩子的消息了,不是嗎。


    蕭山不忍心,點頭道:「知道了,今天設宴,殺沈湛!」


    「老爺!」蕭夫人握住他的手,道:「辛苦你了。」


    蕭山嘆氣,拍了拍蕭夫人沒有說話。


    沈湛帶著朱珣換了一間房,吃過藥後他明顯要好很多,中間還醒了一會兒,說了幾句話,硬塞了半碗粥,吃完了又睡著了。


    蘇婉如坐在床頭摸了摸他的額頭,和沈湛道:「這紅包好像消了一些。」


    「爺!」閔望從外麵進來,低聲道:「看到肖翰卿了,就住在蕭府的後麵,屬下去的時候,他帶著手下正出門去了一間筆墨鋪子,買了紙筆就又迴去了。」


    「就他和屬下嗎,沒有看到你們老夫人和寧王?」蘇婉如問道。


    閔望搖頭,「沒有。」又道:「不過,很有可能人在府裏沒有出來。」


    蘇婉如點頭,閔望又道:「不過,你的信丟進他們住的院子裏了。」


    殺不了他們,丟個紙團進院子還是能做到的。


    「不知道能不能有用。」蘇婉如道:「如果趙仲元沒有死,那麽就一定是梅子青配的藥他們解不開,這一路保住了趙仲元的命,卻不能解開他的毒。」


    「就看,這位一心為外甥的好舅舅好父親,有多麽愛趙仲元了,看他願意不願意犧牲一下自己,來換取趙仲元的性命。」


    沈湛一笑,道:「怕是不易。」


    「你今晚真要赴宴嗎?」蘇婉如看著他道。


    「去!」沈湛看著他,道:「你們幾人就留在這裏,他們主要的目的是我,我不在這裏,你們就是安全的。蕭山為人雖算不得是君子,但也並非小人,說的話,還是會作數的。」


    「嗯,把朱正言一個人留在這裏我也不放心。」蘇婉如道,「莊一楠在我們手裏,蕭山既然在乎他,就總歸要顧忌一些。」


    入夜,沈湛梳洗換了件幹淨的衣服,不急不慢的去了蕭府。


    ------題外話------


    就覺得頭昏腦漲,不想碼字!然後迴憶了一下,似乎每本文都有這樣的情況,哈哈哈哈~決定再頹廢一天,想辦法調整調整狀態,太萎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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