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的事,讓滿朝震動譁然,誰能想得到,寧王居然不是趙之昂的兒子,非但不是,他還是前朝公主的子嗣。


    妙事茶館裏,張鐵嘴繪聲繪色的說著肖翰卿的故事,「當時你們都還小吧,但凡我這年紀的人都聽過,這希珍公主的美貌,可是舉世聞名的,據說男人見過她,都恨不得死在她麵前。」


    「有蘇姑姑漂亮嗎。」有人起鬧,問道。


    張鐵嘴道:「那可就不知道了,我沒見過希珍公主,不過看寧王爺的樣子,估摸著就算沒有蘇姑姑漂亮,那也是差不離了。」


    眾人大笑,噓他,「依我們看,還是我們的蘇姑姑漂亮點。」


    「去,還聽不聽了,這是議論誰漂亮的時候嗎。」張鐵嘴啐了一口,接著又道:「她在應天建了個園子,園子後麵呢還有個登月塔,聽說啊,站在塔頂能上月宮,許多文人墨客就想上塔一觀。」


    「當年蘇正行也曾上去過。」張鐵嘴道:「他當年在江南一帶也是風流名士,還受邀上過登月塔,作過一副畫呢……不過,大約是互相沒看中,否則,也沒有肖翰卿什麽事,更沒有後來的後宋義軍了。」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對高高在上的人物,有著本能的尊敬,可又特別喜歡聽這些人的秘辛事。


    「這肖翰卿可是個能耐人,聽說他不單飽讀詩書,還遊歷了數年,就為了看遍各地美景。」張鐵嘴又道:「這樣的人物,在遇到希珍公主後,就再沒有風流的心思了,死心塌地的留在了應天,做了公主的裙下客。公主也沒有虧待他,還給他,生了個兒子。」


    「這兒子啊……就厲害了。」張鐵嘴壓住了聲音,無聲的說了一句,「寧王。」


    牽扯到寧王,就不好大肆的說,張鐵嘴就小心翼翼的接著往下講……聽客們聽的聚精會神,興奮不已。


    宮中,趙之昂看著鄭文舉,看著柳大人,聲音從齒縫裏蹦出來,「接著說!」


    「微臣去過寧王府,查公公被人關在房裏已經一個多月,人已經奄奄一息。」柳大人道:「據查公公說,寧王爺出去後,再迴來的就不是他。」


    「而今天公堂上,肖翰卿的麵皮被撕掉,也確實證明了這點。」柳大人道。


    趙之昂擺手,「朕問的不是這件事,」他頓了頓道:「朕問的是,他們查問的結果,是趙仲元並非朕的兒子,而朕真正的兒子,一生下來就被他掐死了?」


    「此事……此事還要再查問。」柳大人也不好多說什麽,鄭文舉接了話,迴道:「蘇氏所言到底是她一家之說,具體情況如何,確實是需要查證的。」


    表麵上是要查證的,可是趙之昂心裏很清楚,當年他忽略的種種跡象,現在一想,似乎都有了解釋。


    為什麽肖翰卿為主動去做奸細,為什麽通天票號會沒有理由的給他三百萬兩度過為難……原來肖翰卿在復仇,他先賣了蘇正行,害的後宋輸在他手裏,現在又藉由趙仲元的手,來禍亂京城。


    難怪自從趙仲元迴來以後,他一直相處和睦的兒子們,會頭腦壞掉了一樣,蠢事不斷。


    原來如此!


    還有,他居然和努爾哈赤來往,給對方資助軍資!


    「去審肖翰義。」趙之昂有些疲憊,扶著桌子站起來,擺了擺手道:「朕累了,要歇會兒。」


    鄭文舉和柳大人應是,兩個人一起退了出去。


    他們一走,趙之昂就抓住了杜公公的手臂,痛苦的看著他,道:「……他在戲耍朕,他在戲耍朕啊!」


    可惡,可恨,他恨不得將肖漢卿千刀萬剮。


    「聖上。」杜公公扶住趙之昂,勸著道:「您是真龍天子,這天下註定是您的,這樣的人不過是跳樑小醜罷了,您不必放在心裏。」


    趙之昂擺了擺手,道:「朕才是跳樑小醜啊。養著前朝的皇嗣,朕甚至考慮過,若太子真有一日不行了,寧王也不失是一個好人選!你瞧瞧,朕多蠢,朕差一點就……就犯下了彌天大錯了啊。」


    杜公公能理解趙之昂的心情,給仇人養兒子,誰都受不了。


    「扶朕去躺一會兒。」趙之昂道:「朕有些頭暈。」


    杜公公應是,扶著他去後麵的軟榻上躺著,趙之昂看著屋頂的承塵發呆,好一會兒他出聲問道:「沈湛呢……」


    「不……不知道。」杜公公道:「可能去長興侯府了吧。」


    趙之昂這才想起來,長興侯沒有了,他猛然坐了起來,看著杜公公,「朱一攀,沒有了?」


    杜公公點頭。


    「朕……朕冤枉他了。」趙之昂抓著杜公公的手,「朕是不是要追封他?」


    杜公公扯了扯嘴角,覺得現在可能已經遲了,朱家的人心算是收不迴了,可這話他到底不敢和趙之昂說,道:「聖上,朱世子還沒有承爵呢。」


    趙之昂點了點頭,閉著眼睛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道:「派兵去追肖翰卿!無論何時何地,格殺勿論。」


    「寧王,要不要找一找?」杜公公問道。


    趙之昂點頭,「找到人,也不用留了。」不是他的兒子,還差點亂了皇家的子嗣,他如何能留。


    更何況,他還是前朝公主的子嗣。


    杜公公應是,等趙之昂睡著了,便悄無聲息的出了門,皇後站在門口,看見他出來,問道:「聖上如何了?」


    「睡了。」杜公公低聲道。


    皇後頷首,推門進去,在趙之昂的軟榻邊坐了下來,趙之昂隻是打了個盹兒就醒了,睜開眼神色恍惚,「你怎麽過來了。」


    「給了熬了雞絲粥,你吃點。」皇後將溫熱的粥端過來,趙之昂靠在床頭,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皇後道:「寧王府,怎麽辦。」


    趙之昂抿唇,沉聲道:「再過兩日,等這陣風頭過了,就對外宣稱寧王薨了。」


    「好。」皇後點頭,沉默了一下,想了想又道:「要不……您封了太孫吧,太子眼下這樣,若是真去了,有太孫在也不至於大亂。」


    經過這件事,趙之昂算是想明白了一件事,這世上萬事不到頭,都不能下定論,所以,他搖頭道:「不急!」


    「聖上。」皇後道:「難道還要等下一個寧王嗎。」


    趙之昂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轉頭看著皇後,眯了眯眼睛,「朕記得,當年大軍行進從鳳陽往應天,朕托你照顧小玉,最後小玉卻走失了,你告訴朕,這中間你是不是做過什麽?」


    皇後手一抖,也立刻沉了臉,道:「她肚子當時那麽大了,我就是看他不順眼,也不會害了你的子嗣。」又道:「是她自己中途說要去方便,可我們左右都等不到人,你現在怎麽還怪我了,我手裏那麽多事,怎麽能時時刻刻盯著一個人。」


    「行了。」趙之昂似笑非笑,「你們女人的這點事,你當朕不知道?朕不過是懶得理會罷了。」


    皇後蹭的一下站起來,手裏的碗沒有抓穩掉在了地上,她怒道:「那就不要懶得理會,你派人去查吧,查出和我有關,我甘願認罰。」


    「吳氏!」趙之昂道:「你是在和朕說話嗎。」


    皇後頓時語氣軟了一點,道:「聖上,這件事年頭遙遠,其中具體細節臣妾已經記不清了。」這是不想再談了,「您心裏難過臣妾心裏清楚,但事已至此,糾結又有什麽意義呢。」


    趙之昂冷笑一聲,拂開被子下床負手去了前殿,杜公公迎過來給他上了茶,趙之昂道:「去請沈湛來。」


    他的愛將沒有背叛他,所以他要安撫一番。


    杜公公應是派人去請沈湛。


    沈湛卻是兩個時辰後才進的宮,拱手行禮,道:「微臣失職,讓肖翰卿逃走了。」


    「這和你無關。」趙之昂道:「他抓了戈大人做人質,你護著戈大人是應該的。」


    沈湛沒說話。


    「他的幾個手下如何?」趙之昂問道。


    沈湛迴道:「亂刀砍死了。」


    趙之昂點了點頭,從上麵走下來,站在沈湛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的笑著,道:「朕,沒有看錯你啊,你沒有讓朕失望。」


    「是!」沈湛說完,抬頭看著趙之昂,「聖上,微臣打算去一趟成都府,定要手刃了肖翰卿,為長興侯報仇。」


    此事,趙之昂已經不好意思說他了,更何況,此人也是他必須要殺的,想了想,他道:「也好。不過朕不能給你很多人,你知道,成都府可不是肖翰卿的天下,你帶人去難免引起誤會。」


    沈湛迴道:「微臣一人就能取他首級。」


    趙之昂顧及蕭山,怕蕭山誤以為他們借著抓人的名義去攻打成都府。


    「辛苦你了。」趙之昂嘆了口氣,又拍了拍沈湛的肩膀,「長興侯沒了,朕隻有你了。」


    沈湛微微點頭,沒有說話。


    中午時分,在時隔一個多月後,趙之昂下了兩道聖旨,一道是追封長興侯為肅王,一道是讓朱珣承襲長興侯。


    杜公公讀完聖旨,朱珣接過聖旨,臉上並沒有多麽的興高采烈,他道:「勞煩杜公公走一趟,微臣明日一早進宮謝恩。」


    「節哀順變。」杜公公行了禮,「老夫人,可還好?」


    朱珣頷首,迴道:「斷斷續續病了月餘,如今才將將好一些,已能吃點東西,多謝公公關心了。」


    「那就好。」杜公公鬆了口氣,「那雜家就迴宮復命了。」


    朱珣送杜公公迴去,拿著聖旨去了楊氏那邊,將聖旨隨手丟在了桌子上,和楊氏道:「娘,追封了爹為肅王,也得虧他能想起來,還肅王,這是知道以後我們老朱家的祖墳在甘肅了。」


    「正言,不準胡言亂語。」楊氏蹙眉,道:「小心隔牆有耳。」


    朱珣冷笑了一聲,仿佛一下子長大了,人坐在床頭,讓楊氏一時恍惚,有些不認識自己的兒子了。


    以前她總覺得朱珣性子太過跳脫,沒心沒肺永遠都長不大,可現在看他一夕之間長大了,又心疼不已。


    「你去戈府看一看吧,戈大人今天也受了驚嚇。」楊氏說著嘆了口氣,「你和玉潔的婚事……她是個好孩子,你不能耽誤人家。」


    他要守孝三年,戈玉潔到時候就是十八了,年紀也不小了。


    「我知道了。」朱珣理了理袍子,走了幾步想了想還是將聖旨撿起來交給府朱瑜,「點上香,供起來吧。」


    朱瑜接過聖旨,麵色也很古怪,這封聖旨來的太遲了,遲到他們拿到聖旨時非但沒有欣喜,反而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疼,這疼還不能喊不能說,隻能化作血水吞下去。


    悶悶的,想要發泄。


    「知道了。」一件事歸一件事,隻要他們還是大周的人,該做的事就得做,不能得罪的人,就是不能得罪。


    朱珣去了戈府,由小廝領著去了戈大人的書房,他正在寫字,滿地的白紙黑字,字跡潦草顯然並不是為了靜心,看到他進來,戈大人道:「正言,坐!」


    「戈大人。」朱珣道:「您沒事吧?」


    戈大人的脖子上被劃了一道不深的口子,上了藥用布包著的,有些不大好看,戈大人摸了摸脖子,道:「沒事,一點皮外傷而已。」


    「有件事。」朱珣道:「阿瑾說讓您在朝中多留意徐立人。他們當時查時並沒有徐大人和肖翰卿來往的證據,但這一次徐大人卻處處挑事,恐怕背後的事也不簡單。」


    「此事我知道。」戈大人放了筆,將桌子上的紙揪成一團丟在了地上,「我定當會留意他的。」


    他坐的好好的,徐立人將他拉起來推到馬進身邊的,當時情況混亂,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看到,此事說出來沒有多少意思,但這個仇他記著了。


    徐立人!


    「還有一件事,」朱珣垂眸,聲音裏已經聽不出他的情緒,「我母親,我們兩家的婚事,還請你們再……」


    戈大人擺了擺手,道:「她既和你定親,那這親事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再說你是守孝,她如何等不得。你將心放肚子裏,婚事我們戈家不會退縮的。」


    「大人。」朱珣欲言又止,語氣裏透著感動,戈大人擺手,道:「行了,我知道你心裏不好過,這一個月人都瘦脫形了,今天也不要迴去了,就在家裏吃飯。你也好久沒見到玉潔了,正好也說說話。我雖是讀書人,可也年輕過,在我這裏,你不用時時刻刻惦記著安歇莫須有的規矩。」


    朱珣感動不已,起身和戈大人拱手,「多謝大人。」


    戈大人笑了笑。


    蘇婉如一邊飛快的撥著算盤,一邊記錄,閑暇抬頭看了一眼沈湛,道:「……那我和你一起去成都府,我猜測我二哥可能也會去。」蘇季最大的心願,就是手刃了趙之昂和肖翰卿。


    「你去做什麽,成都府那麽遠,你還是在這裏等我迴來吧。」路上太辛苦了,沈湛不想她跟著一起受罪。


    蘇婉如停下來,換了一個帳冊,「我不放心你,我要跟著一起去。你等我三天,我將手裏的事情安排好。」


    「有什麽不放心的。」沈湛將茶遞到嘴邊,她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咕噥道:「因為你笨啊,我不在你身邊,就怕你被人害了。」


    沈湛捧著茶盅的手一抖,看著蘇婉如,道:「我在你眼裏就這麽笨?」


    「其實還好,你比大多數人都聰明的,隻是不如我啦。」蘇婉如說著,停下來捧著他的臉,笑著道:「其實我是想去成都府看看有沒有空子可以鑽,說不定,我們能說服蕭山和我們一起呢。」


    其實她知道,說服蕭山簡直是天方夜譚,對於蕭山來說,推翻了趙之昂於他而言,沒有任何的好處和利益,因為無論誰在那個位置上,成都府都會成為眼中釘肉中刺。


    「你打算怎麽說服他。」沈湛問道。


    蘇婉如想了想,迴道:「所以說我聰明啊。許以小利,在成都附近割給他三五個州府,許諾三十年內不動他。」


    沈湛皺眉。


    「等我們事成以後,就反悔啊,打的他爹娘都不認識,看他還怎麽占著成都稱王稱霸!」蘇婉如哼哼了兩聲。


    他就說她怎麽會這麽大方,還割讓三五個州府,沈湛道:「他也不傻,你就這麽點蠅頭小利,他就同意了?」


    「所以,要親自去找機會。」蘇婉如道:「再說,我還想去薑族看看,那邊可是你的外家,我想知道他們到底有多神秘。」


    還有趙衍,不知道是生是死。


    她沒必要為自己做的事愧疚,因為不這麽做她和沈湛以及長興侯府所有人都要死。但不愧疚不代表不關心,她很希望趙衍能好好活著,哪怕有一天和她徹底翻臉,對陣沙場,她也是願意的。


    「那你手裏的事怎麽辦。」沈湛問道。


    蘇婉如拍了拍手裏的帳冊,「我這不是在努力工作嗎,準備加班三天,將所有的事都分派好。再說,事情也不都是我在做,所以不怕的,你不要盯著我了,你手裏的事情也不少吧,去做事,快去快去。」


    沈湛想去長興侯的墳前看看,他沉默了一下,道:「十日後出發,這幾日我去一趟甘肅。」長興侯沒有了,還受了冤屈,那邊的軍心肯定散了,他必須親自去走一趟。


    「也好。」蘇婉如道:「那我也能從容一點。」


    沈湛摸了摸她的頭,見她頭上也別了一支白色的絹花,頷首道:「我這就啟程,你自己照顧好自己,等我迴來。」


    「你路上擔心一些。」她說著,手腳麻利的在前麵的超市裏抓了一些幹果和說過,做了個包袱往他肩膀上一掛,「渴了餓了不能忍著。」


    沈湛點頭,大步出了門。


    蘇婉如迴房裏接著算帳,司三葆新給她找的兩條船已經下海了,她準備帶去的貨也都運上了船,算算日子也就這幾天出港。


    兩個月後周康能迴來,四個月後這兩艘船能迴港,他們今年的貨絕對夠了。


    徐州的鋪子已經找好,她托人給她的舅舅帶了信,讓他暗中找親信進去。


    現在讓她比較掛心的,就是她自己的兩艘船,雖已經下了海,但要買的東西不是普通的貨物,無論是出港還是迴來,都是麻煩事。


    她要想辦法再打點一下市舶司。


    等晚上他算好帳,宵禁前去了一趟米行,胡十三娘已經被寧王府辭退了,因為沒有所謂的寧王,自然也就不用那麽多人在裏麵伺候,她看著蘇婉如,道:「公主派點事給我做吧,我要是閑在京城骨頭都要壞掉了。」


    「本來想讓你混進太子府的,可一想您是從寧王府出來的,再去太子府怕是不成。」蘇婉如低聲道:「我還有別的事讓您去做。」


    胡十三娘一愣,就聽蘇婉如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她滿麵驚訝,「屬……屬下怕不成反而壞了您的事。」


    「辦不好就辦不好,我們在搶別人的東西,難道還指望一定能搶到啊。」蘇婉如笑了笑,「你應該抱著,能搶到是我們的本事,搶不到是他們的本事大,一點都不難過和丟人,反正沒損失。」


    胡十三娘點頭,「好,此事我好好琢磨琢磨,爭取不讓您失望。」


    「沒事,安全為主。」蘇婉如笑了笑,胡十三娘又問道:「宋橋,還留在親恩伯府嗎?」


    蘇婉如點頭,「先留在那邊。吳忠君常出入太子府,還能打聽一些別的消息。」


    胡十三娘應是。


    蘇婉如就和大家細細說了自己接下來的打算,晚上她就住在了米行,第二日早上才迴繡坊,周嫻正在吃早飯,看見她迴來,忙道:「我和掌事都擔心死了,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蘇婉如在她對麵坐下來,道:「這兩日我怎麽沒看到呂叔?」


    周嫻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啊,他不是一直在天下百貨那邊嗎?」又道:「不在?」


    蘇婉如搖了搖頭。


    那就奇怪了,蘇婉如胡亂喝了幾口粥就去找霍掌事,「掌事,您看到呂叔了嗎?」


    「他說有事出去幾天。」霍掌事道:「怎麽了?」


    蘇婉如搖了搖頭,「我就隨口問問,您既然知道他去哪裏了,那就不說了。」又道:「我過幾天要出門一趟,估計要年底才能迴來,別的地方我都安排好了,隻有繡坊裏,要您多費心了。」


    「繡坊裏沒什麽事。」霍掌事道:「你盡管去忙你的事,若是有事我決定不了的,就寫信告訴你。」


    蘇婉如點頭,和霍掌事道:「要是實在難辦的事,你就去長興侯府,找夫人或者朱小姐都可以,我走前會和他們說一聲。」


    「好。」霍掌事握著蘇婉如的手,低聲道:「你出去自己也要多擔心,銀子多帶點。」


    蘇婉如點頭應是。


    隔了兩日,她讓段震和劉長文陪著又去了一趟滄州,在那邊逗留了三天,這裏她前後來了五趟,上至市舶司提舉周公公,下至搬運的雜吏,她沒有不認識不熟悉的。


    當然她也花用了不少錢,但這錢花的值得,她也有自信,將來就算司三葆來了,也不一定有她頂用。


    這一次,她還帶了兩個人,用了關係留在了裏麵做事,也不是多大的官位,隻是管著碼頭,點算來往船隻。


    等安排好,她才迴京城,將女學招辦的事辦了,去年的學生已經畢業,今年再開門招,和去年的人數一樣多,但去年還留了十來個沒有順利畢業的,前後相加學堂裏還是都了一些人。


    平民的班級裏,人則更要多一些,畢竟她們來是真正學手藝的,一二年沒法畢業。有苗子特別好的,蘇婉如就直接安排進了繡坊,跟著那麽多師父學,比在學堂裏還要好。


    這樣一來,大家知道應錦會在裏麵挑繡娘,就更加削尖了腦袋報名,一時間,還有許多外地的人都趕著將自家的閨女送進來。


    短短兩年,女學便成為了大家閨秀鍍金吊名聲認識閨友,甚至於連同父親也有助益的地方,染上了色彩,也不再單純隻是女堂,所以,去年沒報上的,今年早早就來了,一些外放的官員,則千裏迢迢將女兒送來,也多一分迴京的希望。


    蘇婉如樂見如此,她當初辦女學的目的,就是這個。她也不是高潔的人,沒有目的她才不會多花這些心思。


    六月二十五那天,沈湛帶著閔望和盧成離了京,暗地裏,蘇婉如坐著馬車早已在通州等他,兩人在通州碰頭,到太遠過鳳翔和漢中,從那邊入成都府地界。


    上一次莊一楠來的時候,好像是繞道了江南,路上用去的時間更多。


    「騎馬還是坐車?」沈湛抬頭看看天,「太陽很大,你還是坐車裏好了,等太陽落山了你再出來騎馬。」


    蘇婉如趴在車裏寫寫畫畫,聞言點頭道:「嗯,等過了這十來天就好了。咱們白天多休息,留作晚上趕路,這樣人也不至於太累。」


    「也好。」他剛說完,忽然餘光裏瞥到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他眉頭微蹙,蘇婉如也看著奇怪,從馬車裏探個頭出來看著,「你看到什麽了?」


    「方才有人閃過去,我沒看清楚。」沈湛盯著前麵一處小樹林,閔望道:「屬下去看看。」


    沈湛擺手,道:「不用。」說著,放了馬車的簾子,「我們走吧。」


    他說沒事,那就肯定沒事了,蘇婉如哦了一聲迴去接著做事,她在寫未來計劃表,這是她多年養成的習慣,手寫一遍能查缺補漏,等自己弄明白清楚了,隨手就燒了。


    路上走的不算快,蘇婉如還睡了一覺,準備養足了精神晚上趕路,忽然馬車一停,沈湛道:「我去看看。」


    沈湛騎馬忽然趕了迴頭路,繞過一個土坡,就看到一人一馬正在山坡下麵,鬼鬼祟祟的,他頓時喝道:「你跟著來做什麽。」


    「八哥……」朱珣扭扭捏捏的上來,「我也想去成都府,我在我爹墳前發誓,要將害他的仇人挫骨揚灰,為他守靈。」


    沈湛嘆氣,「此去兇險,你要是出了事,長興侯府怎麽辦。」


    「沒事,我要是也死了,那聖上就更加不敢對我們家怎麽樣了,下一代不知道,但我娘和我妹妹定然被護的好好的。」朱珣道:「您就讓我去吧,不然我連覺都睡不著。」


    沈湛無奈,點了點頭道:「你和夫人說了嗎。」他說著,轉道往蘇婉如那邊迴去,朱珣點頭,「說了,她知道我的心思,不會反對我的。」


    「那就好。」沈湛沒什麽反對的,也願意帶著朱珣四處走走,多經歷一些事,他也能迅速成長,擔負起長興侯府。


    蘇婉如趴在馬車裏看著這邊,道:「朱正言,你帶銀子了嗎。」


    「幹什麽?」朱珣護住了胸口,一副怕他搶銀子的樣子,蘇婉如睨著他,「帶銀子了就好,不然一路白吃白喝我和沈湛的,我們可沒錢。」


    朱珣被她氣著了,指著蘇婉如冷嗤一聲,「都沒成親,你也好意思和八哥稱我們。」


    「怎麽了,你問問他,除了我他會娶別人嗎。」蘇婉如道。


    朱珣就看著沈湛,怒道:「八哥,您要硬氣點,天下花兒那麽多,您不能被她捏死了。」


    沈湛咳嗽了一聲,一本正經的道:「我恨不得立刻被她捏死了。」


    「天,八哥你是沒救了啊。」朱珣趴在馬背上,視線裏蘇婉如正洋洋得意的笑著,笑容好看的仿若雨後的彩虹,還有她鬢角的那一朵白花,讓他心頭溫暖,他哼了一聲,道:「你就得意吧,也就我八哥喜歡你這樣的小氣的母老虎。」


    蘇婉如指了指他,變法術似的,從後麵變出了幾個蘋果,一人遞了一個,獨留著朱珣,她嘎嘣咬了一口,道:「喊一聲好姐姐聽聽,不然這一路我都這麽排擠你。」


    「好姐姐。」朱珣湊上來拿蘋果,蘇婉如噗嗤一笑,「沒出息。」


    朱珣也咬著脆甜的蘋果,道:「我這也是和你學的啊,也不知道有一迴誰跟著我後麵喊爹的。」


    蘇婉如衝著他翻了個白眼,放簾子,心裏卻暗暗鬆了口氣,以前的朱正言,總算迴來了一點,至少性子還算是開朗的,她是一點都不希望,朱珣變的陰則則的。


    人懂事後,還是可以開朗的活潑的啊。


    一行人走走停停,路上並沒有特意去找肖翰卿,就仿佛散心,遊山玩水了。直到七月中,他們才到漢中,在漢中停了五天休整,沈湛打聽了成都府的事,又做了一些安排,才接著啟程。


    「你說,我二哥有沒有收到信。」蘇婉如嘆氣,自從梅予跟著隨二去濟寧找蘇季後,她去的信就沒人給她迴了。


    她相信蘇季一定會去成都府,因為他們兄妹的想法是一樣的。


    成都府,就是一塊大肥肉,沒有機會的時候自然沒有想法,可一旦機會擺在麵前,不試一試怎麽能甘心。


    「等進去後就知道了。」沈湛看著她,握了握她的手。


    進了成都府,四周的山地就多了起來,幾乎過了一座山又是一座山,一路上連個打尖住宿的客棧都沒有,在山裏走了三天,他們才算是進了一個鎮子,在鎮子裏補給了一番,接著啟程。


    「翻了前麵這座山,就不遠了。」沈湛來過一次,對路有印象,「這幾天我們就住在這裏。」


    馬車留在了漢中,蘇婉如也跟著騎馬,坐在馬背上,四周的風景撲麵而來,實在是宛若仙境。


    難怪蕭山捨不得這裏啊,真的很美。


    「八哥,這裏不會有人埋伏吧?」朱珣四周看看,「這裏地勢太險峻了,如果真有人藏在裏麵,完全看不出來。」


    沈湛頷首,這就是為什麽他們動不了這裏的原因。


    幾個人將馬拴好,在林子辟出一塊空地,四周點了艾草熏蚊蟲,沈湛獵了兩隻野雞,就地在林子吃了飯,夜幕降臨,四周裏一片漆黑,他們也將火滅了,靜靜坐在林子裏。


    四周裏窸窸窣窣,似乎能聽到蟲鳥野獸走動的撲閃的聲音,除此以後,似乎還有些別的聲音,像是鞋麵擦過灌木的簌簌聲,在這濃黑的夜裏,讓人毛骨悚然。


    ------題外話------


    一直忘記說了,上一本的團購禮物我都送完了,如果有人附和了條件卻沒有收到禮物的,記得來找我。我怕快遞半道弄丟了,而我又不知道!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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