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咱們的狗,向著誰都行。」沈湛咳嗽了一聲,揮著手,「去吧,接著吃肉去。」


    他給二狗子燒了一鍋肉骨頭。


    二狗子就站了起來,搖頭擺尾的,可一看到蘇婉如的臉色,又耷拉了腦袋,趴在了地上不敢動了。


    「你跟我說,是不是他賄賂你了,故意讓你引著我來這裏的?」蘇婉如下來蹲在二狗子麵前,「你說實話,他收拾不了你,有我呢。」


    二狗子就抬頭,衝著沈湛叫了兩聲。


    「嘿!」沈湛怒道:「這隻牆頭草的狗,你的原則呢。」


    二狗子趴在地上不敢動。


    「對!你的原則呢。」蘇婉如戳著二狗子的狗頭,「你告訴我,往後你聽誰的,做誰的狗。」


    二狗子閉著眼睛不說話,一副很困很累要睡覺,要裝死的樣子。


    蘇婉如氣笑了,戳了戳它的頭,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沖沈湛發火,「你看,這就是你養的狗,和你一樣討厭。」


    「小白眼狼!」沈湛撲了過來,「再說一遍,我弄死你。」


    蘇婉如就哼了一聲,道:「這世上沒人像你這麽討厭。」說著,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沉聲道:「你明天要出門,我……給你做頓饅頭吃吧」


    「真的?」沈湛眼睛發亮,蘇婉如用剛剛戳狗頭的手指戳沈湛,「就這麽點出息嗎,聽著饅頭就眼睛發亮。」


    沈湛哈哈大笑,道:「老子這輩子就惦記個饅頭,怎麽了。」


    「咳咳……」蘇婉如咳嗽了一聲,道:「不是一直不在我跟前說這些汙言穢語的嗎,怎麽今兒又禿嚕出來了。」


    他笑,親了親她,道:「一時高興漏了嘴,最後一次。」


    「記著啊。」蘇婉如拉著他出去,「你幫我揉麵,麵太冷了凍手。」


    沈湛就跟著她,攬著她的腰,低聲道:「揉什麽都行!」語氣曖昧的讓蘇婉如怔了一下,頓時大怒,指著他道:「你個臭流氓。」


    沈湛笑著跳了幾步,躲了她的腳,蘇婉如就氣著道:「你站著給我打兩下,不然我氣消不了。」


    「行,行。」他就停下來,「隨便打。」


    蘇婉如就踢了兩腳,哼了一聲走在前頭。


    兩人剛到廚房門口,就聽到外院傳來嚷嚷聲,是道女聲,蘇婉如凝眉看著沈湛,他一愣忙喊盧成,「什麽人在鬧?」


    「是芝蘭公主來了,閔望在攔著她。不過,怕是攔不住。」他說著看了一眼蘇婉如,低聲道:「公主有事要找您。」


    沈湛蹙眉不耐煩的揮著手,「讓她滾!」轉身就拉著蘇婉如進去,一邊走一邊解釋,「這府裏除了青柳,沒個年輕的,放心。」


    「我問你這話了嗎。」蘇婉如哼了一聲,讓灶上的婆子給她找了麵粉出來,又晾著熱水,沈湛在一邊看著,外麵的聲音越來越大,應該是人進來了。


    「你去看看吧。」蘇婉如道:「她畢竟是公主,母妃又是得寵的,迴頭給你小鞋穿,沒來由的噁心人。」


    沈湛實在是不耐煩應付,胡亂的點了點頭,轉身出去。


    趙奕玉已經過了如意門,閔望跟在後麵陰沉著臉,要不是對方是公主,他不能給沈湛惹事,他真想拍死這女人。


    「沈湛,我讓人問你話,你怎麽不迴。」趙奕玉左手拿著鞭子,上麵是件茜紅的短襖,下麵是條馬褲,修長的腿邁著大步,腦後的頭髮也兩邊擺動著,一副氣沖沖的樣子,「你是不是要去甘肅?」


    沈湛沒說話,挑了挑眉頭。


    「巧了,我也要去。」趙奕玉道:「你明天什麽時候時辰走,我在城門口等你。」


    沈湛眉頭就蹙了起來,眯了眯眼睛道:「路有的是,甘肅也大,我和你不同路。」說著轉身要走,趙奕玉就跳過來攔著他,抬著下巴,「我現在鄭重告訴你,明天,我,在城門口等你,你要是敢偷偷先走,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她說著,忽然一轉身往廚房而去,可不等她進院子門,後膝窩一痛,她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趙奕玉目瞪口呆,看著從她麵前過去,要關門的沈湛,怒道:「你居然打女人,你還是不是男人。」


    「我不打我的女人!」啪,關了門,冷冷的聲音飄出來,「閔望,送客!」


    趙奕玉氣的胸口疼,可腦子裏卻在不停的轉著沈湛那句,「我不打我的女人……」


    這句話對於此刻的她來說無異於是羞辱,卻莫名的讓她紅了臉。


    這就是鎮南侯啊,和她想的不一樣。


    她以為他是武夫,是莽夫……沒有想到,他有這樣柔情的一麵。


    誰,誰是他的女人?


    她忽然醒過來,盯著院子的門,她能肯定院子裏有女人,還是那天在山上的女人……


    「你……你給我等著。」趙奕玉踢了一腳院門,早晚一天,我讓你哭著求我。


    說著,盛怒而去。


    閔望揉著突突跳著的額頭去了書房,周奉正在寫奏疏,見他進來抬頭看了看他,問道:「爺不會動手打公主了吧?」


    「打的好,我都忍不住動手了。」閔望嘆了口氣,靠在椅子上,「怎麽公主都這麽……奇怪。」


    周奉一愣,問道:「你還認識哪位公主?」


    「誰知道呢。」閔望想的當然是蘇婉如,趙奕玉和蘇婉如比起來,真的不算什麽了。一個是嘰嘰喳喳的叫喚,一個是心眼跟馬蜂窩似的。


    自從認識了蘇婉如,他開始對女人有了莫名的恐懼。


    總之,能躲就躲,就逃就逃,不要試圖去接觸了解,至於娶媳婦,還是算了……


    蘇婉如做饅頭信手拈來,其實她記憶中,自己做過的次數也不過屈指可數,可是就是很熟悉,放多少的麵粉,和多少水,她不用去認真思考,隨手就能調配的極好。


    「再揉揉。」她指著沈湛手裏的麵,「揉好了要醒一下才好。」


    沈湛使勁揉著,聽她指揮,灶台上的婆子出去了,蘇婉如去生火,弄了好一會兒她喊道:「沈湛你別揉了,過來幫我生火。」


    「嗯。」他擦了手過去點火,三兩下的功夫就著了,她轉來轉去的,道:「要不要順手再做點別的能吃的?」


    沈湛就坐在早台下看著她,臉上露著笑,「可以多做點饅頭,我帶著路上吃。」


    「肉餡!」她跺腳,怒道:「你怎麽都不提醒我。」


    沈湛愕然隨即哈哈大笑,找了肉出來,幫著她洗,剁肉,蘇婉如就叉著腰在旁邊指揮,連裹餡料都是沈湛做的,她站的累了就托著腮在旁邊看著他,點著頭稱讚道:「你很有天賦!」


    「謝謝鼓勵。」他低頭下來親了她一下,「那這頓算你的,還是我的。」


    蘇婉如瞪眼,道:「當然是我的,沒有我你會做嗎。」


    「不會。」他笑的開心,眼睛亮亮的,「連麵都不會揉。」


    蘇婉如就挑著眉頭看著他將饅頭放在蒸屜上,蓋蓋子然後去燒火,她就坐在一邊烤火,沈湛給她暖著手,道:「你準備將寶應繡坊做大,做到多大?」


    「做到別人見到我,就要肅然起敬的喊我一聲蘇姑姑!」蘇婉如挑眉,「目標是不是很遠大。」


    沈湛摸了摸她的頭,一臉嚴肅的道:「是很遠大,蘇姑姑。」


    蘇婉如笑了起來,兩個人在廚房磨到天黑,幾十個白胖胖的饅頭出鍋,沈湛吃了六個,剩下的晾著,讓青柳給他裝著,帶在路上吃。


    「早知道不放餡。」蘇婉如有些後悔,早知道他要帶著,就不該放餡料,「要不再做一次?」


    他大笑,覺得她特別的有趣,抱在懷裏怎麽都看不夠,「我盡量早點迴來。」


    「你忙你的,我後麵也忙的很,你就是迴來了,我也沒空見你。」蘇婉如白了他一眼,衛所的既然開了頭,既然定心要做,當然就要做好,現在看著不起眼,可在將來,這就是沈湛最大的權柄,這會成為他手中的利劍,在趙之昂發現之前打磨鋒利,然後所向披靡。


    兩人說了好久的話,蘇婉如迴繡坊時已經是後半夜了。


    沈湛第二日天沒亮就帶人往城門口而去,他走的早,城門還沒有開,閔望正要喊門,就看到趙奕玉已經高坐在馬背上,興沖沖的等著他們了,他嘆氣,喊道:「爺,是芝蘭公主。」


    沈湛懶得說話,一個眼風都沒有掃過去,策馬就出了城,趙奕玉做好了心裏準備,所以不驚訝沈湛這樣的態度,她大笑,喊道:「鎮南侯,我這是汗血寶馬,你跑不過我的。」


    鎮南侯,總有一天讓你看到我,下不了手!


    一行人穿行在初春冰寒的清晨,轉眼就消失在官道上……蘇婉如才起床,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二狗子也趴在狗窩裏看著她發呆。


    一人一狗呆坐了好一會兒,她忽然瞪眼,道:「看你接下來的兩個月,還仗誰的勢,笨狗。」


    「汪汪。」二狗子嗚咽,盯著桌子上昨晚帶迴來的確定是給它留著的兩個帶肉的白饅頭,「汪汪。」


    蘇婉如笑了起來,光腳下地摸了摸他的頭,道:「放爐子上烤一烤才能吃。」說著拿了個饅頭放在爐子上,念叨著道:「你猜你那愚蠢的主人,在吃饅頭的時候,會不會放在火上烤了再吃。」


    「汪!」二狗子說,「不!」


    蘇婉如哈哈大笑,點著頭道:「有其主必有其狗。」


    二狗子,「汪汪!」


    蘇婉如點頭,「虧你還有自知之明,比你主人好,他就沒有!」


    二狗子不知道聽懂沒有,沒有再汪汪附和。


    蘇婉如餵了二狗子吃早飯,自己洗漱去了前院,五十三個繡娘,擠在一間房裏做事,稍微一動就能碰到人,蘇婉如受不了,就跟杜舟還有呂大一起在院子轉悠,畫著圖紙,決定怎麽改,怎麽建。


    轉眼到了正月二十,段震找來的工匠進來繡坊,花了大半天的時間大家商量妥當,第二天就在一陣鞭炮聲中動工,蘇婉如搬到霍姑姑院子裏住,周嫻則住在地麵,她們兩人先前的院子拆了,圍牆拆了,往上再加蓋一層。


    蘇婉如每天忙的腳不沾地,連二狗子都累的氣喘籲籲,天一黑大家散了工,就吃飯洗漱,一人一狗倒頭就睡……


    正月在忙碌中過著,等她再迴神時,已經快二月了,街麵上有的心急的姑娘家已經換上了春裝,蘇婉如冷的還是套著厚厚的棉襖,去了親恩伯府。


    徐氏居然親自在二門等她,見著她就握住了她的手,道:「……聽說了你們在動工改院子,是不是很忙,我瞧著你瘦了很多。」


    「讓夫人您掛心了。」蘇婉如扶著徐氏,道:「忙過這陣子就好了。」


    徐氏頷首,叮囑道:「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正月後半個月我也走了幾家親戚,將你們寶應繡坊推介出去,希望能給你們多帶來一些繡活,有事做就有銀子,就有名氣,會越來越好。」


    蘇婉如道謝,左右看看,明顯發現院子裏的人少了許多,連走動的丫頭婆子都少了多半。


    「走了一多半。」徐氏帶著她進了暖閣,壓著聲音,道:「果然如你所料,伯爺一開始興沖沖的去了幾處,後來就不高興去了,又過了幾日就不想迴家,我是雷打不動,每日一早就讓人走,一人五十兩銀子,想拿就拿,不拿的後院有口井,跳了我也不管。」


    蘇婉如失笑,問道:「有人跳了嗎?」


    「還真有,不過我讓婆子攔住了,將人配給莊子裏的小廝,她能安安分分的過日子,想必將來也不會多差。」徐氏說著,麵頰緋紅,神清氣爽的樣子,「還有二十來個,再有一個月,就能清理幹淨了。」


    「伯爺肯定還要再找。」蘇婉如笑著道:「您索性把聲勢弄的大點,比如發賣的時候拖到街麵上讓人看看熱鬧,震懾一下那些個想進府的女人,也叫伯爺知道,您這個主母也不是好欺負的。」


    「說不定伯爺怕您發賣他辛苦得來的美人,就在外頭藏著掖著的養。反正不在您跟前,您也管不著。」


    徐氏點頭不迭,道:「隻要不弄家裏來,隨他養多少,和我沒有關係。」


    「不過,這樣一來夫人的家也不像家了。」蘇婉如嘆了口氣,道:「您……下半輩子怎麽辦。」


    徐氏愣了一下,感動的看著蘇婉如道:「等悠兒順利出嫁,我的惦念也就沒有了,該吃吃,該歇歇,哪還有什麽怎麽辦不怎麽辦。」


    女人跟男人過了大半輩子,早就是兩看相厭了。


    「夫人。」蘇婉如道:「您得努力一把,不然這輩子多無趣。」


    徐氏愣了一下,不解的看著她。


    「伯爺其實人很好,隻有這一點壞處,您有沒有想過,改一改他這毛病呢。」蘇婉如語重心長,徐氏搖著頭,「改不了的,他輩子就是這樣的。」


    「不是的。人的習慣都能改,隻看他願意不願意。」蘇婉如道:「我爹娘在世時,我爹就聽我娘的話,我娘讓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家裏一派和氣。」


    「這哪裏是我能做得到的,我們伯爺主意大的很。」徐氏嘆了口氣。


    蘇婉如就笑了起來,道:「伯爺就沒有什麽棘手的問題,比如麻煩事兒解決不了的?」


    「還真有,不過我也沒有法子。」徐氏就道:「五皇子你知道吧,從宗人令卸任了,可宗人府裏的人都他挑選的,也都是他的人,我們伯爺雖做了宗人令,可處處受限,天天一肚子火沒地方出。」


    還真有啊,蘇婉如心頭笑了起來,就拉著徐氏道:「這事兒好辦啊,伯爺做不了的,您替他辦。」


    「怎麽辦。」有了妾室的事,徐氏對她的信任超過了自己的親生女兒,「這是男人的事,他都做不了,我哪能做。」


    蘇婉如就笑著道:「正好二月二,您辦個宴席,就在家裏辦。以您的身份隻要下帖子誰還敢不來……請位高權重的夫人,也將宗人府裏那些當差的夫人都請來,您打聽好誰是牆頭草好說話,誰是倔犁頭不好纏,就盯著那好說話的許個好處,還怕她們不服您。」


    「這夫妻一體,自家女人樂意了,和您親近,外頭男人還能擰多久,這光枕頭風就能把耳朵磨軟了。」


    徐氏聽的一愣一愣的,道:「這也可以?」


    當然可以,我母後就是這麽做的!蘇婉如點頭,「他們像個木桶,您隻要使勁全力打出一條縫,這裏頭的水,不用三五日就漏完了。」


    「好!」徐氏點頭,不管她多對吳忠君失望,可夫妻一體的道理她還懂,隻有吳忠君好了,她才能好,「明兒我就下帖子,趁著二月二辦個賞花宴。」


    「這樣的事,隻要有個三五次,伯爺就知道您的好。就算夫妻沒了情愛,可他會從另外一方麵看重您,不也是一種相敬如賓,相濡以沫嗎。」


    「伯爺敬重您了,哪裏還敢往家領女人。您眼前就清淨了啊,就是去宮裏,皇後娘娘都要高看您一眼。」


    徐氏想到皇後不待見她的樣子,頓時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我聽你的,明天就下帖子。」


    蘇婉如笑著應是,端茶喝著。


    兩個人聊著天,有個婆子進來,蘇婉如注意著,那婆子就衝著她笑了笑,道:「蘇姑娘好。」


    「是喬媽媽。」徐氏介紹道:「當年跟著我一起從應天來的,算算也有幾十年了。」


    喬媽媽應是。


    「媽媽好。」蘇婉如起了身,笑著道:「媽媽看著就和氣,和夫人一樣,都是有福氣的。」


    喬媽媽頓時很高興,覺得蘇婉如會說話,笑著道:「蘇姑娘可真會說話。」又寒暄了幾句,徐氏問道:「生兒迴來沒有。」


    喬媽媽的男人姓周,早就沒了,她一個人帶著獨子周生在親恩伯府。


    「伯爺留他在宗人府了。」自己兒子得臉,從吳忠君的小廝到宗人府裏的小管事,她當然自豪得意,「奴婢都兩日沒瞧見那小子了。」


    蘇婉如心頭動了動,問喬媽媽道:「在宗人府當差啊,可真是厲害。」


    「他厲害什麽,都是托我們伯爺的福。」喬媽媽謙虛的擺著手,臉上堆著笑,拿帕子出來擦汗,蘇婉如就哎呀一聲,道:「媽媽這花是您繡的嗎,可真是好看呢,都快趕上我們的手藝了。得虧媽媽沒出去做事,不然就沒我們的飯吃了。」


    「蘇繡娘真會說話。」喬媽媽搖著頭,笑著道:「捧的我這婆子都找不到南北了。」


    徐氏看著高興,道:「瑾兒說的不錯,你的針線從姑娘時就是最好的。」又看著蘇婉如,「她家阿生也要娶媳婦了,這好些繡品,都是她自己自己繡的。」


    「媽媽可真是能人。能讓我瞧瞧嗎,您這樣見過世麵的,花樣子出來都肯定比我們的要好看。」蘇婉如說著,又和徐氏道:「夫人,您說是吧。」


    徐氏輕輕笑著,越發的喜歡蘇婉如。


    「去吧,把你繡的給瑾兒看看,行家間也切磋切磋。」徐氏笑著道。


    喬媽媽自然不會再推辭,笑著應是請蘇婉如去自己家裏。


    她家就在側院裏,過一道角門,外頭隔著一排排的倒座,有的是三五人合住的,有的則是獨立的,喬媽媽的院子就是獨立,兩人進去,喬媽媽拿了許多的花樣子出來。


    蘇婉如陪著聊,順著喬媽媽的話說,一會兒工夫,她就不喊蘇繡娘,而是一口一個阿瑾的喊著,「和你說說話,我就知道接下來怎麽繡了。我現在眼睛不好了,這些東西隻能慢慢攢著。」


    「還有多少,我幫您趕幾個出來。」蘇婉如翻了翻,「這被麵您給我繡吧,隻要您相信我手藝,年中我一定給您繡出來。」


    繡娘繡東西價格都很高,喬媽媽哪裏捨得,忙道:「使不得。」


    「使得。我承蒙夫人錯愛,又和您投緣,這點小事您盡管吩咐得了,和我客氣什麽。」她說著,就麻利的卷了綢緞的料子,「到時候繡好了就給媽媽送來,就當我給公子賀喜了。」


    這就是不收錢了,喬媽媽更是高興的不得了,千恩萬謝。


    「您得閑去我們繡坊坐坐。我們都是江南人,我在應天也待了半年多。若在文官裏算,我們可都是南直隸一個派係的呢。」


    喬媽媽哈哈大笑,點著頭道:「可不是,都是南直隸的。」


    「媽媽有什麽事要幫忙的,盡管和我說。我隻要能幫得上的,一定幫忙。」蘇婉如笑著和喬媽媽對麵坐,喬媽媽笑著搖頭,「我有吃有喝,兒媳又快進門哪裏有什麽要幫忙的。」


    兩個聊了好一會兒,喬媽媽恨不得認蘇婉如做女兒了,可一想到徐氏要認,她就不好說了,道:「阿瑾,往後你一定要常來啊。」


    蘇婉如應是,拿著喬媽媽的被麵和徐氏告辭出了門。


    她在街上閑逛了一通,買了一點零嘴就拐去米行,劉婆婆開了門,蘇宛如笑著進去,道:「剛從親恩伯府出來,事情比我想的還要順利。」


    「公主辦事,屬下最是服氣的。」劉婆婆給她倒茶,蘇婉如道:「繡坊裏一堆事,我說兩句話就走。你把宋橋喊來。」


    劉婆婆一愣,點了頭去喊宋橋。


    宋橋一邊走一邊將皺巴巴的衣服理順,推門進來,單膝跪地道:「屬下叩見公主。」


    「你起來。我有事和你說。」她說著,看著宋橋道:「從明天早上開始,你每天早上卯時三刻,在槐書胡同口的混沌鋪子吃餛飩,然後等一個叫周生的男人,他約莫十八九歲的樣子,人高馬大,耳根底下有個紅痦子,很好認。」


    「是!」宋橋不問緣由,一口應了。


    蘇婉如又道:「你不是有江湖兄弟嗎,不管你用什麽辦法,總之結交這個人。怎麽交不用我教你吧。」宋橋聽著搖頭,結交朋友他素來在行,「屬下知道。」


    「就說米行事情累,讓他給你找個差事,不究竟什麽。」蘇婉如頓了頓,道:「哪怕在宗人府裏做個掃地倒茶的小廝,都行。」


    宋橋怔了怔,問道:「此人能辦到?」


    「他辦不到你就幫他辦得到。」蘇婉如看著他,「能不能做到,你要不行就換個人來。」


    宋橋臉色一變,立刻就迴道:「辦得到。公主放心,半個月內,一定能給您好消息。」


    「好。」蘇婉如道:「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看你的了。」


    宋橋驚了半晌,結結巴巴的道:「看……看屬下的?」


    「自然是了,你要做的事很重要。」她起身,想要拍拍宋橋的肩膀,想了想放棄了,頷首道:「去吧,我等你好消息。」


    宋橋應是而去。


    「婆婆,您晚上讓段叔和劉叔去找我,還是老地方。」蘇婉如說完,和劉婆婆又交代了幾句,就出了米行迴了寶應繡坊。


    繡坊裏的事都少她一個不少,她就真的靜心給喬媽媽繡被麵,不過中間和四角繡鴛鴦,其實她用點心一個月就能出活了,霍姑姑看著奇怪,問道:「……是親恩伯府的事?」


    「沒收銀子。」蘇婉如低聲道:「是個婆子給她兒子成親用的。」


    霍姑姑微微點頭,沒有再問。


    晚上,段震和劉長文如約而至,蘇婉如問了鏢局開業的事,「……定在哪天?」


    「二月初八。」段震道:「公主可有什麽吩咐。」


    蘇婉如頷首,道:「開業後,你們每天早上天一亮就押運一車米出城。城門是卯正開,你們就卯正前到,記住了,每天都要送。」


    段震和劉長文互相看了一眼,沒有多問,道:「好,屬下明白了。」


    兩人頓了頓,又道:「公主,您讓我們盯著各大客棧終於有動靜了,近日客棧裏的客商越來越多,估計二月初應該會更多。」


    「我知道了,我明天就著手辦事。」蘇婉如摩拳擦掌,「我們各自忙手裏的事,都小心點。」


    兩人應是而去。


    蘇婉如長長的鬆了口氣,坐在被拆的亂七八糟的院子裏,摸了摸二狗子的頭,道:「想不想你主子?」


    「汪汪。」二狗子迴她,蘇婉如道:「和我一樣,我也不想。人走了清淨多了!」


    二狗子:「汪!」


    「睡覺去。」蘇婉如帶著二狗子哼著歌兒迴了後院,繡了一會兒就洗漱歇下。


    第二日子一早,她就拉著杜舟在房裏寫字,杜舟打著哈欠,問道:「您要奴婢寫什麽?」


    「寫宣傳單啊。一會兒呂大也來,再有霍姑姑,我們幾個人一天的功夫就能寫好幾百張了。」她笑著道:「我要貼在八字牆上。」


    杜舟一愣,噗嗤笑著道:「八字牆怎麽貼,人家官衙不同意的。」


    「我有寧王爺啊。」蘇婉如說著一笑,這才想起來,她好些日子沒聽到趙衍的消息了,她現在再打趙衍的名頭是不是不太好?


    算了,有的用就用,哪天他不肯了,她就不用唄。


    「蘇瑾。」周嫻站在門口,笑的一臉曖昧,「朱世子來找你。」


    蘇婉如把筆往桌子一拍,挑著眉對杜舟道:「看,能幫忙的人來了。」她說著,笑盈盈的出了門,朱珣正站在拆掉的院子前看著,一迴頭看見了她正一臉笑的過來,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你別笑,笑的陰森森的。」


    「從過年前就不見人,還以為你被你爹打斷腿了呢。」蘇婉如笑著,打趣的看著他的腿,「沒斷啊。」


    朱珣呸了她一口,道:「我爹就是假把式,哪捨得打我這個獨子。」


    「是嗎,那你這段時間怎麽不出來閑逛生事了,我可是聽侯爺說,你一直在家裏呢。」蘇婉如笑著道:「被關禁閉了?」


    朱珣一聽就蹦了起來,指著她,「還不是你出的歪點子,什麽戲弄吳忠君,人是戲弄了,可卻讓五殿下遭殃了。吳忠君因禍得福還做了宗人令,以後我再不信你的鬼點子了,害人不淺。」


    他因此都不敢出門,連趙駿去皇陵都不敢送,生怕被人看出端倪來。


    「這能怪我嗎,事不由人。」蘇婉如白了他一眼,「而且吳忠君受罪了啊,這就足夠了,可見我們達到了一開始的初衷。」


    朱珣哼了一聲,不理她。


    「你來的正好,幫我忙行不行。我請你吃飯。」蘇婉如笑盈盈的,落在朱珣眼睛裏,就是一副算計人的樣子,戒備的道:「你……你怎麽不找寧王幫忙,找我幹什麽。」


    「看來你我身份有別,你是不把我當朋友了。」蘇婉如嘆氣,「我一個小繡娘,美人計使不了,連朋友也不配做。」


    朱珣目瞪口呆,咳嗽了一聲,道:「說吧,看在我八哥的麵子上,能幫我就幫你了。」


    「我想在衙門的八字牆上貼宣傳單,隻要讓我貼三天就成。」蘇婉如笑著道:「城門口和府衙外兩處。朱世子神通廣大,一定可以做到是不是。要是做不到你還有個在兵馬司的弟弟,他一定可以。」


    不提弟弟也就罷了,提了朱珣就來了氣,「這單小事,小爺點個頭的功夫就辦成了,還以為多大的事呢。」又道:「也對,你一個小繡娘,也沒什麽大事。」


    蘇婉如點頭不迭,為彌補內疚,道:「我請你吃飯?」


    「不用。你給我打個絡子吧,我要掛在劍上,要好看的那種。」朱珣道。


    蘇婉如一口應了,「一炷香的時間,就能讓你拿走。」說著,就帶著朱珣去了前院,找了線給他打絡子。


    第二日她就將宣傳單貼在了八字牆,一時間裏裏外外圍了許多人念著讀著……


    錦繡坊內,崔掌事剛定了一筆買賣,正和山水館的管事姑姑說著話,她貼身的婆子就進了門,道:「掌事,寶應繡坊又在外麵發傳單了,還貼在了八字牆上。」說著,將傳單遞了過去。


    崔掌事冷了臉,道:「那個小妖精又作什麽麽蛾子。」說著接了過來,上下看了一遍,一臉的不解,「什麽叫招商茶會?」


    「就是三月初五在妙事茶館開會,跟上次那樣。不過這次請的都是來京城的客商。」婆子指了指傳單上麵,「還說來者就有禮,每人一柄和寧王爺一樣的扇子。」


    崔掌事將傳單揉成團,怒道:「弄這些兒戲,她當買賣就是喝喝茶就能談得好的。」又道:「去跟東城兵馬司的人招唿一聲,那天讓他們帶著人去查妙事茶館。」


    「是。」婆子應是而去。


    崔掌事心頭卻覺得不安,幾次交手,蘇婉如的能力她心裏有數,沒有一迴她們占到便宜了,這一迴她不懂對方要做什麽,可決不能坐以待斃。


    「去打聽一下,京中來了哪些客商,都住在什麽客棧裏,我們一個一個拜訪去。」她要先下手為強,不就是搶客商嗎,憑她們寶應繡坊,還能搶得過錦繡坊不成。


    「這就派人去打聽。」山水館的姑姑又道:「三月聖上要祭天,聽說不但許多外地的客商來,還有安南和琉璃倭國那邊也有人來,我們確實是要有點防範,不然很可能被那個小丫頭鑽了空子。」


    「我聽說她們在修宅子是不是。」崔掌事問著,喃喃說了句什麽,因為寧王的緣故,許多事她都不能做的太正麵,譬如直接針對蘇婉如,但是買賣上的打壓競爭是在理的,就算是寧王來了,她也有理說。


    至於前些日子親恩伯府的事……雖沒有成,可卻是不動聲色的,寧王也不可能知道。


    不動聲色的事,蘇婉如會,她也會。


    她要多做幾手的防備。


    此刻,趙衍正靠在書房的軟榻上看書,查榮生在一邊小聲說著話,他聽了揚眉放了書,道:「……說送和我用的一樣的扇子?」


    「是!」查榮生搖著頭,實在不知道蘇婉如腦子是怎想的,「奴婢打聽到,說是清了一家筆墨鋪子去年的存貨,五文錢一把買的。」


    「我用扇子嗎。」趙衍輕笑,搖了搖頭,查榮生道:「要不要去問問蘇繡娘?」


    趙衍擺手,道:「若我料的不錯,她大約今明會來找我送扇子。」他知道蘇婉如的心思,可她那點小花樣跟兒戲一樣,他隻覺得有趣,利用也就利用,無傷大雅。


    而且,彼此能有牽連,他甘之如飴。


    他為了養傷有意一個月沒有出門,也沒讓查榮生去請蘇婉如,本以為她會來找他,卻不想還是高看了自己,那個小丫頭忙的顛顛的,根本將他忘的一幹二淨了吧。


    查榮生倒覺得現在的時機剛好,沒有鎮南侯搗亂,王爺若真想讓蘇繡娘動心,應該多去和她相處一番,人心都是肉長的,時間長了自然也就有感情了。


    「要不,王爺您親自去看看?外麵的人也都知道您看中寶應繡坊的繡娘,也不用顧忌什麽。」查榮生覺得速戰速決比較好,他們正妃可是還沒有娶呢,免得鬧的名聲不好聽,「她既然鬧了這麽大的動靜就肯定有事,您去,說不定能幫她呢。」


    趙衍坐了起來,微微頷首道:「好!」


    他換了衣衫,坐著馬車悠悠的去了寶應繡坊,查榮生扶著趙衍下車,正要去敲門,卻發現繡坊的門是開著的,裏麵一個人都看不見,卻能聽得到沸反盈天的喊叫聲。


    「真……真出事了?」查榮生麵生微變,話未落趙衍的身影已經極快的進了門,他忙招唿了隨侍跟著進了門,一路循著聲音往後麵,就看到趙衍停在一處廢墟似的院子前,正聽著繡坊裏的繡娘說著話。


    說是廢墟也不至於,這是加蓋的房子,下麵四麵的牆還在,查榮生覺得應該是樓板斷了砸了下來。


    「……樓板就倒了,裏頭還壓著人呢。」周嫻說著急紅了眼睛,趙衍聽著目光四處尋著,問道:「阿瑾呢。」


    周嫻一愣,「沒……沒看到她。」人都亂了,她還沒想到蘇婉如,「蘇瑾,蘇瑾!」


    喊了好幾聲,就聽到瓦礫間,二狗子正上躥下跳的迴了兩聲。


    「你在那裏做什麽,快出來。」周嫻喊著二狗子,它也不搭理,就衝著石頭縫裏喊。


    那是蘇瑾的狗,一直跟著她的!趙衍臉色大變,脫了外頭罩著的大氅,想也不想就踏著晃晃悠悠的磚塊往裏麵去。


    查榮生嚇了一跳,喊著道:「王爺,那邊危險,您……您不能去。」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繡色生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莫風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莫風流並收藏繡色生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