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蘇婉如沒有迴頭,就感覺身後的地震了震了,她驚了一跳忍不住想要迴頭看,肩膀就被趙衍拍了拍,「走吧,一會兒要下雪了。」


    「哦。」蘇婉如沒迴頭,滋溜的隨著趙衍出門。


    砰,砰!


    又是兩聲,蘇婉如覺得應該是椅子或者桌子之類的東西碎了吧。


    「來人!」沈湛的聲音響起來,含著怒意,「把這裏所有的繡娘,都給我送衙門去,告訴鄭槐安,一人三十板子,少一個老子算他頭上。」


    打繡娘板子?


    蘇婉如的肉緊了緊。


    「侯爺,侯爺我們知道錯了,侯爺饒命啊!」崔掌事一臉懵怔,寧王爺發火是因為他護著蘇瑾和寶應繡坊,可鎮南侯發怒是為了什麽?


    她想不通。


    今天這是怎麽了,明明應該順順利利的事,怎麽就一波三折了。


    「爺看你不順眼!」沈湛一腳踹開攔在他麵前的椅子,大步朝外走,朱珣和趙駿對視一眼,看看這一地的狼藉,兩個人互相打了個眼色,決定保持沉默。


    沈湛這個人,你和他好好說話,他就對你以禮相待,可你若是惹毛了他。


    他就是個匪,管你什麽人,弄死了再說後話。


    朱珣還記得有一迴出兵,沈湛殺了個監軍,此人是聖上派去的,裴公公的幹兒子……


    他一言不合就砍了人腦袋,寫信迴京稟了這事,裴公公氣的當場就暈倒了。


    隻是,那監軍是該殺的,這錦繡坊的繡娘們怎麽得罪他了。


    難道是看不慣她們作弊?


    沈湛要是這麽有底線和原則的,他就跟他姓。


    那是為什麽,朱珣想不通啊。


    「去看看。」趙駿指了指外麵,覺得這事兒怕不能善了,「他們兩個怎麽結了這麽大的梁子?」


    朱珣不知道,要是知道他就不會這麽懵了。


    趙衍護著蘇婉如,並沒有表現的多親昵,單手虛攏著她的肩膀,「走吧。」


    「好。」蘇婉如弓著腰,恨不得化作一隻鳥,此刻拔地而起,拍拍翅膀。


    她往前走,趙衍隨在她身側,忽然有腳步聲飛來,一道身影掠過他們,砰的一聲,那腳踹在了馬車上……


    就看到一陣灰飛煙起,車轅的梁折斷,車箱轟的一聲倒在了地上,馬受了驚,嘶鳴一聲朝前躥,兩邊看熱鬧的百姓嚇的一陣驚唿,隨即,趙衍那邊的人跑過去將馬製服,扣在巷子裏。


    這邊,馬車倒下那一剎那,趙衍大氅騰空而起,卷擋住沈湛的刀,蘇婉如嚇的掉頭就跑。


    趙衍一翻一轉反手一抽,拉出侍衛的刀……


    鏗!


    兩刀相撞,電光火石。


    「搶我媳婦!」沈湛逼近,壓的趙衍連連後退,「你活膩歪了是不是!」


    趙衍一用力,腳步停下與沈湛拚力相抵,就聽到刀刃摩擦發出鏗鏘聲,他冷冷一笑,道:「喜酒未喝,你哪來的媳婦。」


    「少跟老子廢話。」沈湛收刀,下盤一動,腳就踹了出去,「辦了酒席,也不請你來喝。」


    趙衍一讓,人騰空跳起,踏著歪倒的車廂原地翻轉落地,一迴身刀就劈了出去,直逼沈湛命門,「強扭的瓜不甜。你們若有情有意,我自不會橫刀奪愛,可你步步緊逼一個姑娘!沈湛,我看不起你。」


    「要你看得起。」沈湛被趙衍砍的退了兩步,左手騰出,下麵抄底,拳打了出去,「她生是老子的人,死是老子的鬼。沒你的事!」


    趙衍冷笑,身體一轉,收刀避開。


    沈湛跳起一砍,沈湛抬刀去擋!


    鏗!


    全力相抵,隻見趙衍的刀一截兩段,沈湛的刀在手裏一震,抖了抖,幾乎同一時間兩人的刀皆落在地上。


    沈湛也不撿,打算赤手空拳的揍趙衍。


    趙衍和他過了兩招心中有底,他是師父教出來,拳拳有路,而沈湛是野路子,招招都是要人命的。


    他不能秉持君子之風,以武會友。


    翻了臉,就不再講究什麽。


    兩人打的熱火朝天,你來我往,四周場麵寂靜,沒有人動,因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和打鬥驚呆了。


    朱珣也看的呆了,指著兩個人道:「殿下,這……什麽情況。」


    「不知道。」趙駿吩咐自己的隨從,「去找五城兵馬司的人來,這裏歸……」他說著想起來,看著朱珣,「歸你家老二管?」


    長興侯府的二爺是庶出,名叫朱瑜,比朱珣小半歲。


    「這東城歸他管,剛接手。」朱珣看的正精彩,一聽提到自家兄弟,擺著手道,「喊他來正好,被沈老八收拾一頓。」


    他們兄弟不對付,他瞧著這兄弟就討厭。


    「去請。」趙駿吩咐隨從,隨從牽了馬,快步去了兵馬司。


    朱珣眼睛咕嚕嚕的轉著,忽然想起來剛才被趙衍護著出來的醜女呢?


    他四處一搜,就看到牆角一個身影,先是站在人前,這會兒腳步挪著,背對著這邊,小步……慢慢的朝外移,推開人群,滋溜就躥了出去。


    「這吃裏扒外的。」朱珣嘿了一聲,人一躍而起跳下了台階,指著逃跑的蘇婉如,「你給我站住。」


    蘇婉如根本聽不到,提著裙子飛快的跑。


    不跑不行,一會兒沈湛打完了趙衍就輪到她了。


    不是她不義氣,實在是留在這裏也幫不上忙,再說……趙衍有武功還有侍衛,他能自保的。


    蘇婉如寬慰了自己,跑的更快,忽然,她甩在身後的辮子被人一扯,她哎呦一聲驟停下來,就聽到有人陰則則的道:「小姑娘,做人要有點良心,你這鬼鬼祟祟的,打算幹什麽去。」


    「放開。」蘇婉如大怒,這聲音一聽就是朱珣的,「我的事你管不著。」


    朱珣不放,提溜著她的頭髮轉過來盯著她,一看她的臉實在太醜,就隻好勉為其難看她的眼睛,冷笑著譏諷道:「你人長的醜,心也跟著醜,趙仲元看中你什麽了。」


    他看中什麽?蘇婉如一愣看著朱珣,道:「什麽跟什麽,我和他是朋友,朋友你沒聽過嗎。」


    「你見過哪個男人跟女人是朋友的。」朱珣撇了一眼蘇婉如,「不準走,聽見沒有!」


    蘇婉如摸了摸荷包裏的匕首,想了想沒敢拿出來,她打不過朱珣的,就怒道:「我的事你管的著嗎,寧王爺的事你管的著嗎。我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要你這個閑人做什麽。你要是閑著無事,就去領個差事做做,貼補家用還能打發時間。」


    「你老子拚死拚活的立功,你就跟著他後麵丟人現眼。我要是你,就一頭撞死在這裏,再不讓世人看見我。」


    朱珣被她罵的愣住了,結結巴巴的道:「你……你說什麽。」一個小繡娘,在教訓他?


    「放手,聽到沒有。」蘇婉如道:「你再不放我就喊,喊你光天化日強搶民女。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指不定你老爹一看你搶女人,明兒就給你定個親事,定個大家閨秀,規矩比你爹還多的,天天管的你想睡死在棺材裏。」


    「你……」朱珣氣的眼皮子直跳,但手卻沒有被蘇婉如忽悠開,他怒道:「小丫頭,報上名號!」


    蘇婉如哼了一聲,道:「你這樣的紈絝高粱,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作死的東西。」朱珣就拉著她的頭髮往後拖,「長的醜,心也醜,嘴巴還毒。」今天讓他長見識了,這世上還有女人嘴巴毒成這樣!


    蘇婉如疼的不得了,被他拉著後退。


    「朱世子。」她決定用軟的,「你看,你貌比潘安,位高權重,又有俠義心腸,這樣人的就該受萬民香火,頂禮膜拜……你和我一個繡娘計較什麽,對吧。沒的跌了你的份。」


    「換手法了?」朱珣停下來看著蘇婉如,挑著眉道:「硬的不行,就打算來軟的?你當爺是柿子?」


    蘇婉如想啐他一口,可麵上還是笑著道:「您就算是柿子,也定然是最香最甜的那個。」


    「和趙仲元比呢。」朱珣頓時覺得有趣。


    蘇婉如暗暗翻了個白眼,但麵上卻是笑的和煦,「當然是世子您了!」


    「趙仲元!」朱珣亮了嗓門一吼,「你來聽聽,你這小丫頭不行啊,他說我最香最甜。」


    話落,一把刀從裏麵飛了出來,長了眼睛似的朝朱珣投了過來,他驚了一跳,拉著蘇婉如跳開,刀就插在青石板的縫隙裏。


    「沈老八!」朱珣大怒,「我說趙仲元,沒得罪你啊。」刀是沈湛的。


    蘇婉如怒瞪了一眼朱珣,笨死了,就這腦子早晚被沈湛弄死了。


    人比人高,沈湛和朱珣一比,感覺聰明多了。


    「你等著,我弄死他後,再來弄死你。」沈湛的嗓子穿過來,朱珣抖了抖,看著蘇婉如,「我今天得罪他了?」


    蘇婉如同情的搖了搖頭,「我和鎮南侯不熟,和你也不熟。」


    「你不熟還罵我。」朱珣拉著她的辮子,「你憑什麽罵我,我得罪你了嗎。我說的話句句在理,人趙仲元多護著你,現在和人打架了你就沒義氣的準備逃走,你好意思嗎。」


    蘇婉如很不客氣的白了他一眼。


    她要有義氣,她就不利用趙衍了,「行,你們都有良心,你們心懷大愛,你們一舉一動都是為了天下蒼生。」


    「嘿!」朱珣一直覺得自己口舌很伶俐,可這一次……


    圈子內,沈湛分了心,氣的快要炸了,這邊趙衍還沒揍完,那邊小白眼狼就跟朱珣眉來眼去!


    他真是,想弄死天底下所有男人。


    砰!


    趙衍一拳搭在他臉上,沈湛頓時大怒,麵子丟盡了,抬腳一踢,就踢在趙衍的胸口,趙衍一轉一讓,腳就踢在了他的肩膀上。


    「敢打我們爺!」盧成一揮手,喊道:「兄弟們,上!」


    沈湛原本隻帶了盧成和閔望,但是就在剛才,閔望打了煙火,從鎮南侯府裏又趕來了十二個人!


    趙衍這邊,並著查榮生一開始也隻有四個人,其中兩個是內侍,但查榮生怕趙衍吃虧,早喊了人來守在一邊,除開幾個內侍,這邊是十五個人。


    「上!上啊。別讓我們王爺吃虧了。打,打了再說!」查榮生揮著拂塵,站在台階上跳腳,心疼的看著趙衍,「王爺啊,您沒事吧。」


    兩方相加幾十人,丟了刀劍,摩拳擦掌,沖在了一起。


    周圍百姓圍觀的更多,一看打群架,立刻朝外麵拉開圈子,給他們空間。


    沈湛和趙衍被人群隔開,兩廂對望!


    中間幾十人你來我往,拳頭打的砰砰響,兩人抱作一團,從街對麵滾到了這邊,查榮生要去找趙衍,卻被擋住了路,他抬腳一踹,「一邊去,一邊去。」


    那兩人又咕嚕咕嚕的滾對麵去了。


    場麵已經失了控,趙駿站在上麵不停的揉額頭,一見沈湛和趙衍都停下來,他忙跑去勸趙衍,「鎮南侯脾氣火爆你是知道的,他當初和父皇說話,都能頂上一兩句。但是人卻是實打實的好人,又沒有歪心眼。你別計較了,有事大家坐下來好好說。」


    趙衍揉了揉胸口,咳嗽了一聲,擺手道:「五哥,有的事好說,有的事不好說。」


    「哎呀,你可真是……」趙駿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脾氣好的趙衍也是有脾氣的。


    他又在人群裏跳來跳去,左避右避的找到了沈湛,勸著道:「老八,老八你消消氣。大家都是自己人,你就算有氣也能找個別的方法出了。你看看這事鬧的,父皇那邊說不定已經知道了,你說說你們要怎麽解釋。」


    沈湛擦了擦嘴角的血跡,道:「這仇,沒的解。」又拍了拍趙駿的肩膀,「明年我成親,請你做冰人!」


    這時候還想著成親?


    「這……到底是為了什麽事?」趙駿沒弄清楚兩人為什麽動手。


    沈湛哼了一聲,道:「剜心割肉,不共戴天!」


    「這……這麽嚴重?」趙駿更懵,連勸都不知道怎麽勸了。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隨即有人喊道:「東城兵馬司巡城,讓,讓!」


    百姓讓開,朱瑜帶著幾十人沖了進來,「都停下,停下來。」他來的路上就打聽了,這邊打架的是寧王趙衍和鎮南侯沈湛!


    這架哪是他能拉的,五皇子一定是受他哥攛掇的,故意讓他來做磨心。


    他也豁出去了,手一揮,自己的十幾個人就充當了墊子,就朝兩兩打的不可開交的人群裏鑽,打算硬生生的將人分開。


    「侯爺,侯爺。」朱瑜作揖行禮,「有話好好說,這在京城打群架,開朝以來還從沒有過。這要是讓聖上知道了,可怎麽是好。」


    沈湛撇了他一眼。


    「侯爺,就當……就當我爹求您了,行嗎。快讓您的人停下來。」朱瑜脖子直縮,他是真的怕沈湛。


    別人不知道,但是他和朱珣都跟著沈湛上過戰場的。


    有的事你隻聽沒有用,得親眼看到,才知道有多可怕。


    沈湛鮮少將誰放在眼裏,談得上敬重的就更是不多了,但是長興侯算一個,兩個人是過命的交情。


    所以朱瑜搬出了長興侯。


    沈湛沒一腳把他踹開,接著聽他廢話。


    「侯爺。您行行好,這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朱瑜苦口婆心的勸著,擦著汗,可沈湛也沒有讓他滾,也沒有鬆口,他急的一迴身,就看到盧成正跟趙衍的常隨繼續扭打起來,他頓時深吸了口氣,一轉身小跑著去了對麵。


    「王爺,下官叩見王爺。」朱瑜作揖,笑著道:「王爺,這長街人來人往,住著許多百姓還有婦女弱童,您看看這一鬧騰,得多嚇人是吧。再說,您和侯爺都是位高權重,在百姓眼裏都是天一樣的人物,這一動手,往後百姓得怎麽想,是吧。」


    趙衍和朱瑜笑了笑,道:「此架是鎮南侯打的,朱大人勸本王也無用。」


    「有,有用啊。」朱瑜心道,您比鎮南侯好說話啊,「王爺,您讓您的人先撤下去,鎮南侯那邊我去說,真的!」


    趙衍看著他,微微點了點頭,和查榮生打了個眼色。


    「都停了!」查榮生一吆喝,「停了,停了!誰要再動手,雜家就閹了他,甭管他誰的人,哼!」


    四周一靜,趙衍這邊的人就停了下來。


    盧成也打了手勢,並未趁機上手,兩方就詭異的對峙著……


    朱瑜鬆了口氣,和趙衍作揖,「多謝王爺,王爺您大人大量。」說著,小跑著穿過人群去找沈湛,「侯爺您看,王爺也停手了。您要是再有氣,您打我兩下出出氣?」


    「您看,我這職位來之不易,我爹費了好些功夫。要是這事壓不下去,我明兒這統領也做不得,捲鋪蓋迴去了。我爹肯定是要傷心失望的,唉!」


    沈湛掃了他一眼,「想讓我撤了也行,你得許點好處。」


    朱瑜懵了,他就是職責所在避不開來勸架,怎麽還搭進去好處了,可這話他不敢說,笑著道:「侯……侯爺。我哪有什麽好處。」


    「撤!」沈湛撇他一眼,拍了拍他肩膀,「小事。」說著掃了一眼外麵。


    他哥坑他!朱瑜硬著頭皮,就衝著百姓道:「看什麽看,都撤了,該做什麽做什麽去。」


    百姓哪捨得走,裏三層外三層的圍著。


    人群外,蘇婉如和朱珣道:「你弟弟比你厲害多了,三兩句就勸好了。」


    「他比我厲害?」朱珣氣的不行,揪著蘇婉如的辮子,「對,你們是同道中人,什麽都沒有就一張嘴!」


    蘇婉如扯了扯嘴角,「你不去看看嗎。不想知道後麵怎麽發展嗎?鬧的這麽兇,一會兒定然要去宮中的吧,你也要跟著去嗎。要是被你爹知道了你參與了鬧事,會不會把你關一個月?」


    朱珣心頭一跳,吃驚的看著蘇婉如,「你算命的啊。」


    「快去快去。」蘇婉如指了指前麵,「你要不現在去勸,立個功,讓大家知道你是中間人。要不就逃,不要讓別人發現你在這裏扯著小姑娘的辮子看熱鬧。」


    朱珣一臉稀奇的看著蘇婉如,砸了砸嘴。


    「我還有事。」蘇婉如小心的抽出辮子來,「還有,侯爺說要打扳子,千萬記得提醒,別不了了之了。」說著,人一溜的跑走了。


    朱珣摸了摸鼻子,腦子被蘇婉如吵的嗡嗡響,一迴神小姑娘已經不見了人影。


    他搖了搖頭,道:「真是不知道,趙仲元什麽眼光。」


    蘇婉如一路小跑迴了寶應繡坊,婆子開了門,見她一個人迴來,滿臉的驚訝,「蘇姐姐先迴來的?今天怎麽樣,我們贏了嗎。」


    「贏了。」蘇婉如喘著氣和婆子道:「我家裏有點事,要出門幾日,來不及和姑姑說了,你一會兒幫我打個招唿。」


    婆子一愣正要再問,蘇婉如已經小跑著走了。


    她要找個客棧住幾天,避一避風頭才行,沈湛一會兒肯定會來找她!


    「此地不宜久留。」她迅速收拾了兩件衣服,拔腿就朝外頭跑,「一件正事都沒做,二哥也沒有見到,我不能就這麽折在這裏了。」


    還是為了兒女情長,就算死了她也沒臉去見父皇和母後。


    「蘇姐姐,你這是……」婆子看著她跑出來,手裏還抱著包袱,蘇婉如站在門口鬼鬼祟祟的朝左右看了兩眼,低聲交代道:「如果有人來打聽,你一定說不知道。」


    婆子懵懂的點頭。


    蘇婉如滋溜跑了出來,就朝小巷子裏跑,不敢上大路,拐了兩個彎,忽然腳步一頓,就看到巷子口站著個黑衣人,負手而立,目光不善。


    她掉頭就跑,一迴身,後麵站著兩個男子,抱著刀,心虛的四麵瞧,就是不敢看她。


    她不得不停下來,迴頭看著身後那一人,輕輕一笑,道:「侯……侯爺。」


    「過來。」沈湛招手,蘇婉如挪著步子乖巧的往他那邊走,「侯爺有什麽吩咐。」


    沈湛掃了她一眼,沒說話,轉身就朝前麵走。


    蘇婉如跟在他後麵,抱著包袱,低著頭看著腳尖……


    盧成和閔望押後。


    狹長的巷子裏,前後走的人個各揣心思,沒有人說話。


    蘇婉如目光四掃,遇到一個巷子的岔口腳尖就動了動,思量著要不要逃,就在這時,沈湛頭也不迴的道:「五成兵馬司封了城,除非你肋生雙翼,否則你不管躲在哪裏,都沒有用。」


    他答應收手,但朱瑜必須幫他辦一件事。


    此事就是封城,直到他找到人。


    「怎麽會。」蘇婉如笑著道:「我住的好好的,躲什麽,是吧。」


    神經病,居然封城!


    不就一個鎮南侯,真當自己了不起了。


    七拐八彎,果然一路一個人都沒有看到,幾個人從鎮南侯府的角門進去,關門落鎖,院中守門的婆子換成了侍衛,沈湛邊走邊道:「隻留一扇門,無故進出者,弄死!」


    閔望點頭應是,同情的看了一眼蘇婉如,無聲的拉著盧成停下來,消失在小徑上。


    沈湛進門,青柳行了禮,看到蘇婉如福了福,道:「姑娘去暖閣坐坐吧,外麵冷。」


    「好。」蘇婉如去暖閣,沈湛直接去了臥室,自始至終都沒有搭理她,她撇了撇嘴坐在炕上,將自己包袱小心藏在褥子底下。


    免得一會兒沈湛看到她逃跑的痕跡,火上澆油。


    青柳上了茶也沒有敢和她說話,垂著頭退了出去,蘇婉如就一個人坐著喝茶,反正走不了,而且沈湛今天這口氣不出,他是不可能讓她好過的。


    隨便好了。


    她靠著等了好一會兒,天色漸漸也黑了下來,才終於聽到外麵的腳步聲,門簾子掀開,沈湛披著濕漉漉的頭髮進來,拖了椅子坐在她正對麵。


    兩人之間隔著一臂寬的距離。


    像審問犯人。


    蘇婉如看著他,一愣,就看到他嘴角和頜骨處淤青了,應該是剛才打架打的吧?


    「說說吧。」他抱臂靠著,翹著腿用下巴看著她,語氣極為平靜,「說不清楚,你就一輩子待在這裏哪裏都別想去。」


    蘇婉如咕噥了一句,解釋道:「……我就去比賽,想出頭而已。」又道:「事情你都看見了的,有人欺負我們。」


    「說重點。」沈湛敲著扶手,「你知道爺想聽什麽,再裝傻,就打折你的腿!」


    蘇婉如砸了砸嘴,垂著頭低聲道:「我……我才來京城,無依無靠的。又想仗勢欺人對付錦繡坊,所以就求了寧王爺。」說著聲音更加的小,「重點是,他好說話,也好欺負點。」


    「沒有了?」沈湛聲音沉沉的。


    蘇婉如搖了搖頭,「沒有了,真的!」


    「不老實!」沈湛啪的一聲站起來,轉身就走,蘇婉如咬牙忍氣,遲疑了一下跑過去拉住他的袖子,笑眯眯的道:「還……還有點事,我剛才忘記說了。」


    沈湛看著她。


    「前天在街上偶遇,他陪我去了一趟錦繡坊,我作威作福了一番。」蘇婉如低著眉眼,「後來他說他需要一些繡品的擺設,就邀請我去寧王府,幫他定一些繡品擺設。除此以外就沒有了。」


    「沒有了?」沈湛拂開她的手,接著往外走,蘇婉如急了,真怕他把她關這裏,「真沒有了啊,你還想問什麽,直接問就是了。陰陽怪氣的。」


    沈湛不理她,蘇婉如就跟在他蹬蹬小跑著拉著他的衣擺,「沈湛,你別這樣啊,我們好好說話行不行。你看我態度多好,我都和你解釋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沈湛去了臥室,蘇婉如也跟著進來,手還拽著他的衣服。


    「出去。」沈湛迴頭瞪她一眼,聲音冷冰冰的,「爺現在不想看到你。」


    蘇婉如嚇了一跳,鬆了手指了指他的臉,「疼不疼?」


    沈湛哼了一聲,在床沿坐下來,蘇婉如就湊過去,伸出小手碰了碰他的臉,「很疼吧……要用熟雞蛋滾滾。」


    門外青柳讓婆子去煮雞蛋。


    「你這頭髮濕的也不行啊。」蘇婉如拽了椅背上的帕子,「我幫你絞頭髮。」又對外麵道:「青柳,提個爐子進來。」


    青柳就沉默的提了個爐子進來擺在一邊。


    「別動。」蘇婉如忍著心氣,態度極其的好,露著笑給他梳頭,「疼了和我說啊。」


    沈湛坐著,黑著臉,不搭理他。


    蘇婉如沒給人絞過頭髮,也沒服侍過誰,一會兒功夫就累的氣喘籲籲的,手也酸疼的不得了,她忍著拖著爐子過來給他烘頭髮,一邊梳著,道:「其實我沒有選擇,你這樣讓我很難堪。」


    「再說。趙仲元就純粹路見不平,他對我沒什麽意思。我又不是仙女,是個男人見著我都和你一樣對我好對吧。」蘇婉如笑著,從他背後探個臉來朝沈湛笑。


    她易容沒卸,這張臉讓沈湛的眼角跳了跳。


    蘇婉如就心裏哼了一聲,噁心死你,讓你對我兇,讓你傲氣的高高在上!


    「姑娘。」青柳端著一盤子剝了殼的雞蛋進來,「雞蛋好了。」


    蘇婉如眼睛一亮,朝青柳豎起個大拇指,隨即拿帕子包著雞蛋,拖個椅子坐在沈湛對麵,「是不是很疼啊,趙仲元看上去瘦巴巴的,沒想到居然有功夫,真是意外。」


    她將雞蛋輕輕滾在他臉上,小心翼翼的嘟著嘴吹氣,「不過他肯定也受傷了吧,你這麽厲害,估計他要好幾天都得躺著了。」


    沈湛有點受用。


    「你別生氣了。」蘇婉如朝他眨了眨眼睛,繼續加火:「這世上沒有誰有你這麽英明神武,豐神俊朗,器宇軒昂啊。對吧。」


    沈湛板著臉,沒動。


    「沈湛!」蘇婉如笑著扯了扯他的衣袖,「我好餓,我早上吃過飯後,就一直空著肚子。忙了一天,也好累!」


    沈湛目光動了動,手一抬露出一截胳膊,銅色的皮膚上,能看道青了一塊。


    「這怎麽也受傷了。」蘇婉如忙拿雞蛋接著滾,「是不是很痛,我給你揉揉……趙仲元太可惡了,下次我幫你報仇。」


    沈湛咳嗽了一聲。


    蘇婉如餘光看著他,心裏有了底,就朝他身邊湊了湊,笑著道:「不生氣了?」


    「醜死了。」沈湛推開她的臉,對外麵喊道:「打熱水來,服侍姑娘洗臉。」


    蘇婉如撇了撇嘴,跟著青柳去把臉洗了。


    嫩生生的小臉看著舒服多了。


    「我餓了。」蘇婉如笑眯眯的,脾氣極好,「我都來你家了,你總的請我吃飯吧。吃完飯你再帶我參觀一下你的院子,對吧。」


    沈湛斜睨著她,冷冷的道:「找趙仲元為什麽不找爺?」


    「啊!」蘇婉如一怔,迴道:「我就愁著找誰呢,就碰見他了。純屬巧合!要是五皇子殿下也願意幫我,我也找他。」


    意思就是,趙衍對於她來說,沒什麽不同。


    「你的意思是,爺和趙仲元一樣?」沈湛陰森森的道。


    蘇婉如搖頭,「沒有。你怎麽會一樣。」趙仲元是正常人,你不一樣,你是土匪!


    他臉色舒緩一點,換了個姿勢看著蘇婉如,一副你懂不懂的樣子。


    蘇婉如咬著唇,挪著過去坐在他腿上,他又低著頭,蘇婉如立刻聞香知雅意,在他下頜親了親。


    她的唇香香軟軟,好像親在心頭上,沈湛一把抱住她,低頭便是一個霸道的吻,許久之後才鬆開她,道:「以後可知道怎麽做了。」


    蘇婉如喘著氣點頭。


    但心裏憋著火。


    「青柳。」沈湛吩咐道:「擺飯。」


    青柳應是而去,沈湛等了等,發現蘇婉如不說話,就低頭看她。


    她正低著頭掉著眼淚,臉哭的紅撲撲的,鼻子也紅通通的,不說話,眼淚就落在他身上。


    「哭什麽。」沈湛頓時軟了語氣,「還有誰欺負你了?」


    蘇婉如抹著眼淚,迴道:「你!」


    「廢話!」沈湛正要反駁,一看她哭的更兇,忙抱在懷裏什麽都不記得了,「行,爺不兇你了,乖。」


    蘇婉如是真的委屈,她怎麽就變的低聲下氣了,怎麽就要哄著他了,她又沒成親,又沒做什麽對不起誰的事……要說對不起,那也是對不起趙衍,她利用他了。


    可怎麽就在這裏哄他了。


    「你憑什麽對我兇,我哪裏對不起你了。我自己的事我怎麽就不能做主了。」蘇婉如惱火的不得了,「還和人打架,你腦子呢,長腳底板去了嗎。你剛得的差事,你就不怕聖上覺得你不靠譜,收迴成命了嗎。」


    「我錯了,錯了。不過要是再來一迴我還得動手。他搶爺媳婦兒,爺要是忍氣吞聲了,那還不如死了!」沈湛含著怒的說完,又親了親他,「小祖宗,你別哭了行嗎。」


    「我就要哭,我憑什麽不能哭。」蘇婉如抹著眼淚,「誰是你媳婦,我又沒說要嫁人。我要迴去,你別攔著我。」


    她說著站起來,沈湛就抱著她,「來都來了,我帶你去逛園子。」


    「我累了,腳疼!」蘇婉如推著他,來了氣就沒頭沒腦的打他,沈湛也不動,讓她打了十幾下,幫她揉著手,「行了吧,爺錯了行不行。」


    蘇婉如出了氣,心裏舒服了,但依舊板著臉不搭理他。


    「爺帶你去逛逛,你看看這裏可喜歡。」沈湛抱著她抖著腿,哄著,「隻要你別哭,說什麽爺都答應。」


    蘇婉如就淚眼朦朧的看著他,「真的?」


    「隻要不越底線,什麽都成。」沈湛保證,蘇婉如道:「我現在想不到,算你欠我的。」


    沈湛點頭,爽快的應了,「行,欠你的!」


    話落,牽著她的手起來,拿了件衣服給她裹著,「外麵下雪了。」


    「我累,不想動。」蘇婉如不想走路,沈湛就將她一扯,背在身上,「爺背著走,免得一會兒鞋子濕了凍著腳。」


    說著話,就背著她悠悠的出了門。


    「你今天的畫畫的不錯。」沈湛道:「不過沒有炭筆畫的好。」


    蘇婉如抱著他脖子嗯了一聲,道:「我用炭筆能畫好,就常常偷懶不用毛筆,自然就不好了。」又道:「你真將繡娘們打了一頓?」


    「不打還留著過年嗎?」沈湛哼了一聲,「這會兒應該還沒打完。」


    蘇婉如就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點著頭道:「打的好!瞧見她們就來氣。」


    「還是爺好吧,懂你的心。」沈湛酸溜溜的道:「放著爺不找,捨近求遠。下迴再叫爺看到,定不會饒過你。」


    蘇婉如就指著遠處的一個玻璃棚子,「那是什麽。」


    沈湛失笑,知道她打岔卻拿她沒有辦法。


    但心裏很清楚,蘇婉如這樣的性子,不會對趙衍有什麽新意。


    可道理都懂,但心裏不舒服!


    「爺!」閔望遠遠站在後麵,迴道:「宮裏來人,傳您進宮,估計是為了下午的事。」


    沈湛迴道:「就說爺受傷了,躺著動不了,明日一早去宮中。」


    「是!」沈湛掂了掂蘇婉如,心氣兒順溜的去了暖棚。


    這邊,趙衍迴去沐浴,坐在浴盆裏才發現,胸口青紫了一塊,他揉了揉嘆了口氣,起身穿了衣服,查榮生拿帕子給他擦頭髮,低聲道:「王爺,您今兒這事做的有些衝動了。」


    「已然做了,不必再究竟對錯了。」趙衍說著,問道:「她迴去了?」


    查榮生其實不知道,他哪有心思管別人,就迴道:「那小丫頭機靈的很的,當時鎮南侯一動手她就溜了,這會兒肯定在家裏躲著呢。王爺要是想見,奴婢去幫您將人帶來?」


    「算了。」趙衍雖然想見她,想知道她這會兒心裏在想什麽,也想讓她說幾句暖心的話,可還是道:「她估計也嚇的不輕,讓她一個人待著靜一靜。」


    「是。」查榮生不再說話,服侍趙衍用了晚膳,宮裏就來人傳話了,「……請王爺進宮一趟,聖上有話要問。」


    趙衍頷首,道:「容我換了衣服,還請公公先行迴話。」


    「是!」小公公應是而去。


    沈湛哄著蘇婉如吃了晚飯,兩個人坐在暖閣裏沒頭沒腦的說著話,蘇婉如一心惦記著迴去,可繞來繞去沈湛就是不鬆口,她知道段震一定在外麵守著的,不知道多擔心。


    當時她就吩咐了段震,隻要是鎮南侯來了,無論發生什麽事他們都不要出現。


    現在她人在這裏,他們肯定還是要擔心的。


    「我……」她開口,話說了一半,就聽到院子外麵的吵鬧聲,閔望道:「世子爺,我們爺休息了,您要是進去,屬下可不敢保證什麽。」


    「不用你保證,我有大事要和他說。」朱珣說著要進去,閔望等了等,沒聽到沈湛說滾,就任由朱珣一跳一蹦的進去了。


    他一撩簾子,衝著裏頭喊道:「老八,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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