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如看著攔在身前的嫪五,伸手攔住了要動手的青柳,衝著嫪五一笑,道:「五爺!」


    「先前忘記問小美人你貴姓了。」嫪五派人跟著蘇宛如進的同福樓,所以知道她在這裏,越想心理越癢,鳳陽城裏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樓,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像蘇婉如這樣嬌滴滴還懂風情的美人。


    這惦記,像貓聞到了魚腥味,抓心撓肝坐立難安。


    所以他在同福樓等了一個時辰,終於將蘇婉如等到了。


    「姓蘇。」蘇婉如麵色和煦的問道:「我才親戚家迴來,不知嫪五爺尋小女子有何貴幹。」


    嫪五盯著蘇婉如的臉暗自吞了吞口水,笑著道:「蘇姑娘初來乍到,五爺我想盡一迴地主之誼,請蘇姑娘和你姐姐四處走走,看看。」


    「這樣啊。」蘇婉如挽著青柳,捏了捏她的手,迴道:「今日沒有空,稍後我家親戚就要來尋我。明日怎麽樣,明晚我去找您。」


    嫪五不信,擺著手道:「相請不如偶遇,就今晚吧。」他四顧看看,覺得這客棧很好,做什麽都方便,「要不,蘇姑娘請五爺我去你房中坐坐,也好說說話,五爺我也方便給你介紹介紹鳳陽的民風。」


    青柳氣的臉色發青,恨不得一刀砍了這個人。


    「時間怕是來不及。」蘇婉如一點都沒生氣,道:「明晚五爺在行宮吧,我去找您。」


    嫪五一怔,驚訝的看著蘇婉如,才想起來他沒有問她來找什麽親戚,就問道:「姑娘能進行宮,你認識誰?」


    如果隻是認識裏頭的哪個總管事,這事兒就好辦了,可是如果認識的是哪個主子,他就是長了十條命,也不敢站在這裏說輕浮的話。


    「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到時候還要請五爺您在鳳陽多照拂呢。」蘇婉如說著嫣然一笑,「告辭了,五爺。」


    她說著,行了禮施施然上樓。


    嫪五看直了眼睛,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蘇婉如所謂的親戚並非是裏頭的哪位主子,否則,她也不會說需要他嫪五來照拂了。


    「那就明天見。」嫪五嘿嘿笑著,撓著肚子,晃悠著出了門。


    青柳氣的不得了,語氣也不大好,「姑娘,您明知這人心思不純,為何還和他說這麽多話。」這人語氣輕浮,簡直就是個地痞流氓,令人作嘔。


    「我沒看出來啊。」蘇婉如笑著道:「他很熱情,還邀請我去逛鳳陽城呢。」


    青柳蹙眉打量著蘇婉如。


    「此事你可別告訴你們侯爺。」蘇婉如半真半假,似笑非笑,「一會兒他過來,你就當不知道。」


    青柳嘴角動了動,很想問蘇婉如到底想幹什麽,可是卻不敢問出口。


    蘇婉如這個人,絕不是表麵看到的這麽無害,通過她在錦繡坊的作為,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我去歇會兒,等你們侯爺過來。」蘇婉如推門進房,反身就關上,坐在桌前喝茶,等著沈湛過來。


    他讓他在行宮等,她不想待在那邊,就索性出來了。


    入夜時,沈湛過來,陪她在客棧用了晚膳,一直逗留到亥時才在隔壁要了間房,各自歇下,第二日沈湛要陪她,她笑著道:「我和你一起去行宮吧,今兒不是有宴席嗎,是不是很熱鬧?」


    「你也想去看?」沈湛喝著茶,眉梢一揚問道:「你確定?」他很樂意帶她去。


    蘇婉如搖頭,「你玩你的,我就在後院裏,不過去。」


    「你不去我有什麽意思。」沈湛沒什麽興趣,不過就是花鼓和舞龍舞獅,還是小丫頭有趣點,「爺帶你上街去轉轉,教你騎馬如何。」


    蘇婉如哪裏都不想去,「就去行宮!」


    「行,行。」沈湛妥協,頷首道:「就去行宮。不過,你既然不和我一起去前頭,那你就在後院老實待著,不準亂跑,聽到沒有。」


    蘇婉如笑了起來,乖巧的道:「好!」


    像是夏天裏吃了口冰鎮西瓜,沈湛通體舒坦,「走,去行宮。」


    兩人從客棧出來,一起坐的馬車往行宮而去,從角門下車,蘇婉如拉著青柳,和沈湛道:「你去和皇長孫商議事情吧,太子將他交給你,他要是出事了,或者將事情辦的不妥當,太子肯定要埋怨你的。這是沒必要的糾紛,你快去,用點心。」


    「我過會兒就迴來看你。」沈湛將她送到如意門,看著她進去,才轉身去的外院。


    蘇婉如帶著青柳悠悠的走在內院裏,方走了幾步,蘇婉如想起什麽來,道:「青柳,我將我的匕首忘在客棧了,那是侯爺送我的,你快迴去幫我拿。」


    青柳眼角直跳,道:「姑娘,讓隨一給您去取吧。」


    「他去我不放心,我匕首和我衣裳擺在一起。」蘇婉如道:「你去最合適。」


    青柳有種被蘇婉如利用完,現在成了包袱的感覺,不得不點頭道:「那姑娘您就待在後院,哪裏都不要去,奴婢一會兒就迴來。」


    「我能去哪裏,就在這裏,好的很!」蘇婉如笑著揮手。


    青柳不情不願的走了。


    蘇婉如含笑進了內院,在沈湛住的院子裏的宴席室歇著,玫瑰床的手邊放著本書,她隨手抽起來,隨即一愣,拿著書掀開簾子出門。


    就看到趙衍含笑站在門外,「昨天還當是錯覺,不成想你真的過來了。」


    「王爺!」蘇婉如福了福,「昨天來的匆忙,天色又晚了,所以沒有去給王爺請安,還望王爺勿怪。」


    她昨天明明是聽到他來了後,悄悄從角門溜走的。這話趙衍不會提,隻含笑道:「在這裏等鎮南侯?」


    「是!」蘇婉如迴道:「聽說今兒有宴會,我不敢耽誤他的事,就在這裏等他。」


    沈湛連帶她出席宴席的心都沒有嗎?昨天也是被沈湛趕走的吧?


    沈湛這個人強權霸道,確實會如此做。


    趙衍想到那次在民福寺,沈湛也是如此,蘇婉如很害怕卻不敢反抗的樣子,深印在他心裏。


    他眉頭微蹙,看著她柔聲問道:「想去看看嗎?聽說還有花鼓戲和舞龍舞獅。」


    小姑娘家,總是愛看這些熱鬧的。


    「不要了。」蘇婉如目光瑟縮了一下,擺著手道:「我不去,我不喜歡看這些的,真的。」


    趙衍就越發相信沈湛是不想帶她見人。有的事他不好深問,可有的事他卻不懼去做!


    「稍後我來接你。」趙衍柔聲道:「現在還沒開始,等開始後我便會過來,你……等我。」


    蘇婉如眉梢一挑,抬頭飛快的看了一眼趙衍,又垂了下去,「侯爺他……會發現的。」


    很害怕沈湛的樣子。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他麵前,露出無助的樣子,趙衍立刻迴道:「我既答應帶你去看,就一定能安排好不讓他知道。你盡管放心好了。」


    他話落,蘇婉如就鬆了口氣的樣子,點頭道:「謝謝王爺。」


    果然還是個孩子!趙衍心頭微酸,這種感覺他也分不清是什麽,沉默了一刻,他問道:「……將來,你有何打算?」


    「我嗎?」蘇婉如搖頭,「我沒有什麽打算,身不由己罷了!」說著,還嘆了口氣。


    是沈湛強權壓迫的吧!趙衍頷首,沒有再說什麽,「半個時辰後,我來接你。」


    「好!」蘇婉如點頭不迭。


    趙衍看著她安撫的笑笑,轉身而去,蘇婉如就站在門口目送他走遠……如果來的是太子就好了,如果她挾持了太子,趙之昂會不會用二哥來交換?


    可惜趙衍不是。就連皇長孫她都沒有把握,莫說這裏這麽多人她挾持不了,就算是挾持到了,趙之昂會為了眾多孫子中的一個,而棄自己的麵子不顧嗎。


    答案她不確定,所以她不能這麽做,現在的她什麽能力都沒有,便一點風險都不能冒。


    半個時辰過的不急不慢,蘇婉如將一本書翻了一半,就聽到了趙衍的腳步聲。


    他是怎麽調開沈湛的,又是怎麽攔住青柳甚至於隨一隨二的呢?


    「走吧。」趙衍道:「這會兒開始跳花鼓,等一會兒就有舞獅的出來,天黑後舞龍很有趣。」


    趙衍穿著一件月白的長袍,此番外麵沒有罩大氅,隻有他們兩人,光明正大的橫穿了院子,去了前院。


    等到了後她忍不住露出驚訝來,趙衍到底用的什麽辦法,居然沈湛和皇長孫都不在。


    「到門口去。」趙衍讓了讓,指了指外頭,「會放鞭炮,你擔心一些。」


    蘇婉如道謝,和趙衍一起站在行宮正門的側門,外頭說不上人山人海,但確實很多人,她一眼就看到了從人群裏出來,正和人說著話的嫪五。


    嫪五始終讓人盯著門口,所以趙衍一出現就有人來通稟,他一抬頭就看到趙衍正站在門口,而他身邊還站著位女子……


    「居然是她!」嫪五驚訝不已,「她怎麽會……」


    她昨天明明說親戚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難道是騙他的?他想著,立刻指使了人,吩咐道:「去打聽一下,王爺此番來身邊可帶了妾室,還有,王爺屋裏有幾房,都問清楚了。」


    來人應是,快步穿過人群。


    嫪五就盯著門那邊,心裏頭惶惶不安,若那小女子是趙衍的人,那昨天他那番輕浮言語,勢必要得罪人了。


    祖陵是他往上爬的跳板,他敲定了定國公,攀上了鎮南侯,決不能栽在了一個女人手裏。


    他胡思亂想著,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嫪五,你安排的不錯啊,我大侄子和皇弟還有鎮南侯出來沒有。」


    「二爺!」嫪五拱了拱手,道:「王爺出來了,不過皇長孫和鎮南侯還沒有看見。」


    趙二爺皮膚黝黑,但一雙眼睛卻是很大,如同牛眼,看人時就顯得有些兇,像是在瞪著誰,他哈哈笑著,道:「這很有趣,他們肯定喜歡。」


    嫪五瞧不起定國公府,更瞧不起眼前這缺心眼子,可對方的叔叔現在成了一國之君,他就是看人不順眼,也要忍一忍。


    「我去找我皇弟。」趙二爺道:「一會兒龍來了,讓他點睛,他要是不點爺幫你點也是一樣的。」


    能一樣嗎?嫪五心頭腹誹,麵上卻滿是道,「是,是,無論是您還是王爺,都是嫪五的福,鳳陽百姓的福。」


    趙二爺嘿嘿一笑,道:「那是當然。」


    他說著,負手昂頭往對麵而去。


    「嫪爺。」去打聽的人迴來了,隻要捨得使銀子,什麽消息都能問道:「王爺房裏沒有人,他來時身邊也沒有帶人。不但他,就是皇長孫和鎮南侯也沒有帶人。」


    嫪五就遠遠指了指蘇婉如,「那這個女人是……」


    「這個女人很神秘,她一個人來的。明明是來尋鎮南侯的,而且聽說很親密,可現在怎麽和王爺這麽親近,小的沒有打聽到。」


    多神奇,一個女人來找鎮南侯,轉頭又和寧王熱絡的很,而且看寧王的樣子分明還是很尊重她的。


    不像是那種地方的女人。


    「奇了怪了。」嫪五新奇不已,「這個女人妖精變的不成?」


    他心裏想著,朝對麵看去,就見那姑娘和趙衍不知道說了什麽,一個人轉身往內院去了,他眼睛一亮,和身邊的人道:「去幫我望風!」


    「是!」兩個人迅速穿過人群,從角門進了行宮,徑直去了茶房邊的淨室。


    人來人往,行宮今天的人很雜也很多,嫪五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裏,等了半盞茶不到,就看到蘇婉如從裏頭出來。


    「蘇姑娘。」嫪五上前攔住了蘇婉如,「你騙的我好慘哪。」


    蘇婉如微怔,奇怪道:「嫪五爺何出此言?」


    「你和我說你來尋親,可我方才分明看到你和寧王爺站在一起很親密的樣子。」嫪五盯著她,逼問道:「蘇姑娘,出門在外靠的就是一個義字,你兩次三番的騙我,可真是讓嫪某人失望啊。」


    蘇婉如一頓,頓時紅了臉,左右四顧低聲道:「我不是騙嫪五爺您,而是我有難言之隱。」


    「什麽難言之隱,你和哥哥說,哥哥幫你。」嫪五現在不再盯著她的臉,能和鎮南侯還有寧王來往密切的女人,可不是一張臉的事兒了。


    「我其實是來……」她說著,低聲在嫪五耳邊說了幾句,嫪五聽著瞪大了細溜的眼睛,不敢置信的道:「此……此話當真?」


    蘇婉如點頭,「比真金還真。要不然,您以為我一個小姑娘,怎麽能入鎮南侯還有寧王爺的眼。」又道:「靠臉可不是長久之計,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年輕貌美的女子了。」


    嫪五半信半疑,因為這事太過離奇了,「你……你有什麽證據?」


    蘇婉如笑了笑,沒說話。


    嫪五心頭直跳,像是知道了什麽了不得的秘密。


    「這事嫪五爺要幫忙保密。」蘇婉如道:「若是傳出去,你我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嫪五點頭不迭,連連保證,「不敢,斷斷不敢說出半個字出去。」


    「那就好。」蘇婉如說著鬆了口氣,指了指門口表示自己要走,走了幾步又迴頭看著嫪五,「嫪五爺可有什麽要我幫忙的?」


    嫪五還沒反應過來,擺著手道:「沒……沒有。」


    「若是有盡管和我說。」蘇婉如義氣的道:「你我是朋友,將來我在鳳陽還要嫪五爺照拂呢。」


    嫪五點頭應是,失魂落魄的出了角門,他的小廝應過來,問道:「五爺,那娘們兒說什麽?」


    「是個大秘密啊。」嫪五爺坐在門口,抓耳撓腮的想著,過了好一會兒眼睛一亮,激動的抓著小廝,道:「咱們的機會來了。」


    他們的勢力有機會走出鳳陽了。


    「你去盯著那娘們兒。」嫪五搓著手,顯得很興奮,「但凡她落單了,你就上去和她說話,告訴她我在這裏等他。」


    小廝應是。


    蘇婉如靠在樹後,看著亟不可待出門的嫪五,笑了笑。


    沈湛在正門邊下馬,大步流星的進了內院,剛推門進去,就被裏頭的景象驚了一下。


    就看到他房間的臥室裏,並排坐著四個貌美的少年,瘦弱,白嫩,我見猶憐……


    四位少年光裸著上身,怯生生的坐在裏麵,一見他進來,四個人一抖噗通一聲跪下,齊聲喊道:「奴婢參見侯爺。」


    「你們什麽人。」沈湛臉色沉了下來。


    四位少年顫巍巍的起身,欲拒還迎的看著沈湛,其中一人道:「……我們是奉命來服侍侯爺的。」


    沈湛的臉,頓時黑了下來,他慍怒,道:「奉誰的命?」


    「奉……」四位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頭道:「奉嫪五爺的命。讓我們四個人今晚好好伺候侯爺。」


    這個嫪五好大的膽子,居然找了四個少年過來!簡直是奇恥大辱。


    沈湛目光一掃,怒喝道:「滾!」


    他拂袖出門,青柳正從外麵進來,兩人迎麵碰上,他問道:「你在這裏做什麽,姑娘呢。」


    「奴婢替姑娘迴去拿匕首,沒想到路上遇到有人跟蹤,奴婢繞路花費了一點時間,甩掉了跟蹤的人,等迴來時姑娘就不在這裏了。」青柳以為蘇婉如和沈湛一起出去了,「姑娘沒和您在一起?」


    沈湛擺手,他被皇長孫拉著出去了。


    「隨一和隨二呢。」沈湛蹙眉,預感不太好,青柳也是一臉茫然,「他們兩個也沒了蹤影。」


    沈湛頓時就沉了臉,招手喊來院子裏一個小廝,領子一提喝問道:「可見到我歇在我房裏歇著的那位姑娘。」


    「小……小人不知道。」小廝搖著頭,沈湛眼睛一眯,露出殺意,小廝頓時駭的腿發軟,求饒道:「侯、侯爺,小的看到那位姑娘和王爺一起去外院了,還在門口一起看舞獅來著。」


    「趙仲元!」沈湛大怒,朝外院而去,趙衍正帶著人進來,沈湛揮拳就朝趙衍的臉上招唿過去,趙衍武功底子不弱,且反應也是極快,他頭一偏,沈湛的拳頭落了空……


    一拳沒打招,沈湛腿一掃,擦著趙衍的膝蓋過去,趙衍身體打了個趔趄,隨即站穩,兩個人你來我往,在庭院中就動了手。


    趙衍的隨侍,沈湛的隨侍一看主子都動手了,頓時也拔刀相助。


    行宮門外鑼鼓喧天,內院卻是刀光劍影。


    「趙仲元!」沈湛怒喝,道:「老子不殺你,不是怕你,而是懶得和你動手,你要再不識時務,休怪老子對你不客氣。」


    沈湛確實不客氣,趙衍腹部中了他一拳,後退了半步,穩住,也是揮拳而來,擦著沈湛的臉過去。


    「世人皆道鎮南侯是梟雄,趙某也心存敬佩。卻不想見過後,卻深覺傳聞不符!沈湛你太狂妄,趙某已忍你很久。」趙衍身體弱,在體力上不敵沈湛,可武功底子不差,非常的靈活。


    「王爺,王爺……」查榮生聞風趕了過來,「侯爺,侯爺別打了。咱們有話好好說啊。」


    兩個人根本不聽,沈湛盛怒,逼視著趙衍,問道:「丫頭人呢,你將她藏到哪裏去了。」


    「趙某做事,從不藏掖。定是她不耐你欺辱霸道,自己走了。」趙衍譏諷的道:「沈湛,你享榮華富貴,要什麽樣的人沒有,何必盯著她一個弱女子。」


    沈湛氣的紅了眼,招招露著殺意,「老子做什麽要你管,你將她交出來,否則今日你就將命留在這裏。」


    查榮生跳腳,「二位爺,二位主子,你們停下來行不行。有話好好說啊。」話落,又招唿人去喊皇長孫,「快,快去將皇長孫請來!」


    有人匆匆而去,過了一會兒皇長孫趙治庭跑著過來,他十五六歲的樣子,眉目間和趙衍有幾分相似,不過身材要結實粗壯一些,他一看這情形頓時滿臉的驚愕,結結巴巴的問道:「皇叔……侯爺,這……這怎麽還動手了。」


    「他欺人太甚。」趙衍話落,沈湛忽然一隻掐住了他的手腕,捏在筋脈上,趙衍的手亦是點在沈湛的腰間……兩人驟然停下來,對視,沈湛一字一句道:「她在哪裏。」


    「趙某不知。」趙衍迴道:「她來鳳陽尋你,你倒來問我人在哪裏,真是可笑。」


    沈湛蹙眉。


    趙衍的怒意也沉澱下來。


    「什麽她,你們在說誰?」趙治庭急的團團轉,問道:「什麽人不見了,派人去找就是了,何必動手!」


    沈湛看著趙衍,趙衍也看著他,問道:「她不在內院,你沒見過她?」


    「你沒有將人藏起來?」沈湛反問。


    話落,兩人一起鬆了手,沈湛轉身就走,趙衍也是背道而行,才走了兩三步,就有小廝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喊道:「查公公……」


    查榮生嗬斥道:「吵什麽。」


    「查……」小廝看清這邊還有三位主子,忙行了禮,跪地道:「嫪……老五死了。」


    沈湛和趙衍行走的步子皆是一頓,趙治庭也是驚了一跳,問道:「嫪五死了,誰殺的?」他說著話,目光就自然而然的投向沈湛,可一想現在嫪五正有用,沈湛不可能殺嫪五。


    「刀抹的脖子。」小廝想到角門邊血流了一地,心裏還有些懼怕,「人還是溫熱的,沒有死多久!」


    「這可怎麽辦。」查榮生拍腿,道:「嫪五不能死啊。」


    祖陵的人選剛定下來,明日就要正式動工了,這嫪五死了,一時間根本找不到第二個合適的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嫪五是地頭蛇,無論什麽原因,他死在行宮裏,這事兒……


    怕是那些愚民,跟著嫪五廝混的市井混混不會罷休。


    「先將屍體抬進來。」沈湛停了步子,吩咐小廝,「將行宮四門封鎖,任何人不得進出。」


    趕過來的行宮守衛應了是,沈湛抬腳往小門去,趙治庭和趙衍對視一眼,皆隨著沈湛往角門邊而去。


    「侯爺。」趙治庭跟上沈湛,低聲道:「此事很蹊蹺啊……嫪五怎麽會被人殺了。」


    沈湛一時哪有頭緒,而且,蘇婉如還沒有下落,他擺了手,道:「去看了再說。」話落迴頭吩咐青柳,「你帶著人去找她。」


    青柳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應是,帶著人去找蘇婉如。


    沈湛去了角門,嫪五的屍體還依舊躺在角門外,這個門在巷子最裏麵,尋常門是關著的也沒有人來往走動。


    「行宮今日人多。」趙治庭蹲下來看了看嫪五的屍體,「一刀抹了脖子,看來是個老手。」


    他說著起身,吩咐行宮內的侍衛,「通知鳳陽知府,讓他派人來將屍體帶走。這件案子就交給他辦,務必三日內,給我一個交代。」


    「是!」侍衛應是,吩咐人將嫪五的屍體蓋上,沈湛忽然拂開侍衛,上前去蹲在嫪五的屍體前,手就放在脖子上的刀口處。


    切口不大,可見刀身不長,但卻很深……


    是把鋒利的匕首。


    沈湛眯了眯眼睛,心頭有什麽一劃而過,他起身走到趙衍麵前,問道:「你和她一起看過舞獅後,她何時走的?」


    「花鼓戲沒有跳完,她說要去淨房,走後就沒有迴來。」趙衍不傻,沈湛一問他也隨即想到什麽,「我以為你迴來後,她不便再來,就帶人來內院尋她!」


    有的事就怕對峙,話一說就明白,可……若非出了這件事,他和沈湛不可能將話說到這個地步。


    沈湛麵上藏著怒,拂袖張瑤說話,忽然一陣喧譁聲由遠至近,隨即無數人的吆喝聲山唿海嘯似的撲了過來,不等他們將嫪五的屍體收起來,就見數十人過來,掀了蓋在屍體上的布……


    隔著小門,裏裏外外有那麽一瞬間的寂靜,外麵的看著屍體呆住,裏麵的人看著外麵的人若有所思。


    「五爺!」忽然,有人大喊一聲,噗通跪在地上,「五爺,是誰,誰殺了你!」


    嘩的一聲!


    無數人的嘈雜聲鋪天蓋地的壓了過來。


    「五爺死了!」撲在屍體上的人喊道:「有人殺了我們五爺!」


    又是一靜,緊接著有人問道:「誰,誰殺了五爺!」


    如果視線有聲音,此刻定然是齊整的朝門內投了過來,沈湛,趙衍以及趙治庭一起沉了臉,查榮生擺手道:「不是我們殺的,我們正要報官,讓官府來處理此事。定當給你們一個交代。」


    「在鳳陽城,沒有人和我們五爺過不去,想殺五爺!不要以為你們是天潢貴胄我們就怕了你們,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們拿命來!」


    查榮生後退了幾步,嫪五是地頭蛇,他們都很清楚,在整個鳳陽他就像是個土皇帝,就算是定國公府也要讓他三分。


    嫪五上街,吃飯,喝茶,甚至是逛花樓,從沒有人會收他的錢。


    一來是因為他狠,得罪了他,他會不擇手段的報復,二來,他養活了太多人,販私鹽,做絲綢,倒騰糧食,儲備糧倉……鳳陽半數人的買賣,都可能和嫪五有關。


    他一死,許多人的生意沒了著落,尤其是那些市井混混,連生計都斷了。


    「你們好大的膽子。」查榮生指著外麵的人罵道:「你們可知道這裏頭三位主子是誰。小心聖上滅你們九族。」


    什麽九族,打戰這麽多年,他們一族都不全,「管你們天潢貴胄。誰給我們飯吃,誰就是我們的主子。你們殺了嫪五,我們就和你們沒完。」


    「兄弟們。」有人喊道:「將裏頭三個人拿下,他們不給我們一個解說法,我們和他們沒完。」


    話落,那些人就朝門口沖了進來。


    查榮生拉著趙衍和趙治庭蹬蹬後退,喊著道:「快去,讓鳳陽知府帶兵來,這些爆民,愚民要反!」


    那些人根本不聽查榮生的話,往裏頭沖。


    沈湛冷哼一聲,二話不說上前幾步,抬腳,腳力如同長刀一般,踹在當前那人的胸口,那人受不住像是飛起來似的,撞的後麵一連串的跌退。


    「關門!」沈湛喝道:「誰敢進來,老子頭一個將他剁成肉醬。」


    外頭一時亂了陣腳,幾個侍衛乘機將門關上,插上門閂,稍息,有人開始拍門,大喊,有人開始朝裏頭丟石頭。


    「反了,反了。」查榮生急的團團轉,「這些刁民反了,簡直是愚不可及。」


    窮山惡水出刁民!這些人顛沛流離幾代人,肚子都填不飽,誰管是誰坐了皇帝。誰斷了他的生路,他就能拿命拚。


    查榮生心裏很清楚,看著沈湛,問道:「侯爺,怎麽辦。」又道:「這些人少說也有幾百號啊!」


    鳳陽沒有衛所,聖上也沒有來得及設衛所,若說士兵,大概隻有衙門裏養的幾百人……這幾百人還不知道管用不管用,畢竟他們也是本地人。


    要用兵,最近也是最方便的就是去應天。


    沈湛沒說話,臉上變幻莫測,過了好一會兒他和查榮生道:「他們所求不過一碗飯,是嫪五給他們,還是別人根本沒有分別。」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的道理,沈湛深以為然,因為曾經他也是地頭蛇。


    但是,若真要動心思收拾這些人,也不是多難的事。


    「就怕他們鬧事。」趙治庭擔憂的道:「他們情緒這麽激動,想要把話說清楚,安撫住人,恐怕不容易。」


    沈湛吩咐人守著門,便若有所思的站在一旁沒有說話,外麵沸反盈天,火光漫天,甚至有人開始在圍牆外堆稻草放火,濃煙滾滾,嗆的他們連連咳嗽。


    「派人引走我的人,是你安排的?」沈湛負手過來,問趙衍,趙衍頷首,道:「是我!」


    明人不說暗話,趙衍本來就沒有準備隱瞞。


    也沒有必要瞞著。


    沈湛沉默了一刻,青柳帶著隨一和隨二匆匆迴來,三個人是衝進來的,一看就是打鬥過的。


    「爺,姑娘沒有迴客棧。姑娘這幾天常去的地方也都找過了,沒有人。」青柳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可蘇婉如做的事沒有連續性,她一時間想不出個所以然。


    「有件事。」青柳迴道:「姑娘不讓我和您說,她一來鳳陽就認識了嫪五。」她把蘇婉如來的那天的情形細細說了一遍。


    沈湛聽著,臉色鐵青!


    他就說蘇婉如怎麽會這麽反常的來鳳陽找她,原來她根本就不是想他,而是來報復他的。


    他想起當時和她提起的嫪五,她一直記在心裏,這次來首先找的就是嫪五!她假模假樣的裝作來找他,卻暗地裏殺了嫪五,還跑去報信煽動這些蠢貨。


    這些人一聽自己主子死了,根本不會多想,帶著人就沖行宮來了,將他們圍困在這裏,而他們這幾個所謂天潢貴胄,根本毫無辦法。


    畢竟打架是需要人手的,可笑的是,他們人手現在不夠。


    她就像個藏著爪子的小貓,一看到有機會,就立刻伸出爪子撓了他一把,可惡的是撓完了人就跑了。


    沈湛扶著門框,手攥了拳頭,「小白眼狼!爺掏心掏肺的對她好,她掉了頭就反咬一口,還真是翻臉不認人。」


    這邊,趙衍亦是苦笑……她不知道蘇婉如為什麽要這麽做,或許是為了報復沈湛的欺辱。


    但是很顯然,他和沈湛都被她算計了。


    而他,居然毫無防備的,想都沒有想的,順著她的思路做了她想要他做的事。


    現在,他們被一群暴民困在了行宮裏,或許不會丟命,可這事兒卻很難處理。安撫住暴民,他們功過相抵,安撫不住,在聖上眼中就都成了他們的錯。


    尤其是,趙治庭還在這裏,太子那邊怕是要結仇了。


    趙衍撫額,自嘲的笑了笑,又抬頭看著沈湛,心情卻又好了幾分。


    可見那小丫頭對沈湛不但沒感情,恐怕還恨的很。


    從此事來看,他們二人在她心目中,地位相當。


    趙衍苦笑,搖頭。


    「此事你們處理。」沈湛一刻都不想待在這裏,他要將那隻白眼狼找到,狠狠的收拾她一頓,他要問她,憑你一個人,你還能反了朝廷不成。


    她再折騰,就是送死!


    最重要的,她既然做了這些事,就肯定是不打算迴頭了。


    她要逃,逃去哪裏?


    他居然一無所知,這讓他感到惶恐不安,心裏想像是著了火,比任何事都要著急。


    「侯爺!」趙治庭一把拉住沈湛,「這種事隻有你最有經驗,你一走,我們怎麽辦。」他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放走沈湛的。


    沈湛想拂開他,趙治庭一看他的神態,立刻就道:「湛叔!您一定要幫我。」


    沈湛蹙眉看他,抬手拂開他,和隨一隨二道:「將行宮所有人召集過來。」又道:「去地庫取出兵器,人手一把,無論老幼!」


    他要迅速將這裏的事處理,然後去找蘇婉如。


    她能逃到哪裏去!以前他還以為她隻是躲在錦繡坊保命,現在他可以肯定,這隻小白眼狼根本的目標就是為了去京城,為了救蘇季。


    人不大,手段還真不少!


    「倒要看看你能不能逃得出我的手心。」沈湛一拳砸在圍牆上。


    鳳陽亂了一夜,而應天城外,天亮時分城門打開時,蘇婉如一匹快馬順利進城……


    ------題外話------


    這兩天忙的頭昏,我感覺自己站著都能睡覺,可怕的是後麵還有三天也是這樣,要瘋了!


    還有月票哈,月底了表忘記了,投給《公爵》,是助人為樂,也是互惠互助!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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