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姑姑和三娘她們呢。」蘇婉如翻身坐起來,驚恐的看著沈湛,「你把他們怎麽了。」


    沈湛看著她,迴道:「她們沒事,廟前出了點狀況。」


    蘇婉如鬆了口氣,她真以為沈湛為了進來,將邱姑姑她們打暈了關起來了。


    沈湛能做的出來的。


    事實上,沈湛沒折騰她們,但是確實用了一點手段調虎離山。


    「我肚子疼不疼關你什麽事。」蘇婉如白了他一眼,穿鞋下地,沈湛很自然的給她將鞋子提起來,抓了她的腳套上。


    蘇婉如一愣,隨即踢他的手,「你走開,我不要你假好心。」


    「行了啊。」沈湛一邊幫她穿鞋,一邊喝道:「爺都沒生氣你和趙仲元見麵,你反而蹬鼻子上臉生爺的氣,誰給你的膽子。」


    蘇婉如就氣他這一點,他當他是爹還是誰,管的還真寬。


    「我想和誰見麵就和誰見麵,你管不著。」她昂著頭,細長的脖子倔強的擰著,「你憑什麽招唿都不打一聲,就進來給我難堪。」


    她不在乎趙衍什麽反應,反正大家都沒什麽關係,以後也不可能成為朋友,可是她氣他這個態度!


    她像是他的私有物。


    憑什麽!


    「誰說爺管不著。」沈湛怒道:「你是爺的女人,就隻能看爺一個男人!」


    蘇婉如被氣笑了,瞪著他,「眼睛是我的,我想看誰就看誰。」


    沈湛大怒,抄著她抱在懷裏,尋了唇就封了上去,霸道的攝了她的唿吸,攻城略地的不留一絲縫隙,蘇婉如嗚嗚咽咽的推著他,隨即哭了起來,捶著他的胸口……


    沈湛放開她,看她眼淚滴答滴答的落著,鼻頭紅紅的,嘴巴紅紅的,頓時懊惱起來,拿帕子給她擦眼淚,道:「一動就哭,你就不會別的了。」


    「我就喜歡哭,怎麽了!」蘇婉如氣的打顫,「你走開,我不想看到你。」


    沈湛也生氣,可又心疼她這樣,蹙眉道:「行了。」


    蘇婉如拿帕子擦著眼淚,扭過去用後背對著他,沈湛急了將她抱著在懷裏,低聲道:「真的生氣了?」語氣不知不覺就軟了下來。


    「換你你不生氣?」蘇宛如道:「不分青紅皂白的,就進來給我難堪,我沒用湯潑你的臉就不錯了。」


    沈湛蹙眉瞪眼,「爺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這是忍不了了才進來的。」他們在亭子裏他就看到了,心想忍一忍蘇婉如肯定就走了,畢竟她也沒有多待見趙衍。


    誰知道這小白眼狼今天態度好的很,居然和人家有說有笑的。


    「你想想,他就算是病秧子,可也是個男人。」沈湛聲音低沉,嚇唬她,「他要是對你有什麽不軌,你這細胳膊細腿的,還不是隻能做案板的魚!」


    「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嗎。」蘇婉如氣的道:「這世上就你會對我不軌!」


    沈湛嘴角癟了癟,有些沒詞對了。


    想了想,補了一句,「爺不一樣,爺是你男人!」


    「走開,走開。」蘇婉如推著他,「我和你說不清楚!」


    蘇婉如也說不出是什麽心情,但很清楚,有的事適可而止,否則一會兒他指不定又要折騰了。


    「這裏說話不方便,和爺一道迴城去。」沈湛道:「聽說你喜歡喝晚晴樓的果子酒?爺讓人買了許多,給你存著的。」


    蘇婉如愣了一下,咕噥道:「誰說我喜歡喝果子酒的。」那酒真的很好喝,像是果汁似的,一點酒味都沒有。


    「乖丫頭。」她咕噥著嘟著嘴,嘴唇被他吻的微微紅腫,睇了他一眼,真真兒是又嬌俏又嫵媚,他就跟喝了整壇的烈酒似的,暈乎乎的道:「隻要你喜歡,想喝多少都行。」


    蘇婉如白了他一眼,道:「我是酒鬼嗎,有病!」


    「行,爺有病。」他貼在她臉上親了又親,低聲道:「還要不要殺人,要不然爺替你將江陰侯府滅門了?」


    當殺手當的有癮了!蘇婉如沒忍住笑了起來,瞪著他道:「還不是你惹出來的事,若不是你,我和韓大小姐毫無瓜葛的,她何必惦記著我。」


    「爺當時就應該殺了她。」沈湛懊悔,當時考慮的多了點,「讓你受苦了,是爺不對!」


    蘇宛如抿唇笑著,道:「這還差不多。」又道:「不過你先別管江陰侯府,有司三葆在,你就讓他去折騰好了。」


    「司三葆昨日來找我。」沈湛道:「就是來試探我,對江陰侯府還護不護。」


    蘇婉如一愣,問道:「你怎麽說。」


    「爺沒說什麽。」沈湛迴道:「就留他吃了飯,說了幾句安慰的話。」


    不說話就是最好的迴答了。蘇婉如斜眼看他,打趣道:「沒想到你腦子有時候還挺好使的,這態度可進可退的,給自己留了退路啊。」


    「真聰明。」沈湛捏了捏她的臉,道:「有的事能做絕,有的事不能。有的人能交心,有的就不能。這點爺還分得清。」


    蘇婉如看著他,沈湛比她想像的要老謀深算多了。


    「想什麽呢。」沈湛抱著她,將她的小手擱在自己的手掌裏暖著,「怎麽不多穿點,手這麽涼。」


    蘇婉如道:「我沒事。」又道:「我姑姑做了掌事,你知道吧?這件事要謝謝你,沒有你幫忙我不會這麽順利。」


    沈湛頓時順著杆子爬,「是要謝的。爺那晚做刺客嚇的可不輕,擔的風險又大。你得好好安撫一番才成。」


    「你?嚇著了?」她不敢置信,「騙誰呢。」


    沈湛就捏著她的臉,「小白眼狼。爺怕不怕和你謝不謝有關係嗎。說吧,怎麽謝?」


    她能怎麽謝,現在錢權都沒有。


    「衣服啊。」蘇婉如笑著道:「你晚上過去我那邊,我將衣服給你,已經做好了,另外還附送了一件。」


    沈湛眸光一亮,隨即又假模假樣的沉下去,「衣服是早就說好的,這個不算,你不要當爺傻子糊弄。」又道:「別的謝法也要又。」


    蘇婉如就板著臉收了笑容,「你想要我怎麽謝?我除了一條命,什麽都沒有。」


    「爺要你命有什麽用,不能吃不能喝的。」沈湛捏著她的鼻子,探了自己臉過來,「主動一次,親爺一口。」


    蘇婉如就瞪著他,兩人僵持了許久,蘇婉如冷哼一聲,道:「此當謝!」穩住他,反正她要走了!


    等她離開的那日,非得將前麵的仇一併報了。


    沈湛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一臉高興的等著她送來的吻。


    主動和被動,區別太大了。


    蘇婉如湊過去,在他臉上敷衍的一碰,隨即分開,沈湛很不滿意,捧住她的臉,又是一個綿長細膩的吻。


    蘇婉如輕喘著抓著他的衣襟,眼睛也是紅紅的,道:「你怎麽這麽不講理的。」


    「忍不住。」他抱著她,情動的像是有隻貓在他心頭上躥下跳,現在看著她恨不得將她拆開吞了才好,「爺想吃了你。」


    蘇婉如大駭,愣在不敢動。


    「去,給爺倒杯茶。」沈湛覺得他要不做點什麽,一會兒就該控製不住了,還沒成親,不能嚇著她了。


    蘇婉如極其乖巧的給他倒了杯茶,沈湛一口倒嘴裏喝了,沉了好一會兒,情緒才穩定下來。


    「咳咳……」蘇婉如坐在他對麵,「皇長孫就要到了,你不該很忙的嗎。」她決定找點別的話題。


    沈湛也順著她的話,雖然想抱在懷裏,可又怕自己做蠢事,便留在原地,迴道:「爺隻要發話,辦事的又不是爺。」


    行,你是侯爺!蘇婉如撇嘴,裝作不經意的提到:「那皇長孫今年是不會迴京了對吧。皇陵建辦少說也要一兩年吧?」


    太子也是奇怪,將自己兒子送鳳陽來,還是一待一兩年,這個時候不應該留在趙之昂身邊混個感情嗎。


    「不過走個過場,安排好了事情,過年要迴去的。」沈湛看著她,道:「你想去京城過年,還想留在應天。」


    我去哪裏都和你沒有關係!蘇婉如笑道:「不知道。大概是要留在應天的吧。」


    「也行。」沈湛點頭,「那我們就留在應天。」


    蘇婉如白了他一眼,誰和你是「我們」。


    「天色不早了,姑姑她們肯定要迴來了。」蘇婉如收拾東西,「你快迴去,晚上記得去我那邊拿衣服啊。」


    沈湛想帶她一起走,晚上也能一起吃飯。


    「一會兒我讓青柳來接你。」沈湛起身,「爺新得了許多料子,給你留著做衣服穿。」


    蘇婉如看著他,想不到理由拒絕,沈湛就朝她笑著,走過來很快的親了她一下,掀了簾子大步出去。


    他前腳剛走,邱姑姑和劉三娘還有焦振英就迴來了。


    「也真是奇怪。」邱姑姑一臉想不通的樣子,「好好的擺著的貢品怎麽就沒有了,也不知道誰拿去了。」


    蘇婉如不解,問道:「什麽貢品沒有了?你們就是為了這件事出去的?」


    「可不是,」邱姑姑無奈的坐下來喝茶,一看桌子上兩個杯子,道:「來過客人了?」


    蘇婉如暗暗拍頭,罵自己笨,她過去遮掩的笑道:「我表姐來坐了一會兒,說等下和我們一起迴城。」


    「原來是這樣。」邱姑姑說著微頓,又道:「擺在供案上的貢品,都是我們從錦繡坊帶來的,中午的時候那邊沒有人,也不知被誰拿走了。我們不得不再去買一份迴來,有的民福寺還沒有,太耽誤時間了。」


    誰拿的。堂堂的鎮南侯唄!蘇婉如腹誹,垂著頭喝著茶。


    「你中午沒吃飯,餓了吧,我們收拾一下就迴去。明兒我們都不用過來,館裏的事情不能再耽誤下去了。」邱姑姑說著起來收拾東西,焦振英奇怪的道:「我剛才好像看到寧王爺下山去了。他不是離開應天了嗎,怎麽又迴來了。」


    才走嗎?


    蘇婉如沒有說話。


    「估計是因為皇長孫要來的緣故。」邱姑姑迴了,喊婆子進來搬東西,帶著三個人出去,「振英坐我那輛車,我車裏墊的軟和。」


    焦振英應是。她的手腳外傷康復了,可無論是走路還是拿東西,都不靈活。


    大夫說要練,急不得。


    幾個人去了前院,扶著焦振英上車,蘇婉如正要上去,就看到青柳過來了,笑著道:「我們那邊車裏空的,她表姐夫和東家去常州了,我想讓阿瑾今晚跟我迴去住,姑姑您看行不行。」


    邱姑姑看著蘇婉如,她現在不給她做決定。


    「哦。」蘇婉如不敢露出不高興的樣子,怕被邱姑姑發現破綻,「那我先迴去拿幾件衣服。」


    青柳鬆了口氣,點著頭道:「坐我車,我先送你迴錦繡坊,然後再去我家。」


    兩個人就和大家打了招唿上了車,車徑直往城中而去,蘇婉如以為沈湛半道會出現,卻沒有料到,一路都是她和青柳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盧成成親了嗎?」蘇婉如喝茶,看著青柳問道。


    青柳一愣,搖頭道:「她和閔望都沒有成親呢。我們爺說了,他沒成親,誰都不準娶媳婦,他瞧著不高興。」


    什麽人,也太霸道了。蘇婉如無語,笑道:「那閔望呢?」


    「姑娘。」青柳臉一紅,想到大家喊她閔夫人,頓時解釋道:「……其實我娘姓閔,我當時來的時候隨口就說了這個姓。」


    蘇婉如笑而不語。


    青柳的臉就更加的紅了,她總覺得,蘇婉如不是在打趣她,而是在揶揄報復!


    具體為什麽這樣感覺她也說不清楚。


    所以再和蘇婉如說話時,她又多了一份小心,暗暗的替盧成捏了一把汗。


    迴去將給沈湛的衣服包裝好,蘇婉如又收拾了自己一件衣服,出門時碰到了巧紅和一樓的幾個繡娘,大家行了禮,巧紅問道:「繡長您要出去啊,晚上還迴來嗎。」


    「我去我表姐那邊。」蘇婉如道:「明天迴來給你們帶好吃的。好好做事,不準偷懶啊。」


    巧紅等人笑著應是。


    蘇婉如出了門,青柳在門口等她,兩人徑直去了侯府,車停在如意門邊上,沈湛就站在外院的一間房外看著她,「過來!」


    他書房她來過,第一次他虜她來的時候,就在書房。


    對這裏的印象極其不好。


    「衣服給你。」蘇婉如將衣服塞給他,他眼睛一亮拆開包袱,立刻抖開那件夾棉的道袍,尋常冬天他也隻是一件單衣,眼下也不嫌棄,直接脫了外衣套在身上。


    無論是肩寬還是袖長,都極其的貼合,他很高興,負手走了兩步,揚眉道:「還是我媳婦的手藝好。」


    誰是你媳婦!蘇婉如坐在一邊看著他笑。


    「還有件呢。」沈湛重開了包袱,又拿了一雙鞋出來,單口黑色的布鞋,鞋麵用湛藍的線繡了祥雲,不注意看看不出來,手工很精緻。


    他踏著舊鞋試了試,很合腳。


    「怎麽不穿?」蘇婉如道:「做了鞋就是穿的。」


    沈湛收好擺在書房的暗格裏,笑道:「鞋子還有,等等再穿。」鞋子容易壞,衣服就不一樣。


    「媳婦真好。」他過來抱著她,「爺長這麽大,你是第一個為爺做衣服鞋子的。」


    蘇婉如聽著一愣,問道:「你娘不給你做?」他娘還活著,隻是不知道在哪裏。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母子的關係並不好。


    「她不會。」沈湛笑著道:「打架還差不多,做鞋子不是她擅長的。」


    蘇婉如很驚訝,對他的娘很好奇,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女人,女紅不會反而擅長打架。


    難道就是因為這樣,才將沈湛養成了天不打地不怕的個性嗎?


    「料子在內院。」她牽著她的手往內院去,身上的衣服厚,他穿一會兒就出了汗,卻捨不得脫,兩人走在內院,他昂首挺胸的亮著自己的新衣服,眼底皆是炫耀。


    蘇婉如無語。


    「司三葆送來的,織造府新出的料子。」沈湛讓人開了箱子,一共四個大木箱子,滿滿當當的擺著布,各式各樣的花色布料,從夏天到冬天。


    她若是都做了衣服,恐怕小半年都能不重樣的穿。


    「先擺在你這裏。」蘇婉如不可能要,「我帶迴去太紮眼了,又不能解釋來路。」織造府的東西,她一個繡娘豈敢穿在身上。


    沈湛也不強求,提了一塊素麵革絲的鵝黃料子,「這塊先讓人給你做衣裳,過些日子我帶你去中都。」


    「我不去,我手裏事情多著呢。」蘇婉如不想耗時間,她現在就是要盯著邱姑姑,先進登月塔再說,「先擺在你這裏,我衣服都夠穿。」他就沒有再盯著說,讓人擺了午飯,又搬了一壇果子酒。


    兩人對飲,這酒不醉人,蘇婉如喝了許多也沒有醉意,沈湛喝了幾口就煩了,換了別的酒……


    一個下午,兩人喝酒,下棋,又坐車出去釣魚。


    第二日,沈湛送她迴錦繡坊,下車前她問道:「今兒你是要去碼頭嗎?」


    「稍後就去。」沈湛揚眉,問道:「可是有什麽事?」


    蘇婉如擺了擺手,轉身進了門內,她實際是想問他現在碼頭的船好不好找,可一想她如果單純租船的話就很容易被人發現,還不如坐馬車繞路走,陸路四通八達,找起來就不一樣了。


    打定了主意她迴了錦繡坊。


    劉姑姑醒了過來,人沒多大的事,就是有些虛弱,她一醒來就讓人將王姑姑送去了衙門,請人寫了狀紙,要告王姑姑。


    錦繡館群龍無首,邱姑姑讓青紅暫時理一理。


    反而事情最多的山水館沒有變動,焦振英不能做事卻能管人,一時間上下都太平起來。


    下午,街麵上熱鬧起來,蔡萱和周槐娟跑出去看熱鬧,迴來的時候繪聲繪色的道:「……皇長孫騎在一匹棕色的馬上,看樣子大約十六七歲左右,容貌和寧王爺有幾分相似,不過沒有寧王爺俊俏。」


    「俊俏不俊俏是你能議論的嗎。」焦振英嗬斥道:「不在館裏做事偷偷跑出去我都沒有管你,迴來還在這裏胡說八道。」


    蔡萱嘻嘻笑著,偷偷和蘇婉如道:「寧王和鎮南侯還有皇長孫三人一起,真的是……」她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什麽詞來形容,「總之,三個人都很好看。」


    「皇長孫和寧王一起騎馬過街的?」蘇婉如很好奇他們之間的關係,蔡萱點頭,「是,有說有笑的,叔侄關係好像很不錯。」


    很不錯嗎?她就一直在懷疑,皇長孫在揚州遇刺的事情是不是趙衍做的。


    「他們今晚都住行宮吧,我聽說應天知府在行宮設宴了,明天是司公公府上的宴席,後天說不定就是咱們侯爺了。」蔡萱很期待,捧著臉道:「不過還是侯爺最有男子氣概,最英氣了。」


    蘇婉如無語,那你是不認識他。


    不過,蔡萱說的沒有錯,皇長孫歇在行宮裏,第二日一起遊逛了秦淮河,滿城的人都去河邊一覽皇孫貴胄的風姿,第三日就去的紫金山,登高能看到應天全景,不過沈湛沒有設宴,而是趙衍做東,在晚晴樓。


    彼時蘇婉如正在看杜舟的來信,信中說他車馬已經準備妥當,隻等他來信通知,然後兩人先去山東,他認為護龍衛的人都在山東太原幾個地方。


    蘇婉如給杜舟迴了信,說她九月說不定就能進登月塔,如果順利,年前她就能到平江府,她還交代將她帶出來的物件去鬆江府附近當掉換做盤纏。


    他們幾個人出來時,都沒有帶銀子。


    信寫好,她讓人送出去,剛迴到房裏胡瓊月來了,開門見山的道:「你和鎮南侯有來往?」


    蘇婉如看著她沒說話。


    「你不用騙我。」胡瓊月在桌邊坐下來,道:「竇嬈和江陰侯府的大小姐有走動。她能這麽恨你,非要你死不可,我想不出理由來。」她認為竇嬈是嫉妒蘇婉如的,可這份嫉妒還不至於道你死我活的地步。


    蘇婉如揚眉,問道:「所以呢。」


    「唯一的解釋就是韓家大小姐讓她這麽做的。」胡瓊月靠在椅子上看著她,「以江陰侯府的形勢,她能恨你,可能就是和她的夫婿有關了。反觀她最想嫁的人應該就是鎮南侯了吧?」


    「你那位什麽表姐,雖穿著不算精緻,可舉手投足很自信,而且還像個練家子。在應天能使喚這樣婢女的人可不多。」


    「前後推算,我覺得你最近常出去,神神秘秘的,估摸著是因為你和鎮南侯有來往。」她說著抱臂看著蘇婉如,很有把握的樣子,「我猜的對嗎。」


    「就你聰明,行了吧。」蘇婉如敲著桌子,笑盈盈的道:「我要是告訴你,我和寧王爺來往呢,你可信?」


    胡瓊月一愣,這是她沒有想到的。


    「你……不會想要嫁進趙家,然後伺機報仇吧?」胡瓊月難掩驚訝,「就憑你一個人,你認為你能做成什麽事。」


    蘇婉如就傾身看著她,「好妹妹,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你啊。要不,你去勾引皇長孫,做他的妾室怎麽樣。」又道:「到時候等他繼位,你我姐妹聯手,就能不費一兵一卒的改朝換代,為我們的家人報仇了。」


    「蘇婉如!」胡瓊月眯著眼睛道:「我便是死了也不會去做妾。你要作踐,你就自己去,別扯上我。」


    蘇婉如白了她一眼,「那你來找我做什麽,想讓我誇你聰明,推斷的合情合理?」


    「你當你是誰。我隻是想要提醒你,就算你真的讓沈湛傾城一怒為紅顏,他也不可能為了你去背叛趙之昂,你做這些隻會自取其辱而已。你向來不是很驕傲自命清高的嗎。如今居然自甘墮落到這個地步。」


    蘇婉如冷了臉,因為胡瓊月說的沒有錯,她不可能做到讓沈湛背棄趙之昂,她板著臉開了門,道:「滾吧,我不想見到你。」


    「惱羞成怒了?」胡瓊月很驚訝,「這可是少見的,你居然不裝溫和,就這麽情緒外露的翻臉了?」


    蘇婉如撇開視線。


    「你喜歡他了?」胡瓊月走過來盯著蘇婉如,嘲笑道:「你動情了啊?你愛上了你的殺兄殺父的仇人?蘇婉如,你的良心呢,你的羞恥心呢。」


    「滾!」蘇婉如一把拽住胡瓊月衣領將她推了出去,啪的一聲關了門,「我有沒有羞恥心,你是最沒有資格來評價的。」


    她沒有,腦子有病的人才會喜歡殺父仇人。


    胡瓊月站在門口看著關上的門,她不信蘇婉如,她和沈湛之間一定有什麽。


    這太危險了。


    她揪著手冷著臉走了出去。女人有時候為了男人,為了所謂的愛會犯蠢,蘇婉如是女人,她不信她會一直冷靜。


    若她暴露了怎麽辦?


    她確實很擔心,所以心裏越發的不安寧。


    迴到錦繡坊,青紅正找她,「讓你給潘陽伯繡的那件官袍可繡好了,她們派了婆子催了。」


    「好了。」胡瓊月拿了個包袱出來,「再熨燙一下就成了。」


    她手藝沒的說,青紅掃過一眼,就讓她收起來,「這兩日處理好我就遣人送去,你也休息一日,再做別的事。」


    「能不能讓我去?」胡瓊月笑著道:「我有個姐姐在常州,我想順道去看看我姐姐。」


    青紅素來好說話,而且也不是大事,去常州來迴三五天的時間,不會耽誤多少時間,「行啊,那你收拾一下,明天帶兩個婆子去好了。」


    「謝謝姐姐。」胡瓊月行禮,迴房裏略收拾了幾件衣服,細軟貼身放著,其實沒什麽值錢的,但卻是從宮中帶出來的,捨不得扔。


    第二日,他就和婆子一起去了常州。


    蘇婉如是隔天給段掌事送葬時沒有看到胡瓊月,空閑時她和青紅閑聊,「你們錦繡館的來了多少人?我看好些人沒來嘛!」


    「就留了兩個在家裏守門。」青紅迴道:「還有一個去常州了,還有兩天才能迴來。」


    去常州了?蘇婉如問道:「是胡瓊月嗎?」


    「是她。她說她姐姐在常州,想順道去看看。」青紅道:「我看她手裏的活做完了,就同意了。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蘇婉如笑了笑,道:「沒什麽,我就隨口一問!」


    等段掌事下葬後,大家將孝服脫了燒了,便各自三三兩兩的往城裏走,蘇婉如坐的馬車先迴去,直接去了胡瓊月的房中,婆子見到她也沒有多問。


    她進門,胡瓊月的床沒有異常,但是她貼身放著的幾樣東西不見了。


    「還真是膽小如鼠。」蘇婉如在她床上坐下來,拍了拍枕頭,「一點風吹草動,就跟老鼠一樣東逃西竄了。」


    胡瓊月其實無處可去,她的祖家也沒有了,死的死散的散,就算還有人活著也不過是行屍走肉,自顧無暇。


    她能去哪裏?


    常州?難道是想迴平江府?


    除非她不想活了。


    蘇婉如起身,理了理她的床鋪,道:「我的好表妹,希望你我都能再活幾日,好再見!」她說著出了門迴了自己房裏,杜舟的信再次到了。


    她看完燒了,又給杜舟迴了一封信,告訴她胡瓊月逃走了。


    司三葆近日忙著接待皇長孫,一連好幾日忙的腳不沾地,好不容易皇長孫玩的膩了鬆口要去中都,他也長長的鬆了口氣,帶著人去了織造府。


    剛坐下,京中的奏疏到了,還有一封懿旨。


    他將茶盅一撂,忙拆開看,越看臉上的笑意越大,小心翼翼的收起來,他轉眸問趕迴來的內侍,「國舅爺可有話?」


    「國舅爺說這是小事,他還給你列了名單,您瞧瞧。」小內侍從懷裏拿了封信出來,「國舅爺還交代,前兩位極佳!」


    「好,好!」司三葆目光上下一掃,就勾了頭一位,又緊跟著拿了各處貴胄的名錄細細翻著,開了懿旨在上頭添了名字,等大功告成他笑盈盈的起身,道:「明兒王爺和侯爺送皇長孫去中都,雜家就去宣讀聖旨!」


    司三葆很高興,一口惡氣終於出了。


    第二日一早,皇長孫儀仗浩浩蕩蕩的往中都而去,沈湛和趙衍皆在,三個人一派和睦,沒有半分矛盾的樣子。


    人一走,應天安靜下來。


    韓老夫人正在花園裏澆花,韓正英伺候著,喊著人道:「那邊太陽出來了,將這兩盆蘭花搬過去曬會兒太陽,等會兒再搬迴去。」


    祖孫兩人說著話,就聽有婆子跌跌沖沖跑了進來,喊道:「老夫人,司公公來了!」


    「司公公來了告訴世子爺沒有,你驚慌失措的做什麽。」韓老夫人心情很不錯,韓江毅無論是和寧王還是皇長孫甚至於沈湛關係都很不錯,裏裏外外都被他照顧打理的極其的周到。


    這個孫子,她真的又驕傲,又滿意。


    「世子爺剛到家。」婆子迴道:「司公公手裏捧著懿旨的,世子爺讓奴婢來請您和大小姐出去一起接旨。」


    噗通一聲,韓老夫人手裏裝著水的瓢,掉在了腳邊。


    「懿旨?」她抓住了韓正英冰涼的手,「你說司三葆來宣旨的?」


    婆子點著頭,「沒錯,奴婢見過懿旨,和祠堂裏供著的那幾封一模一樣,不會認錯。」


    「祖母!」韓正英也緊張的不得了,要知道現在江陰侯府如長在牆縫裏的雜草,就巴不得被聖上遺忘,給他們足夠的時間成長,等他們真正抓穩了腳跟,再冒出頭來被聖上想起,也就不再害怕了。


    所以,現在無論是聖旨還是懿旨都絕不會是好事。


    「不會是什麽大事的,放心。」韓老夫人的情緒穩下來,她理了理韓正英的衣服,「就這身去,我看好的很。」


    她說著,也自己理了理頭髮。


    兩麵各有貼心的婆子上來扶著她,一行人高一腳低一腳的去了外院,韓江毅正和司三葆站在不遠處說著話,司三葆麵含微笑,韓江毅臉上也看不出凝重來,這讓韓老夫人和韓正英暗暗鬆了口氣。


    不過,韓正英的心裏是擔憂多些的,她一直害怕,竇嬈的事被司三葆發現了……忐忑不安的等了十多日,她正要放心下來,卻沒有想到,今天居然等來了皇後的懿旨。


    她隱隱覺得,這件事不簡單,所以這一會兒的路,心裏已經猜測了無數個可能。


    「祖母!」韓江毅迎了過來,扶住了韓老夫人,「父親他出遠門沒法趕迴來,此事我和司公公解釋過了。」


    韓老夫人點了點頭,道:「知道了。」又朝司三葆走去,司三葆迎過來拱了拱手,道:「沒有驚著老夫人吧。說實話雜家剛才也是驚了一跳,沒有想到京中這個時候來了旨意。」


    「確實沒有想到。」韓老夫人含笑點頭。


    韓正英上前行了禮,司三葆看了她一眼,笑的極其的慈愛親和。


    「那……雜家這就宣讀皇後娘娘的懿旨了。」司三葆笑著抖開了懿旨,韓家一院子的人都跪了下來……並不算長的開頭,說了幾句後就提到了韓江毅,道:「本宮素聞子陽處事沉穩,儀表堂堂,不由心生喜歡。適巧芝陽公主年過及笄正適婚配……待欽天監選定吉日,來京完婚。」


    尚公主?還要住在公主府?


    韓老夫人猛然抬起頭來,近乎失態的看向司三葆,喊道:「司公公……」


    「別急。」司三葆笑了笑道:「雜家還沒念完。」


    讓堂堂江陰侯府的世子爺尚公主不說,還要背井離鄉去京城常住,這還沒有完?韓老夫人搖搖欲墜重新垂下頭去,就聽司三葆接著又念了起來,但她腦子嗡嗡響著,根本沒有聽到司三葆念什麽。


    她做夢都沒有想到,她的孫子,唯一的嫡孫,居然要去京中尚公主,這……簡直就是絕他們家的後啊。


    聖上……聖上果然記仇了,果然要收拾他們江陰侯府。


    不薅爵,不降罪,不召見,卻下了一道看似嘉獎,卻實則比任何處罰都要狠的懿旨。


    韓老夫人一口血凝在了喉嚨口,她正忍不住要咳嗽,忽然就聽到身邊韓正英失態的喊道:「司公公,懿旨裏說什麽,我……我沒聽清。」


    「恭喜韓小姐。」司三葆含笑道:「皇後娘娘憐愛您,怕您遠嫁想家,特意將您賜給了定國公府的二公子,二公子雜家見過一迴,真真兒是一表人才,和大小姐您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呢。」


    他說著,卷了懿旨交給起身的韓江毅,道:「雙喜臨門,改日世子爺可要請雜家喝酒才行。」


    「一定,一定!」韓江毅雙手接過來,麵不改色的笑道:「子陽送公公出去。」


    司三葆不由多看了一眼韓江毅,江陰侯府還真是祖上冒煙了,居然養了這樣一位出色的世子爺。


    「不用。」司三葆道:「世子爺忙去,雜家來了多少趟了,熟門熟路,找的出去。」他說著,甩了拂塵,腳步輕快的走了。


    韓老夫人艱難的轉頭過來,看著韓正英,問道:「誰家?」


    「定國公府。」韓正英聲音嘶啞,連自己都聽不清,「就是中都的定國公府。」


    韓老夫人皺眉,腦子裏已經亂的一塌糊塗,她由韓江毅扶起來,就聽他低聲解釋道:「是聖上的堂兄,七月剛封的定國公,他有兩個兒子,長子今年三十有六,有家有室。次子也是麽兒,是定國公四十五歲生的,今年才十八,未曾娶親。」


    「蠢貨?」韓老夫人大喊一聲,韓江毅和韓正英臉色皆是白若金紙。


    蠢貨,不是罵她的孫子孫女,而是在說定國公的二公子,那是個蠢貨!


    定國公和趙之昂小時候一起放牛長大的,半輩子在泥地裏打滾,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認識……他生了兩兒一女,美醜不說,但肯定是蠢的。


    若非祖墳冒煙出了趙之昂,定國公永遠都不可能是定國公,他連給江陰侯府養馬都沒資格。


    「我的兒啊……」韓老夫人忽然抬頭,仰天一喊,猛然朝後栽倒在地。


    尚公主,嫁蠢貨,她韓家要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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