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瓊月打量著竇嬈,噗嗤一笑,滿眼的嘲諷之色,「你想多了,我和她不熟,更不是什麽心腹之患,你找別人吧。」


    「我看得出來,」竇嬈道:「你們故弄玄虛,騙不過我的眼睛。」


    竇嬈忽然發現,胡瓊月在說話時,神態很像蘇瑾,她也是第一次發覺,胡瓊月在許多方麵,在學蘇瑾。


    隻是不同的是,蘇瑾的驕傲的自信,是骨子裏透出來的,而胡瓊月不是,她是在用驕傲掩蓋什麽。


    所以,她不討厭胡瓊月,因為她們是一類人。


    「你的眼睛有問題。」胡瓊月白了竇嬈一眼,道:「你要做什麽我管不著,你將她弄死了也和我無關,不過你若是扯上我,我斷然不會放過你的。」


    「她的表姐,你認識嗎。」竇嬈搶了話頭,胡瓊月背對著她,眼睛眯了眯,擺手道:「不認識。」


    竇嬈眼睛一亮,「看,你知道還是很多的。」胡瓊月說不認識,就可見蘇瑾的什麽表姐,根本子虛烏有。


    至於表姐是不是表姐,那兩夜她到底歇在哪裏,她會查到的。


    「你這裏有問題。」胡瓊月指了指竇嬈的腦子,「別再跟過來說莫名其妙的,就憑你,不配!」


    她說著,譏諷的看了一眼竇嬈,昂首而去。


    竇嬈站在原地,看著胡瓊月的背影,嘲諷的笑,「可憐人!」


    她不知道蘇瑾和胡瓊月到底是什麽關係,但是可以肯定一點,如果她們真的認識,那一定是自小生活在一起,而胡瓊月必然是在蘇瑾的陰影下長大的。


    比聰明,她不如,比外貌她不如,甚至於比乖巧,她也比不上。


    所以,才造就了胡瓊月這樣,看似要強卻實則自卑的性格。


    竇嬈不屑,慢悠悠的走著。


    蘇婉如往邱姑姑的院子裏去,方走到前麵,就看見阮思穎有氣無力的朝這邊而來,兩人在抄手遊廊上碰見,阮思穎福了福,道:「蘇繡長。」


    「嗯。」蘇婉如掃了她一眼,接著往前走,阮思穎忽然喊道:「阿瑾,竇姐姐她……」


    蘇婉如迴頭看著她,擺手,道:「別喊我阿瑾,還是蘇繡長比較動聽一些。」


    「是,蘇繡長。」阮思穎垂了頭,道:「周姐姐的事……你能不能偷偷幫我向她道歉,我……沒有辦法。」


    她的病還沒好透,可手裏的事都等著在做,她不得不強撐著去館裏做事,可每次看到周槐娟,她心裏就跟貓爪撓似的難受,長這麽大她第一次做違心的事。


    「我沒有義務幫你做什麽。」蘇婉如不想和她廢話,一個人選什麽路,怎麽走如何做,都是自己能決定的,錦繡坊這麽多人,怎麽就她被人牽著鼻子走了,「不過,你要是想離開二樓,或者換個館,我可以幫你和掌事求一求。我能做的也隻有這些。」


    她說完,看了一眼阮思穎,拂袖而去。


    阮思穎欲言又止,站在原處好一會兒才慢慢迴去,剛走下抄手遊廊,就看到竇嬈正站在不遠處看著她,似笑非笑道:「說什麽呢,那麽出神。」


    「沒……沒什麽。」阮思穎搖著頭,「竇姐姐,你沒事吧。」


    竇嬈看著蘇婉如的背影,挑眉道:「我能有什麽事,該我的東西,誰也搶不走。」話落,牽了阮思穎的手,道:「走吧,你病著不能吹風。」


    阮思穎垂頭應是,跟著竇嬈迴去。


    蘇婉如則去了邱姑姑那邊,邱姑姑戴著一根薑黃色的抹額靠在床上養神,精神不濟的樣子,見蘇婉如進來,便摘了抹額坐直了,道:「是聽說朱公公來的事,所以來找我嗎。」


    「不是來找您,是來看您。」蘇婉如給她倒了茶,在床邊坐下來,道:「您生氣了?」


    邱姑姑就長長的嘆了口氣,靠在了床頭。若是在朝堂,段掌事是她的上峰,按理她不該議論,可有的時候卻又忍不住生氣,段掌事做事太優柔寡斷,患得患失了。


    錦繡坊一個繡長的任命,給了朱公公一次麵子也就罷了,居然還給了第二次。


    就拿竇嬈沒有能力,便就擋迴去,一個沒有能力的繡長,到時候事情辦砸了,是算他朱公公的,還是算錦繡坊的。


    可段掌事應了,她也不好說什麽,這事她心裏氣的厲害。


    「該來的總會來的。」蘇婉如道:「段掌事身體不好,可能也沒心力去應付朱公公,想著打發走了才行,您也別難過了。現在若是您再生病,我們可怎麽辦。」


    邱姑姑點了點頭,攜了蘇婉如的手,道:「竇嬈這個丫頭不簡單,你可知道她方才來找我說什麽。」


    「說林秋月的事?」蘇婉如問道。


    邱姑姑點了點頭,將竇嬈的話說了一遍,「……她說那晚你明明不在房中,卻聯合了蔡萱來騙我……秋月是你陷害出去的。」


    蘇婉如觀察著邱姑姑說這話時的表情,沒有掩飾什麽,像是在和她話家常。


    她心頭感動,決定說真話,就迴握了邱姑姑的手道:「姑姑,我性子是受不得氣的,有時候想著忍一忍就過去了,可晚上躺在床上,我氣的心口都疼。更何況,那樣的情況下,我如果不還手,我就要和林秋月掉個兒,這事我才不會忍氣吞聲。您要生我的氣,我也認了。」


    「說什麽傻話。」邱姑姑嘆氣道:「我這人是有點護短。培養了十來年的人,不知道費了多少心血多少財力。山水館人手本來就不多,趕走一個容易,可再培養一個出來就難了,所以我捨不得。但並不代表我不分青紅皂白,事情該怎麽樣還得怎麽樣。」


    蘇婉如真心笑了起來,抱著邱姑姑的胳膊,低聲道:「我就知道,姑姑最明事理了。」


    「我又不是老糊塗。」邱姑姑無奈,可看著這麽一張討喜的臉,她又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姑姑隻希望,將來你能好好做事,等哪一日姑姑走了,無論是你還是三娘,能替姑姑守著山水館,守著錦繡坊。」


    蘇婉如心頭沉了沉,不敢答應卻又不想騙人,忙打岔道:「我讓人送飯來,今晚我陪您一起吃飯。」


    「好!」邱姑姑頷首,由蘇婉如扶著起來,兩個人在外麵一起吃飯,聊著天。


    晚上迴去,蘇婉如想了想,還是坐在桌子前,拿炭筆給沈湛迴了一封信。


    每天都很忙,閑暇便累的隻有睡覺,你若閑著就多練字。字如其人,實在是醜!


    她將信折好放信封裏,開門喊隨一,「交給你們爺吧。」隨一頓時笑了起來,飛快的拿過去揣懷裏,蘇婉如想了想還是問了一句,「他還在揚州嗎。」


    「屬下也不知道。不過大抵在那一帶吧。」隨一其實知道,隻是沈湛沒有吩咐,他不敢說實話,「那屬下告退了。」


    蘇婉如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司三葆的後宅,你想辦法盡快去探一探。」


    如果隻是竇嬈,她當然不用動這個腦筋,可是竇嬈身後有韓正英,她就必須要借司三葆的手。


    讓司三葆去收拾江陰侯府,即便扳不倒江陰侯府,但也夠他們吃一壺的。


    隨一點頭應是,想了想補了一句,「要不要告訴爺,江陰侯府那邊,打個招唿就行了。」


    「隨你說不說。」隨一是沈湛的人,即便不讓他說,他也會如實迴稟。不過,沈湛答應他不插手,他相信沈湛的承諾。


    隨一拱手而去。


    蘇婉如關門睡覺。


    第二日一早去館裏,周槐娟就垮著臉垂頭喪氣的進來,大家都不太敢和她們說話,就像早前也不敢和一樓的人說話一樣。


    一樓是因為陸思秋,二樓則是因為局勢不明,誰也不知道最後會怎麽樣。


    「好好做事。」蘇婉如遞了幹果給她,「你吵架時的聲音太大了,我在一樓都聽到了。這兩日安分點,我的頭都疼。」


    周槐娟抱著幹果,敷衍的點了點頭,「不吵了。焦繡長也讓我好好做事,不準惹事。還讓我有事來找你商量。」


    「我忙。」蘇婉如忍著笑,「你別給我找麻煩。」


    周槐娟終於笑了起來,撲過去抱著蘇婉如,「你少來,我就給你找麻煩了,你能把我怎麽樣。」


    兩個人笑在一起了,蘇婉如推著她,道:「行了,快去做事。我的屏風也著急的很。」


    周槐娟上樓,不一會兒竇嬈和阮思穎過來。


    山水館裏燒起了爐子,關著門裏外極其的安靜,巧紅坐在蘇婉如旁邊幫她分線,蘇婉如道:「你忙你的去,讓娟兒幫我就好了。」


    娟兒是一樓的小丫頭,專門給她們打下手。


    「好。」巧紅這兩天,心才真正踏實下來,當時陸思秋死後,蘇婉如做了繡長,那幾日她害怕的不得了,就怕蘇婉如來報復她,戰戰兢兢相處了幾日,才放了心。


    中午休息,她們一群人說說笑笑去飯堂,蘇婉如一進去,飯堂裏原本嘈雜的聲音就是一靜,眾人都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她,有人小聲議論著,「她就是山水館的蘇繡長是吧。生的是好看,可惜了這容貌了。」


    「噓!她很潑辣的,你別讓她聽到,迴頭也拿剪刀紮你。」


    「我怕什麽。」另外一人道:「她能出去偷男人,還怕別人說不成。」


    蘇婉如聽到了,這聲音一點都不小,她側目看著說話的繡娘,發現不止她們兩個,所有人都像知道了她要不得的秘密似的。


    「就我們不知道?」蘇婉如看著蔡萱,蔡萱也搖頭看著周槐娟,周槐娟擺手,「我才關禁閉出來。」


    蘇婉如挑眉,拿著飯盆去打飯,迴來坐下吃飯,那些人就眼神複雜的覷著她。


    「看什麽!」周槐娟忽然一拍桌子,喝道:「有話就說,有屁就放,背後說人,要臉不要了。」


    她一吼,大家一靜,就聽不知哪裏傳來噗嗤一聲,嘲諷道:「自己齷蹉還不讓別人說了。想知道啊,出去看看啊,門口蹲著的那男人眼睛都快哭瞎了。真是沒想到,現在人都這麽不要臉,男人還能換著玩兒,不喜歡就不要。這不是和樓裏那些個女人一樣了。」


    「什麽男人。」周槐娟將飯盆一砸,叉腰指著說話的人,「什麽男人,你爹還是你祖父,說清楚了。」


    那人一聽就氣了,站起來,喝道:「就你會罵人,成天跟母夜叉似的。」又道:「我們說你了嗎,你在這裏像條狗一樣的出頭。再說,我們又沒有胡編亂造。門口那男人哭的和鬼叫似的。」


    「鬼叫,你聽過鬼叫是吧。我看你就是鬼!」周槐娟呸了一聲,迴頭看著蘇婉如,意思問她,接下來該怎麽辦。


    蘇婉如拍了拍桌子,「先去打飯,把飯吃了再去看看什麽男人在門口鬼叫。」


    「也對,我餓了。」周槐娟重新去打飯,和打飯的婆子又爭了幾句,三個人在一群人的注視下吃過了飯,才揚長出了門。


    蔡萱這個時候才鬆了口氣,好奇的道:「看她們的意思,這男人和阿瑾有關。」


    她說完一迴頭,就看到後麵跟著好些看熱鬧的人。


    想見識一下,錦繡坊裏出了名既好看又聰明的繡娘,和外麵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麽關係。


    門打開,外麵安靜了一下,隨即一個男人撲了進來,「阿瑾,我要找阿瑾,你們讓我見見她行不行。」


    蘇婉如就拉了拉蔡萱的衣袖,在她耳邊說了一句。


    「你找我,找我做什麽。」蔡萱出聲,喊道。


    四周的人一愣,都看著那男人,男人一抬頭眼睛在蘇婉如和蔡萱身上一掃,定格在蘇婉如身上,喊道:「阿瑾,我答應娶你,就一定會娶你。以後我們不和我娘過日子,她是死是活我們都不管她。」


    看來是有備而來,一句話,既說了他們的關係,還表明了她是個勾引男人還讓人不忠不孝狐狸精。


    周圍有人在笑,看好戲的態度。


    「你認識我?」蘇婉如抱臂看著男人,容貌還算好看,一副書生的樣子,可見找他來的人也是鄭重思考過的,「怎麽認識的?」


    那男人一副驚恐的樣子,卻壓不住滿目的愛意,「阿瑾,是我錯了。我認錯。你原諒我吧。」他膝行了幾步,「你來應天我跟這你來應天,這件事表姐也能作證。我們在她家會麵,你說你這輩子都不會離開我,這些山盟海誓你都想要忘記嗎。」


    他話落,蘇婉如立刻就明白了過來,有人怕是察覺到,青柳不是她表姐,所有找了個男人來栽贓她,可她又不敢說表姐不存在,所以就一定百口莫辯。


    「你瞧瞧她的樣子。」方才和周槐娟吵架的人,周槐娟知道她是錦繡館的,向來和青紅不大對付,「還裝作無辜,明明生的就是狐狸精樣兒。」


    周槐娟聽著大怒,問蘇婉如,「你認識不?」


    「不認識。」蘇婉如道。


    周槐娟擼了袖子,抄了門邊的門栓劈頭蓋臉的就去打,「我打死你個騙子,居然在這裏潑我們髒水。說,你什麽居心,想幹什麽。」


    那男人很文弱,被周槐娟一連打了七八下,趴在地上奄奄一息,旁邊守門的婆子拉著,道:「行了,別打出了人命。」


    「他壞阿瑾名聲。」周槐娟道:「打死他送衙門去。」


    那男人捂著頭臉,喊道:「我沒有冤枉她。我和她之間的事,她表姐可以作證。」


    「阿瑾。」周槐娟接了話就道:「你表姐呢,喊你表姐和表姐夫來,把這人送衙門去。」


    她表姐?蘇婉如心頭嘆氣,恨了沈湛一個洞,盡給她惹事,還什麽表姐……自己大男人的心思粗,真當所有都和他一樣,這些女人見著一點苗頭就能吹妖風,唯恐天下不亂。


    「是啊,喊你表姐來吧。」一道聲音響起,竇嬈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看著蘇婉如擔憂道:「這事處理不好,會壞了你名聲。將你表姐和表姐夫請來,話說清楚,不行就講人送衙門去。」


    蘇婉如看著竇嬈,竇嬈也看著她,眼底劃過了冷笑。


    原來是她,蘇婉如點了點頭,道:「我表姐來不來都一樣,這男人我不認識。還是直接送衙門去算了。」


    「你是不敢吧。」身後那位繡娘喊道:「你是不是怕你表姐來了,你的事就徹底藏不住了。」


    蔡萱跳腳正要說話,忽然那邊有人喊道:「王姑姑來了。」說著,就看到王姑姑帶著幾個婆子過來,像是要出門的樣子,看見這邊的情形,她停下來,問道:「鬧哄哄的做什麽,大中午的不迴去歇著,在這裏吹風嗎。」


    「姑姑。」錦繡館說話的那位繡娘迎過去,笑著道:「是蘇瑾相好的男人來鬧事,我們在這裏勸著呢。」


    王姑姑一愣,看向蘇瑾,頓時沉了臉嗬斥道:「相好的男人?我記得你姑姑說你年紀小,還沒有成親吧?」又道:「可真是恬不知恥的東西。來人,將他們送衙門裏去。」


    龍袍的事,在王姑姑心裏就是個疙瘩,她看見蘇婉如就不順眼。


    竇嬈眉梢一挑,目露挑釁的看著蘇婉如。


    想證明男人不是,那就將你表姐喊來……一位假的表姐來,她還是有辦法讓大家知道。


    看她怎麽解釋,是承認來的那女人是假的表姐,還是承認眼前這個男人是她相好的。


    「姑姑饒命。」地上那男人道:「事情都是我一人做的,和蘇瑾她沒有關係,您要送就送我一人吧。」


    蘇婉如揉了揉額頭,看著地上的男人,蹲下來看著他,「你這話,不管怎麽樣都不會改口?非要栽贓我?」


    「蘇瑾,我沒有。」男人一臉的堅決。


    蘇婉如點頭,問道:「既然你我這麽熟,那你說說我今年幾歲,幾月生,喜歡吃什麽菜,不喜歡吃什麽菜。」


    「阿瑾一月初八生的,今年十五。你喜歡吃清淡些的,不喜歡野芹,那野地裏的芹菜,你一聞就喊頭暈。」男人振振有詞,「你喜歡鵝黃色,以前就喜歡穿各式各樣的鵝黃色裙子。」


    蘇婉如想一巴掌拍死這男人,她沉了氣,接著問道:「你說你我還曾日夜相對過,那你說說看,我肩膀上的那個疤,是怎麽來的啊。」


    「你……」男人愣了一下,沒想到蘇婉如會問這麽露骨的問題,「我……」


    他紅了臉,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迴答。


    「蘇瑾。」王姑姑大怒,黑了臉道:「你怎麽能這麽不要臉,這種話都說的出口。」


    蘇婉如猛然一抬頭,看著王姑姑,道:「姑姑,我正在證明我是真不要臉,還是假不要臉。你要聽就聽,不想聽可以走了。就算我有事,也不是你來管,我有我的姑姑。」


    「你在和誰說話!」王姑姑抬手要打,蘇婉如後退了一步,看著那男人煩的不行,「說話!」


    那男人怎麽會知道她的疤怎麽來的,可又不敢胡亂的編,結果肯定是錯的,所以道:「我……我沒聽你說過這個疤的來歷。」


    「廢話。和我熟的人都知道我肩頭一個疤。」蘇婉如喊蔡萱,「你告訴他。」


    蔡萱也不知道,隨口胡謅,「是小的時候,她家的狗子咬的。」


    男人一愣。


    蘇婉如差點沒忍住笑了出來,就指著男人道:「你我都以身相許了,沒理由這點事都不知道。」又道:「那你來告訴大家,你還知道我什麽。你去過我表姐家,你來說說我表姐夫是哪裏人,做什麽的,又叫什麽名字,表字是什麽。」


    一連串的問題,男人懵了,恍恍惚惚的看著蘇婉如,結結巴巴的道:「表……表姐夫姓閔,是應天人……」他話落,一直半掩的門口,忽然有個男人大踏步進來,大聲喊道:「張戈。」忙過來扶住地上的男人。


    「閔兄。」地上的男人看著後來的,「你快幫我勸勸阿瑾。」


    後來的男人就一抬頭,露出滿臉的胡茬子,瞪著蘇婉如,「你怎麽迴事,張戈這麽好的人,你說不要就不要了。可想過他的感受,他為了你拋家棄子連娘老子都不管了,你居然就這麽將他丟開,你良心何在。我和你姐姐都不會原諒你的。」


    還真是精巧,勾人夫,讓人拋家棄子……這事編的不錯,現在連表姐夫都請來了,蘇婉如也忍不住扶了額頭。


    處理是好處理,就是不想應對這種不上檯麵的事。


    「哈。」王姑姑身邊的繡娘道:「連自己家裏人都看不下去了。」


    竇嬈站在一邊,心頭冷笑連連,一個相好的,份量怎麽夠呢。


    現在這事,真是越來越精彩了。


    她看著蘇婉如,想到她的借刀殺人,這一套不是隻有你會,我現在就原原本本的還給你,讓你百口莫辯。


    「表姐夫。」蘇婉如當著所有人的麵,忽然朝後來的那個男人道:「你來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表姐夫」一愣,驚訝的看著蘇婉如,可拿了人錢財,戲就要接著演,「你要和我說。說完速速與我迴家去,擇日就將你二人的婚事辦了,省的丟人現眼。」


    蘇婉如笑笑,背著手往後退了退,看著麵前的男子,低聲道:「你裝我表姐夫,她們給了你多少銀子?」


    男子一愣,隨即嗬斥道:「胡說。」


    「別人聽不到,我告訴你一件事。」蘇婉如朝男子眨了眨眼睛,笑的有些冷……


    竇嬈蹙了眉頭,猜測蘇婉如想和男子說什麽。


    隻見那男人聽完後麵露大駭,蹬蹬後退了幾步,噗通一聲在蘇婉如麵前跪了下來,道:「姑娘饒命,姑娘饒命!」


    蘇婉如看著那人,「饒什麽命,你做錯了什麽,叫我饒命。」


    那人跌跌撞撞的,迴頭拉著地上的男子,喊著道:「我們錯了,不該收別人的錢,來誣陷姑娘。」


    他這態度一變化,頓時讓所有人懵了,剛剛還義正言辭的教訓蘇婉如,怎麽掉了臉就說自己是別人收買的,這前後變化,也太快了點。


    竇嬈神色一變,露出滿臉的驚愕來。蘇瑾和這個男人到底說了什麽。


    「有人誣陷我?」蘇婉如露出氣憤的樣子來,「誰誣陷我?」


    男子磕著頭,道:「我……我們也不知道,昨天一個女人找到我們,說讓我們今天一早就來找裏鬧事,她給了我們一人一百兩的銀子。說事成後,每人還有一百兩。」


    「就這些?」蘇婉如看著那男人,「沒有別的了?」


    男子點著頭,「沒……沒有了。」想了想又補充道:「不……不是,後來我們偷偷跟著那個裹著臉的女人,就看見,看見她……」


    「好大的膽子。」竇嬈上前一步,搶了話,「將人送衙門裏去,居然到錦繡坊來行騙。」


    那個男人後麵的話,就沒有再說。


    竇嬈有點急,說的也有些突兀了,所以她話落,王姑姑就迴頭看著她,又看看蘇婉如,隨即眉梢一挑想到了什麽,頓時嗤笑了一聲,道:「行了,你們鬧騰你們的吧,我可沒空和你們在這裏閑磕牙。」


    最近山水館還真是熱鬧,這勾心鬥角的事跟割麥子一樣,走了一茬又來一茬。


    王姑姑決定不計較蘇婉如的無禮,笑盈盈的帶著人走了。


    「哪個女人進了哪裏?」蘇婉如似笑非笑的看著男人,男人就迴道:「哪個女人進……進了錦繡坊。」


    蘇婉如又問道:「長的什麽樣子你沒瞧見,聲音你不記得,可身高呢,怎麽樣。」


    「身高……」兩個男人對視一眼,演表姐夫的那位就道:「身形像……像這位姑娘這樣高。」他說著,忽然抬手指著竇嬈。


    竇嬈麵色變了變,往後退了一步,嗬斥道:「你胡言亂語什麽!」


    「他是不是胡言亂語我們不知道,你應該是知道的。」蘇婉如起身,拍了拍竇嬈的肩膀,道:「那就依著你送衙門去吧,官老爺肯定能查得到,昨天錦繡坊有哪些人出去過,她們出去後,又見了什麽人,做了什麽事。」


    竇嬈麵色大變,拂開蘇婉如的手,道:「是你的事,我管你怎麽做。」不可能的,她查不到的。


    「那就等著看好了。」蘇婉如指了指兩個男人,吩咐守門的婆子,「送衙門去。」


    婆子應是,將兩人五花大板的捆了,蘇婉如和演表姐的難人,道:「知道什麽說什麽,若是瞞著卻叫官老爺查出來,你一個竊龍袍的罪,是跑不掉了。」


    竊龍袍?那可是滅九族的罪,男人嚇的雙腿發軟,托著一臉懵懂的同伴出去。


    兩個人一去衙門就被投了大牢,待推官來衙門就開堂審問,其中一人問道:「那小姑娘和你說了什麽,你嚇成這樣。」


    「別說了。」那人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低聲道:「那小姑娘告訴我,她表姐是誰。」


    聽的人也是一愣,奇怪的道:「誰啊?」


    「是鎮南侯身邊的一位叫青柳的姑娘。」男人道:「那小姑娘和鎮南侯身邊的侍衛盧成,似乎是親戚。一位不想被人知道,所以一直隱瞞著的。」


    話落,兩個人麵如死灰,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鎮南侯身邊的盧侍衛……那她豈不是和鎮南侯也有可能認識?他們這次是踢到鐵板了。


    錦繡坊中,眾人意味不明的看著竇嬈,皆是隱隱猜到了什麽,這怕是竇嬈不滿蘇瑾,所以兩個人在鬥法。


    山水館裏的事情真多啊。


    「走了,走了。」錦繡館的那位繡娘打了個哈欠,「鬧騰鬧騰去的,我還真當有戲看呢。」


    周槐娟聽的摩拳擦掌,蘇婉如拍了拍她,道:「白天動手不合適。」


    「對!」周槐娟頓時點頭,「晚上,我陪你。」


    蘇婉如頷首,迴頭看著竇嬈。


    竇嬈也看著她,道:「沒想到這樣的局麵你也能化解,我真是小看你了。」


    「我高看你了。」蘇婉如微微頷首,道:「還以為你重新做了繡長後,怎麽也會長進一點。」


    竇嬈冷笑,道:「你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呢。」


    蘇婉如點了點頭,「聽不懂沒關係,看得懂就好了。」話落,帶著走周槐娟和蔡萱離開,竇嬈站在遠處停留了一刻,和阮思穎說了幾句,就出了門去。


    「阿瑾,人是竇嬈找來的嗎。」蔡萱聽出味兒來,蘇婉如點了點頭,道:「八九不離十。」


    蔡萱怒道:「這個人太卑鄙了,居然用這種下作的手段。」周槐娟點了點頭,道:「你一定不能放過她。」


    蘇婉如點了點頭,道:「此仇必然要報。」


    竇嬈掉頭去了角門,角門外有個婆子在等她,見著她道:「……小姐說,她定然是告訴那兩人她表姐的真正的身份,所以兩個人嚇的魂不附體。小姐還說,這事不要再提,讓你先沉住氣,不要急躁。」


    「我知道。」竇嬈想問表姐的身份,可想了想還是忍住了,「告訴的大小姐,我有事會再去找她。」


    婆子頓了頓,點頭:「那蘇瑾心思多的很,保不齊就能從蛛絲馬跡中,覺察到我們小姐的存在。」


    竇嬈點頭。


    蘇婉如坐在繡架前,看著竇嬈出現,慢悠悠的上樓,她閉了閉眼睛,坐了一刻就起身出了門。


    她去找邱姑姑。邱姑姑不在房中,反而遇到了劉三娘,兩人碰麵,劉三娘道:「姑姑在掌事那邊,掌事早上咳血了。」


    「大夫怎麽說?」蘇婉如驚了一跳,沒想到段掌事的病情這麽嚴重,「難怪上午門口鬧成那樣,掌事和姑姑都沒有過來。」


    劉三娘已經聽說了,道:「幸好你化解了,我趕過去時已經遲了。」


    「嗯。」兩個人說著話,往段掌事那邊去,院子裏藥味瀰漫,兩人進門段掌事正靠在床頭咳著,斷斷續續的道:「我沒事,也就是咳嗽罷了,這天氣,年年到時節就會這樣。」


    「明天早上我去常州看看,方才那個大夫說的常州那位,我去請來給您看看。」邱姑姑握著段掌事的手,「您一定要好起來才是,這半年錦繡坊這麽多事,沒有您主持大局,我們可怎麽辦。」


    「嗯,我定然能好起來。還要親眼看到你們去宮中領賞。」段掌事笑著,「我還沒看到錦繡坊重新恢復到往日的輝煌。」


    邱姑姑點著頭。


    蘇婉如和劉三娘站在門口,兩個人心裏也是翻江倒海,一時間什麽心思都沒有了。


    「下雨了。」劉姑姑打著傘從外麵進來,「才九月份天氣就這麽冷了,今年冬天肯定雪天不斷。」


    蘇婉如在房裏坐了一會兒,館裏幾位姑姑和繡長都到了,她不想和王姑姑還有竇嬈拌嘴,就坐了一會兒便迴去了。


    「姑娘。」隨一遞了信迴來,「爺說他明天就迴來,讓您晚上去府中吃飯。」


    蘇婉如就睨著隨一,「是不是還打算讓我表姐來接我?」


    「這……屬下不知道。」隨一尷尬不已,他一直待在蘇婉如四周,所以發生了什麽事他其實都知道,方才他是忍了,要不然就親自出麵,將那兩個人宰了。


    爺說了,人宰了出了氣,再來討論後果。


    「屬下去了司公公的後宅打探過了。」隨一道:「不過屬下沒有上前去說的上話。」


    「姑娘打算怎麽做,您吩咐給屬下,屬下這就去辦。」隨一道。


    蘇婉如頷首,停了停正要說話,忽然就遠處傳來了一陣哭聲,她蹭的一下站起來,麵色極其的難看。


    「是段掌事去世了?」隨一道。


    蘇婉如點頭,指了指外麵,「你出去一下,我換身素淨的衣服。」又道:「還有,你讓青柳來見我。」


    這個時候,她不用沈湛的人都不行了。


    隨一應是。


    蘇婉如換了件褐色的夾襖,匆匆忙忙的攏了辮子,幾乎是小跑著的,往段掌事房裏去。


    她努力了這麽久,眼見離自己的目標越來越近了。


    如果段掌事去世了,司三葆從錦繡坊提拔一位姑姑上來還好說,如果不是呢,他從外麵調任一位過來,或者京城那邊再來一位姑姑呢。


    此時此刻,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段掌事能好好的,健健康康的活著。


    等一口氣跑到院子門外,裏麵的哭聲已經傳了出來。


    「阿瑾。」蔡萱撲了過來,喊著到:「段掌事去世了!」


    蘇婉如扶著門,差點沒有站穩,蔡萱沒有想到她會這麽難過,忙抱著她,喊道:「阿瑾,阿瑾,你沒事吧。」


    怎麽會沒事,事情大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個位置空下來,誰會上去,又會有什麽新規矩……還有,如果是王姑姑呢,那麽她隻怕是錦繡坊都呆不住了。


    「你怎麽了。」劉三娘扶著焦振英過來,焦振英疼的一頭的汗,顫巍巍的站在門口,打眼看到蘇婉如蒼白著臉,兩人忙低聲問道:「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段掌事去世大家都難過,可蘇婉如放反應有點大。


    「沒事!」蘇婉如抱著蔡萱,擦了擦眼淚,搖頭道:「一時聽到段掌事去世的事,我受不住。我們別在這裏站著了,進去吧。」


    一會兒工夫,院子裏來了許多人,錦繡坊的繡娘們都聚集在院子外麵。


    三位姑姑並著幾位媽媽在床前伺候著,邱姑姑拿帕子包著頭,眼睛紅紅的,搖搖欲墜的樣子。


    王姑姑卻恰好相反,左右逢源指揮著下人做事,忙碌的不得了。


    眾人都慌了神,對她也是言聽計從。


    「別怕。」劉三娘握住了蘇婉如的手,低聲道:「車道山前必有路,將來,誰坐掌事的位置,也趕不走我們。」


    蘇婉如沒有說話,她不怕人動,哪怕現在將她趕走,隻有她拿到了如月令,她根本無所謂。


    可是……


    她站在窗戶邊,神色肅穆,就見邱姑姑身體一晃,要倒下去的樣子,她三兩步過去扶住了邱姑姑,道:「姑姑,您休息一會。」


    「我沒事。」邱姑姑嘆氣,「給我倒口水喝。」


    段掌事無兒無女,她的喪事是要在錦繡坊辦的。


    「好。」蘇婉如倒水,忽然手一頓,迴頭看著撐著頭坐著的邱姑姑,眼睛亮了亮……


    對啊,別人做掌事不行,可是邱姑姑可以啊。


    隻要邱姑姑做到了掌事位置,她想進登月塔,一定比以前還要方便。


    她怎麽這麽蠢。


    王姑姑忙的團團轉,好不容易在茶房坐下來,剛要說話,便見有人給她端茶遞來,「姑姑累了吧,您喝口茶歇一會兒。」


    「竇嬈。」王姑姑眉頭微挑,「你給我倒茶,難得啊。」


    竇嬈一笑,給王姑姑福了福,低聲道:「這是我的福氣。這世上大約我是頭一個,給錦繡坊的新掌事倒茶呢。」


    一滴茶潑了出來,王姑姑神色變了變,壓著聲音嗬斥道:「段掌事才走,你就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不想在這裏待了是吧。」


    「恰恰相反。」竇嬈低聲道:「我就是想在這裏長長久久,所以才來給您倒茶的,還請掌事您以後多多關照我才是。」


    王姑姑左右看看,查房裏除了她們並無別人,她冷笑一聲,道:「你憑什麽認為,這位掌事的位置,一定是我的。」


    她也懶得裝,這個念頭在她心裏盤旋很久了。


    「就憑我能過關斬將坐上繡長的位置。」竇嬈笑道:「掌事不覺得,這事很蹊蹺嗎。」


    朱公公!王姑姑立刻明白過來,這個小丫頭,居然不聲不響的找了朱公公這個大靠山。


    「好一個聰明的丫頭。」王姑姑放了茶盅,攜了竇嬈的手,道:「這會兒我還有許多事要做,等晚上吃過飯,你去我院子裏,我們好好說說話。」


    竇嬈垂眸,應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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