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沒到,禮先到,這是規矩。


    周奉看著一堆的補藥,嘴角抽了抽,盧成很實誠是問道:「這是給姑娘的吧?要給姑娘送去嗎。」


    「笨!」閔望恨鐵不成鋼,「你這不是給爺添堵嗎。」


    姑娘還沒娶到手,就發現被別人惦記了,這心裏得多難受。


    盧成哦了一聲,想明白了,可還是覺得應該告訴沈湛,「你不說爺也會知道的,瞞著說不定更慘。」


    「也對。」閔望點著頭,扶了周奉,「先生,昨日看書有個字不認識,可否勞煩先生教一教我。」


    周奉聞弦音知雅意,「有什麽不懂的盡管來問。」說著和閔望自然的往書房去,「隨我去書房,我正好也有事要請教你。」


    兩人就這麽走了。


    盧成吃驚的看著,喊道:「這……東西怎麽辦。」


    「竟是忘了。」周奉敲了敲頭,指著東西和盧成道:「就勞煩盧侍衛給拿去內院,我和閔侍衛說過話還要去看看酒席,寧王爺這就要到了。」


    讓他送?剛才不是說誰送誰倒黴嘛。


    盧成怔了怔,頓時明白過來,他被這兩個人給聯手騙了,他頓時大怒,喊道:「閔望,我和你沒完!」


    閔望滋溜逃走了。


    盧成帶著人送東西進去,倒也不是很多,兩個箱子,都是藥材,他一邊搬東西一邊咕噥,「寧王這是打算撕破臉嗎!等撕了臉,我第一個和你打。」


    哼!


    盧成將東西小心翼翼抬正院裏,青柳進去稟報,他想了想沒敢走,杵在院子裏。


    一會兒,沈湛負手出來了,站在台階上看著他,問道:「藥材,寧王送來的?」


    「是!」盧成點著頭,「王爺這就到了,東西先讓人送來的。」


    沈湛慢悠悠的跺著步子下來,盧成上前去開了兩個箱子,沈湛掃了一眼,微微頷首,道:「她身體嬌,尋常補藥吃不得,拿去廚房解決了!」


    盧成應是,又讓人抬著箱子迅速後退,剛走了幾步,沈湛目光一眯,道:「下次再這麽沒眼力見,就滾馬廄裏待著。」


    盧成欲哭無淚,覺得他需要和閔望好好打一架。


    沈湛負手迴了宴席室,蘇婉如坐在炕上,腳疼的她心情不好,見著沈湛問道:「你既然要待客,就讓盧成送我迴去吧,我還有事呢。」


    「迴去和人接著打架?」沈湛坐下來,敲她的頭,「老實待著。」


    蘇婉如拿完好的那隻腳踢他,光溜溜的小腳,白生生的往他身上招唿,沈湛手一抬就握住了,笑著道:「不過,聽說你打架還不錯?」


    「關你什麽事。」蘇婉如將腳收迴來,沈湛一笑進了碧紗櫥,一會兒轉了迴來,手裏多了把匕首,一把黑漆漆的還上了鏽的匕首,「把這個帶身上,以後再打架就朝脖子上招唿,省的再給人機會撓你的臉。」


    「這刀行嗎。」蘇婉如懷疑的看著他。


    沈湛哼了一聲,道:「以貌取人。」說著,拔了刀鞘,裏麵刀身也是黑漆漆的,一點都不出彩,可他手一揮,炕上的炕幾頓時砰的一下裂成了兩半。


    蘇婉如目瞪口呆,伸出手來,「拿來我試試。」


    「小心些。」沈湛見她喜歡,也跟著高興起來,坐在一邊教她用匕首的技巧,蘇婉如揮了揮,也在炕幾上試了試,雖沒有方才那麽大威力,可一道口子卻深的很。


    蘇婉如喜歡的不得了,不停的把玩著,餘光掃了掃沈湛。


    「小白眼狼!」沈湛頓時大怒,捏住了她的臉,「你剛才那一眼,是想拿爺的脖子試刀?」


    剛才那一眼鬼鬼祟祟的,分明就是想殺他,沈湛氣的紅了眼。


    蘇婉如哎呀一聲,拍著他的手,「想了又怎麽樣,我又殺不了你。」我二哥可以,哼!


    「爺對你這麽好。」沈湛氣的不得了,恨不得一口咬死她,「爺送你刀,合著是讓你殺爺的!」


    蘇婉如啊的一聲叫了起來,捂著自己的腳,「我的腳……疼疼疼……」


    沈湛立刻讓開,捧著她的腳,「壓著了?我幫你揉揉。」方才的殺氣騰騰跟蒸發了似的。


    蘇婉如淚眼朦朧的點著頭,不依不饒的道:「我又沒有真的殺你,你發什麽瘋。」又道:「再說,我隻是想想而已,你這樣的人這世上不知多少想拿刀招唿你脖子。」


    想殺他!還讓他習以為常,沈湛忽然沒話說,點著頭,「行,行了。你愛怎麽想,就怎麽想。」要有一天真死在她手裏,他也認了。


    蘇婉如不理他。


    「爺,寧王爺到門口,您看要不要去迎一迎?」還是盧成站在門口。


    沈湛嗯了一聲,看著蘇婉如,道:「你歇會兒,我去會他一會,立刻就迴來。」


    「寧王來了。」蘇婉如簇了簇眉,「是因為你將馮姑姑的屍體送過去了?」


    沈湛在她臉上親了一口,迅速退開,道:「管他因為什麽。你老實待著,要是亂跑傷著自己,我弄死你。」沒說寧王送藥的事,也不想和蘇婉如多談寧王。


    其實,是不想和蘇婉如多談任何一位有威脅性的男人。


    「有病!」蘇婉如氣的將褥子跟著他丟出去,「會不會說話。」


    沈湛有意如此,見她氣急敗壞他越發的高興,笑著出了門。


    蘇婉如抱著枕頭靠在床上,想了想對外麵喊道:「青柳。你來一下。」


    「姑娘。」青柳進來,蘇婉如問道:「你和我仔細說說,你去錦繡坊時那邊是什麽情形。」


    青柳笑著應了,先讓人進來收拾,繼而站在一邊,迴道:「……是兩位繡長見的我,一位姓劉,一位姓焦。」她說著微頓,又道:「我說你是我表妹,我年中嫁到應天來,現在才得空來尋你,正好在醫館看見你受傷,就和家裏人商量了,將你接迴來住幾天,等傷養好就送你迴去。」


    「兩位繡長沒說什麽。我將補品送去,她們就領著我去見了邱姑姑,邱姑姑的額頭撞了,胳膊肘似乎磕碰了一下,其他的沒有什麽。」


    蘇婉如點了點頭,道:「知道了。謝謝。」


    青柳笑著說不敢,就出了門去。


    蘇婉如靠在炕頭上,恍恍惚惚的,從陸思秋家裏人來告,然後她出門又被人襲擊,現在馮姑姑死了……她怎麽就覺得這麽不真實。


    「可能都不是自己親自處理的緣故。」蘇婉如嘆氣,看著手裏的匕首,她想迴去,這個時候迴去賣慘是最合適的了……


    段掌事指不定一心疼就開口讓她明年一起進登月塔了。


    不過,馮姑姑很奇怪,她作為京城錦繡坊的姑姑,應該很清楚,館裏頭因為犯事死一兩個人,是毫無影響的,通常都是私下裏陪點銀子了事。


    要知道,無論是應天還是京城,背後沒有人撐腰,哪能攬到宮中貴人的活。


    尋常百姓就是不滿,也沒有用。


    所以,馮姑姑一般是想不到,讓繡娘的家人去告錦繡坊。


    這個主意……是馮姑姑自己想的?


    「笨!」她後悔不已,剛才應該審一審馮姑姑的,現在人死債爛,想知道什麽也不行了,「青柳!」


    青柳掀了簾子進來,蘇婉如問道:「陸家的人怎麽處理的。」


    青柳迴道:「當家的男人等審過按律法辦,女人孩子送西北去了。」


    蘇婉如撥弄著辮子,蹙眉道:「你能去牢裏嗎,看看能不能問到,當時馮姑姑去找他們,是一個人去的,還是兩個人……讓他們仔細的說,將當時的情況說的清楚了,就從輕發落他們。」


    「是!奴婢這就讓人去辦。」青柳應是,退了出去。


    蘇婉如心裏飛快的轉著,自己給自己倒了茶慢慢喝著,她要迴去,這件事得等到她迴去後,看看各方的反應才能有個更準確的判斷。


    在這裏空想沒有用。


    外院裏,趙衍和沈湛對麵而坐,兩人當年在趙衍迴京認親時,有過一麵之緣,半分交情都談不上。


    此刻在異鄉再見,氣氛有些詭異。


    「馮姑姑的事……」趙衍打量著沈湛,他想試探沈湛會不會提蘇婉如,「她是因何得罪了侯爺?」


    沈湛喝茶,掃了一眼趙衍,迴道:「殺個人,要和你解釋?」


    「自然不用。鎮南侯爺殺她,自然是她的錯。」趙衍頷首,依舊淡淡笑著,「隻你怕是不知,她來應天,乃奉鳳梧宮中裴公公之命。」


    裴公公和司三葆前後腳入宮隨趙之昂的,不過兩人,一個跟了趙之昂,一個隨了皇後。


    「誰要覺得我做的錯,就來問罪。」沈湛放了茶盅,翹著腿看著趙衍,「王爺也覺得沈某有錯。」


    趙衍微微一笑,沒有正麵迴答,「侯爺今日才從鬆江迴來?」


    沈湛揚眉,沒否認。


    這樣的聊天,趙衍心頭苦笑,不過,沈湛的為人他早就知道,現在這樣雖不如預期的好,可也不壞。


    「明人不說話暗話。」趙衍含笑道:「本王在來應天的路上,曾得一座礦山,可本王手中無人也無錢財。不知道侯爺可有意,一起做這份買賣?」


    礦分很多種,銅,金,銀……無論哪一種,都是好東西。可對於一個手握兵權的侯爺,和一位即將入封地的王爺來說……礦的含義就曖昧不清了。


    自古以來,兵器鍛造離不開礦,募養私兵離不開……


    趙衍這話,是放了好意,卻也是在試探。


    「不要礦。」沈湛迴道:「若是鹽井倒是可以考慮一番。」


    沈湛的意思,我貪錢需要錢,可不想和你一起賺。


    他試探的明顯,沈湛迴的也明顯。和有種人說話,不需要拐彎抹角再三試探,投石後,就知道路的深淺。


    「也罷!」趙衍淡淡一笑,道:「等有鹽井時再和侯爺分享。」


    沈湛挑了挑眉頭。


    話說了三句,立場已經很明確了,趙衍就起了身,道:「那本王就不多留,鎮南侯留步。」


    「不敢,沈某送送王爺。」沈湛不是不會待客,而是知道,和有的人不需要多客氣,趙衍有野心,而他不會助他這份野心,擺明了態度就行了。


    以後,各走各路,別碰上,一切都相安無事。


    趙衍走在前麵,似乎想起來什麽,迴頭看著沈湛,含笑道:「蘇姑娘的腳……可還好。」


    挑事!


    這話一落,原本一直平靜應對的沈湛,頓時麵色變了變,像是藏在碗底的一塊肉,被人發現了,他眯了眯眼睛,迴道:「多謝王爺關心,她好的很。」


    他不提這茬就當他們兩個沒見過,現在趙衍居然主動提起來。


    「那就好。」趙衍點了點頭,露出放鬆的樣子,「不知可否方便,本王想看望她一番。」


    沈湛磨牙,忍不住想要直接動手,可一想到蘇婉如那個人,她有時候呆呆的,可不會無緣無故的做什麽事……


    指不定她有什麽打算,他一動手後就壞了她的事,迴頭又和他翻臉了。


    應該是,蘇婉如見趙衍,說不定是想要刺殺……


    他想到方才送的那把刀,眉梢微揚。


    「行了,你的好意我幫你轉達。」沈湛揮著手,剛才還說相送的,這會兒已經是趕人的架勢了,「王爺慢走,不送了。」


    趙衍笑著,變戲法似的變了兩本書出來遞過去,「這是她喜歡看的書。還勞煩侯爺一併轉送給她。」


    「嗯。」沈湛鼻尖嗯了一聲,不冷不熱的捏著書,道:「王爺來一趟還送了這麽多禮,沈某該有迴禮才是。」


    他說完,招唿閔望,「將準備給王爺的迴禮抬出來。」


    閔望應是而去。


    趙衍揚眉想了想,和沈湛微微點了頭,「多謝,告辭!」


    兩人一個往左,一個往右背道而馳,轉身的一瞬沈湛哼了一聲,趙衍神色極淺。


    他上車,閔望帶著四個人抬著的一口大缸過來,還沒近跟前,就聞到了一股令人頭昏腦漲的藥味,往他們馬車前一擺,閔望道:「王爺,這是我們侯爺送您的迴禮。」


    這幾年一直吃藥,趙衍對藥味很敏感,幾乎一聞就知道,這是他剛才送來給蘇瑾的補藥。


    沈湛讓人一缸燉了,反送給他。


    「多謝。」趙衍點頭,讓人抬了大缸,「勞煩閔侍衛轉告侯爺,本王旁的不多,書和藥是極多的。」告訴沈湛,你攔不住。


    閔望嘴角抽了抽,撇過眼睛不看趙衍。


    趙衍的馬車徐徐出了鎮南侯府的門。


    垂了眼眸,嘴角勾了勾,查榮生氣急敗壞的道:「王爺,奴婢就說吧,沈湛這個人根本就是個武夫,不講道理的。」


    「總要試過才知道。」趙衍拿了書翻著,「更何況,今日也不算白來。」


    相比起別人來,沈湛這樣的人反而更好相處,他不玩虛的,行就是一句話,不行也是一句話的事。


    什麽都擺在麵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是確定他和太子之間有來往嗎。」查榮生壓著車簾子,馬車慢慢出了府門,「侯爺開口說了?」


    趙衍擺了擺手,道:「倒不是這件事。隻是通過一些事,知道了鐵血著稱的鎮南侯,也有柔情溫暖的地方。」


    查榮生就想到了那個小繡娘。


    「王爺還要再和那位繡娘來往嗎。」查榮生給他倒茶,勸道:「既知道侯爺在乎,您就避開些。現在和他結仇,還不到時候。」


    趙衍揉了揉眉頭,無奈的道:「你說的是,這件事是我義氣用事,失策了。」


    「王爺!」查榮生聽著一愣,他雖跟著趙衍也不過半年的時間,可卻深知趙衍不是個意氣用事的人,而且,每件事他都是深思熟慮,考慮周全的。


    這還是第一次,他聽到趙衍用這樣無奈的口吻,來反省自己做的事。


    一時間查榮生似乎看到了什麽,可是一晃眼又覺得不真實。


    有的事很常見,可發生在趙衍身上就不常見了,有的事別人做不到,可趙衍卻絕對能做得到。


    他相信,也堅信。


    「沒事。」趙衍笑道:「就當年輕人鬧騰好了。這兩日收拾一番,我們遊一遊江南去。」


    查榮生鬆了口氣,笑道:「好!」可見,王爺沒有動心,隻不過是因為沈湛,而好奇和賭氣罷了。


    趙衍輕笑,他也是這麽認為的。


    這邊,沈湛悶悶不樂的迴了內院,將書丟給蘇婉如,坐在炕沿上瞪她,嘴裏直火。


    「又怎麽了。」蘇婉如覺得莫名其妙,翻了翻書丟在一邊,「你不會在寧王那邊受了氣吧?」她說著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還能有人給你氣受?你不將別人氣死就是手下留情了吧。」


    「糖人好吃嗎。傘好用嗎,書好看嗎?」一連串的問題,沈湛逼視著她,一副審問的架勢。


    蘇婉如一愣,立刻明白了過來,道:「糖人我沒吃啊,又不認識他我不會隨便吃!傘還給他了,書嘛……是很好的,還在我房間了。怎麽了。」


    「盧成,買傘去,越多越好。」沈湛說著,語氣酸溜溜的,「什麽書,值得你去跟人借,不能自己買?」


    蘇婉如斜眼看他,跟不認識似的,「是,那本書很好看,我很喜歡。」


    「不受嗟來之食,懂不懂。」沈湛點著她的頭,「你這麽一個人,不知道人心叵測,居然輕易就和人來往。」


    當時認識他的時候,見天兒的哭,現在和趙衍認識,怎麽沒見她哭,還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


    「會不會說話,多看點書。」蘇婉如沒忍住笑了起來,將手裏的枕頭丟他身上,「這是我的私事,你沒資格管。再說,寧王一表人才,又是位高權重,我為何就不能樂在其中。」


    「小白眼狼。」沈湛撲過來,一把將她抱在懷裏,找準了唇就親了下去,本是含怒含氣的,可親著親著,這氣便就不知不覺的散了,變成了纏綿悱惻的思念。


    隻有他能親得到,別人死八迴都不可能。


    蘇婉如氣的不得了,推著他,這個人就正經不了一會兒,說幾句話就原形畢露了。


    「你就不能正常點。」她推開他,怒道:「我又沒和他怎麽樣,你就上綱上線的。更何況,我和誰來往,是我自己的權力,你管的著嗎。」


    她口中說著,心裏卻在想,難道要用美人計離間計之流?


    先讓沈湛和趙衍翻了臉?


    算了,她什麽時候變的這麽下作了,再說……她瞪著沈湛,含嗔帶怒的道:「我……我以後不見了,總可以了吧。」


    趙衍這個人太深了,她得一點一點籌謀。


    暫時不見比較好,免得惹的沈湛發神經折騰他。


    「這才乖。」沈湛頓時和顏悅色起來,抱著她親了一下,「他哪有爺有趣。也沒有爺強壯,風一吹就能倒。」說著,拿著蘇婉如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結結實實的,很有彈性。


    蘇婉如翻了個白眼,拉著他的袖子,道:「我答應你了這件事,那你現在讓青柳送我迴去行不行。我真有事,不能再在這裏磨時間了。」


    「下午送你迴去。」沈湛蹙眉道:「我讓隨一和隨二跟著你的,他們人呢。」


    蘇婉如就想起來這件事,笑著道:「我讓他們替我辦事去了。」


    「聰明。」沈湛摸了摸她的頭,也不問她去辦什麽事,「能用的人就用,自己的事辦成了,不吃虧才是硬道理。」


    難得他們有一個共通點,蘇婉如笑著點頭,「這件事還要多謝你。」


    「謝爺的事情多著呢。」沈湛抬著她的腳,小心翼翼的揉著,「就這麽敷衍的謝一謝就算了?」


    蘇婉如拿腳踹他,「蹬鼻子上臉。」


    沈湛聽著眉梢一揚。


    蘇婉如也怔了一下,露出無奈之色,嘆氣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連沈湛的口頭禪都學來了。


    沈湛一臉的得意。


    「那破地方你總惦記著有何用。」沈湛見她今天心情很不錯,對他也不如以前那樣牴觸,立刻打算得寸進尺,「你告訴爺你想要什麽,爺給你弄去,弄不到把整個錦繡坊拆了也給你找出來。」


    他真是想將錦繡坊都拆了,還有寧王和司三葆,一件龍袍瞞下不行,欺上還不是簡單的是,非逼得小丫頭躲三天……


    這帳他記著,等小丫頭哪天離了錦繡坊,他就撥著算盤,一起算清楚了。


    「不用。」蘇婉如擺著手,「我什麽都沒有找,就是喜歡在錦繡坊。這事你不準管。」


    沈湛無奈的敲她的頭,指了指擺在一邊的匕首,「時刻記得帶在身上。殺人時別惦記著對方是人,就不害怕了。」


    「怎麽劃過去,又省力氣又好得手?」蘇婉如拿著刀誠心誠意的請教。


    沈湛握著她的手,給她擺弄了兩下,指著自己的脖子,「來試試。」


    「那你小心避著。」蘇婉如握著刀揮過去,沈湛避開,她反手又是一劃,簡單兩招,卻是兩招成一體,算準了對方的位置,若和普通人動真格的,勝算非常大。


    蘇婉如握著刀,盯著他的脖子,一時間有些恍惚……茫茫然的收了刀,飛快的道:「我要迴去了,你送我迴去。」


    沈湛見她臉色不對,問道:「腿又疼了?」


    蘇婉如不耐煩,擺著手道:「我迴去還要辦事,你快送我迴去。我腳也不疼了。」


    「那就吃過飯再走,免得你迴去又不好好吃飯。」他說著,喊青柳擺飯,想了想吩咐道:「我讓青柳去伺候你吧。」


    蘇婉如搖著頭,「我不用人伺候,一個人好的很。」笑話,讓青柳去,我還怎麽做事!


    沈湛也不勉強她,反正她身邊放著人,會照應她的。


    更何況,蘇婉如不是軟柿子,這段時間她身邊發生的事他都知道……不但會打架,還敢拿剪刀紮人。


    這才是他媳婦,是當年那個後宋天不怕地不怕的公主。


    青柳進來擺了午膳,蘇婉如和沈湛麵對麵坐著吃飯,一桌子的菜,都是她喜歡吃的,她早上就發現了,不由道:「你不是最怕浪費的馬嗎,怎麽弄了這麽多,我們吃不完。」


    「在家裏沒事,不浪費。」沈湛給她加菜,「能吃多少吃多少。」再不敢逼著她吃到撐。


    蘇婉如看著他笑,拿筷子隔著桌子敲他的頭,道:「笨死你得了。」等敲完她自己一愣,不等沈湛笑,她便埋頭吃飯,眉頭緊緊蹙了起來。


    臉色也明顯不如方才的好。


    「往後你就住這裏。」沈湛見她麵若菜色似的,「省的待在那平白招惹事。」還招惹人。


    蘇婉如被氣笑了,瞪著眼睛道:「不來!」她又不是妾,腦子壞了才住這裏。


    沈湛哼了一聲,卻並沒有勉強她,這件事是她的底線,他心裏清楚。


    下午,蘇婉如由青柳送迴了錦繡坊,他一走沈湛就招了盧成來,道:「再添派幾人去迎小皇孫。」


    「是!」盧成應是而去,周奉問道:「侯爺可是怕寧王爺暗中做手腳。」


    沈湛沉了臉,迴道:「隻怕萬一。」他說著坐下來,眼前浮現出蘇婉如走前的悶悶不樂,便有些心浮氣躁,壓了一會兒才道:「此人做事穩妥,沒有萬全的把握不會輕易做什麽事。你派人去跟一跟,我估計以他的行事作風,大約不會選中原作為封地。」


    這裏太紮眼了,他不了解時還不好說,今天見了一麵,便斷定趙衍不會要中原任何一處。


    「是。」周奉大概明白了沈湛的意思,應道:「不過,看著樣子他一時半刻不會離開,侯爺您的事……怎麽辦。」


    沈湛就站了起來,來迴的走,忽然停下來吩咐道:「去找幾個丫頭送錦繡坊去。」


    「啊?」周奉愣了一下,「莫不是王爺對錦繡坊有什麽打算。」


    沈湛擺手,「我是不放心她!」


    周奉頓時撫額,他在說因為趙衍在,沈湛手裏在做的事就要麻煩一點,可沈湛在擔心趙衍搶自己媳婦。


    這事兒鬧的……周奉應著是,不敢反駁。


    在侯爺眼裏,什麽事都沒姑娘重要,他早該知道了,居然還愣了這一刻,實在是蠢笨。


    蘇婉如被小轎子抬著進了錦繡坊,轎子直接停在邱姑姑的院子外麵,大家得了消息都過來迎她,蔡萱紅著眼睛撲了過來,道:「你的腳看大夫沒有,說是崴了,骨頭接上了嗎。」


    「養幾天就好了。」蘇婉如牽著她和邱姑姑行禮,邱姑姑包著頭的,和她道:「先進房裏坐著。」又轉頭看著青柳,「閔太太進來歇會兒吧,中午在這裏用過飯在走。」


    閔太太?蘇婉如愣了一下,朝青柳看了一眼,青柳麵頰微紅,擺著手道:「家裏還有許多事要做,我就不多留了。我家阿瑾就拜託姑姑和各位管事,姐姐照顧了。」


    她說著,讓人將給蘇婉如的東西一應搬下來,又指著三個箱籠和一邊的蔡媽媽道:「這裏都是給館裏的姐妹和媽媽們的小玩意,還勞煩媽媽幫著送一送。」


    還給他們也帶了禮,蔡媽媽很驚訝,細細打量著青柳,笑著點頭。


    「阿瑾,我迴去了。」青柳朝蘇婉如擠了擠眼睛,「你有事就讓人去找我。」


    蘇婉如笑著點頭,道:「謝謝表姐。」


    青柳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匆忙和眾人打了招唿走了。


    她一走,大家就移去了邱姑姑的宴席室,你一句我一句的問那天的事,蘇婉如一一解釋著,道:「……衙門裏將馮姑姑和陸家人的抓去審了,他們都招供了。」


    「馮姑姑死了。」焦振英道:「聽說是死在行宮裏,是王爺處死的嗎。」


    蘇婉如愣了一下,沒有想到錦繡坊裏大家是這麽想的,不過總比知道是沈湛動手的好,她搖著頭道:「這事我不大清楚,不過應天城裏,敢動手處死馮姑姑的,怕是也沒有幾個人了。」


    連司三葆都要三思後行的。


    「讓她迴去歇著吧。」邱姑姑看著蘇婉如包成粽子的腳,「你好好養著,館裏的事暫時不用你操心。」


    這怎麽行,她的屏風才開始繡,一樓的事才接手,現在不是她享受的時候。


    「姑姑我沒事。」她拉著邱姑姑道:「我坐著幹活,不用腳的。」


    邱姑姑無奈的搖了搖頭,「那你自己看著點,別傷著自己。」


    「是!」蘇婉如點著應是,朝焦振英和劉三娘擠了擠眼睛,三個人帶著蔡萱一起去自己的院子,門一關蔡萱就壓著聲音和蘇婉如道:「胡姐姐昨天也出去了。」


    蘇婉如一愣,挑眉道:「什麽時候出去的?」胡瓊月來應天這麽久,還是頭一迴離開錦繡坊出去。


    「就是姑姑被人送迴來,我們得知你們被人襲擊的時候。」蔡萱低聲道:「不過出去了估摸半個時辰不到,就迴來了。」


    胡瓊月是做什麽?難道她知道什麽事?


    不會,以她對胡瓊月的了解,目前的狀況下,胡瓊月是什麽舉動都不會有……不等到有一日真正確定了安全,真正有人能當她的保護傘,她不可能出頭。


    既是如此,那就是別的事了。


    蘇婉如心頭轉了一通,道:「謝謝萱兒幫我留意。」


    蔡萱有些得意的樣子。


    「嘀嘀咕咕的說話,不能讓我們聽啊。」焦振英倒了茶過來,一人遞了一杯,「小孩子家的,就知道故作神秘。」


    蘇婉如笑了起來,想起什麽問道:「馮姑姑死了,那她帶來的幾位繡娘呢,在哪裏?」


    「昨天就去行宮了。」焦振英道:「我估摸著,這兩天會一起被送迴京城去,你要想知道什麽,我可以去幫你確認一下。」


    蘇婉如搖頭,「不用。」她打算自己去一趟,順便將書還給趙衍,以後就盡量避一避。


    晚上飯堂將她的飯菜送來,蔡萱和劉三娘幾人一起留在這裏的,吃過飯,青紅和阮思穎、竇嬈和周槐娟等人也都來看蘇婉如。


    竇嬈和阮思穎略站了站就走了,周槐娟幾個人鬧到半夜才走。


    「真不要我陪你嗎?」蔡萱不放心蘇婉如,她這裏沒有人照顧,想喝水都困難。


    蘇婉如推著她出去,笑著道:「我還有一隻腳呢,放心好了,一點事都沒有。」


    蔡萱咕噥著迴去,蘇婉如關了房門,也不急著睡覺,坐在房裏喝著茶,不一會兒門外有響動傳來,隨即有人叩門,她問道:「誰?」


    「姑娘。」隨一迴道。


    蘇婉如應了,兩個人推門進來,隨一手裏提著個包袱,擺在桌子上,尷尬的道:「行宮走動不大方便,我們兩人隻能偷這麽多。」


    「有勞有勞。」蘇婉如也學著他們拱了拱,起身打開了包袱,裏麵是十來本書,有的是手抄的,有的則是市麵上印刷的,「沒有被人發現吧,有沒有將買的書添進去?」


    隨一和隨二都不明白蘇婉如為什麽讓他們去行宮偷書,隻管應答做事,「是,按姑娘的吩咐,將書記下來,然後買了新書換下來的。」


    「那就行。」蘇婉如高興不已,坐在桌子上一本本的翻著,又迴頭看著兩人,「時間不早了,你們也迴去歇著吧。」


    兩人應是,抱拳出去。


    蘇婉如一本本的翻過,並未做什麽。


    天亮後,她就去了邱姑姑那邊,邱姑姑對她來沒有感到奇怪,讓這她進房裏來,問道:「可是有什麽事和我說。」


    她昨天就感覺到蘇婉如有話和說。


    「是這樣的。」蘇婉如道:「我想見一見馮姑姑留下來的那幾個繡娘。」


    邱姑姑頓了頓,思索了一刻,抬頭看著她,「此事我去和掌事說,隻能試一試,說不定她們人已經被遣迴去了。」


    「沒事。如若真的迴去也無妨。」蘇婉如想到昨天青柳送她迴來時告訴她的,陸家的人說當時去找她們的隻有馮姑姑,除此以外他們沒有和任何人接觸。


    至於找來的兩個刺客,也是馮姑姑花的錢辦的事,他們隻負責在衙門裏鬧事,讓衙門的人將她和邱姑姑一起請出錦繡坊。


    「你和姑姑說說,你為什麽找那些繡娘。」邱姑姑問道:「這事還有什麽問題嗎。」


    蘇婉如搖著頭,道:「沒什麽問題,馮姑姑和陸家的人都承認了,證據確鑿。」她頓了頓又道:「我隻是覺得奇怪而已,想找人確認一下。」


    「別胡思亂想。」邱姑姑摸了摸她的頭,道:「這世上沒有那麽多的壞人,雖冷漠著,可若沒有利益衝突,大家也都會繼續相安無事的。」


    蘇婉如笑著,拉著邱姑姑的手,道:「那是因為您有原則,心底良善,才會覺得一切都美好。」


    「去忙吧。」邱姑姑輕嘆,也不知道蘇婉如這樣的性子是好是壞,「做好你自己的事。」


    蘇婉如應是,由婆子扶著,拐著去了山水館。


    她進門,一樓的繡娘都起了身,站在門口看著她想說什麽,又仿佛想過來扶她,但以往相處的並不愉快,這麽上去太刻意了,一時間大家都尷尬的愣在原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看著我做什麽。」蘇婉如朝眾人笑笑,她對她們說不上敵意,人都是群居的,當你周圍的人都在做一件事時,不管這件事對錯,隻要你不做,你就是不合群,就會被排斥。


    陸思秋討厭她,所以,這裏所有人都要跟著排斥討厭她。


    可真正和她有過矛盾的,卻一個都沒有,所以她無所謂。


    「搭把手。」蘇婉如朝巧紅點了頭,巧紅一愣忙跑過來,扶著她,「你……您慢點。」


    蘇婉如和她笑笑,道了謝,在正中的位置坐了,拍了拍自己的繡架,笑著道:「今兒我就在這裏做事,你們別老看著我,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大家都扯了扯嘴角幹巴巴的笑著。


    蘇婉如就不再說話了,這事兒不能強求,她拿了針線低頭做事,樓上周槐娟和蔡萱結伴下來,看見她笑著過來說話,蘇婉如問道:「早上沒看到你們繡長和三娘,還沒來嗎?」


    「我們繡長一早坐車出去了,說是去辦事,要中午才能迴來。」周槐娟道:「劉繡長在樓上和邵姐姐一起在做事。」


    焦振英出去了?蘇婉如點頭,沒有在多問。


    一上午時間過的很快,館裏也很平靜,中午大家都散工去吃飯,蘇婉如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劉三娘下來,便指了不敢輕易走的巧紅,道:「上樓幫我看看劉繡長在做什麽。」


    「哦,好好。」巧紅提著裙子,一溜煙的跑上去,過了一會兒又跑了下來,道:「劉繡長還在做事。說讓您等一會兒,她這就下來。」


    巧紅的樣子,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蘇婉如看著她有趣,想到那次踹她的肚子,嚇的她好久都不敢大聲說話,忽然覺得自己有些過分,她笑著道:「那你去忙吧,我等劉繡長就好了。」


    「好。」巧紅道:「那我先給你續上茶。」


    蘇婉如道了謝,巧紅辦好事便高高興興的走了。


    「阿瑾。」竇嬈和阮思穎結伴一起下樓,見她還在,阮思穎問道:「是不是腿腳不便去吃飯,要不我幫你帶迴來吧。」


    蘇婉如道謝,迴道:「我在等劉繡長,你們去吃吧。」


    「我們不打擾蘇繡長。」阮思穎點頭,竇嬈上前來拉了阮思穎,看著蘇婉如笑著,「你要有事和我們說一聲。」


    蘇婉如點了點頭,低頭接著做事。


    又等了一會兒,劉三娘才來樓,兩個人慢慢往飯堂去,蘇婉如問起焦振英,「今天不迴來嗎。」


    「我也不知道。」劉三娘覺得奇怪,「她早上說出去辦事,中午就迴來,可到現在都沒有迴來。」


    兩人說著,一起吃了午飯,本以為焦振英下午鐵定能迴來,可一直到天黑都沒有人影。


    這是鮮少有的,即便不能迴來,也一定是迴家或是去朋友那邊,讓人來說一聲。


    邱姑姑派婆子去找,劉三娘坐立難安的搓著手,蘇婉如感覺也不大好。


    約莫亥時左右,來說話的人不是出去找人的婆子,而是應天兵馬司的衙役,兩個人上門,和出去應事的邱姑姑,道:「……人在醫館裏,被人挑斷了手腳筋,你去認認,是不是你們錦繡坊的人。」


    邱姑姑愣住,迴頭看了看劉三娘才遲鈍的反應過來,問道:「差爺怎麽想到來錦繡坊問的?」


    「女子穿著錦繡坊繡娘的衣服。」差役道。


    邱姑姑扶著劉三娘的手,兩個人的手心冒汗卻冰涼的沒有一絲熱乎氣,半天說不出話來……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繡色生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莫風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莫風流並收藏繡色生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