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妮這邊收到嫁妝的第三天,王春妮的爸媽就帶著她最小的弟弟到了青山大隊。


    因為上車前老兩口已經打電話告訴了他們來的具體時間,所以算著火車到站的時間,這天一早沈大洋就雇了車去縣火車站門口等著了。


    因為這天的風雪特別大,又是要天不亮就要起床趕路,所以沈大洋堅持沒讓王春妮跟著一起去,問明了王家爸媽的長相特征後,就自己坐著老李頭的牛車去了縣裏接人。


    因為現在的婚禮都是一切從簡,年輕人結婚大多數沒了從前那些送嫁妝之類的繁瑣流程。


    所以王家送來的東西直接被王春妮送到的新房這邊,被褥疊好都整齊的擺放在炕櫃上。


    縫紉機擺放在地上最顯眼的位置,還有那些暖壺搪瓷盆之類的,都按照大小貼著喜字。


    雖然還未見過麵,可萬桂香對自己這兩個親家可是相當滿意,逢人就說自家老四有福氣,娶了個好媳婦不說,還攤上了這麽兩個好丈人,好丈母娘。


    弄得村裏那些平時和萬桂香不對付,或是近些年家裏娶媳婦的都嫉妒不已。


    而這些人裏就要數劉桂花最為嚴重,她家也是今年娶的媳婦,同樣都是娶的城裏下鄉的知青,怎麽自家這個媳婦跟人家差的就那麽多。


    自家這個雖然說是沒要聘禮,可是那嫁妝也是一點沒有,這還不算,自己那兩個親家跟人家王家夫妻一比,那差的就更不是一星半點了。


    這讓本就小心眼的劉桂花心裏瞬間就不平衡了,在家看方晴也就哪哪都不順眼了,處處找新媳婦的麻煩。


    而方晴可不像她前麵兩個兒媳婦那樣是好拿捏的,很多時候都不需要她自己出手,單單一個委屈巴巴的表情,就讓剛娶了媳婦,那股子熱乎勁還沒過的王長久直接跳出來,跟自家老娘幹起來了。


    氣得劉桂花整天連哭帶嚎的也要分家,整天雞飛狗跳的,家裏那剛娶了新媳婦的喜慶氣氛是一點都沒有。


    方晴的心裏其實也不高興,本來婚期相近的兩個人就容易被人拿來比較,自己爸媽來的時候鬧了那麽一出本就讓她夠丟臉了。


    如今王春妮家裏又弄得這麽大張旗鼓的,弄得方晴的臉麵上也覺得過不去,一出門就總是感覺有人在背後對自己指指點點的。


    而方晴的心裏雖然怪她爸媽不心疼她,可更多的卻是怨王春妮爸媽做事太張揚。


    連帶著對王春妮就有了怨恨,這種怨恨像一顆種子,在她心裏生根發芽,逐漸蔓延開來。


    終於,在王春妮結婚的前一天,去隨禮的她看到了滿臉歡幸福的王春妮,再想想自己這段時間過得日子。


    那一刻,心中的怨恨如潮水般湧上心頭,讓方晴無法自控地開口說道:“春妮啊,不是我說你,你這城裏的姑娘嫁個農村人,本來就是下嫁了。


    可你看看你爸媽給你準備的嫁妝,這麽豐厚!知道的說是叔叔阿姨心疼女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有什麽問題呢,給那麽多嫁妝就是怕人家男方家反悔呢。”


    她的話語尖銳而刻薄,仿佛一把利刃,直直地刺向王春妮的心髒,氣得王春妮瞬間就變了臉色,哆嗦著嘴唇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此時此刻,屋子裏並不隻有院子裏的知青們,還有許多與王春妮相熟的村裏姑娘。


    方晴這一番話出口,原本喧鬧的屋子瞬間變得鴉雀無聲,安靜得連一根針掉落在地上都能聽見。


    一時間,屋裏眾人的臉色變得十分精彩,有的若有所思,似乎在思考方晴話中的深意;


    有的則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看戲一般看著眼前的一幕;但更多的人臉上充滿了憤怒,他們對方晴如此無禮表示憤怒。


    許來娣和王春妮從小一起長大的,沒有人比許來娣更清楚地知道,春妮是個多麽純真無邪、毫無心機的女孩。


    王家夫妻一直以來都十分疼愛春妮這個寶貝女兒。


    因此在她結婚的時候竭盡全力地為她籌備各種生活用品和禮物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這話怎麽到了你嘴裏就那麽難聽了。


    然而,現在卻因為方晴的一番話,情況變得複雜起來。


    暫且不論這話要是傳出去,沈家是否會對春妮產生不良看法,但光是村子裏那些閑言碎語,就足以讓春妮承受巨大的壓力了。


    一想到這裏,許來娣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擔憂之情,同時對方晴這口無遮攔的惡意詆毀也充滿了憤怒。


    一向與人為善的許來娣怒瞪著方晴,厲聲嗬斥道:“方晴你這是什麽意思?難得你自己不幸福就要所有人都跟你一樣,王叔叔和竇阿姨從小就寵愛春妮。


    她結婚多給她準備一些東西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了,怎麽到了你嘴裏就變了味了。”


    這會兒沈大洋的妹妹沈小花也在場,沈家四個哥哥,就這麽一個女孩,又是老來女,自然是被老兩口和上麵都四個哥哥寶貝一樣嬌寵著長大的。


    所以看起來雖然嬌嬌柔柔的,可真的生氣了那嘴上也是不饒人的。


    隻見小丫頭白眼一翻,看都懶得看方晴一眼,撇著嘴說道:“可不是,也不是所有人家都不拿女兒當迴事,四嫂你可千萬別跟那些個見不得人好的東西一般見識,我們家可沒那那些說法。


    再說我娘是什麽啊,從我大哥到我三哥,選媳婦的標準可就隻一條,那就是人品好,而且她老人家的眼光毒著呢。


    別的不敢說,就是她能在那麽多的姑娘中挑上你,那就從品行這一點上來看,四嫂你就絕對是那些個自己故意往水裏跳訛男人的女人不能比的。”


    沈小花這話一說屋裏的人又都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方晴身上,大家都知道方晴之所以會嫁給王長久,就是因為她不小心落水被王長久給救了,才成就了這樁婚事。


    可是讓眾人不敢相信的是,像方晴這樣的漂亮女知青,想要嫁給王長久這樣的人哪裏用得著算計,那還不是她勾勾手,王長久就會屁顛屁顛的上趕著的事。


    本著想不明白就要問的原則,村裏一個同沈小花關係很好的姑娘,就趕在了因為心虛有一瞬間愣神的方晴前麵開了口,“小花,你這話怎麽說的,你是不是知道什麽內幕,趕緊說說。”


    本來沈小花也不是那種愛傳閑話的姑娘,可這姑娘卻是一個護犢子的性子,如今早已經把王春妮當成自家人的她,哪裏容得下方晴這麽欺負她嫂子。


    於是也不管方晴那瞬間慘白了臉色,滿眼不屑的說道:“說來這事也是巧了,那天我和巧玲去山裏撿柴,下山的時候走到山腳小河那片蒿草堆的時候,巧玲捆柴的繩子斷了。


    撿來的柴灑了一地,我就幫著她蹲在蒿草堆裏撿散落的柴火,正巧看到方知青站在小河邊轉悠。


    我們還以為他是丟了什麽東西,還想著撿好了柴後過去問問,要是真的丟了東西就幫她找一找。


    誰曾想我們這邊的柴剛剛撿好,正準備過去的時候,就看到方知青自己跳進了河裏。


    我倆當時也沒弄明白是怎麽迴事,剛想喊人救她,就看到高知青和顧知青過來。


    這時候我倆才反應過來,她這是看著人高知青過來了才跳下去的。”


    說到這裏的沈小花滿眼的不屑,看了眼臉色越來越白的方晴,接著說道:“隻是方知青的個子矮,河邊的荒草又高,所以她是沒看到人家高知青身邊還跟著女朋友呢,後麵正巧還跟著王長久。


    所以當時高知青雖然想下河救人了,不過一個知青院住著的,人家顧知青哪能不知道她的德行,哪裏肯讓自家男朋友去跟另一個女人拉拉扯扯的,所以顧知青才拜托了王長久下河救的人。”


    沈小花這番話說下來,屋裏的人不管相信不相信的都看向了方晴。


    當眾人看著方晴那臉色由一開始的時候驚恐,到現在的憤怒,哪裏還有不明白的。


    方晴的心理素質到底還是差了一些,聽到有人看到她自己跳進河裏的時候就已經慌了手腳,臉色也變了。


    這會兒聽著周圍人的指指點點,也知道自己再多解釋也是沒用,於是索性將最近受的氣都發泄出來。


    讓人不解的是方晴並沒有去理會當著大家麵接了她短的沈小花,卻是將矛頭指向了在一旁看著熱鬧的顧心怡。


    隻見方晴伸手直直地指向顧心怡,破口大罵道:


    “顧心怡你個小賤人,那天我一見到你站在高大哥身邊就知道,肯定又是你這個小賤人在中間搞鬼,要不然高大哥怎會不下水救我!


    顧心怡啊顧心怡,你個見死不救,蛇蠍心腸的賤女人,今天我跟你沒完!”


    話音未落,隻見方晴像頭發怒的野牛一般徑直朝顧心怡猛撲過去。


    其實,自從沈小花提到方晴落水那天的事情開始,顧心怡的目光就從未離開過方晴半刻,對於她的一言一行更是格外留意,所以麵對如此突如其來的狀況自然有所防備,又豈能讓方晴得逞?


    所以方晴的速度雖然快,可顧心怡的反應也不慢,就在方晴快要撲到自己身上時,顧心怡不慌不忙地往左輕輕挪動一小步。


    由於慣性使然,用力過猛的方晴瞬間失去平衡,以一個非常不雅觀且極其狼狽的姿勢重重摔倒在地。


    此時此刻,圍觀群眾皆唏噓不已,村裏人淳樸,誰也沒想到方晴會用這樣的手段去算計高宏遠。


    可笑的是最後沒算計到別人,反倒是把自己搭了進去,嫁了王長久那麽一個在村裏找不到老婆的男人。


    在場的人大多都是來給王春妮添箱的,能跟王春妮相處好的人品大多都還不錯,對於方晴這種算計人家男朋友的人,自然是看不上的。


    所以看著狼狽都摔在地上的方晴,並沒有人同情,也就沒有人願意伸手去扶她了。


    就連原來在知青點同方晴走的比較近的孫小小就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半點上前扶她一把的意思都沒有。


    而麵對這樣狼狽的方晴,顧心怡並未有一絲一毫的同情,也就沒有善罷甘休,而是乘勝追擊繼續怒斥道:


    “方晴啊方晴,你還要點臉嗎?你明明就比宏遠還大兩歲呢,老黃瓜刷綠漆的你在那裝什麽嫩呢?整天‘高大哥、高大哥’地叫來叫去,難道你都不覺得害臊臉紅麽?


    再者說了,高宏遠可是我名正言順的男朋友,如果我真要像你想得那般愚蠢至極,明知你心懷叵測還眼睜睜看著他跳入水中去救你,那我豈不是腦子壞掉啦!


    方晴,是你傻還是我傻,這麽愚蠢的想法難為你是怎麽想出來的,就你這智商還想算計人?活該你日子過得不好。”


    今天到底是王春妮的好日子,所以雖然知道這會兒的顧心怡生氣,可是陳書寧還是拉了拉她,開口勸道:“好了心怡,不生氣了啊,跟這種人生氣不值當。


    今天可是春妮的好日子,我們可別因為那些不相幹的人影響春妮的好心情。”


    雖然之前方晴落水的時候顧心怡就有所懷疑,可是卻並沒有確實的證據,倒也沒那麽生氣。


    就是今天聽到沈小花當麵說出那天的事情經過時,她心中雖然有些不悅,但並沒有過多地表現出來。


    畢竟,她心裏清楚,今天是春妮的大喜日子,實在不應該因為這點小事而影響到朋友的好心情。


    然而,當親眼目睹方晴在眾人麵前被揭穿之後,非但沒有半點的內疚和歉意,反而倒是怪她這個高宏遠的正牌女朋友壞了她的好事,沒能讓她算計成自己的男朋友。


    麵對這樣蠻不講理的方晴,顧心怡這脾氣火爆的小妞哪裏還能忍得住,說起來就是剛剛那番話都是看在今天是王春妮好日的麵子上。


    不然顧心怡可是一點都不介意動手教訓一下方晴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的。


    所以在陳書寧的安慰下,顧心怡心裏的氣雖然還沒消,可卻也沒有再去搭理趴在地上還在如潑婦般破口大罵的方晴。


    而這會兒的沈小花也反應了過來,知道自己這是好心辦了壞事,雖然她的初衷是想要護著嫂子。


    可卻是沒想到明天就是哥嫂結婚的大喜日子,為了這麽個人品不好的女人破壞了這喜慶的氣氛,還真是挺不值當的。


    於是忙衝著身邊玩得好小夥伴使了個眼神,幾人會意忙七手八腳的將坐在地上撒潑的方晴拉了出去。


    王春妮是個心大的,倒也沒在意剛剛的那點小插曲,又沒了討厭的人,沒一會屋子裏就又恢複了開始時的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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