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在知青點的人緣一般,也就和孫小小的關係比較好,所以方家父母來對於眾人也沒什麽影響,依舊是該做什麽做什麽。


    唯獨方晴的日子可就不那麽好過了。


    知道她爸媽來會鬧幺蛾子的她是本來是算計好時間給家裏寫的信,按她的算計她那封信到家的時間,再加上他爸和廠裏請假以及安排家裏事情的時間,她爸媽來這邊應該是幾天之後,正好趕在她婚禮的前一兩天。


    可是計劃永遠比不上變化快,方晴沒想到的是她的信到家的時候,她爸媽正為她弟換親的事張羅著,為此她爸還跟廠裏請了假。


    這原本馬上就要到手的兒媳婦眼見著就要黃了,她爸媽哪裏還有心思安排家裏的事,將傻兒子送到他姑姑家後,兩口子就迫不及待的就坐上火車趕了過來。


    而兩人這次來的目的也很明確,那就是不管用什麽辦法,都要將女兒帶迴去,不能讓她在這邊嫁了。


    於是兩口子一路打聽著來到青山大隊後,第一件事就是找上了大隊長,讓村裏出麵解除女兒和這個村民的婚事。


    理由就是男方家做事不地道,結婚這麽大的事都沒跟他們商量,更是一分錢彩禮都沒有就把結婚的日子定了。


    對於這樣獨斷專行的人家,他們做父母的不放心女兒嫁過去,所以不同意這門親事。


    要知道退婚這可不是件小事,就算他是大隊長,那也是沒有權利替人家決定退不退婚這樣的大事。


    所以大隊長在聽說了方家父母的來意時,第一時間就讓當時同在大隊部的王會計去找王貴一家過來商量。


    王會計來到王貴家的時候,就隻有老兩口在家,一問才知道王長久去鎮上買結婚用的東西了,其他人都山上弄柴火去了。


    王貴兩口子向來不太靠譜,王會計就有些憂心忡忡了,擔心王長久的婚事會就這樣黃了。


    要知道,王長久年紀已經不小了,好不容易找到個媳婦,如果在最後關頭還是黃了,那可真是太糟心了。


    雖然王貴兩口子平時做事不地道,愛占小便宜也有些遭人煩,但大家畢竟同村,而且細究起來,王會計和王長久還算是沒出五福的哥們。


    所以,在路上,王會計就將方家夫妻的來意說了出來,還幫王貴夫妻出了個主意,讓他們去找村裏能說會道的人過來幫著勸解一下。


    劉桂花一聽方家夫妻竟然看不上自己的兒子,頓時怒火中燒,當場就炸了,站在路上破口大罵起來。


    王會計看著她這副模樣,一陣頭疼,連忙開口勸道:“嬸子,你這是幹什麽呢?出了事咱們得想辦法解決啊,你在這罵人有什麽用呢?”


    劉桂花可不管那些,依舊一邊走一邊罵:“他們還不同意,要不是我兒子喜歡,我還不同意呢,他們家閨女被我家老三抱也抱了,摸也摸了,除了我家老三她還能嫁誰?”


    此刻的劉桂花也是底氣十足,畢竟在她的認知裏,像方晴這種情況,除了她家老三是沒人會娶的。


    這會兒的她可不知道人家方晴爸媽打的是用閨女換親的主意,那個死了三個媳婦的老鰥夫可不在乎什麽名聲不名聲的,再說方晴在這邊的事情,老家那邊可不知道。


    這些事情劉桂花不懂,可是還算有些見識王會計卻是能想得明白的,耐心的解釋道:“嬸子你可別這麽說,人家方知青可是川省那邊的人,別說是人家姑娘被你家老三抱了摸了,就是跟你家老三睡了,人家迴到老家那邊誰能知道。


    所以嬸子你還是別說那些沒用的了,趕緊想想辦法怎麽哄著方家父母同意這門親事才是要緊的。”


    聽了這話的王貴率先反應了過來,嗬斥住了罵起來沒完沒了的劉桂花,趕忙拜托王會計去找萬桂花、王美英和沈春草。


    這三人一個是大隊長都媳婦,一個村裏的婦女主任,一個是四小隊的隊長,最主要的是這三個人都是能說會道的,誰家有什麽事都愛請他們幫忙調解,如今他家這事請他們三個準沒錯。


    幫忙傳個話而已的事,王會計自然不會拒絕,又交代了幾句讓劉桂花一會過去一定要好好說話後,這才急忙往那幾家跑去。


    在聽了王會計的話後,劉桂花心裏也是泛起了嘀咕,早沒了一開始的囂張氣焰。


    一邊走一邊同王貴嘀咕:“當家的,你說親家是不是因為咱家沒給彩禮,要不咱給媳婦點彩禮?”


    王貴也知道自家這個媳婦娶的是占了便宜的,就是仗著兒子救了落水的女知青,所以在談論婚事的時候自家提出的條件是有些苛刻了,人家娘家不同意也是正常。


    所以在劉桂花提出要給錢彩禮的時候,他略微一想就同意了,“到時候看情況吧,要是實在不行就給點,村裏一般人家的彩禮都給五十,要不我們也給五十塊錢。”


    畢竟他家老三娶個媳婦挺難的,而且婚禮都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親戚朋友也通知了,這親事要是黃了,先不說他家老三還能不能娶上媳婦,就這人他們也丟不起。


    劉桂花卻是不願意,她家兒子雖然多,可是吃飯的人也多啊,一年到頭也存不下幾個錢,這要是真的給五十塊錢的彩禮,再加上辦婚禮的錢,那她好不容易存下的那點家底可就剩不下什麽。


    於是便有些不願意的嘟囔:“人家黃華大閨女才給五十塊錢彩禮,她一個名聲都壞了的知青還給五十?”


    “不給咋整,還能真的看老三這親事黃了不成?行了,先去看看那邊到底是怎麽個說法吧!”


    兩口子一邊商量著一邊就來到了知青點,兩口子徑直來到了方晴住的屋子。


    此刻屋裏的氣氛異常緊張,方母從進門就開始數落方晴的不是,而方爸則是坐在一邊一聲不吭。


    方母一個女同誌,又是在數落自己閨女,大隊長在旁邊也不好說什麽,隻能悶不吭聲的蹲在門口抽旱煙。


    王貴兩口子一進門,小老頭像是見到了救星一般的從地上跳起來,趕忙磕滅了旱煙。


    給雙方介紹道:“那個王貴啊,這兩位是方知青的父母,關於兩個孩子結婚這事屬於私事,還是你們自家人商量吧,老頭子我就不跟著摻和了。”


    說著小老頭轉身就要走,王貴還指望著大隊長幫他說話呢,哪裏肯這麽就放人走。


    於是忙手疾眼快的拉住了要走的沈寶根,笑著說道:“大隊長您可不能走,這我家三兒的婚事可不隻是私事。


    別人不知道大隊長還不知道嗎?我們家三兒是因為救了落水的方知青,因為要對人家女同誌負責這才答應娶方知青的,這結婚是私事,可救人可是公事。


    這大冷的天我們家三兒下水救人可是病了好長時間呢,光是醫藥費我家都花了不少,就著大夫還說怕是會落下病根呢!


    大隊長,我這幾天原本也正想去找你呢,人家不都說這救了人政府是會給補貼的嘛?你看看我家三兒這補貼什麽時候給啊?


    至少得把那二十多塊錢的醫藥費給我們啊!”


    沈寶根心思敏銳,一聽王貴的話,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連忙順著王貴的話說道:“王貴啊,你從哪裏聽說救人政府要給補貼這事兒的?我這個當大隊長的都不知道。


    你是聽哪個王八羔子亂嚼舌根的!我也知道長久因為救了方知青生病花了不少錢。


    但是,一般來說,這醫藥費可都是由被救的人出的。


    不過,你說的這事兒確實也是公事。


    正好,方知青的爸媽都在這兒,我這個大隊長就給你們做個見證,你們商量商量這醫藥費該怎麽給吧!”


    方晴媽原本是想先聲奪人的,沒想到自己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這個叫王貴的男人就和大隊長一唱一和地說起來了。


    她越聽越覺得不對勁,聽這兩人的意思,難道還想讓她們給那個鄉巴佬醫藥費?


    這怎麽能行!方晴媽頓時火冒三丈,她狠狠地瞪了王貴一眼,心想:“好啊,我算知道了我這好好的閨女怎麽會突然說要結婚了呢!


    原來你們這是合起夥來欺負我們家方晴啊!這還有沒有天理了!”她氣得胸脯上下起伏,嘴唇也微微顫抖著。


    此時的王貴,臉上露出的那一絲苦笑中,夾雜著滿滿的為難。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無奈,看著方晴媽,看似真誠的開口說著:“那個親家母啊,我何嚐不知道你們大老遠地趕來,一見麵就提醫藥費的事情不太妥當。


    可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家裏的經濟條件就是這樣,這些年存下的那點錢都給老三看病用了,連給媳婦的彩禮都拿不出來了。


    我也是想著,如果你們能把醫藥費給了,我們這邊也好有能力給媳婦彩禮。


    否則的話,連彩禮都沒有,人家還以為我們家不重視這個媳婦呢!要知道,我們家可是對這個方知青媳婦非常滿意的。”


    聽到王貴這番話,沈寶根差點沒憋住笑出來。他心中暗自感歎,這王貴的說法可是夠缺德的。


    跟人家娘家爸媽要醫藥費,然後再拿去給人家閨女當彩禮,這和沒給有什麽區別?


    更何況他心裏是清楚的,王長久那小子懶是懶了點,可是那身體可謂強壯得很,盡管此時下水救人確實寒冷了些。


    就王長久那小子的體格,迴家喝一碗薑湯,便什麽事都不會有了。


    還病了好久?虧得這王貴敢說出口。


    不過此時他也不好拆王貴的台,於是也趕忙順著王貴的話說道:“是啊,這結婚不給彩禮確實不太好看,況且你們二位剛剛在大隊部也說了,你們不同意這門親事。


    要是這門親事不成的話,那你們更得先把人家花費的醫藥費給了才行。”


    沈寶根這話一出,王貴像是剛剛知曉方家父母的來意一般,失聲驚叫:“啥?不同意這門親事?那怎麽行!


    我們家王長久為了救方知青可是落下病根了啊,這要是方知青不嫁給我家王長久,那這醫藥費可怎麽算?我家王長久這輩子怕是離不開藥了!”


    這會兒方晴媽也不樂意了,她皺起眉頭,提高了嗓音:“你們這是逼婚,我要去公安那告你們。”


    方晴媽的眼神中充滿了堅定和憤怒。


    王貴見狀,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他反駁道:“這怎麽能叫逼婚呢?我們家王長久可是救了你家閨女的命啊!他現在身子不好,你們難道不應該負責嗎?


    再說這門婚事方知青可是同意的,我們可沒逼她,倒是你們,一來就說不同意這門親事,你們有沒有問過方知青的意見。”


    方家父母的臉色越發陰沉,方父忍不住發話:“王長久救了我家方晴,這事我們的確是要感謝,但這不能成為你們逼婚的理由。”


    現場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雙方僵持不下。


    方晴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必須說話了,雖然王長久這人她也不喜歡,可是跟閨蜜信裏說得那個打死過三個老婆的老鰥夫相比,那她寧願嫁給王長久,至少這人長得還算英俊,對自己也好。


    想到這裏的方晴趕忙表態:“爸媽,王叔叔說得沒錯,我願意嫁給長久哥,長久哥救了我的命,為了救我更是落下了一輩子都治不好的病根。


    所以我願意嫁給長久哥,願意......”


    方晴這話還沒說完,就被方媽一巴掌扇在了臉上,罵道:“你個不要臉的死丫頭,沒有男人活不了的小賤貨,結婚這麽大的事是你一個小丫頭片子說得算的,我告訴你方晴,這門婚事我和你爸不同意,你就給我死了這條心吧。”


    “嬸子這話可不對,現在可是新社會了,可不興包辦婚姻那一套,嬸子你這個思想可是危險了。


    這也就是我們村裏的人大度,不然就憑嬸子你剛剛那段話,定你一個反革命的罪名都不為過。”


    王美英在路上就已經聽王會計說起事情的起因了,這剛一進屋就聽到了方母這番話,所以自然是抓住了方母話裏的把柄要挾道。


    方母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剛想開口反駁,就被方父狠狠的瞪了一眼。


    “那個我老婆不是那個意思,隻是小晴這突然來信說要結婚,我們也不知道男方家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這嫁人可是關係到女人一輩子幸福的大事,小晴又是我們夫妻倆唯一的女兒,我們擔心她也是正常的,這位同誌你說是不是?”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兩位就更可以放心了,長久可是個好孩子,你們想想,這個季節,早晚臉盆裏的水都開始結冰了,長久那孩子能不顧自身安危下水救人,這人品還有什麽說的,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王美英不愧是村裏的婦女辦主任,這話說得就是有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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