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寶根一直在旁邊看著眾人搬東西來著,看著這滿滿登登一柴房的木材和煤,滿眼都是羨慕,要知道農村人根本弄不到什麽票,別說是煤票了,就是糧票布票什麽的都不多見。


    所以往年村裏除了兒子因公犧牲的王永勝家能冬天能燒上點公社特殊照顧給的那一點煤之外,別說是燒了,就是看他都沒看過哪個家裏能有這麽多的煤。


    因此雖然覺得這麽做有占便宜的嫌疑,可還是厚著臉皮在這等著那個開車的小夥子,想問問這小夥子還能不能買到煤,要是能的話他也想買點。


    黑省的冬天實在是太冷了,加上昨天聽說支書病了,他去看望病人的時候兩個人也研究了一下。


    今年的天氣眼瞅著就比往年冷得早,支書的意思是今年冬天怕是還要比往年都冷,所以兩人是商量著等交完公糧就組織大家上山多砍柴,還得通知村民們多備些糧食。


    看看不行的話今年他們隊上就少要錢,多留糧食,不然等到大雪封山的時候,村民們要是沒有糧食的話,鬧不好還得出現六零年大饑荒餓死人的情況。


    而沈寶根之所以會舍得拿錢出來買煤,也是因為心疼自家媳婦。


    他們這地方到了冬天,放在外屋捂著棉被的酸菜缸都能凍上,可他媳婦每天夜裏還都要起來添上兩次柴火,不然一早起來那炕都是冰涼冰涼的。


    他媳婦是個心疼孩子的,所以一到冬天就攏著幾個孩子都住到他們那屋,每天晚上的時候都起來添柴。


    這樣一來孩子們是不冷了,可自家媳婦卻因為經常晚上睡不好覺落下了頭疼的毛病。


    所以在聽說這蜂窩煤晚上睡覺前燒上一塊就一直能挺到第二天一早,這小老頭就動了買心思。


    於是便在杜向前他們搬煤的時候一直等在旁邊,當然他沒有上手幫忙可不是他懶、


    而是杜向前帶來的這幾個小夥子都是專業的裝卸工,人家有裝的有背的,分工明確,配合默契,一開始想要上前幫忙的沈寶根直接被負責裝的給拒絕了。


    開玩笑,這活兒可是他們大哥的大哥親自交代的,他們幾個表現還來不及呢,怎麽會讓這小老頭搶了自己的風頭。


    要知道一群小夥子中間就這麽一個小老頭混在裏麵幹活,那最搶眼的還能是誰。


    所以最後搭不上手的沈寶根隻好站在一旁看著眾人一趟趟的將那大半車的煤都搬進陳書寧的柴房。


    又熱熱鬧鬧的分了吃的喝的後,才如願的等到了杜向前,將人攔了下來,打聽買煤的事情。


    所以陳書寧一出門看到的就是大隊長和杜前進聊天的情景。


    這會兒她拜托鐵蛋幫她買秋菜的事情算是定好了,那邊杜向前和沈寶根也說完話了。


    於是便拉起鐵蛋的手朝著兩人說話的地方走去。


    隻是讓陳書寧意外的是,本來還跟沈寶根有說有笑的杜向前在看見她走過去之後,忙急急的跟沈寶根說了兩句就匆匆往前院跑去。


    其實杜向前一直都是一邊跟沈寶根說著話,一邊注意著陳書寧這邊的動靜。


    也就是說陳書寧忽悠鐵蛋的全過程都被杜向前看在眼裏,並且默默的將全部過程都記在了心裏。


    打算等迴去給賀朝陽打電話的時候說說,他看上的這個小嫂子不僅嚇唬他,竟然連小孩子都忽悠。


    杜向前是真的不敢想象賀朝陽那樣一個冷冰冰卻又滿肚子心眼的人,跟陳同誌這樣麵上看著嬌小可人卻古靈精怪的小嫂子,兩人要是真的成了,那以後的日子會是什麽樣?


    不過眼見著陳書寧向他們走過來,剛剛被嚇得有了陰影的杜向前很沒出息的,像老鼠見了貓一般跟沈寶根交代了下次讓他去鎮上找他的時間和地址後,就腳底抹油般的溜了。


    杜向前其實也隻是答應幫沈寶根換點煤票,他跟沈寶根又沒什麽交情。之所以會答應幫他換煤票還是看在他挺照顧未來小嫂子的麵子上。


    不得不說走南闖北的這幾年也確實是挺鍛煉人的,杜向前這看人的本事還是有兩下子的,他可是單單從陳書寧和鐵蛋的相處狀態上就看出來這大隊長對陳書寧應該還是挺照顧的。


    不然就看著眼下這個情景,還不到十一月份就開始下雪了,說不得今年就得是個冷冬,這煤的行情怕是要緊俏起來了。


    迴頭他怕是還得賣他外公的麵子去找董伯伯批條子,至於煤票太麻煩了,他還是好人做到底,直接給這大隊長弄張條子好了,不然就算是給他換到票,今年這情況怕是這小老頭也買不到煤。


    不提落荒而逃的杜向前,隻說將自家屋門鎖好的陳書寧一迴身,就看到了跑得比兔子還快的杜向前,有些不好意的摸了摸鼻子迴想,自己剛剛是不是太過分了,看把人家小夥子給嚇得。


    不過自己好像也沒做什麽吧?怎麽會這樣呢?其實好像應該也不是自己的問題,隻能說這個時代的人太單純了。


    嗯,應該是這樣的,自己終究還是那個溫柔善良的小仙女。


    在心裏肯定了不是自己的問題後,陳書寧就這麽一手牽著鐵蛋,一手拎著茶壺走到了沈寶根的身邊。


    走近後就將手裏的茶壺遞向沈寶根說道:“隊長叔,我求鐵蛋幫我幹點活,這個是我給鐵蛋的謝禮,隊長叔你先給帶迴去,等我和鐵蛋忙完了就送他迴家,事聽多了,不一定什麽時候迴去,你迴去也跟桂花嬸子說一聲,讓她別擔心。”


    陳書寧下鄉也有一個多月了,沈寶根也算是了解她,小孫子跟著陳書寧他是一百個放心的、


    於是也不問兩人要去做什麽,更不跟陳書寧客氣,笑著就接過陳書寧抵賴的茶壺說道:“你桂花嬸子才不會擔心這小子呢,你把他領走他奶反倒是覺得清淨,不然就這小子在耳邊渣渣起來,別說你桂花嬸子了,就是我聽著頭覺得腦袋疼。”


    本來聽著陳書寧用謝禮而不是工錢這個詞感到很滿意的鐵蛋,在聽到自家爺爺這話後,原本那得意的小臉瞬間就垮了下來,不滿的說道:“爺爺你怎麽能這麽說我呢,你都不知道我奶多稀罕我,我奶都說了,我出去一會她都覺得想得慌,這要不是陳姑姑找我辦事,我可是要馬上迴家幫我奶收白菜的。”


    “你可得了吧,你奶那是怕你去河邊掉冰窟窿裏才說那話哄你的,你不在家你奶不知道多高興呢。


    行了,我看著天怕是一會還要下,你趕緊跟你陳姑姑辦事去吧。”


    打擊完自家小孫子的沈寶根又看向了陳書寧說道:“有了這些煤,你這個冬天可就不愁了,不過你也不能光指望這些煤。


    昨天我跟支書碰了一下,他的意思是今年冬天怕是要比往年都冷,等過幾天交完公糧後,我和支書會組織隊裏人一起上山砍柴,到時候你最好也跟著去再弄點木頭毛蒿什麽的。


    我們這邊的冬天,柴火就跟糧食一樣重要,寧可多弄了燒不完,也別等到大雪封山之後沒得燒凍著強。”


    這個道理作為一個安全感極低,喜歡囤東西的陳書寧來說,那是再有道理不過的。


    忙連連點頭應是:“是這個道理,到時候我一定跟著大家一起去。”


    對於陳書寧這個勤快勁沈寶根還是很滿意的,於是倒也願意多指點幾句。


    “這場雪下得突然,後山上的榛子栗子什麽的怕是都要落了地了,等天晴一晴讓你嬸子帶你去後山撿山貨去,這上了霜落地的東西更好吃。”


    一聽撿山貨陳書寧的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當初來之前她可是誇下海口,說是要給家裏寄山貨的。


    雖然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可是那一家人帶給她的溫暖卻是讓她十分想念的。


    所以在聽了沈寶根這話後,真的是恨不得現在就能上山撿山貨的陳書寧一臉興奮的說道:“那感情好了,那麻煩隊長叔迴去跟嬸子說一聲,等她要進山的時候一定叫上我,我這邊隨時都有空。”


    一直盯著沈寶根手中的茶壺,時不時的還伸出小手試試溫度的鐵蛋見兩人說起來沒完。


    就有些不耐煩的拉著拉沈寶根的手說道:“好了爺爺,我跟陳姑姑這邊還有不少事要忙呢,你也趕緊迴去收菜吧,迴去晚了我奶又要說你勞避勞動了。


    對了爺爺,你迴去跟奶奶說一聲陳姑姑要換白菜,你讓奶奶挑好的跟陳姑姑留出來,還有......”


    說著小鐵蛋又指了指沈寶根手裏的茶壺說道:“爺爺,你可看住了家裏那幾個,可別都給我和沒了,得給我留點,這可是我辛苦換來的,別到最後弄得我一口都喝不上。”


    看著一臉饞相的小順子,沈寶根好笑的同時,更多的是心疼,都是自己沒能耐,才讓家人跟自己吃苦受罪。


    笑著摸了摸小孫子的頭應道:“放心吧,迴去我就收起來,等你迴來在一起喝。”


    看著爺爺還是最偏疼自己,小家夥很高興,扭捏的繳了繳手指說道:“那倒也不用,奶奶不是昨天淋了雨著涼了嗎嘛,爺爺你迴去先給奶奶喝點,陳姑姑說著涼的人喝這個最好了。


    那爺爺你就趕緊迴去吧,一會這薑棗茶涼了就不好喝了,你趕緊迴去給奶奶喝,給我留一點就行,我帶陳姑姑去大柱家換了蘿卜就迴家。


    對了爺爺,奶奶的眼神不好,你還是讓我爹給陳姑姑挑白菜吧,你可得跟他說清楚,要挑好的沒蟲子的。


    我這可是都跟陳姑姑吹出去了,說咱家的白菜是隊上最好的,你可得告訴我爹一定要挑好的,可別讓他淨撿那些不好的給我丟人。”


    這會兒的沈寶根終於理解為什麽他媳婦老說這小孫子隨了他媽是個話嘮了,這一出出的還真的是。


    於是佯裝不耐煩的在小鐵蛋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罵道:“你個小兔崽子趕緊揍你的吧,你爹是那種人嘛?這話要是讓你爹聽到非踹你小子不可。”


    老爺子沒使勁,小鐵蛋也知道爺爺這是在逗他,於是也不生氣的笑嘻嘻的說道:“我爹有沒在這,要是他知道了那也一定是爺爺你告的狀,不過我相信爺爺不是那種背後扯老婆舌的人。”


    祖孫倆在這邊鬥嘴逗得熱火朝天,那邊的看熱鬧的陳書寧看得不亦樂乎,直到鐵蛋跑過來拉著她的手要往外走。


    陳書寧才想起來自己的柴房還沒鎖呢,於是忙拉住鐵道說道:“鐵蛋,你先等姑姑一下。”


    說著話的陳書寧就從兜裏掏出事先準備好的鎖頭將柴房的門鎖好。


    當初蓋房的時候陳書寧就多了個心眼,想著反正都是蓋一迴,用的也都是土磚,索性就讓沈大河按照正常的房子蓋的,找木匠打門的時候也是特意加了門鼻的,這會兒看著隻要一把鎖頭就鎖好的木門,陳書寧真的覺得自己太有先見之明了。


    看見陳書寧拿出鎖頭的時候,沈寶根就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個女娃娃不僅勤快,心裏還是個有成算的,是個不操心的。


    所以等陳書寧鎖門的時候爺孫倆誰也沒有說話,直到陳書寧鎖好門後,三人才有說有笑的往村裏走去。


    一直躲在門口偷聽著外麵動靜的楊晚秋一直等到外麵沒有說話的聲音後,才急忙開了門出來。


    隻見她穿著厚實的藍色粗布麵的大棉襖,黑色棉褲,頭上用藍白格子的頭巾包裹的嚴嚴實實,完全就是一副已經開始過冬的模樣。


    由此也可以知道,這不殺爐子的屋子裏有多冷了。


    這也是陳書寧最想不明白的一點,這人到底是怎麽想的,後山都是柴火,撿一趟就能夠燒一天的,平時勤快點下工後的時間最少也能撿兩趟,手腳麻利點的撿個三四趟都有可能。


    這樣一直撿著,慢慢的冬天的柴火不就存出來了。


    再說老知青不一直都是這樣做的嘛,就是新知青也就隻有顧心怡,因為有男朋友所以自己才不去的。


    就是田蜜那樣的大小姐每天都會跟著高宏遠去後山撿上一趟。


    可這楊晚秋就是不動彈,前幾天因為傷了腿就更有理由了。


    隻是不知道等到天冷了之後她要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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