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喬還沒反應過來。


    裴知鶴滾燙的薄唇落下,疏離的木質香水味與酒氣交融,鋪天蓋地覆蓋下來。


    江喬微顫的杏眼驀地睜大,卻怎麽也對不上焦,恍惚間貝齒被輕易撬開,所有的緩衝和準備時間都被清零,一切的領地被男人瞬間侵占。


    他骨節分明的大手用力。


    指尖一點巧勁,就讓她被迫仰起臉,脖子也隻能按照他的意願,乖乖迎接這場突如其來的驟雨。


    她腦子裏暈暈的,隱隱約約地覺得不太公平。


    她的“親一下”隻是帶著點試探的小打小鬧,而裴知鶴所謂的親一下,和她所想的完全是兩碼事。


    太兇猛,也太焦灼。


    不加掩飾的掌控欲,像是一種真正的教育或懲戒。


    她的唇軟而麻,身子也快要被揉碎在他的懷裏,從未有過的窒息感,但又奇異的安全。


    像是要溺斃在一片洶湧的海水裏,她唇齒間無意識地溢出黏膩的鼻音,耐不住地動了兩下,被裴知鶴的大手牢牢地鉗住。


    “別亂動。”男人修長的指尖揩去她嘴角的水色,聲線壓得極低,帶著金屬質地的顆粒感。


    江喬恍然記起自己還在飛機上,軟乎乎地和他抗議:“……我想睡覺了。”


    裴知鶴黑眸微眯,很好心地提醒道:“剛剛不是還說,想和他親親?”


    江喬頓了一下,含著水汽的雙眸失了神。


    像是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最後發現他好像說的全是真的,不是會隨意哄騙她的壞人。


    然後,全然忘記了自己仍在發麻的舌根,她咽了下喉嚨,很慢很乖地,輕輕點了下頭:“要親親的。”


    裴知鶴勾起唇角,聲線溫柔到極致:“喬喬好乖。”


    細密的驟雨又下了起來。


    像是限時複活的夏夜,落在寒冷的西伯利亞上空。


    近到不能再近的距離裏,裴知鶴金屬質地的鏡架冰冷,偶爾會涼到她的臉,她激靈一下,好像快要醒了,轉瞬又被唇上濕潤的熱源占據。


    思維被甜甜的酒精麻痹,她的腦子裏像是有草莓奶油味的蒸汽雲,蓬鬆鬆的一朵又一朵,互相碰撞又彈開,讓她陷入了越來越深的混沌。


    意識的最後幾秒清明,她好像聽到他輕歎了一聲。


    -


    江喬睡醒的時候,已經是柏林時間早上七點。


    屏幕上的小飛機終於移動到歐洲大陸。


    今年的聖誕季有雪,實時天氣圖上陰雲籠罩,大大小小的雪花落下。


    頭倒是不怎麽疼,就是困。


    江喬眯著眼睛,本能地去摸手機。


    手在毯子下麵越伸越遠,手機沒摸到,先摸到了一條屬於成年男人的大腿。


    羊毛西裝褲的昂貴質感,布料下的肌肉溫熱,結實而有彈性。


    幾乎是一瞬間。


    僅存的睡意飛得無影無蹤,她騰得一下坐起身子,毛毯滑落,細白的手臂猝不及防地接觸到變冷的空氣,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冷的話就穿上。”


    身邊人遞過一件西裝外套,熨燙得體,沒有一絲褶皺。


    她慌慌忙忙地披上,轉過身看他。


    江喬瞬間僵住:“?”


    才這個點,他怎麽已經是一副充滿了電的模樣,這人完全不睡覺的是嗎?


    裴知鶴還穿著昨天那件襯衫,上身挺直,袖口和領帶一絲不苟,溫莎結拉到最上,緊挨著飽滿的喉結。


    冷白的手指修長,翻動書頁的間隙裏,很自然地,輕輕推了一下金絲邊鏡架。


    疏離禁欲的高嶺之花,完美到無懈可擊。


    除了……他襯衫的肩膀處,明顯到讓人無法忽視的褶皺。


    那個形狀,比起睡覺壓出來,好像更像是……被誰抓出來的。


    江喬心虛地咽了一下口水。


    裴知鶴緩緩轉過頭,在辦公燈的冷光裏微側過臉來看她,語氣平和而尋常:“洗漱一下,迴來吃早餐。”


    江喬:“……好。”


    她拎著洗漱包快步走去洗手間,鏡子明亮而幹淨,映出她透白的一張小臉。


    隻有一點點的浮腫,看起來還可以。除了頭發有點亂,下唇有一道很細小的傷口,裙子也起了皺。


    頭發用鯊魚夾簡單攏起,清涼的水撲在臉上,零星迴憶的細節慢慢浮現在腦海。


    她好像是先看了電影,一邊爆哭一邊喝了一瓶酒,然後話比較多找裴知鶴……聊了兩句?


    又……抱著人家睡了一覺?


    可她到底聊了什麽,中間又做了什麽啊……


    江喬拿起毛巾擦臉,蘋果肌皺成一團,心中大唿救命。


    她是喝到斷片了,但是裴知鶴滴酒未沾,全程都清醒得很。


    不過看他剛剛那個態度。


    她應該也……沒做什麽特別過分的事情。


    看來人真的不能未經測試就過於相信自己的酒量,小時候她還覺得江玉芬兩杯啤酒就倒很誇張,如今想來,她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


    迴到包廂裏,早餐已經送了過來。


    裴知鶴拉開桌板,長指將兩份餐都推到江喬麵前,讓她先選:“想吃哪份,中式還是西式?”


    江喬是完完全全的東方胃,西餐不是不能吃,但連吃不了太久。


    想到接下來接近半個月的行程,她沒怎麽猶豫,慢吞吞地湊過去,接過那個精致的漆器餐盒。


    坐下時,綠絲裙的開衩款擺,泄出一線雪光般的光潔肌膚。


    裴知鶴很自然地接受了她挑剩的西點,藝術品般漂亮的手指拿起刀叉,吃相矜貴優雅。


    江喬夾起一隻蝦餃,咬了一小口,努力表現出自然的樣子:“……晚上的歡迎宴會,我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嗎?”


    “一直跟在我身邊,別走遠,幾個歡迎致辭盡量翻,可能還有一點很隨意的交際,不用緊張。”裴知鶴輕啜一口咖啡,抬眸看她,又斂下去。


    唔,聊工作話題的裴醫生。


    好性感。


    江喬眼神落到他眼瞼下的淚痣上,纖長的睫毛抖了抖,強行控製著自己,不在他麵前露出太癡漢的表情。


    可能是她的視線太熱切。


    裴知鶴側過臉來垂眸看她,眼角有些玩味地微抬,讓她心尖一麻:“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希望江小姐能注意一下。”


    被這個過於鄭重的稱謂點到,江喬猛地坐直:“……你說。”


    他剔亮的眸子從鏡片後掃了她一眼,莞爾道:“別喝酒。”


    “除了在我身邊三步以內,一滴都不許喝。”


    他頓了一下,語氣極認真地補上:“旁邊如果有長得像我的男人,絕對,不許碰帶酒精的飲料。”


    江喬眼前一黑,心虛得恨不得原地開窗跳下去。


    徹底完了。


    雖然她也沒聽懂,什麽長得像他不像他的。


    但剛剛的感覺良好純屬自負行為,她昨天晚上絕對是發表了什麽虎狼之詞。


    絕對的。


    以至於連裴知鶴都擔心她跨國出醜,親自來禁酒執法了。


    “那什麽……”她眼睛心如死灰地閉了閉,嚅囁道,“……我昨天還幹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你直說好了,長痛不如短痛,我承受得住的。”


    她身上鬆鬆披著他的正裝外套,很寬大,兩隻手像小孩子一樣縮在袖子裏,隻露出捏在外麵的一點點指尖。


    裴知鶴玉白的指關節屈起,好整以暇地抵在下巴上,像是認真地思考了幾秒,才道:“其實也沒你想的那麽糟糕。”


    江喬鬆了口氣。


    可一口氣還沒下去,就聽見男人慢悠悠繼續道:“也就是提了幾個問題。”


    “有的小朋友昨天喝醉了,所以現在告訴她。”


    身前敞開的前襟倏地被拉起,她頓時愣住。


    西裝冰涼的內襯很滑,擦過她胸口的肌理,將那片柔綠的春意遮住。


    江喬下意識地往後麵縮了縮。


    但她退一寸,那隻漂亮的大手便進一寸,直到前襟中間的一顆扣子被鎖住,緩慢而紳士地扣好。


    他的袖口平整地壓住腕骨,一絲皮膚都沒有露出,但那雙冷白的手背上青筋凸起,蟄伏的脈絡明晰,有一種斯文而矛盾的欲。


    裴知鶴疏淡狹長的黑眸認真看著她,直到她耳朵都快要燒起來了,才沒頭沒尾地說:“我不冷淡。”


    江喬沒聽懂,但臉頰依然不由自主地發紅,脫口問:“……什麽?”


    他視線掃過她下唇上的小傷口。


    眸光微暗,唇角卻紳士地勾起,溫文雅重:“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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