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見過禮後的成年男丁便都退下了,隻有承平伯世子的三兒子留了下來,他就巴巴地守在那個遠房表妹身邊,一點兒都不避諱福壽堂裏其他人或直接或隱晦的目光。


    老實說,李素月還是挺佩服他的。


    這個時候,那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美麗少女嫋嫋娜娜地起身,朝著坐在丁老夫人身邊的李素月福身一禮,滿是愧疚地道:「阿月姊姊對不起,是我不對,我一開始真的以為劉世子中意的是我,後來……後來……」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她整個人梨花帶雨般的惹人憐愛。


    「李素月,你憑什麽指責阿柔,她好好一個姑娘被人退了親,也是受害人。」承平伯世子的三兒子丁武誠頓時一臉氣憤地吼。


    李素月則是莫名其妙,她什麽都沒說呢。


    丁老夫人氣到用力拍打案幾,指著那個混帳小子道:「滾,你給我滾出去。」


    承平伯世子夫人周氏攥緊了手裏的帕子,眼裏閃過心疼,卻不得不向著婆婆陪著小心道:「娘,您別生氣,小心身體。」然後轉向小兒子,拚命朝他使眼色,「你這個混小子,還不趕緊給祖母認錯。」


    丁老夫人怒不可遏,胸脯都劇烈的起伏,手指發顫地指著他們母子,「是給我認錯嗎?啊?我的阿月來看我,有說你們半個字不是嗎?別人自顧自朝她道歉,她連嘴都沒張開,怎麽就成了你們嘴裏欺負人的那一個了啊!」


    「外祖母,您別動氣,我沒事的。」李素月仍舊是一副溫婉乖巧的模樣。


    丁武誠一臉不服氣地看著她道:「不用你假好心,惺惺作態。」


    李素月一邊幫著外祖母撫背順氣,一邊看著他心平氣和地道:「我說這些話並不是為了三表哥你,是因為外祖母年紀大了,氣大傷肝。而且……」說到這裏她微微勾起一抹笑,「你們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我一個出家人根本懶得理會,煩請不要自作多情,謝謝。」


    丁武誠的臉瞬間炸紅,額上青筋暴現,他最討厭李素月了,她總是輕描淡寫地用語言表達對他的極度輕視,輕而易舉地用武力鎮壓他的動作,一次例外都沒有!


    恥辱!這是他永遠無法忍受的恥辱!


    丁老夫人的怒火突然之間就冷卻了下去,看著外孫女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從小就這麽副老氣橫秋的模樣,真是……」


    三夫人程氏此時笑著附和道:「娘說的是,阿月可不從小就這麽人小鬼大的嗎?」


    「你呀。」丁老夫人往外孫女的額頭戳了一指頭,「如今你是自由身了,這次要陪外祖母多住些日子,可不許來去匆匆的。」


    李素月微笑點頭,內心卻有點兒發苦,也不知道某個王爺能忍多久,臨出門前他可是一再強調讓她「早去早迴」的。


    雖然正如外祖母所說,她如今出家做了道士,是自由身了,不用再禁錮在一塵觀,不必受困於鎮遠侯府,她是自由人,她是應該能留下來多陪外祖母一些日子的……


    「那外祖母這裏要清靜些才好,我不喜歡熱鬧的。」


    丁老夫人轉頭看了一圈,擺擺手,道:「你們都下去吧,這麽多人沒得吵得人頭疼。」她的目光著重落在那個小白花似的柔弱少女身上,「自家人見麵,也不知道外人來湊什麽熱鬧。」


    遠房小白花表妹頓時就又嚶嚶哭了起來。


    這個時候,一道輕淡的聲音悠悠地響起,「人沒有自知之明,就隻會自取其辱。」


    小白花循聲望過去,就看到李素月平靜的臉,那身素色的道袍讓她顯得很有幾分莫測高深的得道高人氣勢,小白花的心頓時一緊,總覺得在那雙澄澈若水的目光下,她的一切陰謀詭計無所遁形。


    「那我們就不打擾母親休息了。」世子夫人周氏帶頭向婆婆告辭。


    其他人也跟著後麵告辭,一群女眷陸陸續續地離開了福壽堂,很快便將清靜還給了這個地方,直到這個時候,丁老夫人才說了句,「也不知道阿誠怎麽會喜歡那麽一個女人,一副心機深沉單薄相。」


    李素月說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您就不要操那麽多心了。」


    丁老夫人歎了口氣,「哪有說得這麽容易啊,兒孫都是債。」


    李素月乖巧地給她捶腿,並不接話。


    丁老夫人伸手拈起她的道袍衣角,表情有些複雜,「阿月,你還小呢,平北侯家的那孩子看著也不錯。」


    「不合適。」她隻有這三個字迴應。


    丁老夫人歎氣,自言自語似的道:「是呀,才跟咱們府上鬧過這一場,斷然是不會再有結親的意向了,說到底還是那些人害了你。」說到最後她不由又有些動氣。


    「緣分之事,順其自然的好。」


    「就不該讓你自小待在那樣清靜的地方,好端端的……」一見她這副無欲無求的淡漠樣,丁老夫人忍不住拭了下眼角,將自己的淚意壓迴去,「不管如何,你開心最重要。」


    李素月笑著點頭,「嗯,我挺開心的。」


    丁老夫人伸手摸摸她的臉,帶著幾分慈愛地說:「開心就好,不用去管旁人說什麽,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知道。」李素月手覆在外祖母枯皺的手背上,臉在她手心蹭了蹭,帶了幾分嬌憨地道:「外祖母也要開心地過自己的日子,不要輕易生氣,對身體不好。」


    丁老夫人將人摟進自己懷裏,輕撫著,「咱們都好好的。」


    「嗯。」


    池塘裏的荷都開始枯敗,悶熱的四周也漸漸變得清涼起來。


    站在抄手遊廊下靜靜地看著雨打殘荷,任由帶著雨氣的風吹拂起衣袍,一動不動的纖細身影彷佛站成了一幅畫。


    丁武平小心謹慎地四下觀察,然後小心翼翼地慢慢往長廊下站立的人一點一點的接近,就在他還差三臂距離的時候,前方響起一個輕淡嗓音——


    「你又想幹什麽?」


    丁武平瞬間就泄了氣,有氣無力地道:「下這麽大的雨你還能聽到我的腳步聲啊。」「愚蠢的氣息太濃鬱,讓人沒辦法忽視。」


    「表妹——嘴巴這樣毒就不好了啊。」丁武平垂死掙紮,企圖給自己爭取哪怕一點點的自尊。


    「說吧,跑來找我到底什麽事?」


    丁武平往她身邊湊了湊,把聲音壓低了又壓低,「平北侯世子想見你一麵。」李素月扭頭看丁武平,表情一言難盡。


    「你不要這樣看著我。」他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雙手環抱自己,「我會害怕的。」


    李素月搖了搖頭,「男女授受不親,你怎麽會認為我會答應去見他呢?」


    他兀自點點頭,「說得沒錯啊,我也跟他說了你肯定不會答應見他的,可他不死心。」「他一定還說別的話了吧,否則你不會跑來的。」李素月篤定地說。


    「是呀,那家夥說你如今是方外之人,性別於你而言並無分別。」丁武平忍不住搖頭嘖嘖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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