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月撚著手裏的念珠,眼瞼半合,以一種極其平淡的語氣道:「習慣就好了。」


    這樣的飯菜她早就習慣了,可她的好弟弟卻是第一天知道,顯然從來不曾了解過她在庵堂的日常飲食到底是怎麽樣的,不過是事不關己罷了。


    李懷:「……」


    李闊:「……」


    這真的能習慣嗎?


    「姊,自虐不好吧。」李懷掙紮著說出自己的心裏話。


    「午飯都吃完了,你們打算什麽時候走?」李素月一邊撚念珠一邊說。


    「你趕我們走啊。」李闊不禁委屈嘟囔。


    「該看的都看了,該說的也都說了,你們還留下來幹什麽?」李素月語氣毫無波動地說,甚至都沒有撩起眼皮看他們一下。


    最後,李懷和李闊用過午飯喝過姊姊的一盞送客茶後離開了紫雲觀,下山而去。


    李素月站在山門處目送他們漸漸遠去,將拿在手裏撚的那串念珠順手就盤到了左手腕上去,雙手往背後一背,轉身往山上走。


    「山中歲月容易過,世上已過千餘載……」


    幽靜的山道之上,響起一個低低淺淺恍若自語般的呢喃聲。


    鎮遠侯府嫡女出家做了女道士這件事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導致了不少人將鎮遠侯府的陳年舊事掀出來,鎮遠侯跟他那位貴妾的癡纏苦戀再次登上京城閑話排行榜去公告大眾。眾人議論著這些舊事,得知上一輩的恩怨情仇延伸到後輩身上,隻覺這位出家的鎮遠侯嫡女的成長史簡直就是一場大悲劇。


    身為侯府嫡女,卻從未享受過嫡女的尊榮,反而自小便被鎖在了庵堂之內,眼見當年那「遊方道士」的相命之語即將到期,結果嫡女直接出家了,這裏麵又到底隱藏了多少權貴豪門的秘辛血淚。


    李老夫人的為人行事又一次被非議,這位狠心不慈不自重的老夫人簡直就是攪家精,若不是李老夫人,鎮遠侯府即使敗落,不比前人的富貴榮華,也斷不至於成為如今整個權貴圈裏的笑柄。


    嫡女年方十五,即將脫離空門迴到侯府,此時正是她說親議嫁的大好時機,結果,嫡女卻出家了,這會是鎮遠侯嫡女自己的意思?


    聽到這件事的人,十個有九個半不這麽認為,都認為這肯定又是李老夫人和她那個貴妾侄女耍的陰謀,要知道,她們膝下可還養著一個侯府的庶長女。


    說起這位庶長女那可真是京城權貴圈裏的一個笑話,偏她自己還不覺得,時常以侯府嫡女的身分自居。


    權貴圈裏但凡自恃身分的人家都不會讓家中子侄晚輩跟這位鎮遠侯府的庶長女相交,鮮少邀請她參宴作客,隻有那些沒有遠見的敗落戶才會跟她拉關係。


    偏偏她本人沒有眼色,那位李老夫人跟貴妾也是如此。


    今日慶國公府舉辦花宴,本沒有給鎮遠侯府遞帖子——但李老夫人卻偏偏帶著自家那位庶長孫女來了。


    慶國公老夫人氣得肝疼,雖然對方潑皮無賴,他們慶國公府卻做不出趕客的失禮事,便隻能強自忍了,吩咐兒媳妥善安排。


    慶國公夫人立即心領神會,轉身找來心腹管事婆子如此這般地安排了一迴。


    論相貌,鎮遠侯府大小姐李玉蓉長得堪稱花容月貌,這是承襲自她母親,當初她母親若非憑了一副好相貌也不會勾得鎮遠侯神魂顛倒,矢誌不渝。


    論才情,十幾年被祖母和親姨娘用心培養,也著實不差。


    但一個「庶長女」的身分,還是主母嫁過來之前便出生,僅這一點就將她永遠釘到了恥辱又尷尬的位置。


    李玉蓉不是不知道自己尷尬的處境,可她依舊堅信憑自己的才貌一定可以俘獲某個權貴子弟的心,贏得佳婿狠狠打臉那些背地裏嘲笑看不起她的人。


    今天是她央求祖母好不容易才爭取來的機會,她精心妝扮,力求可以豔壓群芳,讓人一眼就能關注到她。


    至於為什麽無論如何都要來參加這場花宴?那是因為李玉蓉從交好的姑娘口中聽說今日慶國公府的花宴是在為慶國公世子相看妻子人選,甚至不隻是慶國公世子,與他交好的一些世家子弟今日都會到慶國公府來,這就是機會!


    隻是在被兩個丫鬟、一個婆子領到這處水榭之後,隨著時間過去,李玉蓉漸漸察覺到情形有些不對。


    今日慶國公府花宴,來訪賓客眾多,這處水榭為何這般冷清?


    李玉蓉想離開水榭,卻發現外麵的丫鬟婆子並不想讓她離開。


    於是她便知道自己這是被慶國公府冷落了,因為她和祖母確實是屬於不請自來的客人。


    她們本以為慶國公府抹不開麵子,肯定不會在今天撕破臉趕客,但卻沒想到,門,慶國公府確實是讓她們進了,但卻將她單獨安置到了這麽一個冷清的地方,這是將她與整個花宴隔離開來了。


    這樣下去,她今日豈非白來一趟?


    李玉蓉當然不甘心就這麽認命,可是看著那幾個國公府下人,她一時又無計可施。


    就在她心中焦急煩悶的時候,突然聽到了水榭外傳來了幾個男子的聲音,心中不由得大喜過望。


    這才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想來慶國公府的人一定也沒想將她安排在這裏反而會幫到她。


    「王爺,這邊清靜幽雅,想來應該會讓您滿意才是。」


    「這裏環境確實挺清幽的……」


    竟然還是個王爺!李玉蓉的整顆心都火熱了起來,強自抓著手中的帕子穩定自己的心緒,不要著急,不要著急,一定要在出場的第一時間引起外麵男人的驚豔,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的。


    隨著一陣清脆的瓷器碎裂聲,這一片寧謐的天地也不複之前的清靜,李玉蓉尋到機會從水榭走出,來到了幾個錦衣玉帶的男子身前,低眉垂眼斂衽向眾人行了一禮,一副弱柳扶風的姿態,卻又展現出她的傾國嬌顏。


    李玉蓉能明顯感覺到幾道打量的視線立時便落到了她身上。


    不需李玉蓉主動自我介紹,旁邊自然有慶國公府的仆役將她的身分報上。


    「哦,鎮遠侯府的姑娘啊……哎,她不是出家當女道士了嗎?」一道清冷的男音從對麵傳來。


    對於他的疑問,旁邊立時有人幫他解答了,「出家的是侯府的那個嫡出姑娘。」


    「這樣啊。」那個清冷男音的主人似乎已經沒了再說話的興致就此沉寂了下去。


    李玉蓉卻是記得很牢——這道聲音是屬於那個「王爺」的,她想引起他的繼續關注,手指暗自在袖中捏了捏,她鼓足勇氣出聲道:「舍妹親緣淺薄,出家修行也算是為祖母祈福吧。」


    「是嗎?」感覺精神不錯,今日趁著赴宴走走的卓瑋玢沒想到會有這齙,聞言意味不明地掃了螓首微垂的少女一眼,心中卻是不禁想起那個捉了蛇打牙祭的某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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