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小時候被人販子拐來做了童養媳,生下個兒子後,那個比她大了二三十歲的男人便死了。


    奶奶一個人將兒子拉扯大,因為家裏窮,兒子沒文化,將近三四十才娶到媳婦。


    娶到的媳婦卻因為受不了這種苦日子,在生下孩子後,鬧著離婚。


    夫妻倆因為一次爭吵,雙雙出意外死了。


    尚在繈褓的孫子成了奶奶唯一的精神支柱。


    奶奶一生淒苦,如今就連走的時候,也是帶著病痛的。


    意識彌留的最後幾分鍾,奶奶又開始神誌不清了,渾濁的眼直直的看著江榆。


    一張一合的嘴,他湊近了,才聽清,叫的是澈兒,她的孫子。


    他獨自一人給奶奶辦理了後事。


    請假在家三天,他睜著眼,三天未睡。


    再次踏出房門時,江榆徹底變了。


    一身陰鬱暗沉的氣息籠罩,低著頭,像是一頭隱忍不發的狼,藏匿與獵人眼皮子底下,收起了他所有利爪。


    -


    認識今久,是刺破江榆一生黑暗的一道月光。


    江榆忘了第一次見到今久是什麽時候。


    高中的他滿心滿眼隻有仇恨,滿腦子都是如何堅持到大學畢業,然後一點點報複迴去。


    那天晚上,他恰巧起身上廁所,聽到趙欽哪裏有動靜,於是開門看了。


    月光下,沒有燈,他隻看清一張清冷的眸子,那人一張臉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他也沒有第一時間認出。


    那晚,他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那個人提著趙欽直接躍下了宿舍。


    每個人都有秘密,後來,那一晚的事,他選擇了爛在肚子裏,就當沒有看見。


    趙欽名聲毀了,他很開心。


    好幾次視線的碰撞,讓他認出了她。


    今久……今久……


    他在心裏數次念著這個名字,真好聽呢。


    原以為永遠不會有交集的人,突然,他們直接有了交集。


    小巷子的相救,他們牽扯的開始,也是他淪陷的開始。


    她提了合作,隻要了一塊石頭。


    那塊石頭是他記憶了便有的,陪著他度過了孤兒院,直到現在。


    江榆不知道半久為什麽會知道石頭的存在。


    但是他還是答應了。


    不是因為合作,而是因為她,他怎麽忍心拒絕她呢?


    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清冷吧,眼裏似乎什麽都放不下。


    就連一直陪著她長大的謝連,她眼裏也沒有。


    可他就是喜歡了。


    他開始偷偷的關注她。


    關注他的一切習慣洗好。


    她的作息有時候是不準的,基本在晚上十點睡覺,第二天五點半起床,但是一旦有事情拖住了她睡覺的時間,那麽她很有可能淩晨幾點誰,甚至徹夜不睡。


    她喜歡在思考時垂下眸子,手指無意識的放慢動作。


    她喜歡酸的,最厭惡的是甜的。


    果汁隻喝無糖不加冰的檸檬水,咖啡隻喝濃縮。


    ……


    江榆,你真是一個貪婪的人。


    最開始想著能夠接近她就好了。


    接近了後,又開始想,能夠朝夕相處就好了。


    朝夕相處的,心裏又開始想著,她的眼裏隻有他就好了。


    可這點他未能如願。


    她的眼裏什麽都放不下,包括他,這點他清楚的知道。


    同樣的性別,讓他隻能將一切喜歡藏於心尖,不敢讓人發現。


    江榆,你真是一個懦夫。


    到了大學,謝連出國了,她的身邊終於隻有他了。


    然而大學裏,形形色色的人多了,江榆死守在半久身邊,趕走了一個個試圖來搭訕搭話的男男女女。


    她是那麽的耀眼,引來了那麽多的人的覬覦。


    大一開始,他便開始偷偷攔截那些送給她的情書。


    情書大多是女生送的。


    各色的信封,裏麵自己各異,但都含著少女的一顆心。


    當然也有男生送的,裏麵的語句要麽粗俗不堪,要麽大多是網上摘抄,再加了點自己的句子。


    每次收到這些信封,江榆總會在房間裏,一封封看完,然後麵色狠厲陰沉的撕成碎片或是用火焚燒殆盡。


    做這一切他都是偷偷摸摸的,害怕她知道,更害怕她知道了以後,懷疑他的用心。


    江榆,你真懦弱無能呢!


    可他就是這樣害怕呀,害怕她知道了他那齷鹺的心思,從而遠離他。


    害怕從她眼裏看到任何不喜和厭惡。


    所以就讓他膽小怯懦吧。


    江榆以為他會一輩子的暗戀下去,將這個秘密一直一直藏在心裏,哪怕腐爛,也一個人承受著。


    然而,大四的那晚,一切揭露了。


    那晚,他毀了薑垣的十八生辰,卻因為想著以後可能會離開,於是喝了酒,將自己徹底喝醉了。


    那一晚,酒醉讓他再也壓抑不住心裏那蝕骨的感情,他一股腦的說了。


    不知是慶幸還是失落。


    她沒有厭惡,也沒有接受,他們之間平淡的就像沒有發生那件事一樣。


    他心裏憋著一口氣,卻無論如何都舍不得對著她,於是他對準了薑家。


    薑家入獄的入獄了,一下子群龍無首,很快便被他奪走了。


    那個曾經驕矜倨傲的小王子,對著他破口大罵,他目光森然的看著,讓保安講他丟了出去。


    從小泡在蜜罐裏長大的小王子,過的是錦衣玉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何時受過半點苦。


    很快薑垣哭到了他麵前。


    可他再也不想見了,於是將他丟到了其他省,就再也沒管了。


    離開了今家,迴到了薑家。


    偌大的別墅,他一個人空蕩蕩的住著。


    白天玩命般的工作忙碌,拚命的給自己找事做,就怕想起她。


    可是,每當躺在床上,蝕骨噬魂的思念將他淹沒。


    今久……今久……


    他一邊邊的念著,蜷縮在房間的角落裏,如迷了路的孩童,眼裏是瘋狂的,偏執的愛。


    今久,今久,他喜歡的今久。


    他真的真的好想,好像看到他呀。


    將薑家移到y省,是他排除眾議做的一個決定。


    其他人各種揣測,但是少有人知道,他隻是為了她,為了早點見到她。


    當他一遍遍催眠式的告訴自己,一輩子看著她就夠了,不能再貪心的時候。


    ……她走了。


    那天他一整天都是心神不寧的,到了晚上,果然靈驗了。


    她,她走了,徹底的走了。


    知道絕望是什麽滋味嗎?


    仿佛一瞬間,四周的空氣被抽走了,他的世界坍塌了,人雖活著,但是心死了,徹底的死了,行屍走肉莫過於如此。


    小久,小久,你是我的,不管你是男是女。


    今希將今久的真實性別告訴他時,他怔住了,說不清是什麽感覺。


    沒有生氣,沒有憤怒,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原來,原來他喜歡的是一個女孩子呀。


    小久,等我,再等等我。


    書上說,死同穴,下輩子可再續前緣,於是他喝了毒藥,帶著滿心期許的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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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前十幾年的痛苦與絕望,可以換來後十幾年你的到來,那麽我甘之如飴!——江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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