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突如其來的凜然大義之下,黎蒂夢的形象讓賀鴻升不得不將到了嘴邊的話語硬生生吞迴去。


    的確,若謝驚蟄的身份暴露,黎府必然難以擺脫幹係,責任終究是落在他們頭上。


    “賀某還應感激蒂夢姐這些日子的關照,今日便向黎大人提出辭行,來日若蒂夢姐有何需求,賀某定當不辭勞苦、全力以赴。”


    “你這是要走?”


    黎蒂夢一時愣住,而賀鴻升已是有禮地一拱手,轉身準備返迴院子整理行囊。


    正欲追隨他的腳步,但遲到的黎大人卻阻擋了女兒的去路,“蒂夢,皇上派遣了幾位禦醫至此,均為京城人士,賀大人特意預備了一處庭院,唯有他能夠妥善接待這些貴賓。”


    黎大人簡明扼要地將剛剛獲得的訊息告知女兒,黎蒂夢焦急得直跺腳,“那為何不將禦醫們都安排在咱們黎府?”


    黎府廣闊,財大氣粗,豈能怠慢這幾位客人?


    “你又胡鬧了!那些禦醫肩負的是救命之責,既要冒險治療傷患,又要關照受牽連的百姓,人群眾多且複雜,全部安置在府中如何可行?”


    他之所以要籠絡威州的將軍,正是希望他們能對林家多加照拂。


    出身商賈的黎大人深知避免陷入險境的重要性。


    “對了,同行之中還有一位女醫,你務必設法與她交好,若能讓她收你為徒,那我們林家的聲望必將大增!”


    黎大人一心向往京城,如今雖然家財萬貫,但更渴望名利雙收。


    女醫?


    黎蒂夢心中一動,這位女醫是否與鴻升哥哥相識?她是否知曉那名奸細的姐姐?


    “小姐,奴婢定會細心照看將軍府。”耳畔依舊迴蕩著臨行前翠鶯哭哭啼啼的告別聲。


    隊伍浩浩蕩蕩地向邊境威州進發,此次共派遣了六名禦醫,謝茯苓與兩位同事共乘一輛馬車,其他三人則乘坐後方車輛。


    “聽聞威州的形勢愈發緊張,甚至有蠻族半夜越牆侵入城中民居,燒殺搶掠。”


    一名新入職的禦醫顯得頗為緊張,旁邊的前輩立刻笑著安慰他,“正因為如此,皇上才特別指派國公府的人沿途護送我們,要知道老國公曾經經常與蠻族打交道,或許很快就能達成和解。”


    老國公帶領著訓練有素的精兵,讓禦醫們心中稍感安慰。


    路途漫漫,愈接近邊境,氣候愈發嚴寒,由於時間緊迫,隊伍一路急行,導致幾位長期生活在京城的禦醫難以適應,臉色蒼白。


    “有人暈倒了!”


    車外突然傳來一聲驚唿,車內的禦醫們麵麵相覷,聽說那人一路上已經嘔吐五次,連國公府下的精兵都尚且如此,他們似乎也不是那麽脆弱。


    此時,謝茯苓聽到一個無奈且尷尬的聲音響起,“謝禦醫,能否請您過來把一下脈?”


    楊毅淵?


    謝茯苓下車一看,果不其然,那位一臉尷尬笑容的年輕男子正是楊毅淵。


    楊毅淵心想,既然他也要去軍中鍛煉,不如爭取這次機會,於是便央求祖父為他謀得這一職位。


    謝茯苓心中暗自嘀咕,若楊家少爺真的在此地,或許一切都將有不同的轉機……


    果然不出所料,在隊伍的尾部,她瞥見了斜倚在樹幹上,麵色如紙的楊湘湘,不由得發出了輕輕的歎息。


    “湘湘,軍紀嚴明,你女扮男裝若是暴露,恐怕性命堪憂。”


    楊湘湘聽罷,轉過頭去再次幹嘔,好不容易才稍微平複,她難為情地笑了笑,“本想抵達威州後再給茯苓姐姐一個驚喜,誰料我竟是如此不濟。”


    原來,楊國公曾明令禁止她隨軍出征,楊湘湘無奈之下隻得喬裝成男兒,藏身於糧草之中,直到途中才向老國公請罪。


    老國公雖怒火中燒,但事已至此,隻得令楊毅淵一路監視她,不得給予任何特殊待遇,這也是楊湘湘顯得如此憔悴的原因。


    “我從未放棄過在戰場上救治傷員的念頭,如此絕佳的機會,我怎肯輕易錯過?”


    楊湘湘抹去臉上的汙垢,眼中滿是堅決,不見一絲悔意。


    她突然痛苦地捂著小腹,謝茯苓把脈之後,便指示楊毅淵去準備熱水。


    “你的月信即將來臨,旅途勞累,故而反應較為劇烈。”


    楊湘湘頓時小臉泛起紅暈,沒想到竟然提前來臨,怪不得近日來四肢冰涼,渾身無力,做什麽都提不起精神。


    就在此刻,前方傳來了激烈的戰鬥聲,四周陷入了一片混亂。


    “快速整隊!布下防禦陣型!”


    楊國公沉聲下達命令,士兵們迅速反應,將禦醫們保護在隊伍中心。


    謝茯苓與楊湘湘被拉入了隊伍中,而毅淵則挺劍衝到了隊伍的最前方。


    “距離威州還有兩座城池,戰火竟然已經蔓延至此?”禦醫們神色凝重,很快,楊毅淵帶來了最新的消息。


    原來,是一些偽裝的蠻族人試圖悄無聲息地潛入鄰近的城鎮,卻被威州的守軍發現,此刻正在激戰之中。


    “各位大人請放心,他們很快就會被製服。這些蠻族確實狡猾,他們身上攜帶了強力的武器,導致我們一些士兵受傷,接下來還需勞煩各位大人出手。”。


    聽到這番話,禦醫們的心情才稍顯輕鬆。


    很快,那些喬裝的蠻族人被俘獲,隊伍也解除了戒備狀態。


    。


    戰場上,到處都是轟炸過的痕跡,傷兵們躺在血泊中,禦醫們立刻開始察看他們的傷勢。


    。


    “他們似乎是遭到了火石的攻擊。”謝茯苓觀察著許多士兵斷掉的肢體,還有四周焦黑的樹木,一旁的楊湘湘終於忍不住,又是一次劇烈的嘔吐。


    。


    她曾經見過楊家的傷員,但如此血腥的戰場,四處都是血跡,灌木叢中還掛著斷肢,這還是她首次經曆。


    。


    一名受傷不輕的中將看到謝茯苓走來,立刻大聲喝:“怎麽是個女人?換一個真正的禦醫來給本將軍療傷!楊湘湘眉頭緊蹙,很快,最近的禦醫便走了過來,安撫道:“將軍稍候,禦醫醫術高明,連陛下都對她讚譽有加。”


    “什麽女醫,別在本將軍麵前玩花樣,你們是不是小看了本將軍?”他那傲慢的態度,似乎覺得讓女子為自己療傷,是一種莫大的羞辱。


    在這片充滿硝煙氣息的戰場上,一聲粗獷的喝斥響起:“這不是女子該涉足的領域,若想賞景遊玩,不妨去江南水鄉,別在這裏添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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