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縉霄喉嚨一陣哽咽,安寧,這是他最無法給予她的東西。


    他的心逐漸沉入深淵,床上的男子沉默了下來,他低頭不語,夜色中的月光顯得異常清冷,仿佛將屋內的兩人拖入了令人窒息的漩渦之中。


    良久,謝茯苓終是緩緩轉身,“就當我是在逃避現實,或說我冷血無情,反正,這門親事,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如果你執迷不悟,到時候我隻能違抗聖旨。”


    裴縉霄的瞳孔微微收縮,不由自主地伸出???,試圖捕捉她的身影,但最終僅觸及那件冷靜如冰的衣角。


    目送謝茯苓毫不猶豫地轉身,大步流星地離他而去,他低下頭,全身彌漫著一股不屈的寒意。緊接著,他從枕下迅速抽出那雙謝茯苓親手編織的手套,毫不猶豫地拋向門外。


    在陰暗的角落裏,一個鬼鬼祟祟的影子直到目睹這一幕,才安心地悄悄溜走。


    “大人,我這就去將謝小姐追迴來!”淩薊站在門外,等待已久的他,始終未見裴縉霄下達命令。他親眼目睹謝茯苓一臉不悅地離去,心中已料到兩人之間的爭執必定激烈。


    再看到走廊上,那雙被裴縉霄視若珍寶的手套突兀地躺在那裏,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在他的心中滋生。


    床上的男子靜默無聲,他低垂著頭,讓人無法窺見此刻的表情。月光灑在他微亂的發絲上,平添了幾分陰鬱和危險的氣息。


    淩薊的心髒砰砰直跳,卻未料到,裴縉霄突然抬起頭,冷冷地瞥了一眼窗外。


    一個無聲的示意,淩薊立刻將那雙被遺棄在外的手套撿起,小心翼翼地遞給了他。


    裴縉霄輕輕拍了拍手套上隱約的塵埃,懊惱地低語:“那丫頭,居然要我來配合她演這場戲。”


    什麽?!


    淩薊的眉頭緊皺,他的主子究竟是什麽意思?


    裴縉霄的心情如同過山車一般起伏不定,在聽到謝茯苓的那番話後,他對未來的憧憬瞬間化為泡影。


    她拒絕了他。


    雖然他早已有所預料,謝茯苓過於守規矩,不可能接受像他這樣事事算計、處處惹事的人。


    但當她親口說出那句話,他的心仿佛被利刃一片片割裂。


    然而,她當時緊緊握住了他的手,用手指在他掌心輕輕撓了撓。那一刻,裴縉霄明白了她的意圖。


    那丫頭,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無論她意圖如何,裴縉霄清楚,他們成婚的日子又遙不可及了。


    “這大概是我的報應。”裴縉霄心中糾結,明明過去都是他主導一切,強迫她屈服,從何時開始,他反而被她牽製?


    而且他還心甘情願,裴縉霄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過軟弱。


    淩薊看到他的主子竟然笑了起來,而且笑得越來越燦爛,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情景。難道是被謝小姐拒絕後,受到了某種刺激?


    “你信不信,她也愛我。”


    裴縉霄突然將目光轉向他,“她明白我對她的好。”


    他現在細細迴想,其實謝茯苓剛才已經向他表達了心意,這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耐心等待吧,已經等了這麽多年,再多些時日又有何妨?”這句話,透露出一絲無奈的認命。


    而在另一頭。


    謝茯苓孤身一人,穿行在寒冷的走廊中。前方,幾名太監手忙腳亂地抬著兩名已經氣絕的宮女匆匆而過。


    “今晚已經有多少人慘遭毒手?這兩位似乎是負責看管逍遙王妃賀禮的宮女,她們明明是因為自己的疏忽,才將生蟲的瓜果帶入宮中,卻無辜連累了其他人。”


    “在宮中辦事,今天是生是死,全憑天意。神仙打架,倒黴的總是我們這些做奴才的。”


    “真是豈有此理,你沒聽說嗎?就在不久前,逍遙王可是不惜重金,盛宴款待了朝中諸位重臣及其夫人,那菜肴之精美,甚至超越了今日太後千秋壽宴的奢華!”


    太後素來對逍遙王寵愛有加,然而這次,她卻收到了區區不值一文的瓜果作為賀禮,這種舉動實在令人憤慨!


    就算想要博取勤儉節約的美譽,也不該對太後如此不敬。


    在角落裏,幾名膽大的宮人竊竊私語,突然,一道嚴厲的斥責聲響起,“放肆!竟敢在背後議論主子,小心你們的項上人頭!”


    他們頓時驚慌失措,慌忙地望向來人,隻見謝茯苓已經走到了他們麵前。


    “謝禦醫,求您開恩!奴才罪該萬死,奴才再也不敢了!”


    幾人紛紛跪地求饒,他們深知,這些話語若是傳揚出去,今晚恐怕就要增添幾具屍體了!


    “逍遙王殿下宴請,那是體恤朝中大臣們的辛勞付出,你們輕信謠言,卻為何忘記他每年都會施粥濟貧,廣結善緣?平日裏,王爺對你們也不薄,宮中誰沒有受過他的恩惠?”


    謝茯苓微微皺眉,這些消息都是她費心打探來的。


    辛夷舍吾在宮中的人際關係極佳,他每次迴宮,都會賞賜那些接觸過的宮人,而且他性格和善,從未責罰過任何人。


    因此,很少有人會在私下裏說他一句壞話。


    “你們自己掌嘴吧,若再犯,我必將此事上報。”


    幾人戰戰兢兢地對視一眼,很快,角落裏便響起了清脆的巴掌聲。


    “茯苓姐姐?”不一會兒,鄭姝芩出現在拐角處,她用一種複雜而猶豫的目光投向那些閑言碎語的宮人。


    若是往常,她定會比任何人都憤怒,然而此刻,她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都住手吧,退下,以後行事需謹慎。”


    “姝芩,你的臉色怎麽這麽差?是不是受傷了?”待宮人們散去,謝茯苓關切地走向鄭姝芩,輕輕搭上了她的脈搏。


    鄭姝芩眼中閃過一絲光芒,看著謝茯苓疲憊的麵容,內心的愧疚感愈發強烈。


    此時,她的心中藏著一個秘密,她不能向任何人透露,這是她第一次違背自己做人的原則,因此深受良心的譴責。


    “茯苓姐姐比我更辛苦,不必再為我擔憂。”


    鄭姝芩收迴了手,不敢直視謝茯苓的目光。


    一道異樣的視線投射在她的背上,讓她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下,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監視的感覺。


    她從小在山林中長大,與野獸為伍,因此培養出了敏銳的直覺。


    鄭姝芩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苦澀的笑意,她真的不願意承認自己內心的失望。若是父親還在世,麵對這樣的困境,他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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