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辦理完喪事,雲裳帶著朵兒來到商號銀庫所在,楓橋渡口的幾處院落。


    這裏是文雲商號的庫房所在,為方便貨物裝卸運輸,文鵬生前在碼頭周遭購置不少院子,占地近百畝。


    平日裏,人來人往,貨進貨出,極少人知道這裏也是商號銀窖所在。


    文鵬的做法,令雲裳十分好奇與不解。大多數富商要麽將銀子埋在自家院子裏,要麽另置別苑,挖地埋銀。自家男人心倒挺大,銀子丟在外麵,不管不問。


    看管庫房的,是墨軒庵老管家的兒子,四五十歲的樣子,為人倒也忠厚老實。


    臨河的一處三進院落,大門緊鎖,少有人來往,隻有文鵬來的時候,才會被打開。


    老者打開門鎖,領兩人來到正屋,一棟兩層高的閣樓。


    雲裳問了一些事情,趁機將老者打發出去,命他將大門鎖好。


    依照文鵬生前所說,她命朵兒扭開藏在書籍後的機關。書櫃從中分開,露出一條通往地下的密道。


    朵兒提著燈籠,扶著雲裳,兩人走進密道。走了數步,一道厚厚的銅門堵住去路。轉動把手機關,將彎曲如蛇身的金簪,插入鎖孔處,銅門自動打開。


    走進去一瞧,兩邊各有幾間房子。


    看過後,兩人震驚不已。幾間房子內,櫃子裏,貨架上,箱子裏,堆滿了金銀珠寶,古董字畫,稀世珍玩,令人目不暇接。


    再往裏走,左右兩邊又有數十間隔開的房子,每間房子都有前後兩處房門。前門通向別處院落,後門隻要開動機關,即可走入查看。房子裏,擺滿了整箱的金錠,銀錠。


    朵兒目瞪口呆,驚得下巴都快掉了下來,她感歎道:“我的天啊,奴婢長這麽大,也沒見過這麽多的銀子。這些年,老爺竟聚斂起如此多的金銀財寶,這得有億萬家財吧?難怪大老爺讓夫人上心……”


    講到這裏,朵兒敢忙打住,生怕惹雲裳生氣。


    沿著過道又走數十步,前方是一間大的密室。房間內整齊地擺放著床,桌椅,書櫃等物件,牆邊還堆放著米糧等雜物。


    朵兒好奇地笑問:“難道老爺還打算守著銀子睡覺不成?”


    可看到房間內,有數張床,她忽然意識到什麽,當即停住了笑聲。


    房間有兩個後門,一條空空如也,隻有一條過道,通往城郊河邊的一處莊園。莊園裏空無一人,房後備了幾艘小船。


    另一個房門外,道路兩旁盡是一箱箱的銀子,猶如一條地下銀河,一直鋪到路的盡頭。


    從密道走出,兩人竟來到姑蘇城西門外的一戶農院。雲裳見眼前之景,倍感熟悉。


    她不由得想起數年前的那夜,她與“彭文”一起在草垛上宿夜的情形。


    她沒想到,文鵬竟然將房子買下,作為逃生的通道。


    朵兒歎道:“老爺未雨綢繆,早早作好逃生的打算。如此謹慎,還是飛來橫禍!哎!人算不如天算,這都是命啊!”


    雲裳一路也不多言,也不阻止朵兒念叨。許是累了,她蹲坐在門檻處的台階上,暗自啜泣,嘟囔道:“冤家,你可讓我怎麽活啊?難道要用這些銀子,綁住我嗎?”


    朵兒替雲裳擦拭著眼淚,勸道:“夫人以前不是總不放心老爺,擔心他心裏隻有幾個姨娘嗎?這麽大的家業都留給夫人,看來老爺心裏有你啊,夫人又何故傷心呢?”


    雲裳怨道:“人都沒了,要這麽多銀子又有何用?”


    想起文鵬生前的囑托,她似乎明白文鵬為何要讓她守著家業,不能托付給外人的緣由。


    文鵬剛下葬才數日,到蕭府提親的人,就絡繹不絕。他們惦記的,不是她們這些孤兒寡母,而是她慕容家的家產。


    想到過往,雲裳有些後悔,後悔不該逼他做不喜歡的事情。若是一家人平安度日,也不會有如此多的坎坷,更不會招來無妄之災。


    呆坐在院子許久,雲裳迴過神來,對朵兒告誡道:“今日之事,萬不可對別人提及。派人出去打探下,是誰害死了老爺。”


    見雲裳似變了一個人,朵兒嚇了一條,連忙迴道:“是!夫人,奴婢哪敢?隻是老爺的死,大老爺不讓夫人過問,更不讓夫人插手。夫人還是莫再理會,將孩子們拉扯大才是正事。”


    雲裳嬌怒道:“多嘴!老爺死不瞑目,我一定要給他報仇!他們那些勾當,別以為我不知道!讓我查出來是何人所為,定要他們好看。慕容家花得起銀子,無論如何也要將真兇找出來。”


    雲裳性情大變,朵兒隻覺心驚肉跳,小心地扶她起來,趕迴慕容府。


    出乎意料的是,雲裳迴去後,命管家將蕭府東麵的院子房屋,都買了下來。又命人打通道路,修建院牆,準備建好後,再帶全家人搬過去。


    自從文鵬過世後,青兒等人痛心不已,鬱鬱寡歡,家裏也失去往日的熱鬧。


    方瑩,寶兒,璫璫拜祭過文鵬後,又帶著孩子,趕迴金陵。慕雲婉身子每況愈下,恐怕也撐不了多久。


    薛曉曉一直住在慕容府,文鵬在的時候,倒也相安無事。隻是如今他意外亡故,曉曉傷心之餘,不免多想,怕外人說三道四,就打算帶著丫鬟們搬出慕容府。


    雲裳曾答應過文鵬照顧曉曉,就勸她隻管住下,莫怕別人嚼舌根。待北園建好,若是她不想搬去,就留在文裳園裏,權當是替她看護老宅。


    文鵬生前雖替曉曉安排好去處,但他剛下葬不久,她就急著搬走,似乎也不太妥當。猶豫許久,便答應先住著。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許久,一家人才從悲痛中走出來。


    常言道,寡婦門前是非多。一個月來,慕容府外,多了不少陌生的麵孔,不時向街坊四鄰打聽文鵬家的情況,有些人甚至想登門拜見夫人。


    家丁問明情況,對於無事生非者,或是地痞無賴,直接將其轟走。


    細細打聽過後,得知慕容家惹不起,他們再不敢登門鬧事。


    這一夜,院門外,響起重重的敲門聲。家丁去查看情況,透過門縫,見門外聚集一群手持利器,五大三粗的歹人。個個兇神惡煞的樣子,叫囂著開門,要搶幾個娘子。


    這下可把家丁嚇壞了,他連滾帶爬跑迴去,向管家韓才稟報。


    韓才大感不妙,一麵命流兒從側門出,趕去報官,一麵讓所有家丁起床,拿去家夥,提防賊人破門而入,搶劫宅子。


    他鼓勵眾人道:“老爺過世不久,這夥歹人就欺上門來,當我慕容府沒男人了嗎?爾等平日裏沒少受老爺夫人好處,今夜盡忠的時刻到了。待會兒,若是賊人殺來,都給老夫抄起家夥,往死裏打。若是因此死傷,夫人絕不會虧待爾等家人,定然厚賞。若是膽敢臨陣退縮,那就別怪老夫不留情麵。可都記好了?”


    一番鼓勵,眾家丁手持鐵鍬,鐮刀等家夥,圍在院子裏,警惕匪徒越牆而入。


    門外的賊人,見無人開門,在其頭目的帶領下,準備翻牆而入,趁機劫掠。


    怎知,剛趴在牆上,探出腦袋,就被家丁手持棍棒,打得頭破血流,痛哭哀嚎。


    賊寇惱羞成怒,他們不顧一切,翻進院牆,與家丁們打鬥於一處。


    前院鬧出的動靜,還是驚動了雲裳等人,她披起衣服,詢問發生了什麽事情。


    丫鬟來報,說是前院闖進了盜賊,管家已派人報官,他正帶人與盜賊打鬥。


    雲裳冷哼一聲,當即讓霜兒帶著一部分侍衛,去前院支援,並吩咐其他侍衛加強戒備。


    盜賊人數並不占優,但個個是亡命徒,又習過武,場麵上,很快壓製住家丁們。


    眼看著他們要將仆人們擊潰,霜兒帶著侍衛們及時從後院趕來增援。


    好霜兒,忠心護主,渾身是膽!手持雙劍,以一敵十,打得眾盜賊哭爹喊娘,抱頭鼠竄。


    眾家丁士氣大振,舉起棍棒鐮刀,一鼓作氣,將這些亡命徒趕到角落。


    若非官府的捕快及時趕到,憤怒的仆人家丁,能把這群劫匪活活打死。


    盜匪們被官府拿住,下了大獄,盜賊頭目卻趁亂溜走。眾嘍囉被官府關押兩年後,打了板子,後來又都給放了。


    當夜,那頭目從慕容府逃出,一路朝西奔去。


    他剛走過一片樹林,一道黑影閃過,立在道中,擋住那頭目逃生之路。


    黑衣人不緊不慢地問道:“看你狼狽不堪的模樣,想來交代你的事情,多半搞砸了吧?”


    那頭目趕忙迴稟道:“主人莫怪!並非屬下不盡心盡力辦差,弟兄們拚了性命,眼看要大功告成,闖進後宅。怎知,她府上突然冒出大批江湖高手,加之官府也收到消息,緝拿我等,屬下隻得命人撤離,仍是有不少兄弟落入衙門手中。不過主人莫要動怒,他們並不知曉內情。即便官府用大刑,也問不出所以然。”


    “哦?是嗎?慕容府竟有高手防備?看來此事得從長計議,另想他法。哼哼!”黑衣人陰冷地笑道。


    “屬下句句屬實,不敢欺瞞主人。”那頭目小心翼翼地迴道。


    “嗯!你即刻找地方養傷,待身體痊愈後,我自會找你。這是你的報酬,切記這幾個月,不得擅自行動。”黑衣人並未責怪他,反倒給了一大筆錢。


    那頭目謝過黑衣人,與他道別後,正要趕往城西。卻見黑衣人手起刀落,那頭目頃刻間丟了性命。


    黑衣人低聲道:“這點小事都辦不好,留你何用?嗬嗬。”


    黑衣人隻覺有股寒意襲來,當即朝身後瞧了一眼。隻有微微的夜風吹拂,似乎並無人跟蹤。他縱身飛起,消失在夜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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