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頭山,位於銀豐縣城十裏之外,因山頂兩頭尖尖,酷像一頭耕田的牛頭,故而因此得名。


    從濟南府到銀豐縣城,隻有這一條崎嶇的山路,就途徑牛頭山,夾在兩座山巒之間,獨成一條悠長的峽穀。


    春風已暖,這牛頭山上也有了一些春意盎然之相,山腰陡峭之處,能看到幾株桃樹已吐露出幾根鮮枝嫩葉,約有微紅。


    此刻,卻是無人再有欣賞這春景的雅致了。


    一日之前,一輛綠篷馬車就在這山腳之下,慘遭歹人堵截,隻用了一炷香的時間,車中一切金銀細軟全都搜刮一空,最後連人帶馬也給掠了去,也不知那人最後是死是活,了無音信。


    現場隻留下了一個破爛的馬車,別的什麽都沒有。


    若非布政司來人詢問,隻怕誰也不會想到,被劫走的那人居然是朝廷向銀豐縣下達敕命的傳令天使。


    這下,別說整座銀豐縣衙慌了,就連布政使和按察使這兩個一省大佬也慌了,一天連下六道斥令,責令銀豐縣衙限時破案營救天使。


    這對於銀豐縣的知縣大老爺來講,真是天上掉下個大黑鍋,“咣當”一下砸在了他的頭頂上,平白無故的就多了個無妄之災啊。


    當孫縣丞和王典史兩人聯袂來到縣衙大堂時,趙知縣正枯坐在大堂上兩眼無神的發愣。


    他臉色有些不好,像是死了親娘舅,這才幾日時間,他竟瘦了一大圈,眼眶也深了,下巴也尖了,連鼻梁都挺了,五官看起來倒是越來越立體了。


    但是他心裏苦啊,比吃了黃連還苦,前幾日算卦的曾說他今年流年不利,果然還是應了那讖語。


    前幾日聖旨遺失案才剛剛告破,他的小心髒還沒焐熱乎,誰曾想到傳達敕命的宦官,又在他管轄的地界裏出了事。


    趙知縣感覺好似他天生就跟那些沒卵子的狗東西犯衝,不然哪裏會剛送走了一個瘟神,又來了一個禍害呢,真是讓人倒了八輩子血黴啊。


    縣衙大堂內,見到孫縣丞和王典史二人同來,趙知縣的眼中這才多了幾分光彩。


    “案子想必兩位同僚皆都清楚了,布政使大人責令本縣限時破案,你二人專管本縣緝捕探案之責,此案,本縣就全依賴兩位了,告破了,三家都好,若是敗了,大家一塊兒迴家種地去。”


    孫縣丞和王典史拱手應諾道:“大老爺放心,我等二人必竭力盡心,定要將此案告破,尋迴天使。”


    趙知縣頷首,失意地揮揮手,“很好,去吧,去吧。”


    二人領命,接著傳令班頭召集三班衙役,又集合了縣內民壯和巡檢司。


    這一夥浩浩蕩蕩足足數十人,持著弓,提著棒,挎著刀,牽著騾馬,攆著驢子,好不熱鬧。


    看著縣衙操場上人喧馬嘶的場麵,趙知縣似還心有擔憂,忍不住又出聲道:“二位同僚,如果案情實在是錯綜複雜,不妨去梨花村詢問一下那林秀才……”


    趙知縣話還未說完,王典史當場打斷了他的話。


    “大老爺這是何意?莫非是信不得某家的破案能力,若真是如此,那這案子某家不去了!”


    當場便要撂挑子不幹了。


    趙知縣趕緊勸慰道:“哎呀呀,王賢弟這是說的哪裏的話,本縣隻是隨口說說罷了,既然如此,那此案還是全權交托與你和孫縣丞二人吧。”


    王典史這才重新領命。


    隻是看著兩人領著眾皂吏離開後,這趙知縣的心裏還是如吊著十五個水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的,遠遠沒有那幾日等著林秀才破案時的安穩。


    他也不知自己這心裏,為何會有如此奇怪的念頭。


    也許可能是親眼見到了那林秀才,輕鬆至極的破獲了一樁通天大案吧。


    還也許是因為那老王在位這十幾年來,貌似一樁像模像樣的案子也沒破獲過。


    兩者這一對比,高下立判。


    “唉……”


    趙知縣禁不住長歎了一口氣。


    現在還能怎麽辦,總不能案子沒破就先搞得縣內同僚不和吧,隻能先等等看看吧。


    也許那王典史保不齊還真能放屁打著了火,破得了這一樁劫案也說不定呢。


    盡管他趙知縣的心裏認定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但人總得對任何事都得被抱有一種幻想不是?


    “希望佛祖保佑吧……”


    趙知縣雙手合十,此刻虔誠的像個和尚。


    。


    下午時分,牛頭山下。


    一輛馬車載著孫縣丞和王典史二人,幾乎以風馳電掣之速從銀豐縣城飛奔而來。


    在馬車後麵,則是浩浩蕩蕩地跟著一隊扛著水火棍的衙差皂隸和巡眾檢司,顯然這一路距離不近,個個跑的大汗淋漓,好不狼狽。


    劫案事發地點,騾馬一聲長鳴,馬車還未停穩,王典史就挎著佩刀跳了下來。


    “所有人聽令,即刻各司其職,偵查現場,搜索證據,但凡有任何一點可疑之處,速速報來!”


    王典史橫刀立馬,怒站當場,身上一套青衣隨風飛舞,大有氣勢。


    “得令!”


    身後眾皂隸們還未來得及休息,隻得又急死火燎地投入進了工作之中。


    巡檢司小兵負責巡邏四周,站班皂隸負責臨場警戒,捕班快手負責搜尋證據,壯班民壯負責清掃殘骸。


    其他的諸如還有驗傷的仵作、駕馬的馬夫、燒飯的夥夫等等,也按部就班的忙活起來,頓時讓這寂靜的牛頭山下熱鬧起來。


    此案案情,其實十分的明朗。


    這條狹長穀道,兩麵山勢陡峭,唯有中間一條山路可通一馬行駛。


    兩側又有鬆柏老樹鬱鬱蔥蔥,若非正午時分,此地鮮有陽光照射,若有歹人埋伏於此,常人根本是難以察覺到絲毫。


    這些年來,此地也曾發生過幾件攔路劫掠的勾當,因都不曾害人性命,縣衙諸公們在搜查無果後也便不了了之了。


    所以一般尋常客旅途徑此地時,若身有貴重物品,皆會吆五喝六的聚集成眾,才方敢穿過此地。


    想那傳命的天使,應該不知此地厲害,獨自駕乘著一架馬車徑直進入,這地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又無貼身的護衛,便成了那夥歹人的盤中餐了。


    那夥歹人似乎也早有預備,整條穀道裏皆是山石,唯有出口有一片風化砂土地,歹人便就勢挖了個一人深的陷坑。


    那傳命天使的馬車就陷在其中,橫軸居中斷裂,車輪摔成了兩半,連車篷都掀了下來。


    看情景,當時馬車行駛的速度絕對不慢,很有可能正被歹人追殺,這才策馬飛奔,一下又全都落入的陷阱中。


    那夥歹人不止將車內所有物品全都洗劫一空,甚至連那傳命的天使和拉車的騾馬也一並強擄了去。


    所以整個案犯現場,隻有一個陷坑,還有陷坑內那架四分五裂的馬車殘骸。


    說來也怪,那夥歹人竟連車廂上的帷裳和竹簾都沒留下,也一並拆解了下來,著實有些饑不擇食啊。


    待整件案情明了,現在擺在眾人麵前的隻有三個問題:


    一,那夥歹人會藏於哪個山頭?


    二,那傳命上使現今是生是死?


    三,究竟該如何追查那夥歹人的去向?


    本案隻要解決了這三個問題,整個案件便可迎刃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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