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瑞被趕出房外,初春的夜裏還是很寒冷的,他仿佛感覺不到,隻披著一件袍子就在門外待著,魂不守舍的模樣。林氏不好勸兒子,親自取了件大氅給他披上,也不說讓他去隔壁房等著,他的媳婦正在裏麵生孩子,他擱外頭等都是應該的。


    玉珠原本都睡下了,這時代沒什麽娛樂,普遍吃了晚飯梳洗一下就歇息了,她睡的正香,聽見外麵有動靜,小丫鬟們走動的聲音,睡在腳踏上的甘草也起身披著襖出去瞅了眼。


    迴來見玉珠坐在床上,甘草點了燈,「姑娘,你繼續睡吧。」


    玉珠問道,「外麵有什麽事情?小丫鬟們挺忙的,是不是大嫂要生了?」


    甘草點頭,「姑娘您太小,不適合去產房陪著,奴婢讓白芨進來守著,去跟太太說聲,怕是要過去大房一趟看看的。」


    木氏那邊早得了消息,她知道姣姣肯定被吵醒,過來看了下,見姣姣坐在床上也擔心的很,把小姑娘抱在懷中拍了拍背,「別擔心,女子都要走這麽一遭的,你大嫂身體好,這幾個月一直有鍛煉,小孩子家的不能去產房,免得衝撞,對你對你嫂子都不好,你乖乖睡,明天早上就能見到小娃娃呢。」


    這時代忌諱多,玉珠不敢過去,乖乖待在房中。


    木氏隨甘草過去大房院子裏,白芨來守夜,她見玉珠魂不守舍的模樣,端了杯熱水過來,「姑娘,您喝點水,要實在擔心,奴婢隔個時辰去跑一趟,有甚消息就迴來告訴你。」


    這太麻煩,實在沒必要,玉珠搖頭拒絕,「沒事,我們歇息吧。」


    她哪裏睡得著,一直擔心著嫂子,躺在床上睜眼到天亮,木氏跟甘草可算是迴來了。白芨剛伺候玉珠穿衣梳洗罷,玉珠急道,「娘,嫂子生了嗎?人怎麽樣?」


    她實在擔心,這時候的醫療不發達,女子生產的難產率在百分十幾。


    木氏笑道,「姣姣放心,你嫂子沒事兒,母女平安,生了個可愛的小姑娘,咱們姣姣也做姑姑呢。」


    玉珠鬆口氣,「那一會兒我去看看她們。」


    今兒還有課,玉珠夜裏沒休息好,昏昏欲睡,晌午用了膳就跑去看了嫂子和小侄女,嫂子身體虛弱,正睡著,小嬰兒也在休息,玉珠去看了幾眼,小小的一團,拳頭跟顆小核桃一樣,四肢細細小小,還有些皺巴巴的,她都不敢伸手去抱,實在太小隻了。


    林氏在一遍輕聲道,「產婆很早就說了,讓繡繡後幾個月莫要貪嘴吃太多,孩子太大會不好生,繡繡都記著在,孩子生下來有些瘦,養上一個月就好了。」


    玉珠點點頭,屏住唿吸用手碰了下小侄女的小拳頭,軟軟的,連著她的心都軟了起來。


    鄭繡繡要做月子,玉珠不太好進去看她,在門外望了幾眼才離開。


    又過去幾日,薑瑾和謝澈去參加春闈,府中又寂靜起來,這日剛從女先生那兒歸來,白芨取了封信給玉珠,「姑娘,世子又給您寫信了。」


    兩人聯係的頻率在兩月一次,上次沈羨受傷就斷了,玉珠不放心,特意給他寫了封去,說是已經從柳夫人那兒知道他受傷的事情,詢問他傷勢如何,讓他好好養傷,還給他抄寫了一份食療方子,對傷口和養骨很有好處。


    這會兒應該是給她的迴信,玉珠拆開,裏麵一封薄薄的紙張,上麵寥寥幾句話,隻說身體無礙,讓她安心在家學習。


    其實兩人信件來往的不算頻繁,內容也不會太多,大概是習慣使然,玉珠找了紙張,研磨打算迴信,瞪了好一會兒,把這些日子學的書給他講講,又順便說了下府中的喜事兒,她升級做姑姑啦,兩個哥哥也去參加春闈,叨叨絮絮也說了不少,最後封上讓白芨送了出去。


    國公爺和沈世子的信都是有人快馬加鞭運送的,不出幾日,這封就送到厴門關裏,再由著親兵送到沈羨手中。


    兩軍交戰並不是時時發生,突撅人狡猾,總喜突襲,打不過就立刻撤退,突撅是遊牧民族,由著許多部落組成,的確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若想乘勝追擊都不太可能,突撅人生活在草原上,若是追擊時深陷其中對他們是不利的,因為地形不熟,容易被包抄剿滅,所以這麽些年隻有守著厴門關,卻是怎麽都不能讓這些突撅人歸順。


    冬季的時候,突撅人糧食緊張,兩軍又打了一仗,這次突撅損失不小,半年內是不會來犯,兩軍都需休養。


    親兵是在一懸崖高處找到沈世子的,厴門關本就地形陡峭,這樣的懸崖高處有不少,沈羨時常來的這處是其中最高的天渡峰,站在頂處,似乎能跟天平齊。


    沈羨穿著青灰暗紋雲繡袍,外頭披著一件大氅,身姿比兩年多前更加高大挺拔。


    親兵爬山爬的氣喘籲籲,上前喊了聲,「世子,有京城來的信。」


    他們這些士兵對這位世子是敬重有加的,養尊處優的世子小小年紀跟隨將軍來到這樣極苦之地,卻沒抱怨,反而跟著他們這些士兵早起貪黑的操練,從士兵往上爬,兩年多時間立下不少戰功,真真是虎父無犬子。


    沈羨聞言,迴過頭來,還是他慣有的淡然表情,也不過十五六的年紀,還算是個少年郎,極苦之地並沒有消磨他的意誌和容貌,依舊霞姿月韻,讓人好生敬畏。


    信件上寫著沈大哥親啟,是玉珠的筆跡,這兩年多,他反倒跟這個小姑娘聯係更多些,原先最開始是普通問候,到現在反而成了一種牽掛,每兩月不準時收到她的心,心裏都會掛記著。


    沈羨尋了塊石林立的石頭堆坐下,撕開信件,抽出裏麵的紙張,帶著淡淡香氣,應該是這些紙張在她屋中存放太久,都沾染她屋裏的氣息。


    信上詢問他的傷勢是否很的好了,若是沒好千萬不能逞強去戰場,還有她府中的一些喜事兒都告訴他,信的末尾是,「沈大哥,你何時能夠歸來,我和阿媚都很記掛你,京城變化不大,我和阿媚還說等你迴來教我們騎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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