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易碎


    那個背影,伴她走過最長的夜路,也在最危難的那刻轉向了另一個人。其實她有的一直隻是背影。


    向遠大四的時候,學校要求他們自找單位實習,她學的是財會,葉秉林順理成章地安排她進入江源的財務部。江源的財務總監不是別人,正是和向遠頗不對盤的葉秉文。也許是礙於哥哥葉秉林的麵子,作為向遠名義上的長輩,葉秉文並沒有太多地為難向遠,但是在江源財務部的兩個月裏,向遠被安排的工作始終遠離實質性的財務內容,她大多數的時間都用在打字、倒茶送水、為本部門的人跑腿上,就連資料歸檔和碎紙這樣的活計也很少得以經她的手。


    向遠覺得其實葉秉文完全沒有必要對她如此戒備,且不說她隻是大學沒有畢業的一介菜鳥,就算真有什麽問題讓她發現了,正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葉叔叔是個聰明人,他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事情,她向遠又何必強出這個頭?葉秉文執掌的江源財務究竟有沒有什麽問題她不敢說,但僅憑局外人的立場來看,包括財務部主任在內的一幹財務人員均由葉秉文提拔,這已是一個極大的問題。


    這個問題還不是她需要費腦筋的,平時倒茶送水倒也無所謂,不該問的一字不問,不該說的絕口不提。實習結束之後,順利收拾包袱走人,實習鑑定上也是鬥大一個「優」字。


    她對江源沒有感情,但是葉秉林卻待她不薄。讓她難過的是,這幾年,葉叔叔的身體每況愈下。本來正值壯年,雄心勃勃的他被糖尿病和早年插隊留下的風濕折磨得心有餘而力不足,開始的時候他還強撐著,一次長達半月的住院治療之後,他終於說:「也許騫澤該迴來了。」


    葉騫澤要迴來了。


    其實在國外這幾年,以他的家境,迴國往返幾次根本不成問題,然而每次到了假期,總有事情將他絆住。對此,葉秉林的看法是,男孩子在外麵自力更生、多歷練是好事,並不強迫他有事沒事迴家看看。可話雖如此,借著出差、考察的機會,幾年來他「正好途經」大兒子上學的城市,卻不下五迴。


    騫澤迴國那天,臨近畢業的向遠在學校已經沒有什麽課,因此葉秉林提出讓她一塊去機場迎接,她沒有拒絕。那一天,葉家幾口人全體出動,向遠站在人來人往的接站口。他搭乘的航班剛剛降落,一別四年的人,重新站在這片土地上。她深深地吸了口氣,似乎想從空氣中辨析出與往常不一樣的氣息,然而一切如常。向遠想,也許是因為這已經不是他們分開的第一個四年,她已習慣離別。


    她貌似漫不經心地看了葉靈一眼,葉靈還是個紙片似的人,站在葉太太身邊,麵孔沉靜,可麵上不自然的潮紅和下意識捏緊的雙手卻出賣了她。向遠記起,這一次她有多久沒有見到葉騫澤,葉靈也就有多久。顯然這嬌柔的溫室蘭草過去從未嚐試過這樣的離別和相逢,可是站在時間和空間所劃下的鴻溝前,每個人都是平等的,這鴻溝能讓葉騫澤忘記了他曾經喜愛過的一杯鹹豆漿,也能讓他心裏的一枝花變淡。


    葉昀先是在向遠身後走來走去,過了一會兒,又轉而在她麵前晃悠。高一的他在一陣猛長之後,已經如願地可以小小俯視一下向遠,這個改變讓他終於不再介意跟她並肩而行。


    向遠被他晃得眼花,嘖了一聲,「你瞎轉悠什麽!」


    葉昀還來不及說話,就聽見前方有人笑著喊了一聲:「向遠!」


    向遠的眼睛越過葉昀。騫澤人已經在眼前,離她是這麽的近,近到她可以用嗅覺感受到他的存在。這是葉騫澤身上獨有的氣息,這氣息就像很久以前,向遠和他坐在曬幹的穀垛上,陽光混合著禾苗的氣息,溫暖而幹燥。


    「向遠,你沒怎麽變……不對,是比以前漂亮了。」他拉開一些距離打量著她。


    向遠笑,「你倒是比以前會誇獎人了啊。」


    他的肩膀似乎變得比四年前寬厚了一些,眉目間也添了穩重,笑容和煦,風儀靜好。跟他比起來,自認為長大了的葉昀還是像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


    這個小子此時卻忍不住插嘴,帶著男孩變聲期的怪腔調,「哥,我呢,我哪裏變了嗎?」


    葉騫澤轉而去揉葉昀的頭髮,「都快比我高了,你說有沒有變?這迴不擔心了吧。」


    葉昀的笑容裏有極力隱藏的得意和淡淡的羞澀。葉騫澤摟住他的肩膀,看著離他最遠的葉靈,笑了笑才說:「阿靈,就你不會照顧自己,太瘦了!」


    葉靈不開腔,迴以他微笑,麵上的潮紅卻更甚了。她似乎還在等待葉騫澤再說些什麽,他卻朝著一旁的父親和繼母走了過去,伸手把眼眶潮濕的葉太太抱在懷裏,葉秉林一個勁地拍著兒子的肩膀,話不多,眉宇裏卻全是笑意。


    後來,向遠不止一次迴憶分崩離析前的葉家,這是定格在她記憶裏最後一個和樂融融的畫麵。或許這樣的場景後來也曾出現,可她總記得這一刻,記得每一個人臉上的笑靨。


    其實這樣的和樂在迴家之後的晚餐時就已被打碎。開始的時候一切如常,葉騫澤跟向遠有說有笑的,葉秉林興致也很高,讓楊阿姨找出了藏了十多年的好酒,就連葉昀麵前也倒了一小盅。向遠不喝酒,葉靈卻主動要了一點,坐在離葉騫澤最遠的地方,兩人除了初見時的問候,再無其他單獨的對話。向遠不動聲色地冷眼旁觀,她看得出葉騫澤對葉靈著意的冷處理,不管他心裏怎麽想,就算是裝的也好,她不介意陪他演下去。他有心演,就證明他有心揮別過去那些糾纏。


    酒過三巡,葉秉林就說到了自己近年來身體的力不從心,他說:「騫澤,阿昀還小,你爸爸半輩子闖下的一番事業肯定是要你來繼承的。你迴來了,我就可以喘口氣了,說吧,要休息多久才能去江源上班?」


    他等著兒子給他一個期限,也許一個月,也許半年,他都不意外。可是萬萬沒想到,葉騫澤放下筷子,猶豫了一下,還是不疾不徐地對他說:「爸,可能江源的事情我做不來,我想去學校教書。」


    「你胡說八道什麽?」葉秉林滿臉驚訝,笑容卻開始褪去,「你是我兒子,怎麽能說江源的事情做不來?況且,你在國外學了幾年的企業管理,難道就白學了?」


    「對啊,騫澤,工作上的事情不熟悉不要緊,慢慢來。江源遲早是你們兄弟倆的,怎麽能隨便說做不來?」葉太太也勸他。


    葉騫澤開口有些艱難,「對不起,爸,阿姨。」


    「趁我這把老骨頭沒散,你要學什麽我都可以從頭教起,一家人說什麽對不起?」葉秉林不快地說。


    「可是我對從商真的沒興趣,在學校,我……我自己申請改了專業,我拿的是文學學位。」


    餐桌前的空氣仿佛頓時凝固了,葉秉林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兒子,半晌無語,其他人麵麵相覷,也低頭不敢出聲。


    「你再說一次。」葉秉林拉長了音調一字一句地說。


    「對不起,爸爸。」


    葉騫澤話音未落,葉秉林已經順手抓起麵前的筷子劈頭蓋臉地朝他打來,「你嫌我死得不夠快,想要氣死我才甘心是不是!」


    葉騫澤不躲不閃,任憑筷子打在身上。葉秉林盛怒之下出手不輕,第一次落下,葉騫澤從耳際到臉頰頓時出現了一條鮮紅的痕跡。可老父親仍不解氣,再一次高揚起手。向遠心裏一驚,來不及做出反應,原本坐在葉騫澤對麵的葉靈已經不由分說地撲過來。葉秉林發現不對,躲閃不及,筷子狠狠地抽在她護著葉騫澤的脊背上。


    「你們一個個的都想幹什麽?阿靈,你走開。」葉秉林想拽開女兒,無奈她卻不唿痛,鐵了心一般護在葉騫澤身前。


    「阿靈,迴你位子上。爸,如果打了我您覺得解氣,那就多打幾下。」


    「你們……你們……」葉秉林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葉叔叔,別這樣。事情都這樣了,您打他,除了讓他身上痛、您心裏痛之外,還有別的用處嗎?」向遠起身相勸,趁葉秉林一聲嘆息,悄悄地奪下他手中的筷子。葉昀眼明手快地接過,然後把視線所及的所有筷子通通抓在手裏,藏在身後。


    向遠和葉太太一起攙著葉秉林坐下,「您有話慢慢說,事情也許沒有您想像的那麽糟。」


    「我還能說什麽?還有什麽會比現在更糟?我的兒子,就是這麽不爭氣。向遠啊向遠,你為什麽不是我的女兒?」


    「葉叔叔,做您女兒是要福分的,我上輩子還沒修夠。」向遠笑著說。眼看葉秉林苦笑一聲,火氣似乎已經散了一些,剛鬆了口氣,卻聽到葉靈的冷笑。


    葉靈站在葉騫澤的身邊,低頭看了看他臉上的傷,抬頭直視著葉秉林道:「爸,您憑什麽打他?他做錯了什麽?他首先是一個有自主權的人,然後才是您兒子。」


    葉秉林剛緩過來的一口氣又憋在胸口,整張臉漲得通紅,向遠輕聲說了句:「葉靈,現在少說兩句吧。」


    葉靈再次冷笑,「你是誰?這是我們葉家的事,輪得到你說話嗎?」


    「阿靈!」


    「你閉嘴!」


    「阿靈,你說的這是什麽話?」


    葉騫澤和葉秉林夫婦三人幾乎同時開口製止,葉靈恍若未聞,隻是挑釁地看著向遠,仿佛她才是眼前唯一的敵人。


    就連葉昀也瞪了葉靈一眼,低聲說:「向遠姐,你別理她。」


    向遠倒是滿不在乎,一笑了之,就連葉秉林責令葉靈道歉,她也撲哧一笑,說不用了。葉靈身邊的葉騫澤一臉抱歉,但向遠想的是—她真護著他,明明離葉騫澤最近的那個人不是葉靈,可是當葉秉林揚起筷子抽下去的那一瞬間,她卻是第一個撲過來擋在他身前的。向遠的心中於是有些悵然,為什麽為葉騫澤挨上那一筷子的人不是她自己?她也一樣願意代他受過,代他經受疼痛,可是當時就坐在騫澤身邊的她卻慢了葉靈一步,為什麽會這樣?也許她的愛註定沒有辦法像葉靈一樣不分青紅皂白,不問對錯。即使是剛才想盡辦法平息葉叔叔的怒火,好為騫澤圓場的那個時候,她也不能否認,自己內心深處對於騫澤的所作所為始終持不認同的態度。她為自己那一秒鍾的遲疑而深深遺憾。


    「爸,您別生氣了。」葉騫澤站了起來。


    葉秉林用手一指門外,「要想讓我多活兩年,你現在就消失在我麵前。多看你一眼,我都沒辦法消這口氣。」


    「那好。」葉騫澤自我解嘲地笑笑,轉身就朝門口走。


    「等等。」葉靈二話沒說就追了上去。


    葉太太急得六神無主,「騫澤,阿靈,你們這是要去哪裏?」


    一對兒女消失於門口之後,葉秉林仿佛瞬間老了好幾歲,他拍了拍向遠的手背,「向遠……」


    「我明白,我去追他們。」


    向遠剛走了幾步,發覺葉昀也跟了上來。


    「你留下來陪你爸和你阿姨,我馬上就迴來。」


    葉昀雖然一臉不情願,但也隻好看著向遠跑了出去。


    葉家在城市的老城區,出了門就是縱橫交錯的胡同。胡同邊上以歷史久遠的大宅居多,白天的時候,滄桑而氣派,可到了晚上,車少人稀,即使在路燈的映襯下,也還是有幾分陰森可怖。


    向遠出了葉家,已經看不到葉騫澤兄妹的行蹤。她在兩條完全相悖的岔路前感到頭疼,他會選擇走哪一邊,她一無所知,最後決定聽從自己的直覺。很久以前,在山裏迷了路,在沒有任何參照物的情況下,她習慣往右走。


    可是這一次,她的直覺沒有給她帶來幫助。追了好長一段路,她才確信自己的選擇是錯誤的:他們出去的時候沒有開車,排除打車的可能性,在步行的情況下,以葉靈的體質,自己這樣的追趕速度沒有理由錯過他們。於是,向遠毫不猶豫地迴頭朝另一邊走,他們倆在夜色中同行的景象讓她心裏本能地抗拒。


    左邊這條路明顯要比右邊僻靜,拐了好幾個彎,向遠終於確認這次自己沒有錯,因為她忽然聽到了葉靈的一聲驚唿。向遠的心跳急劇加快,下意識地放輕放慢了腳步。走慣夜路的她在晚上視力極好,上前幾步,已經可以遠遠地辨別出騫澤和葉靈在背光角落的輪廓—隻不過,那裏除了他們,還有另外的幾個人。


    向遠倒吸了一口涼氣,葉靈那聲驚唿所帶來的不祥預感似乎得到了證實。她很想飛身過去,問:「騫澤,你怎麽樣?」可是隻能無聲無息地退了一步,摸索著口袋裏的電話。


    號碼剛撥到一半,葉靈驚恐而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向遠,是你嗎?是不是你,向遠?」


    伴隨著她的哭喊,還有一個陌生的聲音,「誰?把電話扔掉,否則我捅了她。」


    向遠在心底用最惡毒的鄉音咒罵了幾句。這個時候她猶在心裏飛快地計算著自己此時立即轉身飛奔離開,還有幾分逃脫的勝算。她聽到葉騫澤急促地喊:「向遠,快走!」


    她是應該走,可在刀尖邊緣的那個人是他,她怎麽走?就算她順利脫身,用最快的速度搬來救兵,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呢?如果!


    向遠很小心地把手機放在腳邊。手機是葉昀給的,要是真扔壞了,他非有意見不可。她慢慢朝他們的方向靠近,「你們要什麽?別為難他們。」


    走近了之後,她這才看清楚,除了葉騫澤兄妹外,還有四個陌生人,清一色強壯的年輕人,最小的一個,似乎才和葉昀一般年紀。


    「要什麽?哈,單眼皮mm,比剛才那個小妞有味道。」


    「神經病!人渣!」葉靈縮在葉騫澤身邊,看見其中一個人流氣地用手蹭了向遠的臉一把,憤恨地啐了一口。


    那幾個小混混都笑了起來,「看到了吧,這小妞脾氣還挺烈,原本哥幾個隻是手頭緊,問你們要幾個錢花花,現在倒覺得越來越有意思了。你們都是衝著這男人來的?他有什麽好?不如我們陪你們兩個玩?」


    葉騫澤又擔憂又自責,「向遠你也糊塗了?你來幹什麽?」


    向遠不理他,竭盡全力去忽視那雙陌生的手留在自己臉頰上的觸感,勉強笑道:「別做不劃算的事。不管你們碰她,還是碰我,除非我死,否則隻要有一口氣,我也會找到你們算這筆帳,說到做到!」她看看葉騫澤和葉靈,再看向那幾個小混混,「要說殺三個人,也容易,可是犯得著嗎?你們不過是想要錢,拿幾個錢去花花和背上人命官司有多大區別不用我說吧?錢要多的沒有,身上的你們全拿去,可以找好幾個漂亮的女孩,今晚上就當我們沒有見過。」


    她並非自己想像的那麽鎮定,一番話說下來,手心已被冷汗濡濕。那幾個人不搭腔,她心裏也沒底,要是真遇上亡命之徒,說什麽都是白費唇舌。


    然而她還算是幸運的,看上去最老成的那個混混用力推搡了她一把,「囉唆什麽,錢給我拿出來。」


    向遠將手伸進口袋裏,捏了捏那不厚不薄的一疊錢,心裏一痛,那是她打算明天早上寄給向遙的下兩個月的生活費。她暗罵自己為什麽今天晚上要把它揣在口袋裏。


    心痛歸心痛,掏錢的時候她沒有猶豫。她是真的愛錢,可是更愛命,沒有必要跟這些人渣較真,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些耗子逼急了也會做狠事的。


    一個混混用力抽走向遠遞上來的錢,「算你識相。」他轉向衣著考究的葉騫澤,「你的呢?愣什麽,要我請你才肯動手嗎?最煩你這種公子哥模樣的,不過艷福倒不淺。」


    葉騫澤沉默著。


    「給他吧,騫澤,給他!」向遠低聲哀求。


    他還是朝向遠點了點頭,從上衣外套的口袋裏掏出了錢夾,還沒打開就被人奪了去。


    「哎喲,看哪,還有外幣哪,今天這趟手氣不錯。」幾個混混交換著手中的戰利品。


    「錢拿去,錢夾還我。」葉騫澤寒著臉說。


    「沒門,誰知道有沒有更值錢的卡什麽的。」


    向遠插嘴道:「適可而止吧,能拿的現金、值錢的東西都給你們,這收穫也不少了。至於卡什麽的,別給自己添麻煩。」


    葉騫澤徐徐褪下手腕上的表遞了過去,「這個也給你們,空的錢夾還我。」


    「你瘋了,那隻手錶是爸爸送給你的二十歲生日禮物,你要給這些人渣?」葉靈話沒說完,就挨了離她最近的混混一個耳光。她從小到大沒挨過耳光,這一下將她打得整個身體順著力道的方向摔去。那個掛在胸口的碧綠觀音也從衣領裏掉了出來,晃在胸前,也晃在所有人的眼睛裏。


    「這個看上去成色不錯。」立刻就有人伸手去拽她脖子上的那根紅繩,葉靈痛得尖叫了一聲。


    向遠大喊:「放手,那個是假的,不值什麽錢!」


    混混猶豫了一下,說時遲那時快,葉靈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一手護住那個假玉的斷頸觀音,一手硬生生地將她麵前那人的臉上抓出四道血痕。受傷的混混當即紅了眼,一腳將葉靈踹倒在地。葉騫澤毫不猶豫地給了那個混混一拳,場麵頓時亂成一片。


    四個年輕力壯的人圍攻葉騫澤一人,他自然處於完全的劣勢。向遠情急之下也管不了那麽多,衝上去護在他身前,「別動手,別動手,有人來了。」


    混亂之中,不知是誰用力推了向遠一把,緊接著她的腰眼上就挨了一腳。這一腳著實不輕,向遠痛得彎腰退了一步,又趔趄了一下,搖搖欲倒。


    「向遠你怎麽樣?」


    葉騫澤奮力想要拉住她,另一頭卻傳來了葉靈悽厲的喊叫,原來那四人中的一個騰出手來,又在拉扯她脖子上的玉,似乎鐵了心不拿到手誓不罷休。葉靈瘋了一樣抵死反抗,好像整個人都不要了,隻要那塊玉,任那人怎麽扳她扇她,就是捂住玉不鬆手。她的瘋狂竟然讓那人一時之間難以得手,心煩意亂下犯了狠,高高揚起拳頭就要朝她砸去。


    是葉騫澤為她擋了這一拳,他在那一瞬間不管不顧,隻想讓她不受傷害。向遠站立不穩,終於摔倒,頭重重地磕在青石的地麵上。她眼前的天空在旋轉,迴憶也在旋轉,就連最後看到葉騫澤擋在葉靈身前的背影也在旋轉中模糊、扭曲。那個背影,伴她走過最長的夜路,也在最危難的那刻轉向了另一個人。其實她有的一直隻是背影。


    耳邊似幻似真地傳來警笛聲、淩亂的腳步聲,可這些她都不在乎,她在乎的、堅守的、苦苦想要留住的東西在之前的一秒,水落石出,煙消雲散。她長籲了口氣,像是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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