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羲按住寧無畏,低聲道:“寧大人小點聲,當心隔牆有耳。”


    “可是、可是……”寧無畏雖情緒激動,但也順從秋羲的話壓低聲音。


    “這隻是權宜之計,”秋羲解釋道,“寧大人可知杏陽知縣是曹家的女婿?”


    寧無畏驚訝地搖搖頭:“下官未曾聽說。”


    他是上一屆的進士,本身在京中也沒太多人脈,這種地方官的婚嫁姻親事宜他確實不太了解。


    “杏陽知縣金文才娶的是曹氏女,與曹相也能攀上銀錢關係,”秋羲繼續解釋道,“但杏陽知府劉同河與曹黨無關,可他與金文才卻沆瀣一氣。如果我等直接對抗他二人甚至還有他們背後的諸多牽連著,勝算是小得可憐,所以不如先將他二人的同盟分而化之,拉攏劉同河來確保金文才不敢對我等暗中下毒手。”


    寧無畏聽得恍然大悟,滿臉敬佩地看向秋羲,心想果然是能高中探花又能得陛下欽點的俊傑。


    隻是寧無畏還有些擔憂:“可是如果收下賄賂,那朝廷查下來……”


    秋羲拍了拍寧無畏的肩膀,說:“寧大人隻管把每一筆賄賂都記下來,這些銀子收上去都是陛下的,之後我等以陛下的名義將這些銀子充作賑災銀即可。”


    寧無畏大驚,這、這難道不算假傳聖意?!


    秋羲看寧無畏的表情便猜到他在想什麽,背著手搖頭歎息道:“寧大人,這是關鍵時刻的變通手段,我等是陛下欽點的欽差隊伍,一切言行所代表的自然是陛下和朝廷,那我等籌到的銀兩自然是陛下和朝廷的。”


    寧無畏恍然大悟,立刻應下秋羲的要求。


    秋羲見寧無畏想通此事,又轉身看了看天色,皺眉道:“怎麽楊大人還沒迴來?”


    “確實有些太晚了。”寧無畏蹙眉道。


    兩人正說著,忽然聽到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下一刻便有巡捕官高聲道:“欽差大人,出大事了!楊大人他失蹤了!”


    秋羲和寧無畏大驚:“什麽,楊大人失蹤了?!”


    “小的幾人去杏河那邊的河堤尋楊大人,那邊的人卻說今日下午沒有官員去過那處,”巡捕官顧不得擦幹臉上的雨水,急忙解釋道,“小的幾人又往迴找,跟沿路的店家打聽到楊大人的馬車下午被人領著直接出城了。”


    “被人帶出城了?”秋羲眉頭緊皺,他看了一眼屋外的大雨,思忖片刻,問道,“可有人認識是誰帶走楊大人的?”


    那名巡捕官搖搖頭,迴答道:“沿街的百姓也隻是有這麽個印象,並不認識帶走楊大人的人,隻是說那人穿著看著像個師爺打扮的讀書人。”


    院子裏的大雨劈劈啪啪地打在地上濺起一朵朵水花,忽然,天空中一道煞白的電光閃過,照亮眾人焦急的臉龐。


    秋羲沉思片刻,在寧無畏處借來筆墨紙張寫下一道手令交給巡捕官,道:“去找杏陽知府,讓他派人去尋楊大人,一切以楊大人的安危為要。”


    “是!”巡捕官領命後立刻告退離開。


    “秋大人,楊大人不會出事吧?”寧無畏焦急地問道。


    秋羲歎了一口氣,道:“但願無事。”他分析道,“楊大人此次多半是因巡查河道的事被帶走的,定是河道有問題那邊才不敢讓楊大人去檢查,那麽派人帶走楊大人的多半跟杏陽知府有關。


    “楊大人是陛下拍給我的隨員,他若出事,嚴重程度與我出事無異,如今隻要你我安全,這邊就沒人敢直接傷他性命才對。所以隻有讓向陽知府派人去找楊大人,才能確保楊大人的安全。”


    寧無畏明白了,此次督查渝州府,他們三人是一體的,隻要有一個人平安迴京,那麽不管杏陽這邊做了什麽都瞞不過朝廷,所以這邊真想除掉他們隻會一個也不放過。


    “若是杏陽知府那邊謊稱尋不到楊大人又該如何是好?”寧無畏問道。


    “不管對方願不願意交出楊大人,隻要能保住他性命便好,”秋羲眉頭緊皺,說,“你我暫且見機行事。”


    秋羲從寧無畏處迴屋後,沉默地坐在窗前望著屋外的瓢潑大雨發呆。


    過了一會兒,他腦海中忽然響起係統的聲音。


    【宿主,你睡了嗎?】


    【係統?】


    秋羲有些意外,係統平時出了他定下的鬧鍾叫起服務可沒有催睡業務的。


    【宿主還沒睡啊,柳鬱讓我看看你睡了沒。】


    秋羲挑眉道:


    【幫我接通和柳鬱的遠程通話。】


    片刻後,秋羲耳邊傳來柳鬱的聲音。


    “月白?”


    秋羲佯做生氣地問道:“含章先前可是說好去休息的,怎麽還醒著?”


    柳鬱輕笑一聲,安撫道:“擔心你那邊出事。”


    第124章


    秋羲得知柳鬱是因為擔心他出事所以特地沒睡,於是便將楊玉升失蹤的事和今天發生的諸事詳情全都告訴柳鬱。


    柳鬱思忖片刻,說:“杏陽知府今晚既然來尋過你,那他便沒想直接魚死網破,帶走楊大人的很可能是另一路人。”


    秋羲被柳鬱這麽一說也反應過來,問道:“含章的意思是,帶走楊大人的人可能是杏陽知縣派的?”


    “嗯,”柳鬱解釋道,“楊大人既然是在調查河道的路上失蹤,那麽月白自然會懷疑是杏陽知府派人做的,杏陽知府原本不是曹黨,但得罪欽差後也隻能加入曹黨。”


    秋羲立刻明白了柳鬱的意思:“所以杏陽知縣是想挑動知府的立場,讓知府徹底成為他那一方的人。”


    “不錯,”柳鬱又道,“所以月白明日隻需在杏陽知府麵前鬆動一下態度,此人勢必會抓住這次機會,否則杏陽知府和知縣徹底聯手,你們對上的杏陽地方勢力便成了鐵桶。。”


    “含章倒是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秋羲笑道,“我原本是想拉攏杏陽知府,好讓欽差隊伍在杏陽時更安全些。看來明天還需要在此人那裏多費些口舌,讓此人知道杏陽知縣是有多想讓他家破人亡。”


    知府宅邸。


    杏陽知府劉同河才從欽差暫住的府邸吃了閉門羹迴府歇下,人還沒睡著,便聽下人來報,說有欽差那邊派的巡捕官過來。


    劉同河從巡捕官處拿到秋羲的欽差手令,看完之後差點沒當初抽過去。


    他大怒道:“賊子膽大妄為!膽大妄為!”劉同河轉向一旁的手下,焦急道:“速速派人去尋找楊大人!”


    待秋羲派去的巡捕官離開知府宅邸後,劉同河立刻甩袖指著手下怒道:“你就是這麽阻止楊玉升去巡查河道的?”


    “大人息怒!”手下當場跪地求饒,連忙解釋道,“屬下哪敢派人綁架欽差,大人明察啊!”


    劉同河氣極:“不是你,那楊玉升還會憑空消失不成?”


    那名手下連忙磕頭道:“屬下隻是派人去路上攔過那位楊大人,想帶那位楊大人去喝花酒,屬下想著他去喝一夜花酒就不會再想河道的事,可誰知那人當場就拒絕了。等屬下派去的人迴來稟報後,屬下再想重新攔截那位楊大人,那位已經不知去處。”


    劉同河叱問道:“那你為何不將此人早早稟報於我?”


    手下吞吞吐吐地說:“屬下、屬下怕大人責怪……”


    “飯桶!”劉同河氣得一腳將這名手下踹倒在地。


    劉同河獨自在屋內踱步大半宿,最後收拾出兩封銀子,決心明早再去欽差落腳的府邸碰碰運氣。


    第二天一大早,下了一整夜的雨終於漸漸停下來,秋羲和寧無畏一早用過飯後便準備去城南查看災民的情況。


    “下了一夜大雨,也不知災民安置點那邊情況如何了。”秋羲愁眉歎氣。


    現下雖然天氣漸熱,但一夜大雨未停,氣溫總是會冷許多,災民們本又衣著單薄,怕是體格稍弱些就容易病倒。


    於是秋羲又讓幾名巡捕官去街上集市買些幹薑,全部打了借條把賬記在杏陽府衙頭上。


    秋羲和寧無畏正要出門去城南,一名巡捕官忽然來報。


    “稟報大人,杏陽知府劉同河求見。”


    秋羲和寧無畏對視一眼,示意寧無畏暫時退避,寧無畏立刻明白秋羲用意,連忙退到隔壁屋。


    掃了一眼外麵的天色,秋羲重新坐迴桌前,端起茶盞慢悠悠地喝著。


    劉同河懷裏抱著一隻沉甸甸的木箱在欽差落腳的府邸外來迴踱步,時不時便朝門內望去一眼,結果老半天也不見進去通傳的人出來。


    就在他以為欽差已經打算要徹查他時,隻見一名巡捕官從府內出來,道:“知府大人,欽差大人請大人進去一敘。”


    劉同河可是官場老油條,一聽欽差是請他進府一敘,立刻便知今日這事有戲。


    他不敢耽擱,連忙跟著巡捕官快步進府,見到秋羲翹著二郎腿坐在廳中喝茶,一副目中無人的做派。


    劉同河見狀不僅不犯愁,反而心裏輕鬆不少,他不怕欽差擺架子,就怕欽差兩袖清風油鹽不進啊。


    “下官拜見欽差大人!”劉同河連忙朝秋羲見禮。


    秋羲卻好半天都沒搭理劉同河,隻是依舊慢悠悠地飲茶,等劉同河腰都快斷,這才聽到一聲悶響,是秋羲將茶盞重重地擱了在桌案上。


    “劉大人好的的官威啊,”秋羲掃了一眼劉同河,冷笑一聲,“還是本官不夠格,隻配幾名巡捕官出麵接待。”


    劉同河一聽秋羲這是在說昨天欽差車隊到杏陽城外時,他沒出麵迎接的事,立刻認錯道:“是下官的不是,昨日下轄數縣傳來災情文書,下官忙於處理此事從而怠慢了大人,”劉同河適時將手中的木箱呈給秋羲,諂媚道,“這是下官一點小小心意,還望大人笑納。”


    秋羲眉頭一挑,視線落在那隻木箱上,等劉同河快以為自己走出招時,秋羲這才隨手結果木箱顛了顛。


    以他的經驗來看,這木箱裏的重量估摸得有一千兩,他將箱蓋打開一個小口,果然見裏麵白花花的全是銀子。


    劉同河是個正四品的知府,這一千兩銀子少說抵得上他八年的俸祿,此人能這麽輕鬆地拿出來,不用想也知道他腰包中裝進去的隻會更多。


    秋羲神色稍霽,嘴上道:“本官向來為官清廉,最見不得那些貪贓枉法之事。”


    劉同河聽得心裏一緊,卻見秋羲並未歸還木箱,反而不著痕跡地將木箱手下,這才終於放下心裏的大石頭。


    “是!是!”劉同河恭維道,“大人兩袖清風為國為民,實乃我輩楷模!”


    秋羲抬了抬下巴,一副皇帝跟前大紅人的模樣,振袖道:“本官乃是陛下欽點探花,天子門生,在陛下跟前也算是說得上幾句話,這木箱便全當是本官替陛下收著。”


    劉同河一聽秋羲能在皇帝麵前說上話,立刻認定傳言為實。


    那日瓊林宴,當今聖上對探花大誇特誇之事,大齊官場無人不知,他還聽說這探花跟同屆的狀元柳鬱,兩人有些首尾,竟然在瓊林宴上請當今聖上下旨賜婚。


    要問柳鬱是誰?那位可是當朝國舅,皇後的胞弟,打小就被當今聖上誇著長大的,有自由出入皇宮麵聖的特許,實打實的皇帝跟前大紅人。


    劉同河當即信了秋羲所言,立刻諂媚道:“大人才富五車,探花知名乃是實至名歸,得大人這般賢臣,實乃江山社稷之幸,往後還望大人多多提點下官。”


    秋羲看來劉同河一眼,微微勾起唇角,笑道:“好說,劉大人心係陛下,自然能得重用。”


    劉同河聽得這話頓時大喜,連忙朝秋羲致謝:“下官在此謝過大人!”


    秋羲點了點頭,朝劉同河問道:“本官昨日交代的事如何了?”


    “迴大人,”劉同河連忙道,“手下稟報已有些眉目,隻是昨夜大雨傾盆,楊大人的車轍痕跡被雨水衝刷,還需要花些時間仔細辨認。”


    秋羲又道:“昨日我聽聞是有人一名師爺打扮的讀書人帶走了楊大人的車架,你可知此人是誰?”


    “師爺打扮的讀書人?”


    劉同河皺眉思索,結果毫無印象,府衙有師爺,可師爺昨天一直沒離開過府衙啊。


    “下官不知,昨日府衙的師爺一直在陪寧大人核對賬本,當不是他才對。”


    秋羲挑眉道:“不是府衙的,那縣衙那邊可有師爺?”


    聽秋羲意有所指,劉同河立刻反應過來,能知道欽差到達杏陽,還能打探到欽差隨員蹤跡的人,除了他這邊的人以外,可不就是縣衙那邊的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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