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這幾天,秋羲和柳鬱便住在柳府。


    初一這天一大早,他和柳鬱就把提前寫好的拜年飛帖交給柳塵,柳塵騎上馬便前往相熟的友人府上送飛帖。


    秋羲原本以為柳府在京中相交的各府眾多,光是初一拜年就能跑斷腿,誰知柳鬱告訴他根本不用去登門拜訪,各家府上都會在門前貼上“接福”的紅紙袋,隻需寫了拜年的飛帖派人去投進接福袋中即可。


    秋羲伸了個懶腰活動筋骨,感歎道:“這飛帖真是省時又省力。”再沒有比能雲拜年更省心的事了。


    去年忙活了一整年,既要脫貧致富還要點燈備考科舉,秋羲著實有些累得慌,等年後更是要為會試做最後的準備,秋羲這幾日便和柳鬱一起窩在院子裏休息,哪兒也不去,興致來時柳鬱撫琴他便和歌伴舞,也算頗為得趣。


    日子很快到了正月十五。


    秋羲單手托腮,手肘支在桌沿上,歪著頭看向柳鬱,問道:“含章,我聽柳塵說京中允許百姓在上元節夜裏上城頭放燈?”


    “嗯,”柳鬱微微頷首,手中的毛筆在畫紙上細細勾勒出眼前人的眉眼,“今夜城中無宵禁,百姓可上街通宵遊玩,屆時街上可以猜燈謎,猜中謎底可得一盞花燈。”柳鬱取朱砂點在畫中人的雙唇上,繼續道,“今夜不禁登城頭,拿著花燈便可去城頭放燈。”


    秋羲期待地說:“那我們晚上先去猜燈謎,然後再到城頭放花燈。”


    柳鬱不知想到什麽,忽然笑了笑,又說:“月白若是願意,還可以在府上做好花燈直接去城頭。”見秋羲不解地望著自己,柳鬱這才打趣道,“我怕月白去猜燈謎,賣花燈的攤販會虧到今晚睡不著覺。”


    秋羲被柳鬱逗得笑趴在桌上,從手臂間露出一雙彎彎的桃花眼,保證道:“我就去猜著玩兒玩兒,保證不多猜,就五個。”秋羲說著張開手掌,頓了頓又收攏兩根手指,隻剩三個指頭還豎著,“不,三個,最多就猜三個燈謎。”


    太陽落山時,柳府上早早用過晚膳,秋羲拉著柳鬱便直接上街去。


    大街上人來人往,賣吃食和賣各種小玩意兒的攤販紛紛吆喝,還有幾個小孩兒提著兔子燈在街邊追逐嬉鬧,正巧有兩名看著三十來歲的女子在一個花燈攤位旁表演雜耍,那處便圍了好大一堆人。


    那兩名女子正在頂碗,隻見兩人倒立在地上,其中一名女子頭上還頂著好幾隻碗。


    “含章,我們過去看看。”秋羲說著便拉上柳鬱圍到人群外。


    柳鬱單手攬住秋羲,將他護在懷裏,又用另一隻手為他帶上披風後的兜帽。


    這時,那名女子單手離地從頭頂取下一隻碗朝上一拋,人群的視線立刻便追著那隻陶碗而去,就見陶碗在空中畫了個弧,穩穩落在那名女子的腳掌間,人群中立刻爆發出一陣喝彩聲。


    那名女子兩手在地上挪動幾步,陶碗又在她腳掌間轉了幾個圈,隻見她腳掌上輕輕一用力,那隻陶碗便立刻朝另一名女子飛脫而去。


    另一名女子抬眼緊盯著那隻碗,在陶碗靠近時微微抬腳一接,陶碗便立刻穩穩落在她的叫賬上,眾人見狀又是一陣驚唿。


    秋羲以為這已經夠厲害了,結果就見這名女子雙腳夾著那隻陶碗,雙腿漸漸向下彎,最後竟然用腳把那隻陶碗放到了頭頂上。


    他見狀連忙鼓掌,其他人也紛紛跟上。


    接著,之前那名女子便如法炮製,將頭頂上剩下的陶碗也一隻隻拋給這名女子,這名女子均一一接下又穩穩當當地放到頭頂上。


    兩名女子又來迴表演了幾項絕活,引得人群連連喝彩,最後兩人一連幾個後空翻平穩落地,這才朝人群抱拳。


    見兩名女子拿著碗在人群前一一走過,有錢的自然樂意捧個錢場。


    秋羲從荷包裏抓出銀瓜子,奈何他跟柳鬱站得太靠外,銀瓜子根本送不到兩名女子的陶碗中。


    他見其中一人向這邊看來,變朝那人揮了揮手,隻見那人衝著秋羲微微點頭後便揚了揚手中的陶碗,秋羲沒有些疑惑,轉頭看向柳鬱。


    柳鬱笑道:“此人是讓月白直接拋過去。”


    “拋過去?”秋羲一愣,攤開掌心看著上麵的十來顆銀瓜子,“這也能接得住?”


    柳鬱點點頭:“月白隻管放心拋過去。”


    聽了柳鬱的話後,秋羲不再糾結,抬手就把手中十來顆銀瓜子全部朝那人拋去。


    十來顆銀瓜子畫著弧度飛到空中差點散成滿天星,結果就見兩名女子拋著陶碗動作敏捷地將空中的銀瓜子一顆不落全部接進碗中。


    秋羲驚訝道:“真的接住了!”


    柳鬱說:“這兩人都是練家子,有些本事在身上。”


    秋羲逗趣地問道:“比之含章如何?”


    柳鬱無奈地笑了笑,抬手在秋羲額頭上輕輕一戳。


    秋羲樂嗬嗬地揉了揉額頭,拉著柳鬱的手就要轉去旁邊的花燈攤猜燈謎,餘光就瞥到那兩名女子朝他和柳鬱拱了拱手。


    他微微點頭迴應,正要繼續往花燈攤走,忽然發現有哪裏不對,可是說不上來。


    柳鬱見秋羲停住腳步,順著他的視線看向那兩名女子的雙手,然後帶著秋羲一邊朝花燈攤走,一邊道:“那是道教負陰抱陽的拱手禮,此二人是道士。”


    “道士?”


    秋羲有些驚訝,貞元帝推崇道教,道士的地位在大齊高的很,就連冒充半仙擺攤算命的假道士都受歡迎得很。這兩人如果是真道士,何必在這兒表演雜技賺點辛苦錢,隨便支個攤看個手相掙得都比這多啊。


    “她二人怎麽不去神仙街那邊支攤?”秋羲好奇道。


    柳鬱搖搖頭,朝人群中那二人瞥了一眼:“鬱也不知,不過異常之處總有蹊蹺,迴府後提醒大哥讓人注意些便是。”


    秋羲點點頭,之前曹妃派人進柳府行刺時找的是江湖人士,當時便是羽林衛提前發現異常,柳沐還在桃花源提醒過他和柳鬱,秋羲現在想起來那些刺客當時已經闖進他和柳鬱屋裏都還心有餘悸。


    這次這兩個隱瞞身份的道士雖然看著為人和善,但總歸跟遇上了就跟柳沐提醒一聲總是沒錯。


    秋羲和柳鬱因為剛才看熱鬧耽誤了些時間,到花燈攤前時發現好看的兔子燈都已經被人買走,攤位上現在剩得最多的就是牛燈和蓮花燈還有孔明燈。


    “嘿嘿,正好一盞放天上,一盞放河裏,還有一盞提在手裏。”秋羲已經提前把猜對燈謎才會獎勵的花燈安排得明明白白。


    柳鬱笑道:“依月白的。”


    花燈攤上人也多,攤主見他二人儀表堂堂風度翩然,一看就是有真學問的讀書人,頓時如臨大敵。


    秋羲見攤主滿臉緊張,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悄悄在柳鬱耳邊問道:“這位攤主該不會以前真遇見過把他花燈全部贏走的人吧?”


    柳鬱和秋羲對視一眼,捏了捏他的手掌,笑道:“見好就收。”


    秋羲拍胸口再次保證道:“我肯定不反悔,說好三個就三個。”


    “兩位郎君是猜燈謎啊還是買花燈啊?”攤主見秋羲和柳鬱走到攤位前,終於還是熟練地開口問道。


    秋羲笑了笑,爽快道:“猜燈謎。”


    老板一聽,果然一臉肉疼地閉了閉眼,隨後對秋羲和柳鬱道:“燈謎一文錢可猜一次,需在半盞茶功夫內寫出謎底,猜中才可拿走掛燈謎的那盞花燈。”


    “成,給我來三個燈謎。”秋羲說著便分別指了指掛在牛燈、蓮花燈和孔明燈下的燈謎,又把猜燈謎的錢遞給攤主。


    攤主一聽秋羲居然隻猜三個燈謎,頓時如釋重負,等看清手中躺著的三顆銀瓜子時,更是喜笑顏開,十分熱情地給秋羲挑了最好看的三隻花燈下掛著的燈謎。


    “郎君把謎底寫在這邊紙上便可。”攤主笑著指了指旁邊的小木桌和紙筆。


    秋羲拿著燈謎走到桌邊,隻看了一眼寫著燈謎的紙條便開始提筆。


    第一張紙條上隻寫著“彈丸之地”四個字,秋羲想也不想便在答題紙上寫下一個“塵”字。


    第二張紙條上僅有兩個字,“豐收”,秋羲想了想寫下一個“移”字。


    第三張紙條更是隻有一個“矮”字,秋羲摸了摸下巴,最後寫了一個“射”字。


    他放下筆後將謎底交給攤主:“寫好了,攤主看看可有答對?”


    攤主拿著字條一看,祝賀道:“恭喜郎君,全部答對了,這三盞花燈全部是郎君的。”他說著便將秋羲之前看好的三盞花燈全部取下交給他。


    “多謝,”秋羲拿上花燈,又借攤主的毛筆在花燈上寫了幾個字,這才和柳鬱一起離開,“含章,是先去放河燈還是先去放天燈?”


    柳鬱手中提著牛燈,指了指前方,道:“那邊就是放河燈的地方,便先放河燈吧。”


    放河燈的地方在靠近城頭不遠處的河岸邊,這裏已經圍滿了人,河中更是飄著無數蓮花燈,遠遠看去,仿佛漫天星子落進水中。


    秋羲拉著柳鬱來到河邊,點燃手中的蓮花燈後和柳鬱一起將花燈推入水中。


    “含章許的什麽願?”秋羲抬頭朝柳鬱問道。


    “說了便不靈驗了。”柳鬱笑著點了點秋羲的鼻頭,就不告訴他。


    “我也不告訴你。”秋羲朝柳鬱扮了個鬼臉。


    忽然,秋羲抬頭望見天上飛出許多燈火如豆的孔明燈,興奮道:“含章快看,城頭上開始放天燈了!”


    柳鬱抬頭看去,隻見漫天燈火煌煌,如仙界降臨。


    “含章幫我掌著燈。”


    秋羲將孔明燈放進柳鬱手中,兩人合力點好燈之後便將寫有兩人姓名的孔明燈送到填上去。


    孔明燈越飛越高,最後匯入滿天星辰。


    第97章


    上元節後國子監便重新開學,隻剩不到一個月時間,這個月國子監便不再安排旬試,要參加會試的生員全部安排在統一的廂房內做準備。


    秋羲這段日子都在全力準備會試,甚至每天都能刷一篇策論文章。


    正月二十七那天下午,秋羲和柳鬱散學後迴府便得知趙子升三人已經到府上。


    兩人迴府前管家便已經給趙子升三人安排好客房,等幾人再次見麵時,趙子升三人早就沐浴更衣洗去滿身風塵。


    秋羲朝三人拱了拱手,笑問道:“趙兄、嚴兄、孔兄,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三人道:“一切都好。”


    五人互相見禮後,趙子升朝秋羲笑嘻嘻道:“秋弟,聽府上管家說今晚管飽,哥哥我這段日子在路上是在受罪,就等著來你這兒打牙祭嘞。”


    嚴肅之也笑道:“是極是極,之前在路上便聽說京中桃花源的燔炙讓人垂涎三尺,我等一聽便知是秋兄的手藝。”


    就連素來話少的孔正也拍拍肚皮道:“我已經半個月沒敞開吃過,今天可要在秋弟這兒大吃一頓。”


    “好說好說,一會兒就把桃花源的招牌菜給幾位全端上桌。”秋羲一邊說著一邊帶著幾人前往膳廳用膳。


    趙子升三人從清州府出發前就給秋羲來了信,秋羲估摸著三人到京城的日子便提前知會過王娘子,這幾日王娘子可是日日盼著客人早點來府上,她好有機會給露一手。


    幾人才剛走到膳廳外,就有一股麻辣鮮香味撲鼻而來。


    趙子升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香!就是這個味兒!果然還是秋弟府上的古董羹聞起來味道更絕,別的地方做的都沒這個香辣勁兒。”


    秋羲打趣道:“得,趙兄這是要成精了,光是聞一聞就能品出好歹來。”


    趙子升揚眉笑道:“那可不,秋弟做的吃食我可是每一樣都能記一輩子,日後還要寫進墓誌銘裏去嘞。”


    幾日都被趙子升逗得樂不可支,就連柳鬱也沒忍住輕笑出聲。


    五人在膳廳中入座,沒一會兒柳塵便從膳房抱了一壇蘋果醋過來,等他落座後,秋羲接過陶壇為每人都斟上一碗淺金色的蘋果醋。


    “這是桃花源的特色渴水,林檎醋,”秋羲比了個請的手勢,朝趙子升三人道,“三位先嚐嚐看。”


    “這林檎醋我早就有所耳聞,今日終於被我給喝上了,”趙子升端起碗仰頭就是一大口,一口林檎醋入喉,趙子升微眯的雙眼立刻睜圓,“不愧是能入桃花源的渴水,果然滋味美妙!”


    孔正和嚴肅之也仰頭飲下一大口,酸酸甜甜的果醋下肚,頓覺清爽無比。


    “這林檎醋是專門用來配桃花源的燔炙和古董羹的,”秋羲說著又道,“今日我等不講究虛禮,幾位隻管敞開吃。”


    “那感情好,”趙子升早就快饞哭了,拊掌笑道,“我可就等秋弟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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