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章應該是服下了止咳的藥丸?”


    秋羲不太確定,因為柳鬱平時就不太愛服藥,看著光風霽月的柳含章是個怕苦的,喜歡甜口,藥丸雖不如煎製的藥汁苦,但總歸是有些草藥味在裏麵的。


    以前有柳塵守著的時候,柳鬱也是咳厲害了才會服用一粒,有他在的時候就更嚴重了,柳鬱寧願讓他紮針也不想多吃一粒藥。


    現在沒人管著他,秋羲是真的怕他寧願自己扛過去也不願意吃藥。


    係統給的妙手迴春丹還剩三枚,這藥聞著是甜甜的糖豆味,秋羲不擔心柳鬱會不服用,但這三枚藥應該會被柳鬱安排在答題的那三天,剩下進場和出場的六天肯定隻能靠平時準備來止咳平喘的藥丸。


    今天是八月十二,第二場進場的日子,第二枚妙手迴春丹柳鬱很可能要留到明天發卷的時候才會服用。


    秋羲憂心惶惶一個上午,一直掛心著柳鬱那邊的動靜,越到正午時柳鬱咳嗽的次數就越多,秋羲現在卻想不出辦法幫他,隻能在號舍裏幹著急。


    “應該是這幾晚睡在號舍裏受了風,”秋羲看著隻有兩塊木板可用的號舍發愁,“要是有玻璃就好了,含章至少不用晚上睡覺還要吹冷風。”


    貢院的號舍之所以不給考生準備擋板,是怕有人借此作弊,也是方便官吏巡邏檢查,當然也是讓考生出事的時候巡邏的官吏能一眼就看到,可如果號舍門上能裝兩塊大玻璃,那完全不會有影響,而且既防風又能保暖。


    秋羲支著下巴皺眉思考鄉試過後能不能做點玻璃出來,後麵還有會試,會試在明年年頭上,正是冷的時候,就算他這次能中舉拿到係統的九枚妙手迴春丹給柳鬱,那吹著冷風柳鬱依舊會冷,而且他自己也不一定能連續抗九天的冷風。


    雖然春秋戰國時期古人就有製造過玻璃,可是到現在大齊也沒有大規模製作無色透明玻璃的產業,而且能出做來的玻璃也造價極貴,幾乎都是王公貴族拿來把玩的珍貴物件。


    讓禮部給貢院考試的考生大批量批準這種東西,不用想也不可能,隻能他自己試試能不能搗鼓出來。


    如果做得出來,他就算免費送,給貢院搞個讚助也完全沒問題。


    隻是製玻璃的化學反應方程式他都知道,可要用的那些材料就不是大齊都有的,有的還需要反應煉製,真要坐起來比稻草紙麻煩多了。


    八月十二這日一整天都是第二場的進場時間,反正也不用答題做試卷,秋羲索性直接坐在號舍裏推演煉製五色透明玻璃的方法,主要就是把大齊搞不到的材料想辦法替換成更容易獲得的。


    秋羲在前不久已經把高中的數理化課程交給柳鬱了,他自己在刷題練齊八段和策論的時候,柳鬱就在他的看護下做小實驗,現在柳鬱已經是個能獨立製出氫氣的熟手了,後麵真能做玻璃的話柳鬱還可以配合他。


    因為今天是入場的日子,考生是拿不到任何紙張的,秋羲隻能在腦子裏打草稿演算各種方程式,一邊留心聽柳鬱那邊的動靜,擔心他病情變得更嚴重。


    中午各號舍裏的考生都開始啃已經有些變味的饅頭,坐在秋羲附近號舍的那幾人有些疑惑,前兩天明明到點就會有的香味怎麽今天還沒飄出來,昨天中午可是有烤臘腸的,他們還等聞著香味下饅頭呢。


    秋羲迴過神時已經過了中午,聽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嚕叫,他這才取了爐子開始生火做飯。


    臘腸本來就放不了幾天,搜子檢查過的那些他昨天就吃完了,係統的儲物格裏還放了有,都是按搜子檢查的標準全部切開的,不過他也不敢吃的太明目張膽,否則被巡邏的官吏注意到他考籃裏的東西越吃越多不好了。


    秋羲拆了一小袋混著花生紅棗的米倒進小陶鍋裏,沒一會兒號舍間便飄出一縷縷淡淡的棗香。


    他捧著盛滿飯的碗有些沒胃口,肚子雖然餓,秋羲卻沒心情仔細品嚐這碗在號舍裏顯得奢華至極的臘腸拌飯。


    也不知道柳鬱有沒有精神弄吃的,萬一他難受得不能按時吃飯怎麽辦。


    下午,柳鬱那邊傳來的咳嗽聲變少了些,可日落的時候又發作起來,到了夜裏情況更加嚴重。


    秋羲枕著手臂躺在木板上,雙眼透過夜色望向柳鬱的方向,直到夜深了,柳鬱漸漸睡著後不再咳嗽,他這才稍微安心地入睡。


    第二天,八月十三,第二場正式發卷的日子。


    秋羲起床後見柳鬱那邊沒有咳嗽聲,知道他多半已經服用了妙手迴春丹,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收拾好自己後便吃了早飯等待發卷。


    第二場考論、判、詔、誥、章、表,字數三百字以內,換到現代就是測試大齊考生的公文寫作能力。


    秋羲拿到試卷後一看,一道禮樂論,一道文教詔,還有判、誥、章、表各一道。


    禮樂論相關的文章秋羲之前跟著柳鬱的指導做過好幾篇,這一篇要寫起來也得心應手,倒是另外一篇詔書有意思。


    隻見擬詔一題寫著,“擬漢令置五經博士”。


    第二場的詔就是讓考生擬寫詔書,秋羲拿到的這道題目簡單來講就跟替李某寫信一樣,不過他這次是需要替漢武帝寫詔書,為朝廷開設五經博士這一官職。


    所以考生寫這篇詔書之前得先知道這是漢武帝一朝開設的五經博士,還得知道五經博士是幹什麽的。


    像國子監裏給秋羲他們講授《春秋》的吳博士就是大齊五經博士之一,專攻《春秋》,通曉《四書》,整個大齊的國子監裏隻有五名博士,分別專攻《易》、《書》、《詩》、《禮》、《春秋》,是個正七品的官職。


    不過在國子監讀書的考生要是還答不出這種送分題,那還是趁早洗洗睡了來的好些。


    秋羲提筆便寫了這篇置五經博士的詔書,內容方向沒什麽需要糾結的,唯一要多考慮的是措辭。


    他先快速打了草稿,然後檢查有沒有什麽需要避諱的文字,想了想又把漢武帝朝可能避諱的文字也替換掉。


    最後檢查一遍沒有錯漏,這才重新謄寫一遍開始寫那篇禮樂論。


    其他四道判、誥、章、表秋羲也跟著柳鬱練習過,當時還是國子監的作課上交時間快到了,柳鬱把他自己以前寫過的拿給秋羲做參考,有柳鬱給他做指點,秋羲自己又聰慧,掌握這些東西當然易如反掌。


    第二場的考題雖然最多,看似好像要寫一千八百字,實則不然,考慮到實際情況,每道題能寫百來字就已經夠多,超過三百字就過於冗長,所以考題規定在三百字以內。


    秋羲第五道題寫完草稿時正好到了中午,他便停下吃個飯再繼續,要是不用毛筆答題,以他的速度一早上完全能把題目全部做完。


    飯後休息了一會兒,秋羲這才把第五題謄寫好。


    他正要開始寫第六題時,忽然發現號舍裏的光線暗了很多,抬頭朝外看時,才發現空中有烏雲遮住了太陽。


    要下雨了?


    秋羲的心瞬間提了起來,這幾日本來夜裏就偏涼,要是再下一場雨肯定又要降溫。


    柳鬱這兩天已經開始頻繁咳嗽,再遇上雨水降溫濕氣加重,病情肯定控製不住,說不定考完試之後身體也會受影響,本來去清州府調養了大半年才好些,這下又有可能被重新拖垮。


    秋羲眉頭緊皺,可這時他再擔心也幫不上忙,要是隻今天下雨,妙手迴春丹的藥效還在,柳鬱還不至於太難受,可如果明天還……


    他在心裏把這個想法揮出去,後麵一定是晴天。


    其他考生也注意到了天色,紛紛停下筆開始收拾東西,首要的是已經答完的試卷,考生需要把放置在不會被雨淋濕的地方。


    雖然貢院的號舍在修建時就考慮過落雨的問題,號舍的朝向都是避著風的,號舍頂上也有支出來的瓦簷用來遮雨,但總是要以防萬一。萬一運氣不好遇上吹斜風,但凡有一點雨水飄進來把試卷給淋濕髒汙了上麵的文字,那這三年的辛苦可能就白費了。


    秋羲是聽到巡邏的官吏提醒眾人要下雨了趕快收好試卷,這才迴神把他桌麵上放著的卷子收到考籃裏,又把考籃擱在坐著的木板上,免得一會兒地麵浸水。


    他心不在焉地寫著最後一道,既擔心要下雨,又擔心這雨現在不下留著晚上下。


    秋羲謄好最後一道題,雨還是沒下下來,隻是天色更暗了一點,他趴在桌上看著外麵,視線不著痕跡地望向柳鬱號舍的方向,又開始琢磨造玻璃的事。


    約摸半個時辰後,天上終於還是有雨點落了下來。


    秋羲望著空中的綿綿細雨發愁,柳鬱那邊因為藥效可以保持到明天早上,所以現在還沒有動靜,這場雨也隻下了大半個時辰便停了。


    雖然溫度降了一點,但夜裏還不至於挺不住。


    秋羲終於放心些,隻是沒想到,第二天收卷之後,一場更大的雨落了下來。


    一顆顆水珠砸在地上濺起水花,秋羲當桌案用的那張木板也收到座位上和另一張木板疊在一起,免得木板被雨水泡過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幹,影響後麵的考試。


    他盤膝坐在木板上,防止雨水濺到身上,考籃和一應用品能收的全部收在木板上擱著,爐子和鍋碗放在號舍最裏麵的角落防止浸水。


    柳鬱那邊的咳嗽聲漸漸傳了出來,秋羲的心髒也跟著一下一下地酸痛。


    第66章


    雨水到了入夜的時候下得越發大起來,秋羲用帶來的衣物裹住自己蜷縮在號舍的木板上,盡量躲避風雨減少熱量流失。


    下了一整天的雨,夜裏的氣溫比昨天低了不少,貢院裏陸陸續續有考生感染風寒。


    秋羲在考試前就給柳鬱準備了傷風感冒的藥,他怕柳鬱萬一在號舍裏發熱,還把他剛穿越過來時,係統找別的係統交換迴來的退燒藥給柳鬱準備了一瓶。


    係統之前拿迴來的是膠囊,秋羲便把藥殼拆開取出裏麵的藥物顆粒再重新做成藥丸,隻希望柳鬱用不上才好。


    貢院外專門安排了大夫坐診,若是有考生生病實在堅持不住是可以申請就醫的,隻是一旦離開考場,就意味著該考生的今科大比已經提前結束,隻有三年後重新再來。


    所以盡管每迴都有人在考場生病,但主動申請出場就醫也是少數,甚至有人強撐著結果最後丟了性命。


    秋羲就怕柳鬱為了完成這次鄉試強忍著,最後出現意外。


    他聽著柳鬱那方時有時無的咳嗽聲,閉著眼睛數天亮的時間,一整夜也無法入睡。


    到了後半夜秋羲還是沒有睡著,腳下一片冰涼,雨水因為風向的原因已經快要吹進號舍,地麵上更是早就被落下水珠濺濕。


    柳鬱那邊已經聽不見什麽聲音,似乎已經睡下了,不知道他是不是提前吃了準備好的感冒藥,之前的咳嗽聲反倒沒有秋羲周圍號舍的另一名考生厲害。


    眼見著天快亮了,秋羲這次放鬆精神小憩了一會兒。


    次日是八月十五,鄉試第三場點名的日子,也是中秋。


    這天上午雨終於停了,考官們趁著點名查看一番考生的狀態,果然除了感染風寒的,還有一些考生已經開始發熱。


    光是秋羲聽到的動靜,就有三名考生高熱昏迷被強行送出考場,另外雖然仍舊發熱,但人還清醒著的考生選擇留下繼續考試,畢竟明天就是最後一場,沒人想在這個時候放棄。


    秋羲靠在號舍裏,也不知道柳鬱那邊情況怎麽樣了。


    當天貢院給所有考生發了一份炭火,說是皇帝的恩典。


    秋羲昨晚沒怎麽睡,白天無精打采的也懶得動,隻是裹緊衣物靠在號舍裏養神。


    自從進考場後已經好幾天沒洗澡,衣服來來迴迴也是帶著的那幾件輪迴換,早兩天出過汗,這兩天又下雨,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快發黴了。


    秋羲還是之前聽柳鬱說過他大哥參加武舉那年,考完鄉試出考場後整個人跟垃圾堆裏滾過一圈似的,便搗鼓了一些爽身粉出來,這幾日時不時拍一些粉在身上才稍微能保持點幹爽,否則他現在的形象肯定跟剛穿越過來那天一樣狼狽。


    爽身粉一共做了兩盒,他和柳鬱一人一盒,現在用著感覺效果還是有的,迴頭量產出來再加點香料,換個好看的盒子裝了放到珍寶齋去賣,會試的時候肯定能有不少考生來買。


    不過是不是得讓柳鬱提前寫篇使用體驗的文章誇一誇,先揚個名再賣效果更好?


    秋羲靠在號舍裏,頭不住地向下一點一點的,腦子裏胡思亂想著意識漸漸模糊慢慢睡過去。


    等他醒過來時已經是下午,秋羲剛睜開眼時還有點發懵,看著周圍的號舍生出幾分不真實感,整個人頭重腳輕昏昏沉沉的像是還在夢裏一樣。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可能是感冒了,連忙摸了摸脈。


    果然。


    秋羲起身在號舍裏活動了一下,正燒好爐子做飯,就聽見柳鬱那邊傳來一陣咳嗽聲。


    柳鬱的聲音聽起來很是沙啞,明顯嗓子已經受傷了,說不定現在正在咳血,秋羲望著柳鬱的方向眉頭緊鎖,手上忽然傳來一陣刺痛才迴過神。


    他低頭一看,是剛才手指不小心貼到了鍋身上,指背的皮膚不小心被燙到了。


    看手指的皮膚迅速泛紅,秋羲連忙用水壺裏的冷水給那處皮膚降溫,然後用積分代金券在係統商城裏兌換了一瓶金瘡藥抹了些在泛紅的皮膚上。


    白天雨停之後過了幾個時辰,大太陽照在地麵上蒸幹了水汽,這會兒溫度升上來正是熱的時候。


    秋羲中午在睡覺忘了吃飯,這會兒心不在焉地守著爐子煮飯,一邊仔細聽著柳鬱那邊的動靜。


    沒一會兒,爐子上的飯煮好了,他盛上米飯沒滋沒味地吃了一碗填肚子,忽然發現柳鬱那邊的咳嗽聲停了。


    他怕自己聽錯,又集中注意力分辨,周圍雖然有咳嗽聲,但確實都不是柳鬱的。


    “難道含章已經把最後一枚妙手迴春丹服下了?”


    秋羲想了想,確實有可能。


    今天已經是第三次點名的日子,明天就正式發卷,以太陽的方位來算,從早上發卷到現在,按柳鬱寫文章的速度來看,確實已經夠他完成最後一場一千兩百字策論。


    秋羲心裏的大石頭總算放下去,歇了會兒見時間差不多便吃了一道感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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