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後者,這都十幾二十年了還派人追殺,背後之人不僅實力強大,兩邊的矛盾更是不可消磨。


    秋羲連忙在桌上鋪紙,提筆畫出那三件首飾,對柳鬱道:“含章可能幫我查查這幾件首飾的來曆,這是我娘留下的遺物。”


    柳鬱視線落在圖紙上後瞳孔微縮,片刻後隻將圖紙收進袖中,道:“月白放心,稍待幾日或可有頭緒。”


    天色已經不早,明日又要去安王府赴宴,柳鬱留秋羲住在府上,秋羲便沒有拒絕。


    等秋羲離開柳鬱的房間後,柳塵上前道:“公子,那日的另一批刺客身份斷了線索,派出的人查到頭緒時,那些逃走的刺客包括派出刺客的那名豪紳闔府上下全被殺害。”


    柳鬱修長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片刻後道:“去查那名豪紳府上跟曹貴妃手下的人可有幹係。”


    “公子是說另一批刺客可能是曹貴妃派的?”柳塵不解道,“大皇子那邊不是已經派了刺客,難道他母子二人都沒通過氣?”


    “或許。”


    柳鬱隻淡淡地迴答了一句,心思卻已經落在秋羲畫的那張圖紙上。


    他沒認錯的話,上麵那支喜上梅稍釵是禦用的款式。


    第58章


    第二天,天還沒亮,柳鬱便坐著馬車進宮麵見皇後。


    承乾宮中,皇後見柳鬱入宮拜見,連忙讓宮女請他進來。


    皇後自從那日聽安王說過柳鬱和秋羲二人之事後便一直憂心,今日見柳鬱進宮便打定主意想探探柳鬱的口風。


    “參見皇後。”柳鬱朝皇後躬身行禮。


    皇後連忙扶起柳鬱:“鬱兒不必多禮。”


    姐弟二人寒暄幾句,皇後剛想旁敲側擊問問他,就見柳鬱從袖中取出一張疊得規整的畫紙。


    “皇後可見過此物?”


    “待本宮看看。”皇後有些疑惑,不過她心知柳鬱不會無緣無故那些東西來尋她,定是有要事。


    皇後接過畫紙剛一展開,那雙美眸便瞬間圓睜,謔得一下起身,情急之下失手打翻手邊的茶盞,清香的茶水順著桌案流下,沾濕了皇後華麗的裙擺。


    “娘娘小心鳳體!”


    守在在一旁的幾名宮女太監急忙圍過來替皇後擦拭水漬並收拾桌椅和茶盞,另有宮女正要服侍皇後進殿更衣,卻被皇後擺手攔開。


    “本宮無礙,都下去吧。”


    宮女太監連忙領命退出承乾宮。


    柳鬱目睹皇後的反應心下微沉,最後還是開口問道:“皇後可是見過那件首飾?”


    皇後收好畫著釵飾的圖紙斂眸沉思片刻,終於還是緩緩道:“這支喜上梅稍釵是當年陛下所賜。”


    得到皇後的確認,柳鬱心頭憋悶,隱在袖擺下手緊緊握成拳,最後卻隻能卸力地鬆開。


    “此時說來話長,”皇後微微歎氣,朝柳鬱問道,“鬱兒可聽說過先朝右相,餘相?”


    柳鬱點點頭:“自是知道。”


    大齊本有左右二相,如今的曹相便是左相,皇後口中這位餘相則是右相。


    皇後迴憶道:“先帝駕崩那年南方水澇,餘相被曹相黨羽彈劾貪汙賑災銀兩,闔府上下被下獄後不久先帝便薨了。在曹相的操作下,此案草草了結,餘相府上被抄家流放,未及笄的女子充入教坊司。”


    此事柳鬱也有所耳聞,朝中之人心知肚明是曹相黨羽陷害餘相鏟除異己,但先皇病危曹相勢大,餘相一方無力反抗,最後落得抄家流放的下場。


    “蓮兒是餘相的小女兒,”皇後繼續道,“自幼與我一同玩耍,那年她才十歲,我便從教坊司那裏把她要了過來,帶入承乾宮照顧。


    “過了幾年,有一迴中秋陛下來承乾宮時無意間見到蓮兒,當夜便臨幸了蓮兒,又賜下這支喜上梅稍釵。本想著蓮兒如果能得陛下青睞,或許日後可尋機會為餘相翻案,可誰知曹貴妃得知此事後竟想毒害蓮兒。”


    說到這裏,皇後神色哀傷,緩了緩才道:“那年,曹貴妃所出的大皇子才兩歲,陛下並未立太子,曹貴妃便暗中對承歡的妃嬪下毒手,就連……”


    皇後語聲哽咽,兩行清淚從頰滑落。


    就連她的三皇子也沒逃過曹貴妃的毒手,可曹貴妃總不會親自下毒,每迴後宮出事,等查到下手之人時已經是死無對證,曹相勢大,就連皇帝也不能奈何曹貴妃。


    見皇後想起夭折的三皇子,柳鬱隻能默默安慰。


    皇後擦掉眼角淚痕,擺擺手繼續道:“當時時日尚短,無人知曉蓮兒是否懷有龍嗣,我護不住蓮兒,便讓人尋了一具和她身量仿佛的女屍替她,趁著她的房間走水派人偷偷將她送出宮去。


    “隻是事情走漏風聲被曹貴妃知曉,她便不依不饒派人追殺蓮兒,後來蓮兒逃到清州府地界時曹貴妃派去的刺客已被誅殺殆盡,手下見蓮兒被一名書生救走後便迴來複命。我怕曹貴妃安排的眼線從我這處得到蓮兒的下落,從此便和蓮兒斷了聯係。”


    皇後說完看向柳鬱,有些急切地問道:“鬱兒是從何處得到這張圖紙的,可是有蓮兒的下落?”


    柳鬱神色暗淡,隻道:“餘娘子已經亡故數年。”


    皇後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沒曾想當年費盡心思想保住這位手帕交,最後故人卻已經撒手人寰。


    “那鬱兒可知……”皇後本想追問餘娘子是否留有血脈在世,卻見柳鬱神色鬱結心不在焉。


    柳鬱年幼時母親病故,皇後便時常把這個同胞幼弟接入宮中照看,說柳鬱是她一手帶大的也不為過,對柳鬱自是比別人多了解幾分。


    皇後如今見柳鬱這般低落,再聯想起從安王那兒聽到的話,立刻便反應過來:“那位秋秀才……可是蓮兒的孩子?當年那位救走蓮兒的書生就姓秋,算算年月,若是蓮兒的孩子也該和秋秀才差不多年歲。”


    柳鬱微微點頭,閉了閉眼,片刻後才道:“他昨日收到清陽縣來信,秋家有兩口人誤食毒蕈身亡,他懷疑是有人暗害所致,我見隻那支喜上梅梢釵像宮中之物,所以前來找皇後求證。”


    皇後聽完麵色嚴肅,立刻便想到是曹貴妃的人下的毒手,忙追問道:“那秋家可還有人在?”


    柳鬱搖搖頭:“他爹娘就是被見財起意的秋家長房所害,清陽知縣已經結案,秋大被判秋後問斬,他也早與秋家斷親。”


    “我要是沒把蓮兒送出宮,她是不是還能好好活著……”皇後默默垂淚,沒曾想她把人送走後竟是這般坎坷,片刻後,皇後忽然緊張道,“那孩子是蓮兒所出,年歲又如此巧合,前些日子陛下又提過那孩子兩句,曹貴妃定不會放過他的。”


    柳鬱眉頭緊鎖:“我與他迴京時在路上遇伏,刺客有兩撥人,一方是大皇子的人,另一方尚未查到背後之人,我懷疑那時曹貴妃已經知道他的存在。”


    皇後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曹貴妃竟還在派人尋找一個不知道有沒有懷上龍嗣的女子想要斬草除根,她不禁膽寒。


    “得想辦法保護好那孩子。”


    “皇後且放心,”柳鬱保證道,“我會保護好他。”


    皇後見柳鬱神色堅毅眼中卻鬱結不散,猶豫片刻後,終是下定決心道:“鬱兒,你若真心喜歡他,阿姊不會攔你。先不說那孩子是不是龍嗣,就算是又如何?隻要你二人真心相悅,他便是那位秋書生的孩子。”


    柳鬱聽到皇後的話瞳孔微縮,低聲道:“此話皇後切勿再提。”


    皇後見柳鬱如此嚴肅,隻搖頭道:“你又怎知他不想一輩子都做書生的孩子,做書生的孩子至少能活得自在些。”做皇帝的孩子,指不定能活到哪日。


    人人都說皇位好,可皇位下的血海屍骨又豈能看盡?


    秋羲起床更衣洗漱後聽下人說柳鬱一大早進宮去了,便獨自在屋裏用過早飯,沒一會兒,安王府那邊派人來請他去王府參加芙蕖宴。


    安王府和柳府緊鄰,兩府花園中都有一個荷花池,這兩個荷花池的池水是相通的。


    今日的芙蕖宴就是安王邀請國子監的監生們來賞荷的,秋羲進入安王府後便直接被下人帶去後花園那邊,此時已經有十數名監生在花園裏遊玩,不乏有吟詩作畫的人。


    秋羲剛進後花園便見安王在不遠處朝他看過來。


    “見過安王。”秋羲上前見禮道。


    “秋秀才怎麽一個人來的,皇舅沒和你一起?”安王見秋羲獨自前來,摸著下巴有些納悶。


    今天這芙蕖宴可是他特地為他皇舅準備,目的就是給他皇舅創造一個機會,向來算無遺漏的皇舅怎麽會錯過?


    秋羲可不知道安王心裏的算盤,隻迴答道:“含章他一早進宮麵見皇後了。”


    安王用折扇敲了敲手心,他皇舅這是在幹嘛?


    秋羲跟安王在這處站了一會兒,便有監生陸陸續續過來與他互相見禮。


    今日天好,有清風將池中荷香送到岸上,見安王沒有讓人當眾作詩作畫的意思,秋羲便與安王一起坐在湖心亭中舒心納涼。


    安王府的荷花池是個“凹”字型,三麵池水依著王府後花園的地勢而走,一端延展出去與柳府的荷花池相互溝通。


    沒一會兒,來的人多起來,安王便讓下人取來一隻錦匣。


    “今日與諸位賞花賞荷,我等不比詩不比賦,”安王接過玉匣,道,“不如一戲三國?”


    這些國子監的學子對大齊的雅趣消息最是靈通,監中幾乎無人不知今年三月初三在清州府舉辦的望江亭雅集,對柳含章在雅集上作出的《望江亭序》更是推崇備至,還有秋月白在雅集中所畫漫畫也深受侵淫丹青之人的追捧。


    但要說到望江亭雅集中熱度最高的,莫過於由秋月白所製,又由柳含章在雅集上推出《戰三國》木牌遊戲。近幾月不說國子監的書生,就是朝廷官員甚至宮裏都有不少人戲三國,就連他們國子監最愛找人對弈的祭酒近來也常與博士戲上一戲。


    眾人見了三國玉牌,紛紛應和安王。


    “如此便每輪四人做戲,”安王將玉牌放在桌上,道,“各自為營,勝者可以進入下一輪,敗者退出換其他人,猜拳決定順序,如何?”


    眾人當然應下。


    安王正要叫秋羲一起來猜拳,剛迴頭便看見柳塵走了過來。


    “見過安王,”柳塵朝安王行禮後,便拿出一張疊好的畫紙呈給秋羲,道,“秋公子,這是我家公子給你的。”


    秋羲一看便知這是他昨天給柳鬱畫的首飾圖紙,連忙收好圖紙,朝安王說了聲就跳到靠在湖心亭便的小舟上,劃著小舟朝荷花池深處而去。


    等到了沒人看見的地方,秋羲這才打開那張圖紙,隻見柳鬱在那支喜上梅稍釵上畫了個圈,西邊寫了個“貴”字。


    秋羲頓時呆愣住,他是何其聰明的人,怎會猜不出柳鬱所指為何。


    如今的曹貴妃便住在西宮,柳鬱這個“貴”字指的便是曹貴妃,而釵上的這個圈便是追殺圍剿之意。


    會被曹貴妃追殺二十來年的孤身女子,秋羲怎麽想也隻能是與皇宮裏有關,在聯係餘娘子前往清溪村的時間和他之前推測貞元帝膝下皇子凋敝的事,秋羲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怎麽會?”


    秋羲卸力地跌坐在舟中,這不是在玩兒他的命嗎。


    不說大齊的皇位更迭會如何,光是他了解過的曆史朝代上,皇位之爭不流血的又有幾迴?


    他一個穿越過來不到一年,既沒明麵身份又沒幫手的人,除了引頸就戮還有什麽辦法。


    “不,不對,”秋羲忽然坐直,兩眼生出神采,“沒有人能證明我不是秋秀才的兒子,所以隻要我堅持,那不管我是不是他的親兒子,我都隻會是他兒子。”


    秋羲理出餘娘子到清溪村的時間和生產的時間,再往前倒推,就算餘娘子以最快的速度離京前往清州府,那她在宮裏的時間也絕不可能診出是否有孕,所以曹貴妃根本不可能知道的準確身份,而是為了以防萬一才選擇直接斬草除根。


    “況且餘娘子和秋秀才一迴清溪村就成婚了,距離餘娘子離開京城的時間也就半個多月,所以其實與皇帝沒關係的可能也很大。”


    想到這裏,秋羲心裏鬆快起來,隻要他堅持,什麽皇位爭奪就和他沒關係,不過要時刻謹防曹貴妃那方的暗害。


    秋羲伸手將圖紙泡進池水裏,待墨跡全部散開後才將泡軟的紙張撕碎揉成團,用竹篙壓進層層荷葉下的淤泥裏。


    柳府,柳鬱從皇宮迴來後便將自己關在屋子裏。


    他靠坐在窗前的雕花木榻上,手裏拎著一隻酒壇,望向窗外秋羲最喜歡閑坐的那棵桃樹。


    日頭已經升高,蟬鳴鳥叫紛紛擾擾,吵得柳鬱皺起眉頭,他拎起酒壇仰頭才發現壇中已經倒不出一滴酒。


    哐當一聲,酒壇被向來端方自持的柳含章隨手扔在地上。


    這時,屋外傳來柳塵的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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