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花剛一被衙役押走便忙求饒道:“縣老爺饒命啊,饒命啊!”


    秋大生怕自己也被拖下去打板子,連忙把頭埋到地上。


    一大早就被秋老太拉來的秋大郎也趕緊躲進人群裏,他這幾月好不容易從秋老太手裏掏出錢,又給他兩個小妹找了好人家,一個賣去給縣城的有錢老爺做小妾,一個賣去府城做丫鬟,還給他二弟找了個沒兒子的富戶去做上門女婿。如今他手裏撈著不少銀錢,眼看著就能找個漂亮娘子過上好日子,哪裏願意被牽連進官司裏。


    等張春花二十板打完重新被押迴堂上,趙知縣朝張春花二人喝問道:“堂下被告何人,所犯何事,還不如實招來!”


    張春花剛挨了班子,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再也不敢囂張:“草民是秋大的妻子張春花,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拿弟妹的嫁妝。縣老爺明鑒,那些嫁妝早幾個月前就還給他了,少的那三樣被賣出去了,我也找不到在哪兒。”張春花說完瞧見趙知縣臉色肅穆,又連忙道,“可以賠錢,我可以賠錢!”


    “對,都是她偷的,跟我沒關係!”秋大見張春花認罪,立刻指著張春花撇清自己。


    趙知縣:“張春花,秋大所說可是實話?”


    張春花哪裏不知道秋大這是想把所有罪都推在自己身上,心灰意冷地看著秋大:“你我多年夫妻,你竟然這樣對我?”見秋大埋著頭不敢看她,張春花又朝趙知縣道,“迴縣老爺,當初是秋大說二弟和弟妹已死,二弟的家產便是他的家產,所以我二人才拿了弟妹的嫁妝。”


    秋大趕忙反駁:“你,你胡說!明明是你拿的!”


    張春花趴在地上看也不看秋大一眼:“是我拿的,可你和我一起去的二弟家。”


    “秋大,張春花所言可屬實?”趙知縣冷眼看向秋大,厲聲道,“你想好了再迴答,公堂之上胡言亂語欺瞞本官,可就不是打個板子能了的事。”


    秋大一聽便開始打哆嗦,張春花皮糙肉厚,挨了頓板子都老實了,他又怎麽受得住,於是立刻磕頭討饒道:“知縣老爺明察,我家就我和二弟兩兄弟,二弟和弟媳過世,侄兒又小,二弟的家產可不就是我的麽,這怎麽能算偷?我這是好心替侄兒保管他娘的遺物,等他大了再還給他!”


    “呸!臭不要臉的!”牛家嬸子在公堂外聽到秋大的狡辯晦氣地吐了口唾沫。


    其他人自然也聽後紛紛對著秋大指指點點,見過不要臉的,還真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兄弟孩子還在呢,居然就惦記起兄弟的遺產,真是誰遇上這種人誰倒黴。


    趙知縣冷聲道:“休得狡辯,是偷竊便是偷竊,大齊律自有斷言,豈容你胡攪蠻纏!”


    秋大打著哆嗦不敢再開口。


    秋羲視線在張春花和秋大之間掃過,見時機已到,便朝趙知縣拱手道:“小民記得三年前爹娘還在世時秋大二人便在我家盜搶過財物,被我娘發現後兩方起了爭執,正因此才使得我爹娘溺水身亡。”


    秋大和張春花一聽到秋秀才和餘娘子溺水的事雙雙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秋羲怎會突然提起這件事,而且他不是在縣城讀書嗎,怎麽知道他們那次還拿過錢!


    趙知縣問道:“可有人證物證?”


    秋羲拱手道:“有一人證。”


    “傳人證。”


    見到衙役帶著李老漢進入公堂時,秋大和張春花抖如篩糠,差點沒當場暈厥過去。


    第43章


    “草民李大福,從前是在清滄河上跑船的,秋秀才生前需坐船往返縣城和清溪村時總坐我的……”


    李老漢跪在公堂上娓娓道出秋秀才和餘娘子落水那日發生的事。


    “這秋大一家真做得出來,吃的喝的用的全找秋秀才拿錢,出個門還擺闊專坐好船,人秋秀才和餘娘子自己都舍不得呢。”


    圍觀的百姓聽完李老漢的話在一旁交頭接耳,誰家遇上這種水蛭一般的親戚都得晦氣死。


    “可不,剛才小秋秀才不還說這兩人那是還偷了他家財物供秋大郎在縣城揮霍麽,這是要不著就直接拿啊,早都分家了,這兩口子真不把自己當外人。”


    “李大福,本官問你,你方才所言與秋大二人盜竊秋秀才家中財物有何關係?”趙知縣朝李老漢問道。


    “老爺,草民不知秋大二人盜竊一事,”李大福跪在地上朝趙知縣磕了個響頭,淒聲道,“草民是要舉證秋大和張春花兩人謀害秋秀才和餘娘子!”


    “謔!”


    圍觀的眾人一聽李老漢說出“謀害”兩字頓時紛紛大驚,就連衙役手中的殺威棒也遏製不住眾人的議論聲。


    “謀害,秋秀才和餘娘子果然是被害的,否則好端端的怎會在風平浪靜的清滄河上溺水。”


    “誰說不是,當初打撈秋秀才和餘娘子遺體時我還去幫過忙,當時就瞧著秋秀才脖子上有指痕想報官,可那秋大非說秋秀才和餘娘子是意外落水,要早些讓他二人入土為安。”


    “竟有這事?”


    趙知縣一拍驚堂木,朝秋大和張春花二人厲聲問道:“秋大、張春花,李大福舉證你二人謀害秋秀才和餘娘子一事可屬實?”


    張春花方才聽完李老漢的證詞便魂不守舍渾身冒冷汗,此時被一聲驚堂木響嚇得趴在地上全身發抖,絲毫不敢抬頭看趙知縣一眼。


    “知、知縣老爺冤枉啊!草民確實拿了二弟家的銀錢來,但那是二弟本就該贍養老母的,草民絕不敢做傷人性命之事,何況還是謀害草民的二弟!”原本瑟縮地跪在地上的秋大突然猛地抬起頭,滿臉鼻涕眼淚地痛哭道,“弟媳那日是意外落水,我二弟為了救她才跳下船,我為了救他倆也跟著跳下去了。天地良心,我是去救人的,隻是我二弟命苦福薄就這麽去了!”


    秋大越說越理直氣壯,最後說完便一聲聲哀嚎,似乎真是個心疼弟弟的好大哥。


    趙知縣的審視的視線從瑟縮的張春花身上移到聲淚俱下的秋大身上,最後由落到秋羲身上。


    “秋小秀才可有話要說?”


    秋羲立刻拱手對趙知縣道:“先父水性極佳,若不是再與秋大先後如水後發生事端,絕無可能與先母雙雙溺亡。那日先父發現秋大二人欺辱先母後便於這二人吵過一迴,這二人定是那時就預謀好要在去縣城的船上動手。”


    本來秋羲隻是這麽說隻是想詐一下秋大,沒想到秋大一詐就上鉤。


    秋大激動道:“你血口噴人!我、我怎麽會害二弟,你這是汙蔑!我隻是跟二弟吵了一架而已,早和好了!”說完他又捅了捅張春花的胳膊,朝張春花遞眼色。


    張春花這時也反應過來,盜竊財物最多還隻是罰些銀錢或者蹲大牢,真要把當初那事抖出來可就是掉腦袋的事。


    她頓時顧不上和秋大之間的矛盾,趴在地上磕頭道:“縣老爺明察,二弟和弟媳真是意外溺亡的!”


    趙知縣將這二人的神色和動作收入眼底,又朝李老漢問道:“李大福,你指控秋大二人謀害李秀才夫婦可有物證?”


    “草民、草民……”李大福訥訥地張了張嘴,眉頭間的褶皺變得更深,最後隻說道,“草民絕不敢胡言,秋秀才夫妻就是被秋大二人所害,千真萬確啊,望縣老爺為秋秀才夫婦主持公道!”


    秋大和張春花滿臉怨毒地瞪著了李大福一眼,齊齊朝趙知縣喊冤。


    “哎呀,李老漢怎麽會沒有證據,要是有證據可不就能定秋大二人的罪。”


    圍觀的百姓的聽滿心糾結,恨不能當場變出證據拿下秋大和張春花。


    躲在人群裏的秋大郎此時已經手心冒虛汗,秋秀才夫妻二人落水前一段時間他娘確實給過他一筆銀子,莫非他爹娘真的……殺人了。


    “大郎啊,你爹從小就膽小,怎麽可能會殺你二叔,”秋老太死死拉著秋大郎的手,“你快跟縣老爺說你爹是冤枉的,讓他放了你爹。”


    秋大郎被秋老太一喊瞬間清醒過來,他咽了口唾沫,雙眼一刻不停地盯著公堂上的眾人:“他若真殺了人是走不出縣衙的,若沒殺人知縣也不會冤枉他。”秋大郎說著平複好心情,對秋老太低聲道,“我們先迴去,在這兒隻會給爹添麻煩。”


    他正要強硬帶秋老太離開,轉身就撞上一堵人牆。


    “俺娘說了,不能讓你走。”牛大壯雙手抄在胸前,兩眼死死地瞪著秋大郎,一身幹農活練出來的腱子肉差點將衣服撐開。


    “粗鄙農夫!”秋大郎心知自己跑不掉了,惡狠狠地朝一邊啐了一口。


    “李大福,你當真沒有證據,”趙知縣忽然拿起驚堂木重重地在桌案上一拍,厲聲問道,“還是說有證據卻被你隱瞞了,你可知作偽證誣告他人故殺罪按律當反坐?”


    李大福聽後雙肩顫抖,連連在地上磕頭道:“縣老爺明察,草民絕沒有誣陷秋大二人,秋秀才夫婦當真是被他二人所害!”


    趙知縣怒目而視:“那還不將你隱瞞之事如實招來!”


    李大福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眼中的掙紮和懊悔幾乎凝成實質,枯瘦又滿是皺紋的雙手撐在地上緊緊握成拳,就在圍觀的眾人都以為他當真沒有證據時,他愧疚地朝秋羲望了一眼,這才緩緩開口。


    “草民卻有證據,”李大福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掏出一方手帕,手帕上繡著一枝桃花,一看便是女人家的東西,“此物便是證據。”李大福說著便將手帕交給衙役,由衙役轉呈到趙知縣麵前。


    趙知縣打開手帕一看,隻見裏麵包著一支看似十分樸素的玉簪,隻是這玉簪用料極好,觸手生涼細膩光滑,不是尋常人家用得起的物件。


    張春花一見到那支玉簪頓時臉色煞白,整個人仿佛喘不過氣的死魚般愣在當場。


    公堂外的人群裏,沒人注意到一名彪形大漢遠遠瞧見那支玉簪後便悄悄離開,仔細一看,這不就是當初秋羲去府城賣《戰三國》木牌時在街上半路跟蹤他的大漢麽。


    秋羲一瞥張春花的臉色便知道此物定是極大的證據,可瞧那玉料也不像張春花能置辦的,難道是餘娘子的,隻是原主不曾見過?


    “李大福,此物有何淵源?”趙知縣仔細查看玉簪後,朝李老漢問道。


    “迴縣老爺,此物是張春花為了封口給草民的,”李老漢歎息一聲,迴憶道,“那日秋秀才夫婦出事後,我迴到家中越想越秋大二人的舉動覺得奇怪,將此事說與我閨女小桃聽,她聽了便說這秋大二人指不定就是想殺害秋秀才夫妻好吞並他家家產。


    “小桃當時與清溪村幾個女娃娃交好,經常一起做女工掙點貼用,所以聽說過秋秀才一家和秋大一家關係不睦,還經常被秋大一家打秋風,也知道秋大夫婦遊手好閑不事生產卻慣會去秋秀才家拿錢。所以我當時便信了小桃的話,第二日就去找秋大和張春花對峙。


    “這兩人起先不承認,後麵我將他二人在船上的可疑舉動一一點破,張春花便提出用這支玉簪和三兩銀子做封口費,讓我不再對外提起他二人謀害秋秀才夫婦一事。”


    李老漢說著便在自己臉上狠狠地抽了個大嘴巴,聲音響得連外麵的百姓都能聽清。


    “草民有罪,不該貪圖財物讓秋秀才和餘娘子含冤而死。那日正巧小桃和他丈夫訂婚,家裏實在湊不出嫁妝,草民鬼迷心竅便答應了秋大和張春花。”


    “你胡說!”秋大聽完李老漢的供詞已經是滿頭大汗,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雙眼充血地瞪著李老漢,似乎要咬下他一塊肉,“明明是。明明是你見財起意,對,就是你見財起意,你想打我二弟錢財的注意,才故意把弟妹晃進河裏!”


    張春花聽了秋大的話也立刻反應過來:‘你憑什麽說那支簪子我給的,你這是想誣陷我二人!’


    就在這時,牛家嬸子在公堂外高聲道:“縣老爺,草民清溪村孫蘭香,曾與餘娘子交好,有事向老爺稟報!”


    秋羲側身迴首,見牛家嬸子死死盯著那支玉簪,幾乎已經肯定那支簪子便是餘娘子的東西。


    “你且進堂交代。”趙知縣示意衙役放人進來。


    牛家嬸子一步步走近,怒視著秋大和張春花,道:“草民與餘娘子第一次見麵是在清溪村村口,那時秋秀才落榜後遲遲未歸,秋家老太以為秋秀才已經高中,那幾日便常和秋大夫婦二人在村裏走動要村裏眾人早日準備賀禮祝賀舉人老爺。


    “誰知多耽誤了幾日後,秋秀才便從府城迴來了,不僅帶迴他落榜的消息,還帶了個姑娘迴來說要與她成親,這姑娘便是餘娘子。


    “當時秋老太一家是和秋秀才二人在村口遇上的,村口那兒人多,幾乎半個村的人立刻就知道秋秀才落榜的事,秋老太氣極,當即拒絕秋秀才要和餘娘子成親的事。可張春花一眼便瞧見餘娘子穿著不凡,像有錢人家的小姐,不知她如何攛掇的秋老太,反正秋老太當場又改口同意了這門婚事,張春花便以此為借口要走了餘娘子頭上的與簪子。”


    牛家嬸子說著便指了指趙知縣桌案上那支玉簪:“她要走的正好便是這支,當時村裏不少人都看見了,除了草民應當還有人記得這支玉簪才對。”


    她的話音剛落,公堂外就有兩名一起來看升堂的嬸子開口道:“俺也記得,那支簪子就是張春花從餘娘子頭上直接搶走的,俺們村裏的女人都從沒人戴過玉簪,那麽貴重的首飾俺一眼就記住了,那簪子當初戴在餘娘子頭上可漂亮。”


    秋大和張春花二人聽得冷汗蹭蹭手腳冰涼,秋大郎躲在人群裏差點咬碎一口大板牙,秋老太更是要衝過去替秋大喊冤,當場就被隨時注意著她的秋大郎捂住嘴按下。


    “別亂來,想蹲大牢可別連累我!”


    秋老太掙開秋大郎的手:“總不能讓你爹給那婊子賠命,她死便死了,你爹可還要給我養老送終啊!”


    公堂上傳來一聲驚堂木響,趙知縣朝秋大二人厲聲問道:“人證物證具在,你二人還有何話要說?”


    ……


    結案退堂後,趙子升一路步行送秋羲迴縣學。


    “秋大雖判了秋後問斬,張春花仗一百流放三千裏,可惜秋大郎隻算脅從銷贓,罰些銀錢就能免災。”趙子升搖頭歎了口氣,“果真是人心險惡,為了錢財連至親都能痛下狠手。”


    張春花將餘娘子推下水後,秋大趁著秋秀才下水救人也跟著下水,將秋秀才按在水裏致使秋秀才和餘娘子雙雙斃命,用心之歹毒,讓人膽寒。


    “這二人伏法已可告慰爹娘在天之靈,”秋羲朝趙子升拱手施禮道,“這次多虧趙兄相助,否則爹娘還不知幾時才能討迴公道。”


    秋羲迴到縣學時還有些恍惚,壓在心裏的石頭落地讓他終於可以鬆口氣。


    “月白可算迴來了。”


    秋羲剛一推開房門,便見柳鬱一襲青衫在他窗前長身玉立,飄飄然如同仙君下凡。


    “含章,你怎麽來了?”秋羲驚喜道。


    柳鬱笑道:“陛下點月白入國子監,鬱特來報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理科狀元種田考科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牧野聞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牧野聞歌並收藏理科狀元種田考科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