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曜心口一緊,眼透茫然。


    怎麽可能……


    「不就是一隻就要摔下鳳凰台的草雞罷了,便讓她再多顯擺幾日,」姚氏陰惻惻地盯著李眠離去的身影,刻薄惡毒地笑著。「沒有那個命,再大的福氣也接不住!」


    「娘!」李曜低聲警告道:「您還嫌侯府這些日子以來不夠鬧騰嗎?」


    姚氏已是破罐子破摔了,冷笑道:「瞧見沒有,你口口聲聲認作長姊的那個人,眼裏可沒有你這個弟弟呢,你還記得自己嫡親同胞的手足隻有湉兒嗎?」


    李曜臉色嚴峻緊繃。「娘,你到底想說什麽?」


    「你妹妹今天迴家,可就沒見你這麽上心。」


    李曜揉著抽疼的眉心。「妹妹如今是戴罪之身,蒙陛下大恩方可迴府探視爹爹,本就該低調行事才是,如何能與太子妃下降比得?」


    「你們父子倆一樣沒良心,你們都會後悔的……」姚氏用著十分古怪晦暗的目光盯著他,嘴角笑容令人莫名發寒。


    李曜無法再跟活似變了一個人的癲狂母親爭論,他隻能失望地看了她一眼,徑自揮袖而去。


    第十七章


    李眠和奶嬤嬤當年的舊居就在德勝侯府最偏遠處。


    在通往舊居老屋舍前是一條又窄又長的巷子,隻要巷子前後門一落栓,那老屋舍就是座被阻絕在紅塵之外的囚牢。


    她就是在這兒被關了整整十三年。


    李眠抬手推開了前巷的斑駁厚重窄門,看著那條盡管在大天光底下,依然幽暗潮濕陰冷的深巷。


    她讓大隊人馬都在巷子外頭候著,戴嬤嬤卻是堅持陪同她進去。


    裏頭是僅僅有一間陳舊主屋和左右兩間充為雜物灶房用的小舍,一個不大的院子裏有一株老樹,一口老井,灰塵滿布的石桌椅仍留尚未化盡的枯葉和殘雪。


    雖然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想來平時也無人打掃,但戴嬤嬤還是看得出昔日住在此處之人,是精心仔細維持這遮風避雨之居的。


    「……以前每逢刮大風下大雪的時候,我和奶嬤嬤還有百茶姊姊就窩在裏頭正廳的桌子底下,上頭屋瓦不濟事,可那桌子居然是黃花梨木的,可堅硬了,奶嬤嬤說就算屋子垮了也砸不著我們呢!」


    「……嬤嬤,您看,我小時候就是在石桌椅上學刺繡的,這兒日頭好,不傷眼兒,屋裏頭不敞亮,還費油燈,奶嬤嬤說刺繡就是要心思清明自在,繡出來的花樣才會靈巧鮮亮透著生趣。」


    李眠有些興奮地牽著戴嬤嬤的手,迫不及待地跟她介紹分享自己小時候的點點滴滴。


    戴嬤嬤滿麵慈祥含笑聽著,心裏卻酸疼得厲害,胸臆間也竄升起一股火氣來。


    德勝侯縱使是國家的棟梁、戰揚上的英雄,可對於李眠母女來說,他還真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竟舍得,竟忍心教自己的親生骨肉猶如被隨意棄養在角落的貓兒狗兒一樣,任她自生自滅。


    「娘娘,您真是個仁厚心軟的。」


    李眠一愣。


    「如若是老奴遭此待遇,恐怕早一把火將整座侯府燒了。」戴嬤嬤恨恨。


    「那是嬤嬤疼我,才覺得我好。」她眼底泛起滿滿溫暖歡喜的感動,小小聲道:「其實我也有起過壞心奸詐的時候呢!」


    「娘娘幾時壞心奸詐過了?」戴嬤嬤笑歎。「我的長生天啊,如果您真能學得幾分壞心狡詐,嬤嬤和皇後娘娘可就放心了。」


    「我當真有的。」李眠神情很是認真地道:「我好幾次都狠狠咒過姚氏扭著腰肢走路時,最好能閃到腰下不來床,還有德勝侯上下朝騎馬的時候最好被馬兒甩飛了,摔個狗吃屎才好呢,尤其是李湉……插得滿頭朱翠戴著寶石金項圈來跟我炫耀時,我也盼過她被滿頭金子銀子珍珠壓斷頸子,我可壞了。」


    戴嬤嬤又被逗樂了,疼惜地摸摸她的小臉。「傻孩子。」


    李眠受用地笑咪咪,蹭了蹭戴嬤嬤溫暖粗糙的掌心,其實沒好意思說——想當年,她還給李湉的邊角不起眼處,偷偷繡過一坨……那啥呢!


    李湉仗著受寵,使喚自己沒日沒夜地縫繡她的衣衫荷包,她人在屋簷下不得不屈從,但是那時李湉每一件衣裳沒少被她做手腳,還有故意做短了一截,叫她穿著的時候不覺得,但隻要一伸手,袖子就直直往上縮,露出大半手肘來。


    雖然事後李眠被罰得很慘,但姚氏經此一事也生出忌憚,怕她在衣裳上下毒什麽的,就再沒要她做李湉的衣衫帕襪了。


    李眠想著往事,嘴角微微地往上揚,愉悅得意地想撐腰仰天哈哈一笑,小手卻摸到了方才匆亂時塞在腰帶間的物事,頓了一頓。


    ……


    注:免費連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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