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眸注視著她,像是有萬語千言要說,但最後還是隻能再度摟緊她。


    「我等你迴來。」


    「好。」


    太子妃迴侯府探親是孝心可佩,德勝侯府卻不能無視皇家國法,對太子妃不敬,所以跪著接娘娘也是天經地義。


    下了宮輦後,李眠一身杏色太子妃禮製翟衣,在戴嬤嬤的攙扶下,來到姚氏和李曜及一幹侯府大小管事護衛前,看著跪了一地的眾人,她沒有絲毫得色,隻是平靜地開口。


    「太太起吧,如今侯爺身子要緊,旁的都暫置一旁。」


    「謝太子妃。」姚氏強忍著咒罵的衝動起身,酸軟的膝蓋一軟,又險險跌倒。


    李曜及時攙扶住了她,目光複雜地瞥了端華高貴的長姊一眼,心中滋味微妙萬千,也不知是該怨她是造成侯府動蕩的原因之一,還是該慶幸她至今仍認侯府是母族,願意迴來探視爹爹。


    無論如何,他身為德勝侯府世子,在爹爹身子痊愈前,還是得撐起這座府邸,更不能冒犯了貴為太子妃之尊的長姊。


    「長……太子妃這邊請。」李曜忍住酸澀感,恭聲在前領路。


    李眠不發一語,在護衛的簇擁保護下一路進了侯府,最後來到由忠心耿耿的長勇及德勝侯親衛牢牢守著的堂樓前。


    「參見太子妃。」長勇看到她,眼眶一熱,二話不說就單膝跪下行禮。


    「長勇叔免禮。」李眠眼神清冷,平靜鎮定的問:「侯爺現下如何了?」


    侯爺……大小姐竟是連「父親」二字都不願叫喚了?


    可長勇這些年來親眼目睹這父女倆的種種隔閡與疏離,他知道怪不得大小姐,也深知侯爺傷人傷己的執拗,隻能暗暗長歎,束手無策。


    況且他是侯爺的親衛心腹,有些事侯爺不發聲表態,侯府中又有主母當家,他又如何敢擅作主張?


    但無論如何,長勇麵對這位大小姐時,總是心頭發虛隱隱慚疚的。


    「迴娘娘的話,侯爺如今依然昏迷不醒還高燒未退,太醫說如若這三日內還未能清醒,侯爺恐怕……恐怕……」長勇一個高壯漢子,說著說著也不禁哽咽了。「今日已是第三天。」


    她還是很淡然。「知道是怎麽中的毒,又是誰下的毒嗎?」


    「這毒物是雷公藤,又名斷腸草,下在父親的解酒湯中,灶下廚娘、燒柴小廝和所有經手的奴仆丫鬟都被拿住了,大理寺和刑部審訊一日一夜,兩個丫鬟受不住刑斷氣了,可始終沒有線索,其餘人等也口口聲聲喊冤。」李曜接過話解釋,神情憤慨又黯然。


    「刑部和大理寺的大人們也不敢再嚴加用刑,就怕找不著真兇,反教一幹無辜之人喪命,如今裏裏外外無數雙眼睛盯著,」長勇頓了頓,低聲道:「刑部和大理寺如同捧了個燙手山芋,自然更是唯恐動輒得咎。」


    所以盡管這兩部裏頭刑名老手多多,卻也不願輕舉妄動。


    李眠沒有看他,隻是略沉吟了一下,對一臉忿忿的長勇淡然道:「聽說侯爺治軍嚴明,手下能人幹將無數,軍中偵訊細作自有一套,不如讓刑部大理寺把人交給他們審問。」


    長勇聞言大喜,隨即又忐忑遲疑道:「可刑部大理寺受命於陛下徹查此案——」


    審不審得出真兇或線索是一迴事,被逼交出職權又是另一迴事,後者可就大大打臉了。


    李眠還未開口,戴嬤嬤已經朗聲道:「老奴奉皇後娘娘鳳令服侍太子妃出宮過府,臨行前,皇後娘娘特意叮囑,一切皆交由太子妃發落做主,如有不從或違逆者,便讓那人親自上鸞凰宮問去!」


    眾人聞言均是倒抽了口氣,登時全場鴉雀無聲,麵露深深敬畏之色。


    ——上鸞凰宮質問皇後娘娘,哪個狗膽包天不要腦袋了?


    「都聽見了?」李眠微微挑眉,「都照辦去吧!」


    「喏!」長勇和一幹親衛感激萬分地跪下來重重磕了好幾個響頭。「謝娘娘。」


    李曜怔怔看著長姊的氣勢光華耀眼,再不複記憶中那個沉默瑟縮膽怯的蒼白女子形象,心頭莫名又是苦澀又是撼動又是惶惶。


    姚氏則是藏住了滿眼怨恨與惡毒,緊咬下唇。


    東宮明明已是風雨飄搖,這個賤人的太子妃之位眼看著朝不保夕,今日居然倚仗著皇後的勢,還在府中耀武揚威充什麽主子款兒?


    哼,若不是為了——


    姚氏生生地憋住了幾欲衝口而出的酸話,垂下頭去,假意柔順畏縮。


    李眠懶得看姚氏在那兒裝模作樣扮楚楚柔弱,提步走進了長勇代為推開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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